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容已经在中宫外哭嚎了好一阵子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自己给逼疯。
祈蕊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只觉得心烦意乱。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梅锦容三天两头来说闹鬼,就算被罚被骂她也还是闹个不停。
她心里清楚于艺林是好生生的出了宫,梅锦容定是自己心虚才来闹腾,眼见着她快临盆了,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
可这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又死了一个宫女。
祈蕊真的很想骂娘啊!
能不能让她安心待产啊!
孟柔和何燕萱这两个也不省事,明里暗里的斗,一个才查出一点线索,另一个就会想法子搞破坏。
她本意是让这二人把闹鬼的谣言制止了,谁知这二人不但没能制止,还隐隐有让事态扩大的趋势。
她心里感觉不对劲,却没精神去管。
任何事都比不上这个肚子要紧。
“传话下去,让她搬!”祈蕊烦躁的说。
明兰应了,下去传话去了。
下午江逸黑着脸过来。
“德妃又来找你了?”江逸的脸黑的像锅底,看来梅锦容也已经快触犯到他的底线了。
祈蕊无奈的点点头,抚着肚子说,“皇上,这事儿……要不你派人查查吧,贵妃和贤妃都查不出来,臣妾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江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说,“你不要管了,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再到你面前哭闹。”
祈蕊耸耸肩。
她现在只求安宁,其他的,她才懒得管呢。
江逸一出手就是狠招,先以梅锦容抗旨,禁足期间擅自出宫的理由废了她德妃的称号,又以梅锦容虐待后妃、惊扰龙胎为由直接将梅锦容贬做了宫人。
长公主亲自入宫,却被扣在宫里。
江逸又以雷霆之势问罪长公主府,长公主被褫夺了封号,梅锦容兄长承袭的郡王之名也被夺去。
换句话说,若是梅家第三代若再没个有出息的,梅家就彻底败了。
梅锦容被贬做宫人后时常和其他宫人发生矛盾,后来又经常神经恍惚说自己看见了于艺林的魂魄,这么一折腾,没一个月,人竟然就没了。
祈蕊知道后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就是后宫。
一夜之内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也可以一夕之间成为人人可以践踏的奴婢。
生死之界,从来都是模糊的。
回想起梅锦容曾笑颜吟吟的和她讨论衣料花色的样子,祈蕊还是觉得心酸,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江逸来看祈蕊。
“梅锦容她……”
“她已经死了。”
江逸从祈蕊身后搂着她,紧紧的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手覆在了祈蕊圆滚滚的肚子上,感受着掌心下幼儿的胎动。
“不要再想了,她本已有疯癫之状,死也是一种解脱。”江逸轻声说。
祈蕊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梅锦容的死让后宫着实平静了一阵子,祈蕊也终于迎来了孩子降生的时候。
江逸早早就等在了中宫,太医们络绎不绝。
内室不断传来稳婆们的声音和祈蕊的痛叫声。
这次比上次生福元倒是快多了,半天之后就有稳婆们喊着宫口开了,没过多久,泰安朝第一位皇子就出生了。
婴儿哇哇的大哭着,被洗干净后用襁褓包裹着,江逸小心翼翼的抱起软绵绵的小婴儿,心里柔软一片。
这是他的儿子,他终于有儿子了!
皇子的满月礼上,江逸毫不顾及孩子尚且年幼,直接封了太子。
“皇上,皇子还年幼,是不是过些日子再封太子,以免福气太过……”有人如是说。
江逸沉了脸不高兴,“朕是真龙天子,朕的孩子怕什么福气太过!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定下!”
祈蕊倒不怎么担心什么福气太过的事儿,这本就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论情论理都是日后的太子,早封还能安定人心。
有了太子,朝中再没人敢拿江逸无子的事做文章了,倒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后宫中。
方才人小心翼翼的躲在云宫的角落里烧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于姐姐,您安心上路吧,别再来找我们了,妹妹只求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求姐姐成全……”
身后传来了细枝被踏破的声音,方才人惊恐的回头,“谁!”
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方才人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战战兢兢的问,“谁?是谁?还不快出来……你……你不要装鬼吓人……”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没留意到身后已经有人贴了上来。
方才人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刚回头却猛地见一个人就跟在她身后,顿时吓的大叫起来,“啊——”
那人掏出一个白帕用力捂在了她嘴上,方才人只挣扎了一下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人收了白帕,放在自己怀里,从另一个地方走出一个人,伸脚踢了踢于才人,确定于才人不动了这才开口,“真是吓死我了……”
听声音,俨然是个女子。
先前那人低低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虽放低了声音,仍难掩其温润音质,“莫怕,我用药迷晕了她……”
“光迷晕有什么用!她现在是被吓到了,等回过神来,难免会想起来你的样子,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吗?”女子隐隐有些愤怒。
那人沉默了片刻,黯哑的说,“别再杀人了……”
女子冷笑一声,“你不愿杀别人,就等着别人来杀我好了……”
那人不再说话,垂着手不动。
女子定定的看着他,“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回去了。”
女子说完也不管他和地上的方才人,径自悄悄走了。
那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声音苦涩了起来,“方才人,算我对不起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方才人嘴里,下颚用力一捏,迫使方才人吞下药丸,又取出一根银针,手法极快的扎进方才人后脑一个位置,方才人痛哼了一声,他拔出银针,将东西全部收回自己怀里,迅速离开了云宫。
私下祭奠是不允许的,方才人的宫女刚才一直守在外面,此刻左等右等也不见自己的主子出来,这才一路寻来,却见方才人躺在地上。
她大惊失色,忙上前扶起方才人,用力摇晃着她,“主子!主子!您醒醒,快醒醒啊……”
方才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见来人眼睛蓦地瞪圆,惊恐的说,“鬼啊!鬼啊!刚刚有鬼!……”
她大叫一声,再次晕了过去。
中宫。
“有没有请太医去看过方才人?”祈蕊的身子还没恢复,此刻只能斜躺在床上。
孟柔忧心忡忡的说,“看过了,可方才人就是不停的叫喊着有鬼,还拿了剪刀要杀人,形状疯癫。太医说……怕是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祈蕊皱起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得了失心疯?”
“听她的宫人说,方才人曾经和于才人结怨过,前些日子宫里一直传闻闹鬼,传的沸沸扬扬的,方才人怕了,昨晚竟然私下去祭奠于才人,这才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何燕萱的眼珠转了转,“不会真的是于才人的魂魄来索命吧?”
祈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若是孟柔一直坚持鬼神之说她还能信,何燕萱可是现代穿越过去的,反而不如孟柔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哪里有冤魂索命,你们两个要好好查查看是谁在背后捣乱,若是再查不出……”祈蕊隐下了后面半句没有说明白,但威胁的眼神足够让她们明白了。
孟柔心中一凛,知道这次再不好糊弄,忙起身应下。
、《皇上,你不懂爱》
“姐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像皇后娘娘说的,是有人在背后捣乱呀?”出了中宫,何燕萱凉凉的问着孟柔。
孟柔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妹妹一直笃信鬼神之说;是不信皇后娘娘的话吗?”
“哪里;”何燕萱偏头看她,“姐姐不要随随便便就一顶高帽子戴在妹妹头上;妹妹可从没有质疑过皇后娘娘。”
在宫中几年;何燕萱也学聪明了;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孟柔笑道,“那妹妹又何必问我。”
“我只是在想啊,”何燕萱拉长了语气,“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借着于才人暴病的事大做文章,先害死一个德妃不说,又来祸害方才人……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是要祸害谁呢?姐姐要不要猜猜,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在背后使这种阴招。”
孟柔面色不变,只笑说,“妹妹似乎很恼恨。”
“那当然,”何燕萱挑挑眉,“先前德妃在的时候,三番四次到皇后娘娘宫中乱闹,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身怀六甲,最是要清静……背后这人可是心思歹毒呀,好在没如她的愿。”
“咦?”孟柔惊讶的说,“妹妹在皇后面前一口咬定是鬼神作祟,怎么在本宫面前就变了话呢?莫不是……”孟柔掩嘴笑道,“是妹妹想借着鬼神之说来遮掩什么?”
何燕萱眉目流转,凑近孟柔调皮一笑,“姐姐,妹妹要是不跟你唱反调,怎么能让皇后娘娘心中起疑呢?”
孟柔学着她的样子凑过去,吐气如兰,“妹妹,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是自大,你总是这般小瞧人,可让姐姐如何是好呢?”
何燕萱点点头,“多谢姐姐赐教,妹妹定不会再小瞧姐姐。”
谈话之间已经出了中宫,两人互相见了礼,分道扬镳。
孟柔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盘算起来,看来都知道啦……她得尽快动手了,等了好几月,也做了这么久的文章,终于可以一举铲除掉何燕萱了。
何燕萱这边却是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孟柔眯着眼看向何燕萱的宫里,旁边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过来,“娘娘,奴才已经守了一天,并没有见着旁人。”
孟柔微微偏过头,皱起眉头,“你确定没有见过别人进去?”
太监低声应了一声,“是,奴才一直盯着,确定没有看错。”
孟柔沉吟,看来何燕萱也小心了,今晚怕是不会有收获了。
她正准备离去,却看见何燕萱身边的宫女出来,孟柔心思一动,指挥着太监,“去,跟着她,看看她去做什么了?”
太监应了,立刻跟上了宫女。
一炷香后,宫女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朝服的男人。
“沈太医,我们娘娘又梦魇了,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是于才人的魂魄作祟,娘娘已经梦魇好几次了。”
沈南语气有些凝重,“娘娘忧思太过,待微臣把过脉后会开几服安神药,让娘娘按时服用就是了,娘娘平时也需注意……”
两个人一路说着,孟柔在不远处微眯着眼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是不掩人耳目,而是从来都大大方方的进出,这才不会引人生疑。
“娘娘,奴才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显然太监也意识到了,迟疑了一下问起孟柔。
孟柔垂下头思量了一番,再抬起脸时摇摇头,“今天不是时候,再过一阵子,你记住,给本宫盯好这里!”
“是!”太监忙道。
孟柔看向何燕萱的宫殿,心里说不出的百般滋味,似是兴奋,又似是悲凉。
贤妃,上一世你位至皇贵妃,连皇后都被你逼退,真没想到,这一世你竟会落到这个下场,本宫真是迫不及待的看到你跪地求饶的那一刻!
孟柔的嘴角挂起了一个轻蔑的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她胜利的曙光。
祈蕊产后本已好了,奈何江逸紧张她,硬是又让她坐了个双月,直把身子养的结结实实的,这才放她出禁。
两个月大的太子也生的白白胖胖的,黑漆漆的眼珠经常咕噜噜的转着看人。
福元很喜欢这个弟弟。
她觉得弟弟身上又软又香,时不时的总爱凑上去亲亲,不过她时刻记着奶娘的嘱咐,不可以抱弟弟,也不可以碰弟弟。
大人的心思复杂的多,这时代难免重男轻女,福元公主虽也是帝后的心头肉,可怎么也比不上新生的太子爷。
且不说这是皇上盼了好几年才得回的儿子,光凭皇子在满月之日就封太子的消息就足以说明皇上有多看重太子了。
“母后!”福元突然惊叫了起来,祈蕊忙过去,“怎么了?”
福元指着弟弟,惊恐的都起了哭腔,“弟弟的眼睛……”
祈蕊吓了一跳,还以为儿子的眼睛怎么了,忙凑上去看,连不远处正在批折子的江逸都被惊动了,匆匆忙忙的过来。
只见小太子的两只眼睛居然成了一双斗鸡眼,看起来有些滑稽,有些……让人心疼。
福元无措的说,“我就是去亲亲弟弟,他刚刚还好好的,谁知我一抬头他眼睛就挤到一起了……”
江逸脸色大变,太子成个斗鸡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皇帝也要看重形象的,“快去请太医!快!”
祈蕊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小心翼翼的把床上的儿子抱起来,准备认真的看看儿子,谁知这么一看……
“呃,皇上……太子他好了……”
儿子的眼睛又正常了。
江逸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儿子正紧紧盯着他,他一靠近,儿子的眼睛就自动凑到了一起,他一离远,儿子又会慢慢恢复正常。
“弟弟的眼睛好了?”福元的大眼还含着水气,听到祈蕊说好了忙凑上去看。
祈蕊点点头,“弟弟好了,不过还是得让太医来看看。”
“元儿,”江逸抱起女儿,“以后不要凑到弟弟面前去,你一凑过去,弟弟想看你,他眼睛就对一块儿了。”
福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牢记了一点,不可以凑到弟弟面前去,可是不凑到弟弟面前,她怎么亲弟弟呀,福元哀怨的看了弟弟一眼,撅着嘴难受的说,“那我怎么亲弟弟……”
江逸哈哈大笑,“你可以偷亲他嘛,他又发现不了。”
福元吧嗒亲了他一口,江逸错愕了一下,福元嘻嘻一笑,“就像偷亲父皇这样偷亲弟弟吗?”
江逸点点头,用力亲上了福元的脸蛋,“对,就这么亲。”
祈蕊拍着儿子,无奈的笑看父女俩。
“弟弟爱哭,每天都睡大觉,也不陪我玩……”福元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弟弟的缺点,最后叹了口气,“谁叫我是姐姐呢,哎,当姐姐都得让着弟弟。”
江逸又亲了她一口,赞许的说,“我们元儿是个好姐姐。”
“那是当然。”小公主的鼻头又翘上了天,哼哼的很得意。
太医来看过后说太子一切正常,他只是还不会控制眼球,等再大点就好了。
一席话说得江逸放下心来。
江家可从没出过斗鸡眼的皇子,要是他的儿子生成这样,那他真要去祈福了,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老天才这么惩罚他。
这边一家其乐融融,那边孟柔却时刻紧盯着何燕萱。
“娘娘,奴才这些日子一直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