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州。”提起这事,小风不禁流露出得意之色。 薛无敌压低声音说:“毒宗宗主景渊娶了易天的女儿,在
珉州开个小药店体验平凡的生活。” “人家就是在‘平凡地生活’,不是‘体验平凡的生活’。” “
别傻了!毒宗宗主加上易天的女儿,能等于‘平凡的生活’?”薛无敌瞪了这个插嘴的家伙一眼,继续说:
“结果成亲没俩月,行踪暴露,撞上一个‘结伙报仇’的黄道吉日——也就是去年重阳。十几个江湖恶棍,
各自带着十几个江湖恶棍,涌到珉州。一百多号凶神恶煞的亡命徒啊!”薛无敌想象那场面,把自己吓得够
呛。“就在这危机关头,几股浓烟随风四漾,见者惊心闻者流泪。”他动情地感慨:“已经有很多年,
江湖上没有这么浓烈毒辣的毒烟……等烟雾散了,景渊夫妇早没影子。江湖上传说是周小蝶的义兄及时赶到
出手相救。那个烟雾就是他配的独门奇药,还有一个极其惊人的名字。”薛无敌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
,啧啧称奇:“那天被烟熏到的人,到处求医,可是谁也看不出来一丝症状。你说这毒药邪不邪?后来有些
人发誓不再寻仇,才从景渊手里弄到一点解药。这一次朔月山庄出现的烟雾,跟珉州的一模一样!其中内情
尚未可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高手对决,一般人还是躲远一点。我今天跟李庄主清了帐,这就要走了
。兄弟你呢?” “我……”小风还没回答,就见大街上涌来一大队人,清一色的黑衣上绣着一钩月牙。他们
将薛无敌和小风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冲小风一抱拳,说:“朔月山庄李庄主,请周小风先生到寒舍小坐,向
先生请教‘秘制蟑螂药’。” 薛无敌听到了传闻中那个极其惊人的毒药名字,悚然变色:“兄弟,你就是
珉州事件的神秘主角?” 小风搔搔头,从怀里掏出一包蟑螂药。周围的人呼啦一下退开三步。小风友好地
向他们示意别害怕,双手将蟑螂药送到薛无敌面前说:“薛兄,相处虽然短暂,但你热心助人让我感动。这
包药送你留个纪念。其实它不遇火的时候很安全,还能对抗某些致晕药。而且,它确实可以灭蟑螂。” “
送给我?”薛无敌好像颇为感动。 小风看看他,又看看旁边十分戒备的人群,耸耸肩:“真不明白为什么
出名这种事到我身上,也变成搞笑。” 如果昨夜的荷花依然盛开,这小亭风景肯定相当不错。可惜现在放
眼四望,只能让人说声“凄惨”。亭内准备了几样点心。小风刚坐定,就有一个身材瘦高的少女走过来。他
没有认出她,先认出了她手里的酒。
“我希望让你发呆的是我,不是这瓶二十年陈酿。”少女笑嘻嘻
坐到他旁边。小风看了两眼,失声大喊:“小萼?”他又看两眼,怔怔地问:“我们是一年没见,还是十年
没见?”
“我不至于那么老吧?”小萼落落大方地斟酒递给他。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叙旧。其实
他们并没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可是他们都认识一些值得一说再说的人。
“是他的诡计——平常表现
得那么冷漠,所以偶而流露出的温柔就格外让人心动……是阴谋、是计策、是骗局!”小风提到景渊就一肚
子牢骚。“我妹妹一世小聪明,竟然栽在他手心里爬不起来。”
小萼平静地听完,说:“那么,平日
总是温柔,明明知道对方的年纪并不比自己小多少,明明看到她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打转,却只会说一句‘你
只是个孩子’——这样的人又算什么呢?”
“是个傻子!”小风毫不犹豫的回答之后,看见小萼的眼
睛,恍惚地问:“你说的是我?去年在珉州,我说了这么一句让你先走,你到现在还不痛快?呀,不不,今
天我们不说我们,只说别人。”他打个嗝,苦笑着晃了晃酒瓶,“二十三岁的女人要冒很大的风险——错过
了,就可能一辈子嫁不出去。好,小蝶,做得好!”
“你在说什么?小蝶姐才不是那么肤浅。”小萼
夺过酒瓶给自己斟满,挑了挑眉头:“如果她是你说的那种人,二十岁时就赶紧嫁他了,不需要考虑三年。
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怪葡萄,总比怪自己好受。”小风想抢酒瓶,却被小萼挡住。
“我喝了这杯酒,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别拦我。”小萼说着一饮而尽,从脖子上扯出一个绣囊,递
给小风:“打开看看!”
小风从绣囊里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醉眼朦胧端详片刻,问:“这是什么
?独门毒药?”“是莲子!”小萼默默看着那一粒白色的小球,说:“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送给小蝶姐姐
,她转送给我的。”
“对了,这是‘浪里多娇’。”小风会心一笑:“当时你的样子,不过是个几岁
的小丫头。散毒,长大,是不是很辛苦?”
小萼认真地用力点了点头:“很辛苦——我用的药让全身
骨骼飞快成长,那一百天,我只能躺在床上。晚上如果不吃让人昏迷的药,就疼得一刻也睡不着。”
“真是傻丫头。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小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等十几年后,你自然长成现在这样子。
那时我们都老去,你还是青春外表。”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小萼专注地看着小风说:“只有长大
,我才能一本正经对我喜欢的人说我的心意,他才会把我当作一个年纪相仿的人,认真考虑我的感情——周
小风,我喜欢你。”
“小萼,你知道我……”小风局促不安地捏着莲子,斟酌着答复,忽然看到小萼
“嗵”的扑倒在桌上,吓得小风一哆嗦:“小、小萼?”他拍了拍小萼的脸,又扶起她看了看,落实了一件
事情:“你酒量这么差,干吗喝两大杯?”
小萼醉得晕晕乎乎,口齿不清地回答:“我明明……吃了
解酒的药……怎么,还是会醉?”“那种药喝了酒之后吃才管用。你怎么不看说明书呢?”小风无奈地掏出
一粒解余酲,塞到她嘴里。“你是第一次喝酒?”
“嗯……”小萼一边咀嚼,一边昏昏沉沉地随口应
付:“我早就想,第一次喝酒,一定是陪你喝一杯。人都说酒能壮胆,喝了……我才好说真话。”
“
你不怕我当你是酒后胡言乱语?”小风低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那我就等酒醒之后,再说一次—
—反正已经丢过一次脸,再多一次……又何妨!”小萼傻乎乎地笑了笑,指着眼前惨不忍睹的荷花塘,说:
“我想跟你一起看荷花。我做到了。我还想和你一起种荷花。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小风一手端起酒
碗,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无边无际的枯枝败叶说:“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是特别喜欢荷花。当初
,我只是随口说说。嗯,你一定不知道,你并不太了解我的脾性。所以你把我说的话都当真。”
小萼
默不作声。过了不知道多久,解余酲发挥作用,她仿佛忽然清醒了,说:“我不会强留一阵风。你想继续游
走江湖卖蟑螂药,我不拦你。但是你走之前,——赔我的荷花!”
“十顷?”
“十顷!少一朵
,不准离开。”
小风吞了吞口水,颤巍巍指着荷塘问:“你用了多久,让它们开花?”
小萼双
臂环胸认真地思索一番,回答:“不到三年。”
小风颤巍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像一个用三年时
间种荷花的人?”
“三年前的我也不像。”小萼还是双臂环胸,认真地回答:“再说,你也不像一辈
子卖蟑螂药的人。用三年时间尝试别的,就那么难?”她的表情让小风不能立刻拒绝。
他想,小萼至
少为他尝试过。如果小蝶为他尝试,他也许能一走了之,因为小蝶是他妹妹,他不需要还她的人情。可小萼
不是妹妹。欠她这一次,他后半辈子想起来就会觉得自己没有像个男人一样解决这事。那么,用周氏分手法
,凶狠地一刀两断吗?好像不太合适。
小风没了主意,懵然想:如果为她种一次荷花可以还清,他应 该为她试一次。
他想,用不了一个月,他就会忍不住逃走。
他想,不,也许用不了十天,小萼
就没法忍受他的劣性,宁可不要荷花也要赶走他。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于是长吁口气,点点头。
第一个月,小风毫无悬念地消极怠工,游手好闲。小萼没有赶他走,只是时不时问问他有什么种荷计划。
第一年,小风撒下种子就没再理会。荷花没有开。
第二年,小萼提着一袋种子对他说:“不是所有
的事情,都可以一边玩乐,一边成功。”她想了想,纠正自己的说法:“也许有些人可以,譬如景宗主和小
蝶姐,可以一边玩一边做一剂超强的毒药加解药。可大多数人只是寻常资质。”
“反正我就是年纪一
把、一事无成。”小风被小姑娘教训,脸上顿觉无光。
“一次只认真地做一件事,也许就成了。你从
来没有尝试过这种做法而已。”小萼默了一霎,真诚地说:“我总觉得你是一个有能力成就很多事的人……
谁知道呢?你要是不试,到老也只是秘制蟑螂药的制作者,再没别的事迹。”
小风接过种子发了一会
儿呆。
小萼退到门外,向偷看的景渊和小蝶说:“这样说合适吗?我很心虚。”“你说的多好!这番
话让兰惜知道,也许会写进最新作品里面呢。”小蝶握了握她的手表示鼓励。景渊看着若有所思的小风,蹙
眉说:“可是,让他去种荷花……我总觉得有点离谱。”小蝶立刻送他一束冰冷的目光。
小萼一直对
景渊的话言听计从,一见他的反应就有点灰心,说:“别人要成亲,总能看到一点希望。我这儿却是一点门
道也没有……一直拖着他的确不厚道。”她回头看看小风,狠心说:“要是他依然我行我素,我就不留他,
免得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这种丧气的话她只说了一次,后来又燃起信心。
因为从那天开始
,小风不再叫她“小萼”。
他开始叫她“残萼”。
“你觉得能成吗?”回家路上,小蝶还在揣
测。
“你觉得合适吗?”景渊用反问作答。
“当然合适!我哥哥在一个地方呆上三十天就会腿
痒。就算是跟亲人团聚,他留不了半年就要找个理由跑路。”小蝶大惊小怪地看着他说:“小萼没详说这一
年的光景,可是——她把他留住一年多!尽管我是他妹妹,我自忖没有这种本事。”
景渊想了想,由
衷道:“唉,看他们的缘分吧。秘制蟑螂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少了多少乐趣呀!”
江湖传闻:秘制
蟑螂药的制作者向朔月山庄庄主挑战。两人势均力敌,几经恶斗,李残萼险胜,周小风不服。于是他们在山
庄内继续斗药。一晃三年,朔月山庄的消息完全封闭,外人根本无法想象李残萼与周小风的决斗如何险象环
生,如何不断升级,只知道他们仍然在进行一场凶险的角逐。
“到底鹿死谁手?秘制蟑螂药是否能重
出江湖?且听下回分解。”兰惜“啪”的拍一声抚尺,算是结束一天的说书。客人陆续离开后,她喝杯润喉
茶,招手唤来沉迷于听说书的顺风耳,问:“最近有什么消息?”
“有!”
“大消息还是小消
息?多少钱?”
“不要钱。以后你想要的消息,一概免费。”顺风耳说着拉过旁边一个小男孩,说:
“只要你收我儿子为徒。”
“啥?卖小道消息是多好的江湖职业,多么传统、多么受欢迎!干嘛让他
来学说书?”
顺风耳郑重地拿出一叠纸,说:“我有最新消息,经过你不懈努力,说书在‘江湖三百
六十行’里的最新排名,已经上升到前五十。很多江湖儿童在未来十年内的目标是当一名江湖说书人。我很
希望犬子成为你的首徒。”
“哈哈哈——”兰惜甩开扇子大笑三声,“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啦!现在,可以把你得到的消息告诉我了吧?”
顺风耳笑笑说:“秘制蟑螂药绝迹江湖的第三年,也
就是今年,玉虚山收到十万火急的飞鸽传书……”
“速来,晚了要错过浪里多娇花期。可带外甥。如
妹夫保证不奚落嘲笑,也可同来。兄字。”小蝶见信,仿佛挨了一记晴天霹雳。“他竟然种出来了?竟然养
成名品荷花了?!”她不知自己是惊吓过度还是乐极生悲,竟然热泪盈眶。
“你的样子,好像发现一
个离家出走的儿子忽然长大有出息。咦?还有一封信。”景渊解下另一个信筒,见残萼的信上写着:“宗主
,请婚假半年赴各地赏荷花,望准。”
“你怎么了?”小蝶发现他读信后邪恶地微笑。
景渊拉
着妻子的手,在玉虚山巅舒了口气:“我和你一起去。再忙,也不能错过这么有意义的花开。”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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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 后记二
小蝶来时,珉州一片好风晴日。
小蝶去时,珉州一片惨雾愁云。
直到很多年后,珉州人民提起那一天,还是会悚然变色,颤声说:“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再也没见过比那更严重的空气污染……”
小蝶来时,孤身一人。
小蝶去时,拖家带口,还有几个好朋友。也可以说,是家口和好朋友奋力拖着她走。
“我的药店……我的药材……我的银子!”小蝶流着眼泪向滚滚浓烟伸出双手。周围的人拖着她,热泪盈眶:“都这时候啦,你要银子要命?”“咳咳咳,二师父,再不走,我们也要呛晕了!”阿然一手抱着小包袱,一手指着自己通红的眼睛:“师伯真是大手笔,到底投资了多少蟑螂药?我的眼睛泪流不止,会不会熏瞎了?”
珉州的地方小、街道窄、弯路多,他们几个熟门熟路,没费多大力气就溜出了城。上百名江湖人士可没这样好运,只能在浓烟中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相 互推挤。 直到很多年后,江湖人提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