在他抬头的这点时间里,错过了紫玲神色一瞬的变化。等他再度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常色,对他说:“既然如此,奴婢再去和公主说说。”
刘宇点头,还不忘叮嘱一句,“公主金枝玉叶,实在不宜在山林里夜宿。”
紫玲点头,上去了精贵的马车。不到片刻,她就又下来了,对刘宇笑道:“公主说可以赶路了。”
“好!”刘宇松了脸色,一声令下,长长的队伍继续前行。
只是事情不如刘宇设想的那么美好,半路上他们居然遇了强盗,虽然没有多大的损伤就将之解决了,却也延迟了他们的行程。
最终,天色黑暗后,他们也没有赶到居住的客栈,只能在林里夜宿一晚。
月挂树梢头,林子里点着火堆,烧烤着护送士兵们的伙食。一部分士兵们围绕火堆旁小声聊着话,一部分则守在外围随时应付突发情况,按照时间点轮流换班。
无论是头领刘宇还是其他的士兵,都没有察觉到空气中漂浮的奇特香味。
“砰”一声轻响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是一个士兵毫无预兆的倒地昏迷。
刘宇心头一跳,立即高声道:“注意,都……呃!”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后项就被人狠狠的敲了一击,倒在了地上。
一个个的人接连的到底,没一会儿山林内就变得极其的安静。
“青青,好了。”宫女紫玲走到马车前,撩开车帘将里面的长孙青青牵了出来。
这时候的长孙青青却是穿着一身轻便的服饰,头发细看还是新娘的精致发鬓,却不见任何精贵的发饰。饶是如此简单的打扮,却还是遮掩不住她一身雍容高贵的气质。
紫玲拿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面具,小心翼翼的给长孙青青敷上,待做好了,再看眼前长孙青青一副陌生的模样,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激动的笑容,“青青,没事了,没事了!”
“嗯。”长孙青青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摸在紫玲的脸上。
这两人分明都是女子,举止看着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两人对视的情意,站在一起时的气氛,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现在可不是亲热的时候。”一声揶揄的声音响起,水珑的身影从暗处走出。
“珑姐姐?”
“姐!”
两个穿着送亲奴婢服侍的人迎着水珑走来。
如果只看容貌的话,自然不是水珑认识的人,不过一听他们的称呼,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水珑笑了笑,拍了拍穿着女装的白千桦的脑袋,“看来一切顺利。”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悄然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呐,给你。”公子闲丢给水珑一个包袱,“快点换了妆就走。”话语说完,他就伸手搁在沐雪的腰身上。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手和沐雪的腰身还隔着一丝的距离,并没有真正的碰触到她。否则的话,沐雪又怎么会站着毫无反应。
这时候沐雪的眼睛还缠着白绸,根本就看不见人。
水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包袱转身又入了林子里。片刻后,再走出来的人,却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白姑娘相助之恩,青青铭记于心。”长孙青青走到水珑的面前,拜礼轻言。
水珑看向她身边的紫玲,“一场公平的买卖合作而已。是吧,方棋绫。”
方棋绫,原来西陵尚书府的小姐。
这事情要从数日前说起,她手下得知白千桦的下落,就是由方棋绫告知。方棋绫以白千桦的下落为报酬,要求水珑帮她劫走长孙青青,并且给她们南云城的居住权,给予她们一个庇护。
当时得知方棋绫和长孙青青之间的感情纠结,水珑也吃惊了一瞬,接下来的就是恍然大悟。难怪方棋绫一直不嫁人,怎么都不愿意说出传闻和她私奔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尚书大人也一直找不到那个奸夫,根本就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个男人,能找到才奇怪了。也难怪那日观云楼台上,方棋绫的一舞落泪,因为早已知道长孙青青要出嫁东云,她们的感情根本就不被世人理解,有违常伦,也事关国家大局。
却不知道,最终方棋绫是如何下定决心来寻她帮忙,又是怎么说服了长孙青青,答应弃国家大局不顾,计划逃婚。
这些原因答案,水珑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这件事情对她的利益。
原本她就在费脑思考着怎么将沐雪等人人不知鬼不觉的送走,方棋绫的要求合作,对她来说就等于睡觉时有人给她送来了枕头。
她整整利用了五天的时间去计划和实验,最终得到了个万全之策,有了现在的结果。
临走前,水珑对长孙青青说:“你脱下来的那些金银发饰什么的不带上?”
长孙青青愣了愣,“为何带上。”
水珑戏笑,“南云城可不是白吃白喝的地方,那里可是寸金寸土呢。”
无论是长孙青青还是伪装成紫玲的方棋绫都愣愣的,好一会长孙青青才红了脸庞,转身去了原先坐着的马车,抱着个包袱出来。
这两人一个曾经是集万般宠*于一身的第一公主,一个是尚书府嫡小姐,都从未为银子烦愁过,一时半会都难以将原来的习惯改过来。
“走吧。”水珑正打算翻身上马,忽而腹中又传来一阵疼痛,让她脸色微变,差点摔跤。
这阵痛一会有一会无,之前就差点让她飞错了方向。
“姐,你受伤了?”白千桦眼尖的发现了她的异样。
水珑摇了摇头。霭婴草的毒性对她无用,不该生出这样的疼痛才对。
公子闲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搭在她脉搏上。他先微微皱眉,然后神情微妙。
“怎么?”这眼神算什么意思。
公子闲神色一展,松开眉峰,露出个欠抽的笑容,“你中毒了。”
“什么!?”白千桦和沐雪都吓了一跳。
长孙青青和方棋绫也闻言变色。
“霭婴草的毒对我无效。”水珑冷静的说。
“谁说你中了霭婴草。”公子闲扬眉说,“你中的分明是八瓣雀鸟的毒,哦,也难怪你认错,这两种毒草长得非常像,毒性都很强。”
“霭婴草的毒对我无效,八瓣雀鸟自然一样。”水珑眸光微闪。黄清雪会认错两种毒药?比起这个可能,她觉得更有可能是夙央暗中调换了。
他既然这么看重她的血脉,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绝孕。
“这毒对你的确无效,不过对你肚子那个小的却未必。”
一阵寂静。
无论是水珑本人,还是沐雪等人,都一时没有品味出他话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让公子闲看得很享受,他想如果能看到水珑色变的话,他一定会更高兴。
只是一会儿后,水珑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比往日更冷静,对公子闲柔笑问:“你确定?”
她的怀孕几率,哪怕吃了紫申玲也小的可怜。何况,她根本一点孕妇的预兆都没有。
“确定。”公子闲也笑,笑得更欠扁了,“不足一个月。”
水珑淡定的给自己把脉,细细感受之后……
“姐?”看着水珑放下手,神色依旧毫无变化的样子,白千桦也猜不准她到底怎么想了。
我有侄子了吗,我马上就要做叔叔了吗?!对了,姐中毒了,那我未来的小侄子没事吧!?
这一点,不止白千桦在担心,沐雪等人显然也在担心。
公子闲笑容越来越贱,他正在等着看水珑崩溃的样子呢。
“药。”水珑淡然的朝他伸出手。
公子闲一怔,“什么药?”
“不管什么药,能解决我现在的问题就行。”既然阵痛了半天,孩子还在,就说明毒性被她的身体分解的差不多,对孩子危害不算太大吧?
公子闲一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弄掉这个孩……”
“公子闲!”沐雪怒气逼人的冰冷声音打断了他。
公子闲连忙摆正了心态,暗道:不好,又得意忘形了。话可不能乱说,别说这话会惹小雪不高兴,白水珑更不是好惹的,那位孩子的爹更是恐怖之极!
“哈哈哈,开个小玩笑。”公子闲拿出一个瓷胎递给水珑,“这是雪莲人参丸,每天吃两颗,早晚一颗,好好养着,等路过城镇找齐了药材,我再给你做安胎药,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了。”
水珑将瓷瓶收下,疑惑了问了句,“这么麻烦?”
“你还嫌麻烦!?”难得的,公子闲严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时候发现的早,等我们赶了一晚上的路,这孩子必是九死一生。”
“……”水珑看着自己的肚子,默然的打开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吃进嘴里。
她从未做过母亲,前世组织里和她行动的也多是男人,身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孕妇,也没有经过这方面的教育,学习这方面的知识,自然对此一窍不通。
对于普通人来说难忍的疼痛,对于她来说却不过皱皱眉就能过去,也无法体会其中的严重性。
“要不,还是坐马车赶路吧?”沐雪迟疑的说。
水珑已经翻身上马,“这时候坐马车,就是个活靶子。”
“放心,这女人根本就是个妖孽。”公子闲不知道是夸人还是损人,“中毒怀孕还能飞跃百里来到我们身边,不是要妖孽是什么。妖孽怀着的也是小妖孽,中毒半天都还没死……”
“公子闲!”沐雪气得双肩都颤抖了起来。
“……”又得意忘形了!
“启程。”
水珑一马当先。
163 报复行动
同一片的月色下,祁阳城皇宫大内却处在急遽的低气压中。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空气,嗅入鼻腔里再到胃里,让人胆寒心惊。视线中满地的狼藉尸体,血水渗入石板砖的缝隙里,哪怕是勤王率领大军逼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恐怖的伤亡。
谁能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只是一个人,一、个、人!
在之前一场打斗中活下来的士兵们,麻木的搬运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和嘴唇都呈现出惊惧的苍白。
一道身影旁若无人的走近皇宫内。
御林军们犹如惊弓之鸟,谨慎的盯着那个走来的人。
“夙大人。”明礼浔及时的出声。
夙央看了一路的尸首血污,渐入了主殿看到眼前还没有处理干净的血景,眼中还是不由闪过一抹惊异。
“长孙思缘呢?”
“太子殿下去了安泰宫。”
长孙思缘的确去了安泰宫,不过那已经是半个时辰前的事情了。这时的他却站在皇宫内最高耸的地方,身边推着一架轮椅,轮椅之上坐着一个枯槁的老人。
如果有人看见这位枯槁的老人,一定认不出来这人竟是还未过五十岁的长孙泺寅。一头苍苍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干枯的嘴唇,瘦骨嶙峋,身穿一件明*华服的他,已经再也看不到当年的威严。
“父皇,你看到了吗?”长孙思缘半蹲着身体,让视线和长孙泺寅平行。他微笑的遥指前方的空旷,一目了然的满城繁华,“这里是祁阳城,西陵的皇城,长孙家的皇城。”
长孙泺寅目光欣慰的看着他,紧接着也顺着他看向了远方,目光之中浮现着不甘和苍凉。
他沉默了好一会,长孙思缘也陪着他沉默着,面容中始终洋溢着阳光温暖的笑容,让人打从心底的喜欢着。
“思缘。”沙哑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我在。”长孙思缘却懂得。
一只手,艰难而颤抖的放在他的头上。
“西陵,西陵……”连话语都颤抖得难以脱口,长孙泺寅眼神透出无尽的光亮,“就靠你了……你是我,我最骄傲的儿子。”
“父皇。”长孙思缘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道:“可惜,儿子怕是不能完成你的心愿了。”
长孙泺寅双目圆瞪。很明显,他没有想到长孙思缘会给与他这样一个答案。
长孙思缘却好似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缓缓的站起身,指着一目了然的祁阳大城,轻声说:“如今的祁阳城瘟疫盛行,不止是百姓还有满朝文武都命在旦夕,无法保全朝廷的稳健。就在不久之前,皇叔不愿协助我一同治理西陵,并发疯的将一朝文武杀了近半,皇宫御林军更是几乎杀尽……”
他回头看着长孙泺寅的脸色,愉悦的发现他密布血丝的凶狠眼神,以及涨得通红的面庞,又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西陵,真的要毁了。儿子,保不住它。”
“长、孙、荣、极!”长孙泺寅一字一顿的嘶喊出这个名字,清晰无比。
“还有一件事,父皇听后千万要节哀。”长孙思缘眉宇凝结愁思,半垂着的眸子,使得眼瞳隐藏在浓密的眼睫下,整个人氤氲在一股忧郁中,“皇奶奶……”
“母后?!”长孙泺寅脸色褪尽,呈现一抹苍白。
长孙思缘轻轻的点头,“皇奶奶,被白水珑……”后面的话语无需多说,是个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长孙泺寅的身躯颤抖着,枯槁腐坏的身体内似酝酿着最后的恐怖力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父皇,这事不能全怪白水珑。”长孙思缘内心嗤笑一声,他从未对黄清雪有任何的好感,提起她不是为了让长孙泺寅缅怀她,而是让长孙泺寅痛苦。
“不怪她?”长孙泺寅口气充斥着怒火,连带着看长孙思缘的眼神也多了一抹狠厉。
这样的眼神不但不让长孙思缘生气,反而让他越发的畅快。他真的恶心极了对方看着自己的慈*眼神,以及包含关*的一切行为。
“父皇有所不知。”长孙思缘笑得越发温暖,“这场西陵之祸就有皇奶奶推波助澜,若不是她有意放任,勤王不可能逼宫。这场祁阳城的瘟疫,也是她和外人联合所为。之后她还劫持了白千桦威胁白水珑,想要杀害她。”
“你胡说写什……”长孙泺寅急怒,身躯弹动了一下,想要从轮椅站起来,却有心无力。
“父皇,我没有胡说。”长孙思缘打断他的怒吼,口气一如既往的从容温和,“父皇,您在皇奶奶的心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她为了报复皇叔和皇婶,可以完全弃你于不顾,弃整个西陵江山不顾。倘若不是皇叔对皇位毫无兴趣,皇奶奶一定会将您的皇位拱手送到皇叔的面前吧。”
“思缘,你在说些什么!”
“我只是在说实话罢了。”
长孙泺寅扭曲的脸色和长孙思缘的微笑形成醒目的对比。
这一刻,长孙泺寅终于感觉到一丝诡异,来至长孙思缘身上的诡异。
他眼神的变化怀疑,没有被长孙思缘错过。
“哈哈哈哈。”长孙思缘欢笑出声,越小越大声,清朗的笑声能冲破一切的阴霾。只是他斜睨着长孙泺寅的眼神是那么的冷,冷漠刺骨让人胆寒。
“父皇,你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没有杀了我。”
“什……什么?”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长孙思缘靠近他,看似纤长实则健硕的身躯挡住了阳光,将长孙泺寅笼罩在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