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装傻还是真聪明,本宫倒分不清楚了。”诸葛琰又回到一副冷漠的模样,眉梢都要结出冰似的。
“我看夏梅儿挺好,你让她帮你,放我回去吧。”苏即摸透诸葛琰的心思,提议道,“而且我活过一晚,你要说话算话,放了我。”
“‘说话算话’?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诸葛琰冷笑着,心下只觉着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进了苍梧宫,不论生死,已经是我的人。”
轻轻的叩门声,朱门再次开启,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李晚晴从食盒最底层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放到苏即面前。苏即看着那个青花瓷小碗,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随即,呯地放下碗,用怨恨的眼神迅速楞了诸葛琰一眼。
“好!可塑之才!”诸葛琰带着笑意,感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三殿下先吃点东西吧,”李晚晴一层一层地打开食盒,拿出几样精致的小菜和糕点。李晚晴嘴上说让诸葛琰吃点东西,可食盒里的饭量怎么看都是两人份。诸葛琰笑着点头,便拽着苏即坐到桌旁。
见苏即没有反应,李晚晴笑道:“姑娘是嫌我做的饭不好?”苏即不答。见诸葛琰吃过一块豌豆糕,便也拿起一块豌豆糕。
待苏即正要咽下最后一口,诸葛琰揶揄道:“你不怕我事先吃过解药?”
苏即一听,先是一愣,然后赶忙把手伸进嘴里,吐出一滩深棕色污物。
“你用处还大着呢,不会轻易死掉。”诸葛琰看着地板上的呕吐物,没了食欲。*
冬日的阳光斜射进昭月殿,窗棱的影子印在地板上。时候不早了。苏即穿着诸葛琰亲自挑选的深青色绣同色团锦的袍服,看着一反常态的诸葛琰。
她右手扶住诸葛琰的手臂,一脚踏上马车的木台,往上用力蹬起时,被诸葛琰托住腰,顺势便进了马车。诸葛琰嘱咐好张啸,便挑帘进去。他修长的手指为她拨回垂下的黑发,轻轻耳语:“乱说话可不使不得,本宫再不想你死,也拗不过父皇。”
“你不是给我喝了药吗?”苏即开口,忘了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倒让二人吃了一惊。
诸葛琰真想让张啸调转马车,回到苍梧宫。可这一路奔波,说话间就到皇宫门口。
从马车的制式上,就能看出里面所坐之人的身份。而张啸和宫门侍卫也是熟面孔。尽管如此,侍卫还是要例行检查,掀开车帘,检查每个人的腰牌——没有腰牌是不能进入皇宫重地的。
“这位是?”侍卫见苏即没有腰牌,先是一惊,看着苏即的相貌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正左右为难,不远处,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卫走过来。
“微臣璩远,这是新来的侍卫赵海,不懂规矩,还望三殿下恕罪。”
年纪稍小的侍卫虽未明白怎么回事,也知道跟随者年长者的指示,行礼后等待诸葛琰的回应。
“算了,也是你恪尽职守。是我太心急罢了。”诸葛琰轻轻叹气,含情脉脉地看了苏即一眼。苏即只道是他逢场作戏,回瞪了一眼,便扭头看向别处。
“你骑快马,把三殿下要带着一个女人面圣的事情报给皇上的贴身太监,便卖了三殿下一个人情。”侍卫的声音虽小,却没能逃过诸葛琰的耳朵。他斜着嘴角,记住那名长者的名字——他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支持3
、清粥小菜
长安宫,皇帝的寝宫,是诸葛清越休息和临幸后宫娘娘们的地方。此时,只有诸葛清越一人,宫女们都已被打发到别处。
“琰儿,你来了。”如诸葛琰所料,诸葛清越穿着明黄色的袍子,坐在榻上,对突如其来的诸葛琰并不惊讶。
“请父皇赐婚!”诸葛琰走到诸葛清越面前,跪着说出这句话。
苏即站在诸葛琰身后,看着诸葛琰一连串的动作和笃定的样子,倒抽一口冷气,又急忙捂住嘴。明晃晃的袍子、敞亮的宫殿,苏即有些慌。被诸葛琰轻轻一拽,她也扑通跪在地上。
“赐婚?”诸葛清越看着二人,早已知道他们的来意,并不点破,重复着诸葛琰的话。
“是。儿臣想给苏即姑娘一个名分。”诸葛琰的额头几乎贴上冰冷的琉璃砖,一直没有抬头。
“苏即?”诸葛清越的视线缓慢地向苏即移动,“抬起头来。”
苏即稍稍扬起脖子,不敢直视,身体不自觉地往往后挪动。
“请父皇封苏即为儿臣的正妻!”诸葛琰磕了一个响头,与诸葛清越对视道,“儿臣终于找到自己所爱之人,不想让其他人伤害她。请父皇赐婚,请父皇成全!”诸葛琰额头紧紧挨着地面,言辞恳切,连苏即都为之一惊。
“父皇怎么会不答应!”
诸葛清越声音越来越大,苏即有些惶恐不安,即使哑药没发挥作用,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民……民女……”苏即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总觉着不说些什么,就真的要跳进火坑里,再也出不来。然而她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你要说什么?”诸葛清越笑眯眯地等着苏即开口。
“儿臣谢父皇!”诸葛琰再次叩首,声音清亮。
“民女……谢恩……”苏即想也未想,机械地跟着诸葛琰,有样学样。
右脚刚刚踏出门槛,两条腿还没并拢,苏即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崩塌,似乎眼前的恐惧似乎都消散了。
诸葛琰顺利地为自己的前途铺好第一块砖,也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脸庞带着窃喜,没忘记苏即这颗迟钝的棋子。
戏要做足,才可无后顾之忧。诸葛琰想到此,瞥了一眼远处花草从中的暗影,将苏即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宫外走去。
苏即看着诸葛琰俊朗的容颜,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她朝夕相对的人就是他吗?不安和惶恐再次袭来,眼泪在苏即脸上像流淌着的小溪,簌簌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直到泪水浸湿诸葛琰的袖口,他才惊奇地看向苏即。相顾无言,苏即的视线早已模糊,看不清诸葛琰惊愕的表情。可是诸葛琰看得清她的——红肿的杏眼、泛着红晕的脸颊。
哭闹、叫喊,女人的心计他见过无数,可像苏即这样默默哭泣的还是头一回,诸葛琰不知如何哄住她,一下慌了阵脚。
“很快就到苍梧宫,别哭了。”话一出口,诸葛琰有些懊悔。皱着眉,一直走到马车跟前。
诸葛琰原以为苍梧宫会像苏即第一次来时那样热闹,或许应该更热闹才对。看着安静得有些异常的宫门,他扶着哭得筋疲力尽的苏即,迈进苍梧宫的的大门,走进苍梧宫的正殿——苍梧殿。
李晚晴正在昭月殿等候,一旁的方桌上摆着水果和茶点。只见诸葛珣坐在一旁,蹙着眉头,看到有人进来,眉头这才舒展。
“三哥先吃点东西吧。”诸葛珣看上去比诸葛琰年纪要小,眉清目秀,衣冠楚楚,谈吐优雅。和诸葛琰站在一起,更衬得诸葛琰少年老成。
“有什么动静吗?”
“都安静得很。”诸葛珣起身回答,尚有一丝疑虑,“怎么这么快?”
“父皇答应得非常痛快,超出我的想象。”诸葛琰心中也是有些不解,虽然他摆出一副既风流又铁血的样子,博得了诸葛清越的赏识,诸葛清越答应得如此痛快也是始料未及的。
“也许父皇在试探我吧。”诸葛琰补充道,“也许真的不必管三皇子明妃的家世,那便是对我的特许;抑或是根本不在乎,想等我的下一步行动。”
“三哥……”诸葛珣偏着头,明亮的眼神逐渐暗黯淡。诸葛琰的表情也阴沉起来。
“晚晴姑姑,你带苏即到昭月殿……”诸葛琰看向苏即,苏即也看着他,“你想吃点什么?”
苏即摇摇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给她弄点吃的,吃完就在昭月殿睡一觉。册封的圣旨今晚就会到,她要和我一起领旨谢恩。”
李晚晴听令,拉着苏即往昭月殿走去。
沉闷的午后、疲乏的身体,挑战着人的定力。
“别哭了。”恍惚中,有人对她说话。
“诸葛琰?”苏即胡乱擦干眼泪,向门口望去。没有人。是她幻听吗?
“姑娘莫不是被三殿下勾去了魂吧?”李晚晴淡笑着,苏即慌乱的神色未能逃过她的眼睛。
“姑姑以为他有那么大的魅力?不过是借着权势吓唬我这个小姑娘罢了。”苏即想起诸葛琰的咄咄逼人,不屑道。
“姑娘这是何苦?反正明妃是一定要当的,何必和自己过意不去?”
苏即没想和谁过意不去,她说得是实话。把她带进苍梧宫的人,才是和她过意不去的人,也是她的敌人。如果伤害诸葛琰能让自己重获自由,她绝不会手下留情。这不是她狠心,这是对他剥夺她自由和尊严的报偿。
“姑娘,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逃出去呢?”清粥小菜由侍女端来,李晚晴劝着苏即。
“凭我还能逃出去吗?”苏即平淡地调侃着自己没有着落的自由,听了李晚晴的话,拿起筷子。都是些爽口的清粥小菜,只是银质筷子用起来颇为费力,吃得也慢些。
“姑娘休息吧,晚些还要领旨谢恩,说不定还要见客。”晚晴姑姑几乎能想象出即将发生的事情——苍梧宫所有的女人会像炸开锅的蚂蚁,诸葛琰的各位兄弟则会按捺不住好奇心。
已是傍晚,苏即趴在桌边一呆就是整整一个下午。晚膳前,李晚晴唤苏即,她却怎么都不答话。
李晚晴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苏即还是没有动。她扭转苏即的头;只见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纸般苍白,呼吸急促。李晚晴一边把苏即往床上抱,一边喊人进来。
诸葛琰听到传话,撂下手中的文书,大步就往昭月殿走去。太医提着沉甸甸的小箱子,呼呼地喘着粗气。也随后就到。
“给她看看,怎么醒不过来了?”诸葛琰示意太医上前,眼睛还盯着苏即毫无血色的脸。
“这姑娘似乎劳累过度……恐怕……”
“说!”
“现在又昏迷不醒,恐怕活不过今晚……”
“混账!要太医干什么用,难道是为了知道什么时候死吗?”
“她的脸……”诸葛琰一直看向苏即,第一个发觉她的异常。
“哎呀,刚才还是煞白煞白的!”李晚晴的视线从太医身上转移,也发现了不妥之处。
“嗯……”苏即哼唧着,醒了。
太医请示过诸葛琰,上前把脉。
片刻后,太医欲言又止。诸葛琰有些不耐烦,修长的食指不停的敲打着桌角,眼睛转向跪在床边的太医。
“这……臣不敢确定……似乎是中了迷魂药……”太医颤颤巍巍地,不敢直视诸葛琰的眼睛。
诸葛琰听罢,疑惑地“嗯”了一声,看看苏即,又看看李晚晴,起身来到床边。
滚烫的额头、绯红的双颊,还有扭动得近乎痉挛的身体。迷药?
“晚晴姑姑,把端饭菜过来的侍女叫来。”如果有人下手,一定是饭菜有问题。可是他还是想不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昭月殿再次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躺在床上,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你怎么这样禁不住折腾?以后可怎么办才好。”诸葛琰坐在床上,双手轻抚苏即的面颊。
“圣旨到——三皇子诸葛琰,民女苏氏,接旨——”
来得倒快。诸葛琰轻笑着起身,叫李晚晴到床边照看苏即,独自一人到苍梧殿接旨。
“三殿下,苏姑娘呢?”传旨的太监问。
“苏即病着,不能接旨。还望公公替我禀明父皇。”诸葛琰跪在正堂,后面跟着苍梧宫一干人等。
“好——”
圣旨的内容无非是赐婚、地位为正妻,其他交由礼部操办。领旨谢恩,传旨的太监便走了。正堂的侍卫侍女们倒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主子,公公一走,便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诸葛琰并未出声阻止,只叫竹雨速速端一盆凉水到昭月殿,便径直往昭月殿走去。
诸葛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内堂,坐到床脚。和绯红的双颊迥然不同,苏即的薄唇有些泛白,像未熟透的樱桃,十分诱人。在他看来,苏即有种与众不同的素净,就像一杯白开水,温和就是它最大的优点。而夏梅儿、何涟漪,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女人,则像陈放多年的锦缎,虽然华美,却已经沾染了尘土和污渍,再也没有让人拿在手里、穿在身上的欲望。盛开的牡丹见过太多,也会厌烦吧。
“你真好看。和她们不同,还比其他人都好看。”克制不住的情动,让诸葛琰微微俯□,用他冰凉的唇,贴上另一双火热的唇瓣。
“唔……”苏即的反应让诸葛琰有些吃惊,她竟然在迎合他!
“你说什么?别走?”诸葛琰伏在苏即的耳畔,闻着她发间的女人香,邪魅至极。
“嗯……”苏即的眼睛像隔着一层雾,迷离且勾魂。苏即的右手轻轻搭在诸葛琰的手上,不安份地手指摩挲着他的手。她一点都不像之前奋力挣扎的那个人,倒像是一个久居深闺的欲/女。
诸葛琰恁地明白过来,苏即根本不是所谓的劳累过度,也不是中了连银针都测不出的奇毒——她是被人下了春药!
好嘛,有人要帮他夺下这个女人吗?这个女人难道还能和谁扯上关系?
就在诸葛琰心有疑虑的时候,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三殿下,皇后娘娘要见您!”
皇后娘娘要见他?诸葛琰心下顿时明朗。皇后娘娘从来不是多事的人,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见他。有人要支开他、趁机夺下苏即,真是蹩脚的借口。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突然僵住。难道母后不赞同这桩婚事?还是她不愿意他有朝一日继承皇位?
诸葛琰心里犯着嘀咕,嘴角却在上翘,拉起苏即燥热难耐的苏即,一起到苍梧宫迎接凤驾。
、送子观音
还未有名分,便得见未来丈母娘的真容,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在未来夫家的宫里见到一国之母。
“你好久都没看望母后,母后就自己来看你。”沈云溪似乎很想念诸葛琰,起身拉起诸葛琰,让他坐到她旁边。苏即见诸葛琰起身,也跟着起来,只当是沈云溪把她忘记了。
“本宫没让你起来。”沈云溪淡淡地说道,就好像自己折磨苏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诸葛琰只是淡淡地笑,根本不给苏即解围。
深红色裙摆没过脚踝,金色绸缎绣鞋,踏在瓷质脚踏上,颇为悠闲。苏即低头看着沈云溪,双腿渐渐有些发麻。与诸葛琰不同,苏即是平民百姓,见到皇族,要行叩拜之礼。双腿跪在冬日的地板上,冰得刺骨。
“琰儿,听说你父皇给你和一个姑娘赐了婚,要封为明妃。”寒暄过后,沈云溪说道正题。
“苏即,抬头让母后看看。”诸葛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