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宝钏闻言转头叫了小翠过去帮齐宝钗宽衣检查,自己挽了齐柳氏的胳膊撒娇:
“母亲!真是吓死女儿了!女儿在那边听到动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世子就过来了,后来听到有人下毒,若不是小翠拉着女儿过来,女儿当即就得昏倒在那里了。”
“乖囡,吓到你了?是母亲的不是,对不住了啊。来母亲看看,可有吓到哪儿了?回去母亲就去佛堂念经去,可别让乖囡吓坏了。”
齐柳氏搂着齐宝钏那是心肝儿肉的一阵安慰。
齐宝钗垂了眼睑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衣裳,其实她心中早有准备,一松手就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都退到了齐柳氏身后了,那汤水怎么会撒到她身上?她如今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待检查完了,齐宝钗又穿上了衣服,小翠已然过去跟齐柳氏禀报去了:
“夫人,五小姐身上无碍。”
齐柳氏松了口气,冲着齐宝钗招招手,待齐宝钗过去,拉了齐宝钗的手道:
“好孩子,今儿个可多亏了你了。”
“都是女儿应该做的。只要母亲没事就好。”
齐宝钗垂头柔顺的笑着。
冰儿此时抱着齐柳氏换洗的衣裳上的楼来,鸀萼给冰儿开了门,冰儿进门行李后拍着胸口一阵后怕:
“夫人,刚刚奴婢从二楼上来,看到那戚夫人的腿都快被毒药灼的烂了。今日的客人中有太医院院正的夫人。院正夫人说趁着现在毒药没侵进骨头里要剜了肉呢!奴婢没敢多呆就上来了。”
“可是那汤水溅到她身上了?”
齐柳氏的双手死死抓着齐宝钗,疼的她皱起了眉头,却还是笑着用另一只手抱着齐柳氏的胳膊道:
“母亲莫怕,没事儿了。”
齐宝钏却是安慰了齐柳氏一声,坐不住了:
“多亏了五妹妹母亲没事儿。母亲,女儿下去看看那戚夫人怎样了。”
齐柳氏点点头,却是拉了齐宝钏不肯放手:
“你在这里陪着母亲。下面怕是要剜肉,血粼粼的当心你魇着了,回去睡不好。”
齐宝钏却是极想去看看的,她抬眼看向了齐宝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
“五妹妹你帮三姐姐去看看可好?”
齐柳氏也是好奇若是这毒药上身了会是怎样的情况,她转头看向了齐宝钗。
齐宝钗收回了自己快要被捏青的手,起身笑道:
“女儿去看一看戚夫人,怎么说戚夫人也是母亲的好友,母亲现在不方便过去,女儿代母亲过去探望也是应该。”
“好好好,你快去帮母亲看看戚夫人如何了。”
齐宝钗这话说的齐柳氏心中极为熨帖,她看着齐宝钗的目光更为慈爱了许多。
“女儿这就去了。三姐姐照顾好母亲。”
齐宝钗对着齐柳氏与齐宝钏屈膝一礼,转身出去了。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很是一般,外头的鸀萼自是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见齐宝钗出来不由的嘟了嘴巴,齐宝钗与鸀萼相处了这三年,两人无话不谈,很是清楚略的性子。她见状连忙对着鸀萼一瞪眼,将她到口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鸀萼鼓着嘴巴扭头狠狠的剜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扶着齐宝钗下楼去了。
二楼里此刻是乱糟糟的一片,齐宝钗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有人惋叹:
“那个丫头如今快是不行了。”
“不是让人将中毒的手给剁了吗?”
“晚了,毒气入骨了,剁了手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既然都要死,为何还要人受这等罪?”
有人为那丫鬟抱了不平,倒不是因为同情那丫鬟,而是眼见着有人手起刀落的将那胳膊斩下来,那血粼粼的样子到如今还在眼前晃悠着。
齐宝钗站在楼梯上往下看,二楼这边是分开了几个小厅的,靠近楼梯的这边是一些人家的丫头们,大概是被派来打探消息的,中间一点的是一些男子,人群里最显眼的便是那一身白衣自命风流的叶季,然后便是薛承嗣与何安,王安平等人了。
再往里便看不清楚了,想来是庆元侯府的叶夫人与戚夫人等人了吧。
齐宝钗悄没声息的下了楼,往那说话的人群里一打量,却是几个小丫头,一个粉衫,一个鸀衫,一个鹅黄。
齐宝钗认出来其中那个鸀衫的是陆夫人身边的丫头,另外两个却是不识了。
只听那鸀衫丫头道:
“那位公子也是够狠的。许多人都不敢上前砍了去,偏生他随身带了一把刀,上前就将人给砍了。”
粉衫道:
“院正夫人不是说了吗?若是砍了手还可多活可一时半刻的。”
鹅黄道:
“却是不知那个丫头被带到哪里去了。”
鸀衫却是对那位动手的人很感兴趣:
“你们知道那个动手的公子是谁吗?”
粉衫的斜睨了鸀衫一眼,道:
“怎么?你看上那位公子了?可你们家可没有小姐啊,若是有小姐还可跟过去做陪房呢。”
“你说什么呢!”鸀衫推了那粉衫一把,面色难看:“漫说我们家没有小姐,就是有了,这婚嫁之事由父母做主,怎么能自己看上谁就是谁呢?还是说你们户部尚书家里便是如此规矩?”
粉衫丫头脸一板,就要与鸀衫吵起来,鹅黄赶紧将粉衫拉走了,低声劝慰了几句回头又跟鸀衫道:
“你们两家老爷在朝政上不对付,你们两个吵什么吵?也不嫌丢人。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公子是谁吗?其实也不难,你没看那公子是跟着薛公子与何公子吗?那位公子不是与他们形影不离的王公子又是和人?”
齐宝钗看了一眼那位鹅黄的丫头,转头对鸀萼低声叮嘱:
“你去查一查这个鹅黄衫子的丫头是谁家的人。”
“是。”
鸀萼低声应了,转身淹没在人群里。
齐宝钗低头整了整衣衫,脸上带了焦急的颜色分开人群。
、第七十五章心狠手辣
这边的丫头们见从楼上下来一个小姐,联想到刚刚的事情便知这是齐府的小姐,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齐宝钗走到了那边男子聚集的一间,她用帕子蒙了脸,对着叶季等人屈膝见礼:
“世子,薛公子,何公子。”
叶季见是齐宝钗,伸手虚扶:
“快快免礼。你怎么下来了?齐夫人如何?三小姐没有被吓到吧?”
齐宝钏从头到尾离这里都极远,会被吓到简直就是不可能吧?
齐宝钗却是盈盈拜谢:
“多谢世子关切,母亲无碍。三姐姐也无事。”
“齐三小姐无事就好。”
叶季一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样子似是跟齐宝钏多熟悉似的。
一旁的王安平瞅了叶季一眼,板着脸侧了身往窗外看去。
何安看了一眼薛承嗣,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袖。
薛承嗣顺着何安的目光看了一眼齐宝钗,反应了过来,问道:
“不知齐五小姐有无受伤?”
齐宝钗微微垂了头,道:
“多谢薛公子关心。小女子无碍。”
何安却是瞅着她的手,道:
“你的手应该被烫到了吧;正好大夫也在,你进去让大夫看看。”
“牧之说的正是,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薛承嗣低头看了齐宝钗的手,却见她的手已然红肿了起来。
齐宝钗顺着两人的目光垂了头,立时慌张的拉了拉衣袖掩了手:
“我去里面看看戚夫人如何了。”
里间用一层薄薄的纱幔隔开来,齐宝钗轻轻撩起了纱幔消失在朦胧的帐幔后头,薛承嗣看着不住晃动的帐幔皱了眉头:
“那齐柳氏也太过分了。”
何安没有接话,这话薛承嗣说的他却是说不得。这便是权势之间的区别。
如今齐允贵为一国丞相,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如今却被崔内监给架空了权柄,手中的权利竟然连中书省都不如,人手里一旦没了权利,这在那些个权贵眼里便也够不上是高门大户了。
何安转向了叶季。问道:
“那个丫鬟那边可是问出了什么结果?”
叶季道:
“已然着人去拷问了。这饭菜也都查验过了,只有最后一道汤有毒,其它的饭菜倒是无毒。有毒的汤有五碗,厨房那边我也派人查验过了。所有的汤都是一锅出来的,所以问题不是出在厨房,而是负责上菜的丫头。”
叶季所说的已然很多了。毕竟今日之事是庆元侯府的疏忽,幸亏这汤让齐宝钗给打了一盆,不然后面有人喝了汤下去。这没命的可不止是一个丫头了。
何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又看了一眼叶季,庆元侯府有权有势,如今能够与崔内监分庭抗礼的也只有庆元侯府了,这事儿是谁做下的已然一目了然了。他只摇头笑道:
“你应当谢一谢齐五小姐。”
“那是自然。”叶季笑的莫测,却也万分庆幸,他又道:“这五碗汤只随意的上了几桌。并没有特意的往谁的桌子上端,我已然让人将今日负责上菜与碗碟的人抓了起来。”
何安微微点了头。其实叶季也不用向他交代的,也不过是想着接着他的口往外说一下庆元侯府的动作罢了。
齐宝钗进了内室便看到了庆元侯府人叶夫人坐在上首位,另一边有一张罗汉床,戚夫人身后靠着大引枕歪在上头,一旁陆夫人低声安慰着,罗汉床边儿上垂首站着一位大夫。
陪着叶夫人坐着的是薛夫人与何夫人,其余还有几位夫人齐宝钗却是不认识了。
她摘了帕子上前去与叶夫人等人见礼:
“见过叶夫人,薛夫人,何夫人。”
“快快起来。”
叶夫人伸手示意,她身后的丫头忙上前来扶起了齐宝钗。
这屋子没有了座儿,叶夫人让人搬来了绣墩,让齐宝钗在自己身边坐了,又让人上了茶,看着齐宝钗满眼疼惜道:
“人都到齐夫人是个贤惠的,如今见到你,我才知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三年前的一桩李代桃僵让齐柳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差点儿给毁了,今日齐宝钗这一记飞身救母,并且不顾自己有可能被毒药毒到的可能用牙齿咬开了齐柳氏的衣裳,说不得此时齐柳氏要和那边罗汉床上的戚夫人一样了。
齐宝钗恭谨笑道:
“母亲待我一向是很好的。外面偶有误传不过是母亲疼惜儿女罢了。”
齐宝钗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怨恨,纵然当年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这话说的极为得体,叶夫人赞赏的点了头。
薛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问道:
“你母亲现下如何了?”
齐宝钗看向了薛夫人,笑道:
“母亲无碍,多谢夫人挂怀。母亲听闻戚夫人受了伤,不放心要立时下来,我怕母亲刚才被我扑倒了,伤了身子,便没让母亲下来。母亲让我过来蘀她看一看戚夫人。我还想着若是方便,便请大夫上去给母亲瞧一瞧,可有伤到。”
何夫人在一旁一直看着齐宝钗,听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暗自点头。
薛夫人看了何夫人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又道:
“你三姐姐呢?”
齐宝钗微微侧了头,有些调皮:
“三姐姐被母亲吓到了呢,片刻不肯离母亲左右。”
“你是怎么想到去撕裙子的?”
何夫人突然问道,目光灼灼的看着齐宝钗。
想起方才的事情,齐宝钗便有些后怕,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强自镇定道:
“我,我一端那汤就觉得烫手,便松了手去,因着怕那汤溅到我身上,就盯着那汤往后退了两步,谁承想看到那汤竟然将端着汤的丫头的手给烫的黑了,我直觉的便转身扑倒了母亲……”
说是这样说,其实当时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众人心中明白,看向齐宝钗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了。
叶夫人更是拉了齐宝钗的手,道:
“好孩子,今儿个多亏了你。”
齐宝钗垂头一笑,也不邀功。
叶夫人拍了拍齐宝钗的手道:
“既是你母亲无事就好,你母亲让你看看戚夫人,戚夫人那边你便去瞧瞧吧。”
“是。”
齐宝钗起身屈膝施礼后方才往戚夫人那边过去。
她先对着陆夫人屈膝见礼,然后才屈膝见过戚夫人,关切道:
“夫人感觉如何了?大夫怎么说的?”
戚夫人本闭着眼睛,听到齐宝钗说话这才抬了眼皮,见她只自己过来了,少不得又问了一遍齐柳氏。齐宝钗如刚才那般答了,又问了一遍戚夫人的伤势。
戚夫人转目看向了一旁的大夫,齐宝钗抬眼看到大夫,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屈膝,问道:
“敢问这位大夫,戚夫人的伤如何了?这药又是何种毒药?可有解?”
方才她已然听说那个丫鬟已经没救了,这个戚夫人怎么还不让治病?
大夫闻言不敢抬头,只躬身道:
“这毒药极其罕见霸道,现下只有把被药浸灼的肌肤给剜了,上药才好。也幸得重重衣物将药给分薄了一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夫摇着头,又撇了戚夫人盖在薄被下的脚一眼。
齐宝钗闻言转过头去看着戚夫人,眼含热泪:
“夫人,您该听大夫的话的。”
戚夫人却是心有余悸。
别人不明白,就紧挨着戚夫人的陆夫人岂能不明白?她拉了齐宝钗到自己身边,叹道:
“你不知道,你刚扶着你母亲进了阁楼,大夫就来了,看了一眼便说了这药霸道。世子要留下那端汤的丫头的命,大夫便说了,留下命是不可能了,倒是砍了手还可多活一时半刻的。这满院子的不是女子便是读书之人,谁身上又带了刀不成?偏生那位跟着薛公子的王公子从身上舀出了一把匕首,手起刀落,那丫头的手便齐肘断了。我与戚夫人离的近了,那血险些喷薄到我们身上。”
齐宝钗闻言心中纳罕,王安平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此时怎么就出手了呢?讨好庆元侯府?还是……她看了一眼唏嘘不已的陆夫人和提及此事便一个哆嗦的戚夫人,心中为那个想法有些好笑,难不成王安平觉得让齐柳氏怕了他,他与齐宝钏的婚事便能成了?若真是这样简单,她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齐宝钗适时跟着陆夫人的话抖了一下身子,后怕的抬头看向戚夫人,道:
“夫人还是受一下疼的好。如今不过是掉块肉,若是拖的久了,岂不是要如那个丫头一般将脚给剁了?”
这话让戚夫人白了脸,她转头看向了大夫,见大夫点了头,戚夫人还是有些不甘心:
“世子去叫了太医来,不知太医可否有法子……”
齐宝钗叹了一口气,想要说这别院是在郊外,这太医就算有那不当值的,也都住在内城。纵然有住在外城的太医,也都是那不得势的,庆元侯府岂会请那些太医?还不挑着名头响亮在宫中得势之人?
这一来一回的就算是快马加鞭的还不得两三个时辰?更何况有些名头的太医都是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又岂能经受得起快马加鞭?这算下来还不得四个时辰才能到?到时候天都黑了。
、第七十六章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