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宝钗身子晃了晃,霍的站了起来,却又坐了回去,颤抖着手拉着齐宝钏道:
“三姐姐让小翠去打听一下那些个媒婆都说是来为谁提亲的。父亲母亲又说了什么。最最主要的是,打探一下皇榜的内容!”
齐宝钏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急急出去叫了小翠去打听,齐宝钗在这里坐立不安。
***
同时心中惶惶的还有何安与薛承嗣。
王安平今日在学里苦读,何安因着得了宫中的消息无心进学。在薛府薛承嗣的书房说话。
当钟声响起,两人同时叹了一声。
“陆御史可惜了。”
何安叹道。
薛承嗣不大赞同何安的话:
“陆御史是为国尽忠。”
何安撇了他一眼:
“没有达到目的便是无谓的牺牲,若是可以拖得几日便也罢了。可也就拖了这么几个时辰。”
怕是连几个时辰都没有,何安此话还算是客气了。
待钟声响过第三遍,薛府报信的人已然带着眷抄的皇榜来了。
何安跟薛承嗣凑到一起看罢皇榜,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
薛承嗣更是一拍桌子怒道:
“阉贼乱国!”
何安冷笑一声:
“若是皇帝英明,这阉贼又怎会有蹦跶的空间?”
两人俱都功力高深,薛承嗣整个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所以这话便说的极为直白,忤逆。
何安又将皇榜细细看过,他眼神闪了闪,拎过一张纸来写写画画,等薛承嗣察觉看过去的时候,他还抬头问了一句:
“薛兄是插上一脚还是参合几分银子?”
“你……你……”薛承嗣看了何安所写是怒火中烧,可是他又不能说何安做的不对,因为便是他自己看着也是有几分的心动,最后,他一甩袖子,冷哼道:“此时我不参与,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借走银子!”
何安道了一声可惜,却也没有多加劝慰,最后写好了,将纸张折好,想了想,他又取了一张信笺来将皇榜眷抄了,又将刚才写的东西抄了一份,寻了信封装进去,出去叫了自己的小厮过来:
“去,这个送给绣锦堂的掌柜,这个送去齐府,要快!”
何安回到屋里,薛承嗣递过一杯茶来,道:
“既然这么惦记着她,为何不让伯母去提亲?”
何安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齐家小姐喜欢的是你,你不会不知道吧?而且这几年帮她最多的是你吧?按说当是你过去提亲才是。”
薛承嗣摇摇头:
“母亲已然跟我通过气了,她是个庶女不成的。”
何安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随后又道:
“你今年也不小了,难不成还要再等上几年?伯母等得?”
薛夫人一心为薛承嗣找一个家世好人品贵重,端庄贤淑的女子,所以一直拖着,跟薛承嗣同年的几个勋贵子弟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他这里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前两年好不容易定下一个,谁知却没了,现在张了皇榜选秀,适龄的未婚女子上至二十五下至十三俱要入宫选秀,薛承嗣此时不趁着还没选定秀女的时机赶紧定下亲事,他要成亲,怕是还要再等上三五年。
、第九十七章母子话心事
若是薛夫人肯将就一些,薛承嗣的儿子现在大概都会满地跑了,偏生薛夫人的要求及高的,便是齐宝钗,在薛夫人面前除开家事不论,也只能算是考虑一下而已。
薛承嗣极为痛苦的摇了摇头:
“母亲这几日日日在愁。”
说的也是,眼看着选秀在即,适龄的优秀女子都要入宫参选,剩下的歪瓜裂枣薛夫人看不上不说,便是那些个好的,选哪个她可不得好好的挑上一挑?
正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就有小厮在院门口扬声道:
“大爷,夫人唤您!”
薛承嗣若是吩咐人不许进院子,底下的人谁都不敢靠近一步,便是有事也要站在院门口喊一嗓子,若是机密之事,也得站在门口对个暗号啥的。
何安冲着薛承嗣一阵幸灾乐祸的闷笑,惹得后者瞪了他好几眼方才忍住笑来说道:
“我这便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也不理会薛承嗣的恼羞成怒,很是开怀的开门去了。
皇帝选秀与别人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对于何安来说却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何安正自在心里算着这次下来可以赚多少银钱,后头薛承嗣的小厮一溜儿小跑的追上了快要出门的何安。
“何公子请留步。”
小厮一脸怪异的叫住了何安。
“景逸还有话要带与我?”
何安转身看着小厮。
看着何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厮很明白他这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这天底下能让何安眼睛这么锃亮的东西也只有银子了,想起自家公子要他带的话,小厮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盯着何安的表情开口了,自家公子可是说了,要将何安的表情看仔细了。回头说与他听呢:
“我们公子说,那事儿还是不要让伯母知道的好。”
何安原本明快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磨了磨牙,恶狠狠道:
“我知道了。”
小厮看着何安咬牙切齿的出了府门,方才一路笑着的往内院跑去了。
何府。
已然得知了皇榜内容的何夫人早早的让人在门口等着何安,他一进府便让人请进了内院正房。
何府是个小一点儿的四进宅子,宅子虽小,却因着紧邻权贵聚集的中心地带,是以价格比别的地方的宅子都昂贵了许多。
何家人口简单,何安的父亲一辈子也就收了那么一两个通房。还俱都没有身孕,是以何家就何安一根独苗。可就算就这么几个人。这何府的规矩也大的很。
单单是从何安自打七岁起就在外院单独住一个院子便可看的出来。
整个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放在别的人家,别说七岁单住外院了,便是长到十多岁了。还跟父母一个院子的都有。
何安今日出门换的是一身极为干净的便服,得了何夫人的召唤,也是回自己院子梳洗过后换一件家常的衣裳,这才去了内院正房墨辉堂。
整个何府就只有内院正房墨辉堂是一个二进的小套院,别的地方都是一进的院落。只有一排后罩房,便是连小跨院或者倒座也没有的。
墨辉堂。
何夫人自打得了下人眷抄回来的皇榜,就心急火燎的。这才这么会儿的功夫竟然嘴上都起了一个泡来。何夫人本是个极为镇定的,天大的事儿压下来都不皱一下眉头,若不是嘴上那个泡,这些下人怕是不知道自家夫人急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梳着妇人头的中年消瘦女子给何夫人换了一盏茶,低声劝慰:
“夫人您且放宽心,牧之一向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他当是有自己的打算。”
绣桐是何夫人的陪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当年何夫人怀了何安无法服侍何父,便将绣桐抬了通房,承诺有所出便抬姨娘,可惜直到何父去世,她肚皮都没动静,便一直在通房的位置上呆着,如今她在府里的位置很是尴尬,按说通房是要称一声“姑娘”的,可是绣桐如今年岁大了,称呼姑娘已然不合适,何夫人便做主让人唤她“姨娘”,也算是抬举了她。
又因着她自小跟着何夫人,何安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这情分便不一样了,所以她可直接称呼何安的字。
何父的通房丫头有两个,另一个是伺候何父的,在何夫人进门前就已经是通房了,也是无所出,等何父没了,何夫人问过她的意思便将她配人了,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过的满足。
“什么打算?”
何夫人抬了抬眼皮,端起那碗新换上的金银花茶看了一眼,眉尖微蹙,又看了绣桐一眼,见她撇过来的不赞同的目光,微微耷拉下了眼角嘴角,舀碗盖拨了上头的浮沫,便一口饮进,绣桐连忙接过空茶碗,递上一碗清茶,何夫人接了,打开茶碗盖子看了一眼,见是六安瓜片,耷拉下的眼角微微上扬起来眉目舒展的细细品茶。
何夫人喝茶吃饭的时候不喜说话,是以绣桐一直没吭声,直到何夫人将茶碗放下,舀了帕子按了按嘴角,绣桐方才上前去一边给何夫人按着肩膀,一边笑道:
“夫人上次从赏花宴回来不是说齐家的五小姐看着很好吗?”
何夫人舒服的往后靠了靠,闭了眼道:
“齐五小姐好是好,可是你也知道,牧之的打算是非嫡女不娶,还要找与他官场上有助力的岳家。他本打算着今年秋闱中举后开始相看人家,等着来年春闱舀了进士再说亲,我们镇国将军府虽然没落了,可到底还有着爵位,牧之中了进士也可挑上好人家了。”
何安的目光一向很是高远,是以何夫人不怎么管何安的事,这些年也没催着何安成亲,可是如今何安也不小了,若是再因着选秀拖上一两年的功夫,她何事才能抱上孙子呢?
“哎,可惜了。”想起那日齐宝钗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和后来扑倒齐柳氏的果敢,何夫人便叹起气来:“那样的品貌,那样的举止孝悌,偏生是个庶女,若是个嫡女,我定当问都不问牧之一句亲自上门提亲去。”
“若是嫡女,这样好的姑娘,怕是轮不到牧之了。”
绣桐倒是适时泼上一盆冷水去,都这么多年的主仆了,绣桐又得何夫人信任,说话便也没多大顾忌了。
“也是。”
何夫人笑了起来。
正自说笑间,何安掀帘而入,他走到何夫人身前三尺处,抬手触额躬身见礼:
“儿子见过母亲。”
何夫人见到儿子面容便先软了几分,她道:
“快起来吧。坐吧,先歇会儿。”
绣桐及时闪身到一旁去,待何安起身在左下首的位置坐了,她已然捧了茶过来,何安站起身子双手接过了,道了声谢,绣桐笑着摇摇头,返回何夫人身边继续伺候着。
何安是自武穆侯府走回来的,春季天气干燥,这一路下来早已口渴难耐,回来得知母亲传召,便急急的回去换衣服,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此时接过这茶碗来触手温热微微有些烫意,正是入口的温度,便掀开茶盖来一口饮进。
何安无论冬夏,喜欢喝稍微烫口一些的茶水或者汤水,这样的温度在别人那里是有些烫口了,与他而言刚刚好,他这一碗牛饮而尽,绣桐立时笑了起来:
“若是早知牧之如此口渴,奴婢该多备些才是,如今这茶可就这么一碗。”
茶自然不止这么一碗,不过余下的却是一壶滚水罢了,纵使冲了茶也不能立即就喝。
这么一碗茶下去何安解了口渴,闻言他道:
“无妨,先晾着便是。”
绣桐笑着上前去添了茶水,又端了些点心来,道:
“此时距午饭还有些时辰,先用些东西垫一垫,奴婢去厨下盯着饭菜去。”
绣桐说完便退了出去,一同出去的还有何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
如今何府人不多,正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用的时候,何夫人身边除却这三人便再也无人可用,余下的便是厨房的两个,何安的小厮两个,洒扫的两个与门房浆洗房几个了。
便是连那针线上人何府也都没有备下,何安与何夫人所穿的衣裳,大都是何夫人的两个丫鬟与绣桐一同做的。
因着厨房就两个人,府上要吃饭的人却多,是以当做饭的当口,绣桐并两个大丫鬟也是要过去帮忙的,是以并没有什么母子俩说私密话所以这边才不留人的说法。
眼见着何安喝过两碗茶水,又自己添了第三碗,何夫人这才看着何安道:
“如今选秀的圣旨已然下了,你的意思到底是现在便定下还是日后再说?”
何夫人眼露急切,却仍旧没有逼迫何安立时与人定下的
意思。
何安似是早就料到何夫人会问这个,他笑了笑,道:
“不急,等等再说。”
齐宝钗曾与他说过要跟五皇子亲近亲近,可是五皇子在宫里他又怎么够得到?不过倒是五皇子生母的家人那边可以打探一下。
五皇子的生母阮嫔本是罪臣之女罚没入宫,按照如今打探来的情况阮嫔父亲是被牵连,所以遭受了无妄之灾不过还好当时皇帝并未昏庸,是以阮嫔的父亲不过判了徒刑,流放去了北地,此事是皇帝刚刚登基那会儿的事了,算来也有近二十年了,只是不知阮嫔的家人如何了。
若是阮嫔有一个妹妹……
何安眯了眯眼。
元贵妃也有一个妹子,年方九岁。
、第九十八章乱
“凡年满十二岁至二十五岁未婚嫁女子,抑或未满三十无夫婿之窈窕女子均在三个月后入宫选秀。各地名额:京城五百人,各郊镇十人。直隶共三百人。陕西一百人,川蜀两百人,江苏五百人,湖广一百人,辽东一百人……”
齐宝钏指着小翠弄回来的皇榜摘要瞠目结舌:
“这真的是要后/宫佳丽三千吗?”
齐宝钗摇头道:
“不尽然,这京城五百人怕是要各个府邸出来的,你看这里的要求‘知书识礼’‘温婉动人’‘身段窈窕’‘无病疾’‘无显眼胎记’‘熟读《女戒》等闺训’‘精通诗词书画’‘歌舞技艺’……,‘凡以上数条有三条不符方才不用参选’。”
齐宝钗深深的看了齐宝钏一眼:
“别的不说,‘诗词书画’‘歌舞技艺’‘知《女戒》《女则》’‘知书识礼’这几条便可刷下那些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这京城权贵重多,谁家的小姐不符合以上数条?”
齐宝钏咬着唇道:
“可是这次参选的秀女京城要五百人,各家权贵的子女加起来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一个念头已然在她心头盘旋,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齐宝钗。
齐宝钗叹息一声,看着下面负责选秀的人名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此次选秀负责的人头一个便是崔内监。其次数名下放到各个直隶州府的俱都是崔内监的心腹,其他人竟是连手都插不进去。
别的人家暂且不说,她们齐府一向与崔内监不对付,崔内监会放过他们才怪!
齐宝钗沉思片刻后又问小翠:
“来提亲的媒婆可走了?有说是哪家的来提亲吗?”
若是以往,谈论到自己的亲事,这女子都要羞怯的躲开才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这两个人又与别人不同,一个重生过一次,上辈子为了生活除了坑蒙拐骗偷卖,什么事情没做过?什么阵仗没经过?带着一双儿女去别人家里帮工,孩子饿了,当众解衣喂奶都有过,更遑论谈论一下亲事了。
小翠看了一眼面色绯红满脸不自在的齐宝钏,自己也是红了脸,道:
“来提亲的有许多人家,有礼部侍郎家为庶子提亲的。也有御史家为嫡子求娶的,更多的是一些三五品官员为自家嫡子女提亲。求娶三小姐的多一些。然后便是五小姐,四小姐么,媒人说了,没肉。汤也成。”
这话说的,感情齐府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