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碾心(3)
韧哥问我几时的飞机,我说我马上就要登机了,又问他有没有看到我留的便条。韧哥说看到了。我说早餐记得吃啊,你老人家昨天那么辛苦。本来是想开个玩笑,可韧哥那边半天也没个声音,我看了看手机屏幕,还没挂断,再拿到耳边时,听见韧哥说,等着我。
按下手机,我回过头,再看一眼这个城市,有韧哥的城市,有我们最后温馨回忆的城市,眼睛一阵酸疼,拎上包,我快步走进通道。
上了飞机,实在困倦,将买的东西吃完,我便睡着了,梦里是那嵘赫山上,依稀的城市夜景和抬手可及的星空,还有韧哥温婉的话语中那些让人心疼的坚强。
飞机到达时我还在睡,是空姐叫醒了我,从包里找出棉衣套上,我出了机场,坐上了回家的车。车子驶到公寓所在的小区附近,我想走一走,便叫司机停了车。
穿过小巷,路边的小店里摆满了福字和春联,我走了过去,看店的小伙子问我想买点什么,我摇了摇头,抬首便看到墙上的挂历,腊月二十,原来又快到除夕了啊……
那年农历年我们还是在一起过的,那是妈妈真正离开我的第一年,韧哥为我做了年夜饭,陪我放烟火,陪我许下新年的愿望,在那个万家灯火的夜晚,他是我身边唯一的温暖。
可是那时,我们的关系还是朦胧的,我忽视他的好意,把他向外推拒,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才觉得安全,因为我怕,怕那心一动就再也无法收回。可是他,终究还是让我束手就擒,心甘情愿地落入他的情网。
他说他爱了我十二年,而我直到那碗面才放了自己的心,我以为那根本不算晚,我以为我还来得及向他慢慢讲述,却就是在那弹指间,一切便都结束,快得就像山涧之间的流水,快得就像指缝之间的细沙。
小伙子在抽烟,我说能不能给我来一支,小伙子特爽快,拿了一根给我,还帮我点上了火。
走出小店,门口有个花坛,那里背风,我将包放到一旁,拉高了棉衣的领子,叼着烟在花坛边坐了下来,吸了一口拿在指间,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发呆。
其实,娄老夫人挺无辜的,她也很难,既要顾及亲情还要周全娄家的面子,偏偏儿子还要跟她作对,可是,自己的儿子哪有不疼的呢?相信在她扔出玻璃杯那刻,她心里比韧哥还难受。
另一个无辜的人要属乐青了,她只是恰巧爱上了韧哥,就像韧哥爱我,就像我爱韧哥。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如果爱一个人有错,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对的了。
说来说去,错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第二十四章碾心(4)
孩子的突然到来,让我一下手足无措,心里一直以来都设着的防线轰然崩塌,也因此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韧哥带来怎样的后果,韧哥可以什么都不顾,可我却不行。
为了我,他已经背叛了父母,伤害了乐青,我不知道假如我们在一起了,他会不会因此而负疚或者痛苦,但我真的不希望他要从此扛着沉重的包袱,那不是我想要的幸福,而是折磨。
我们就像那纸上的两条线,只有一次相交的机会,可是我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过了那交点渐行渐远。假如当时,我坚决地赶走了海成,假如当时,我能够平心静气,假如当时,我能容他多说两句,我们也不会就那么生生地错过了……
现在,我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这中间有娄家,有乐青,有铄沣,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把我们拉得那么那么地远,就算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对方,因为时间不对了,我们错过了那个交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烟头烧到了手指,我赶忙甩掉,拿起包往公寓的方向走着。
回到公寓,我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因为个人原因不能再租了,房子要交还给她,看看她在我走之前是否有空,如果没有我会交给朋友代办,房东说她正好明天上午有时间,到时过来找我。
想想明天就要走了,陶昱一直挺为我担心的,应该跟她道个别,我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陶昱的电话。
那边“喂”了一声,我说是我,夏泉。陶昱哦了一声,问我是不是想找她聊天。我说不是,我明天要去美国了,找我父母去,就是告诉你一声。
陶昱沉默了,我发现她最近特别喜欢沉默,没事就玩个深沉,也不知是不是新交了男人的关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是因为他离不了婚吗?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他离了。
靠,陶昱立时骂了一句,你个死丫头折腾自己玩呢?这么反过来复过去的有劲吗?那天晚上谁TMD抽风似的跟我那演讲呢?话都说出去了,你反悔个屁啊!你要真想当好人,就该把孩子做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跟你老板结婚完事,现在可倒好,男人没抢着,还里外不是人,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二百五的!
我把手机拿开了一些,陶昱的喊叫声震得我鼓膜疼,听着电话都能想象她老人家叉着腰飞着唾沫星子的模样。我拿着手机有些怔忡,一会儿那边又传来陶昱的声音,说话呀你!哑巴了还是怎么了?
我说你别吵吵了,我没事,真的没事。我想通了,我跟他一样,心里面对过去的一些事情耿耿于怀,我以为我没有要求他什么,但其实我对他给我的感情始终要求都是那么高。他一直都在努力,很努力,小心地在各种利益之间权衡,总想给我最好的。这些年他活得太辛苦,我既然明白了,也就不想再逼他了。
第二十四章碾心(5)
那你的孩子呢?陶昱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说,我这不是要去美国找我的父母,然后惦着把孩子生下来嘛。陶昱说那你老板呢,你就不打算再找他了?我说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待我不错,我不想委屈了他。陶昱说你自己就不委屈吗?孩子他爹知道孩子的存在吗?也许你告诉了他,事情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形。
我没有回答,一开始我没有告诉韧哥,是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为了孩子才要和他在一起,而事实上,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是迈不出这一步的。而这趟从南方回来,孩子的事情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说出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韧哥更加的左右为难而已。
你就没打算告诉他吧?陶昱在那边感叹着,你说你善良了半天光为别人好了,难道你真想一个人带大孩子吗?
我说,现在单身妈妈不是挺流行的吗,况且我爸妈都在那边,多少也能照应我,国外的生活我也比较适应。
最后,陶昱问我明天什么时间的飞机,她要过来送送我,我说下午的,你就别来了,我不想看见分别的场面,难受。陶昱听完,声音竟有些哽咽,嘴里却是骂着,死丫头,你真TM狠!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打电话汇报,不然,我就飞到美国去收拾你!
挂了电话,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从大学算起,我和陶昱认识快七年了,很多重要的时刻,我们都是一起度过的。虽然我们的人生观存在差异,但却懂得对方,友情在那一次次共欢笑共患难的历练中逐年累积,渐渐酿成了甘醇的酒,飘香馥郁,此次离开,不知道何年才能再见,心中难免舍不得。
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外面寒冷却很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觉得整个人精神焕发。伏在窗边,我仰起头,看见了蔚蓝的天空,还有几朵云彩漂浮着,难得的好天气,是为了给我送别吗?
想起行李还没整理,另外,中介待会儿还要来,屋里好歹也得收拾一下,我关上了窗子收起了愁绪。打开行李箱,我将衣服折叠整齐放了进去,又将一些贴身用品、日常用品和其他杂物放了进去,看了眼书架,带上了那本《瓦尔登湖》。
拿起扫帚将屋里的地扫了一遍,又用拖把擦了一遍,拧了抹布把家具上的灰尘带了带,屋里一下子干净了不少。
打开冰箱,我想剩下的食物归置一下,冷藏室一股腐味传来,我寻着味伸手到上层的最里面,拿出了一盒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牛肉罐头,已经发了霉,散发着一种形容不出的难闻味道,我捏着鼻子丢进垃圾桶,可动作还是慢了,那股味道让我惊天地泣鬼神地呕吐起来。
第二十四章碾心(6)
漱了口擦了嘴角,我本打算继续收拾,却觉得腰后一阵酸痛,小腹也有些胀痛,我赶紧到沙发处坐了下来,在小腹上轻抚了一阵,胀痛缓解了不少,只是腰后还有些发紧。
感觉好了一点,我把冰箱收拾完,打开了电脑上了网,点开搜索引擎查找了很多关于怀孕的知识,网上有相似症状的人留了言,专家说不排除先兆流产的可能性,但需做过检查才知道。心里一阵紧张,大概是昨夜与韧哥的房事太过,我又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又不怎么疼了。
唉,下午就要上飞机了,但愿没什么事情,专家不也说是可能吗,也许就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安慰完自己,我倒了杯热水放在电脑旁边,关上了所有的网页,只打开了邮箱,开始给韧哥写信。
韧哥: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
很抱歉,我没有履行我们的约定,我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你,也没有勇气给你打电话,只能用写信这种方式。
我感谢命运让我遇到你,也感谢上苍让我们相爱一场,只是那些都已经是往事了。今天你有爱你的妻子,我也有未来的路要走,还是让那一切都过去吧。
请原谅我一时昏了头脑,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对于给你本人和你的家庭造成的困扰,尤其是对你的妻子和母亲,我致以我最诚挚的歉意,请求你和你的家人能够原谅我。
我保证,今后不再打扰你的生活,祝愿娄老夫人早日康复,健康长寿,也祝愿你和青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珍重!
信写完了,我在发送模式里选择了延后发送,时间定在起飞时间两个小时之后。刚喝了口水,房东就来了,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南方女人,非常精打细算,当初和她讨论租金的时候颇费了我一番口舌。
一进门,她便说对于我突然退租的行为感到不解,我们签订的租期是一年的,房租是两个月一缴,根据合约,如房屋及房屋内的设施没有任何损毁,押金可以退给我,但是剩余的房租是不能退的。我说行吧,您就检查检查吧。
她一丝不苟地四处看着的样子十分可笑,估计是想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好把我的押金也扣了,她说怎么还有我的东西没有收好,我说那些我都不准备带走了,让她看看有中意的就拿走,没有的话扔了还是卖了她看着办就好。
听我这么一说,她立刻两眼放光,是那种嗅到钱的味道时特有的绿光。看着我那台还没关上的电脑,她问我那个是不是也不要了,我说是,她跑过去按了几下,似乎还挺满意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碾心(7)
临走的时候,她把押金给了我,还另外掏了四百块钱,说是我那电脑虽然旧了点,不过倒是凑合能用,搁到卖废品那还能卖几个钱了,她也不好白拿,要是我反悔了,大家都不好办。
看她那副假模假式的态度,我就觉得好笑,心想着,一个二手电脑至于吗,我都去美国了上哪儿跟你反悔去。不过,嘴上还是跟她说,行了大姐,这房子住得那么自在还得亏您给帮忙,这电脑就送给您了。
第五章
听我这么说,她马上笑逐颜开,态度一百八十度拐弯,说什么第一次看见我就觉得跟我投缘,又说什么我是好人,肯定得好报。我说,得嘞,借您吉言,我这儿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然后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了她,拿上行李离开了。
打车到了机场,觉得肚子有些饿,本想买点吃的东西,可是早上吐过之后,胃口实在不佳,只买了面包和奶茶勉强吃了一些。吃完了东西,我看时间还早,便买了份杂志坐在候机大厅里看着,看着看着就困了,迷糊了一下,清醒时发现自己倚在了旁边人的肩上。
我刚要说对不起,却发现那人竟是泽诺,他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克罗和陶昱坐在我对面,陶昱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大自然。我过去拉上陶昱的袖子把她拽到了一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别送了吗?她来也就算了,还拉上泽诺他们做什么?
陶昱说这事可不怨我,昨天接完你电话,出门吃饭碰上你老板了,大伙也算认识见面不能不说话吧。大伙又都认识你说话不可能不说到你吧,你老板说那些天他也想过了,要是你不能跟那男的在一起,他就要跟着你到天涯海角,那个痴情劲你是没看见,所以说这事不能怨我,只能说巧了,怎么那么巧你就刚给我打电话了呢?
我说你是不是收人家钱了。陶昱说不好意思,最近手头是有点紧,知情不报挺不合适的,话又说回来了,你可是我姐们儿,这出卖姐们儿的事情总不能白干吧?
我这气呀就不打一处来,抡着拳头就上去了,泽诺过来抱住了我的腰劝着我,克罗那边拽住了陶昱,总算把我们两个人拉开来。
我边冲泽诺吼着让他放开,边对陶昱叫嚣着,你个见利忘义的死女人,亏我昨天还为要跟你分开难过半天,为两个臭钱你就把我给卖了,你TM算什么朋友!
虽然我平时也算不上特别淑女,不过这种发火的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对面的克罗眉毛一高一低地看着我,估计身后的泽诺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气疯了的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一个劲就想抓住陶昱打她一顿。
第二十四章碾心(8)
陶昱站老远的地方特真诚地对我笑,说,小泉,没人比我对你更真了,他是个好男人,又对泽诺说,这丫头有时挺死心眼儿的,你可好好对她,我就把她交给你了。说完,她撒丫子就跑,好像后面有怪兽追她似的。
我挣开了泽诺还想过去追她,泽诺及时拉住了我,道:“别追了,都走远了,我有话和你说。”
泽诺连拖带拽地把我拉进了一间咖啡厅,克罗嫌里面热,留在了大厅里。
“别生气了,泉,对孩子不好。”
泽诺说到孩子时的语气极为自然,还很体贴地拿出面巾纸,擦着我头上因为刚才的争执冒出的汗,可是,我的火没有要熄的意思,反倒更旺了。
“您要去美国观光我没意见,那地方环境还是不错的,不过下了飞机,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对了,从那女人嘴里买消息花了您多少钱?我还给您。”
说着,我撇开泽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