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润湿了眼眶了,两人一个接手一个,乐呵呵给孙儿栽胡子。四位奶娘趁机凑趣:“人亲骨头香,瞧瞧两位少爷,认的祖父外祖呢!“
怀瑜一旁抿嘴笑,这不是瞎掰么,初生婴儿知道什么,除非重生呢!
两位老爷子直觉这话甚是顺耳,齐齐叫赏,白外公屋里银心,童老爷子屋里秋霜早有准备,闻言忙着奉上荷包,四位奶娘接过手沉甸甸,知道赏赐不菲,一个个笑眯了眼儿,磕头谢赏。
她们不过奶了小少爷三月多,所得赏赐约有百十两,再有衣衫首饰,男人们在衙门安排差事,一切的来甚容易,恰如天上掉馅饼。
照顾大毛的钱妈妈,吴妈妈也收起了失落之心,看来白家也甚富足大方,照顾大少爷依旧有前程。此后照顾大毛越发细致尽心。
当然,她们这宗念头怀瑜不知道,若知道,依着怀瑜护犊子性子只怕要撵人了。
这是后话,不提了。
因为白氏提前归来,怀瑜决定将赏春宴跟弟弟百日放在一起办理。
三月十五这日,春暖花开,满园芬芳。童家三房双生子百年在这一日满百日。
童家是耕读之家,亦是商家巨贾,更兼童如山进士及第官至正堂县令,在宜城可谓响当当门户,一时间客来似云。数量远远超出了童家派出请柬。
童家新宅虽大,也难容纳这许多宾客,童家老宅倒是宽广,童老爷子却不乐意回去伤心地。怀瑜当然不会去戳老爷子心窝子,老爷子可是镇宅之宝呢。诸如童老虎童如龙这些牛鬼蛇神遇见直会望风而逃。怀瑜遂跟母亲祖父商议,宴会两头分开举行,宜城宴席以白家名誉,童家则在童家坳的宴请亲友。
白外公闻言欢欣鼓舞,童老爷子有些意兴阑珊,却因为有言在先不得不缄默以待。
怀瑜这日脱去了秀才文生衫儿,头插珠钗,一身石榴大红绣金丝春衫,唇红齿白,眉眼含笑,亭亭玉立,跟在母亲身边照应客人。
宜城所有富贵夫人俱是眼前一亮,惊讶童家有女已长成。
虽是大房怀珠怀珍因为母亲忤逆,父亲荒唐,家里小妾当道,亲事艰难,无人问津。童家三房却是行情看涨。
一时间许多夫人明里暗里打听怀瑜可否许亲。来宾中马珺母亲许夫人,李新梅母亲李夫人,许玥母亲范氏夫人都熟识怀瑜,有意要抬举怀瑜,一个个嘴里赞不绝口,什么贤良,聪慧,机敏能干,怎么好怎么说,席上夫人许玥母亲范氏夫人最大,谁敢
与她争锋,无不附和夸赞。只把怀瑜夸得才貌双全,品貌端方,花朵似的。有几位夫人便出言试探,笑说道:“童夫人真是会生女儿,这般钟灵毓秀,也不知道谁家有福气得了去呢!”
其实白氏为什么带着女儿出来见客,夫人们心里都有数,只是不知道白氏中意什么人家,是故如此说法,看看白氏态度。
白氏正是要推出女儿觅得佳婿,听闻众人夸赞,眼睛却笑成弯月牙,心里直似六月天气吃冰碗,清爽有甜蜜。嘴里却客气:“都是夫人们疼爱夸赞,小女愚笨得很,我正愁呢!”
这一说,众夫人便知道了,童家女儿未许亲,有结亲之意者越发嘴里夸赞起来。
马珺受了兄长嘱托,暗暗在下拉扯母亲衣衫,许夫人微笑捉住女儿柔荑,眼睛飞快滑过怀瑜腰际,并不见儿子玉瓶,不由看着女儿挑挑眉。
马珺抬眸瞅着怀瑜腰间荷包微微凝眉,及至怀瑜陪着母亲过来敬酒,马珺便起身答谢,装作无意,脚下一个不稳,伸手扶住怀瑜,一手贴着荷包一摁,玉瓶赫然在焉!
马珺微笑回坐。
怀瑜见马珺身形晃悠,挺身相救,却不料马珺伸手摸捏,及至马珺离开,怀瑜警觉腰间荷包不翼而飞,取而代之一玉瓶。怀瑜顿知其意,不由脸颊一红。
马珺回坐引着母亲眸光,许夫人顿时笑颜如花。
一时酒宴散了,多数跟童家点头之交家里女眷便陆陆续续告辞而去,许夫人姑嫂,还有李新梅母亲与余翰林家老太太,再有关家老太太几位则留下了,有白氏陪着在后院亭子间吃茶赏春。
怀瑜则陪着马珺李新梅,李欣莲怀玫怀瑰几个相好姐妹在水榭喂鱼赏荷,水池睡莲,虽不是花期,嫩嫩绿叶浮在水面随波荡漾,绿意盎然,甚是养眼。
怀瑰乘着众人说笑,悄悄告知怀瑜,怀珑如今正在紧锣密鼓备办妆奁,故而不得空闲前来。
“备嫁?”怀瑜闻言微滞,脑际划过当初对着自己颐指气使冷艳面孔。前生此刻,怀瑜已经家道中落,父亲缠绵病榻,加上天灾,怀瑜家计窘迫,不时往族里神娘家商借药材,不知道吃了怀珑许多挂落。
怀瑜有些晃神,记忆中那个欠腰瑟缩的身影是自己么?
怀瑰以为怀瑜不悦,因笑劝道:“她不过是因为之前逞强说嘴,以为郭家姐夫少年俊才,自己可以进门封诰命,如今愿望落空
,三叔却中了进士,姐姐一跃成了官宦千金,她心里不平衡,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说这话拉拉怀瑜袖子:“怀珑不过是从小受宠惯了,脾气孤傲,遇事爱掐尖,其实人倒不坏。姐妹中她除了跟怀珠针锋相对,别人也还可得。且她就要远嫁,姐姐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权当顾念她离乡情怯好了!”
怀瑰之前没少受怀珑怀珠怀玫几个夹板气,却是一片至诚和服姐妹,反头替怀珑说和。想着她钟情表兄匆匆定亲,心中不悦还要安慰自己,怀瑜不由心中一暖,拧拧怀瑰肥肥耳垂:“知道了,姐妹应该同气连枝是不是!”
却是怀瑜一般小姑娘撒饵喂鱼,说说笑笑好不快和,一时白氏派人传话,叫姑娘们过去拜见长辈。
亭子间有许夫人姑嫂在,怀瑜想起方才马珺试探,总觉得许夫人今日看自己眸光有些特别,抬眸却见马珺此刻也正微笑盯着自己,再者,怀瑜甚至母亲今日大半满月宴真正目的不过是昭告天下,吴家有女初长成,有意者速速遣冰媒吧!
心里顿时不自在起来。
不过,怀瑜今日乃是地主,心中羞怯也难以躲避,只得带领一众姐妹出了水榭往亭子间而来。
众姐妹各自拜见众位长者。一众夫人夸赞同时奉上表礼。白氏的表礼不分轻重,一色是镶了红宝戒指。再有一方苏绣荷包里装着小玉如意。
各家夫人表礼各自不同,指环项链各不相同。许夫人给姑娘们一人一对点翠小凤钗。林到怀瑜上前行礼,她却把手上一对碧绿莹莹玉镯子套到怀瑜手上。
这样玉镯千金难求,许夫人就这样随便送了自己?
怀瑜心中讶异,伸手就把玉镯往下撸:“这个,太贵重了。”
白氏原本笑盈盈跟李欣莲母亲说这话,李母正在推荐自己儿子,年十七,去年已经过了院试,只是他父亲李教谕说是他年岁太轻,要他多磨练些日子,故而去年没下场,预备今年乡试。
一家养女百家求,白氏听这话心里一边划算一边欢喜。正要细问生更八字好提前合一合,忽听怀瑜之言,抬眸间瞧见怀瑜手上玉镯,心里也是暗暗讶异。今日并非怀瑜生辰,许夫人这玉镯还真是不好受得,也帮着往下撸玉镯:“她小孩子家家,这里太重了。”
许夫人却是拉起怀瑜皓腕笑吟吟赞道:“瞧瞧这玉腕,配这玉镯真正好看!”
说话间许夫人笑看白氏:“这是当日我婆婆
收我做义女见面礼,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福气呢!”
白氏闻言愕然住手,她今日带着女儿宴客,不过仅仅是序幕,抬头嫁女,女婿人选,她还要慢慢看着精挑细选。挑好了也不会着急嫁。许夫人这般明说这玉镯来历,自己若是执意退回便是拒绝结亲之意。
白氏微微凝眉,要拒绝么?
白氏看看许夫人,脑海里却是那位玉树临风,谦恭有礼明朗少年,想来会对女儿体贴细致。想着他对自家帮助,可谓恩重。再有马家婆媳母女一般情分更是令人羡慕。似这般婆婆和蔼,姑爷英俊能干,家事丰厚,真是打着灯笼难觅好人家。一丝笑意自白氏唇角展开,心里顿时欢喜无限,眼里顿时染上笑意。轻轻一推女儿:“如此,快些谢谢伯母!”
怀瑜虽是有些糊里糊涂,却知道母亲这是接下了许夫人暗示,接下来两人就该详谈,如无重大意外,童家马家联姻便成定局了。
怀瑜在众人笑声中俯□去,一时间脸疼的一下子红透了。就连耳廓也是红艳艳晶莹剔透起来。
羞得只是抬不起头来!
、第 106 章
却说许夫人玉镯送出手;在座夫人俱是后宅磨砺出来人精:听音知雅意;这童家女娃花落马家了。一时收起各种心思,齐口夸赞好看漂亮。
李教谕夫人虽然失望,却是很快微笑起来,自己儿子玉树临风;读书上进;现如今京中流行榜下捉婿,儿子只要后年不过十九岁,只要高中,不愁没有好亲事。
唯有关家老祖孙两个顿时变了脸色,她祖孙看好马骁不是一两日了,为了促成关天芳婚事;g关家老太太没少带关天芳去马家晃悠,给关天芳制造竹马莎莎机会,只是马家满门似乎不开窍,不仅马骁对关天芳无动于衷,就是关老太太亲自出马,明示暗示好多次,许夫人只是装糊涂。探听马老太太口风,又说孙子要练功,京中老外公遗嘱叫晚婚。
关老夫人正要在做争取,却不想今日一场宴席吃下来,祖孙们一心追逐胡萝卜,呼啦啦一下子被童家丫头收走了。关老太太犹可,关天芳一口冤屈憋在心里,瞬间喉咙火辣辣刺疼,红了眼眶。
关老太太一看这情景,再待不住了,拉着孙女起身,借口劳乏告辞了。
关天芳拼命抿着嘴巴,方才没有放声,整个人云里雾里找不着北,勉强被贴身丫头以及关老夫人贴身嬷嬷架着出门。
怀瑜随着母亲恭送关家祖孙,对于关天芳的落寞,怀瑜略知一二,只是怀瑜对他并无愧疚,关天芳最终嫁给谁怀瑜虽不清楚,却知道她跟马骁注定无缘。
却说关家子嗣凋零,关老太太脚下唯有二子,两房只有一子一女,关天芳虽是庶出,却是关老太太仅有孙女,她又生的乖巧,关老太太很是宠爱。关天芳喜欢马骁,关老太太乐见其成,如今乍然落空,知道孙女委屈,上车便搂着孙女安慰:“这是他们没眼光。”
关天芳至此再也憋不住了,扑进祖母怀里潸然泪下:“都是孙女不配,孙女出身低贱,不该肖想。。。。。。”
关老太太闻听这话,面孔一冷,都怪王氏,她若是听从自己把庶女记在名下,芳儿成了嫡女,别人怎会嫌弃?芳儿嫁得好,将来也是孙儿助力不是?可恨王氏只知道眼前利益,只知道想着娘家那个不成器侄子。因拍拍孙女:“你放心,我总叫她改了族谱认了你!”
不说关家祖孙回家如何一场发作,回头却说李夫人等见关家老夫人告退,略坐坐也起身告辞了。其余几位也附和着起身,只余下许夫人姑嫂两个微笑蜜蜜稳坐钓鱼台。
白氏在心里好笑,这许夫人倒是性子急,便是商谈婚事也不用自己出头这般急巴巴,方才暗示,这么快就要明示么?只是来者是客,女儿被人追着求着惦记着正是所有丈母娘的心愿。
白氏笑对怀瑜言道:“前个不是说有绣品要向马姑娘讨教么?”
怀瑜当然知道母亲这是借故支开自己,大人们好商谈婚事了,红脸道声是,与马珺怀瑰牵手回来自己小院。
方才当着长亲怀瑰怀玫不敢放肆,乍一离开,怀瑰怀玫便一边一个拉着怀瑜道喜:”恭喜恭喜,妹妹(姐姐)有了妹夫(姐夫了)。”
马珺则在一边拍手笑:“这我可是不负所托,有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怀瑜心知她乃取笑,此刻回嘴只会更加陷自己于被动,因装聋作哑,微笑着把自己画好整理成册花样子范本翻到百子采莲图:“姐姐瞧瞧着子孙被花样可中意?”
马珺原本还要说嘴,听闻怀瑜扯到自己身上,女儿家难免羞怯,娇嗔一声,低头研究图案。
当晚,白氏亲手替女儿梳理头发,摩挲着女儿黑缎缎青丝,白氏慈爱笑着,心里喜悦一波一波只要流淌出来:“我们鱼儿一头乌发生的实在好呢!”笑眯眯又捏捏怀瑜粉嫩耳垂赞道:“瞧这耳垂,又厚又软,我儿福气厚呢!”
孩子总是自己的好!
怀瑜微微后仰,仰依在母亲怀里:“俗话说了,爹爹的骨,娘亲肉,女儿一切都随娘,是娘亲生得好!”
母女两个互相夸赞,忽然扑哧一笑,这不是王婆卖瓜么!
虽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怀瑜这个女儿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白氏不想委屈女儿,那盘一丝一毫,因替女儿将头发顺到耳后,笑道:“许夫人跟母亲说了许多话,马家大姑娘要上镜备嫁,婚期在十月,九月及笄礼由马老太太跟许知府夫人前来替你插戴,我儿瞧着可好?”
插戴代表婆家相看满意,婚事敲定一大半了。女儿家谁不想家的如意郎君呢,怀瑜羞涩一笑低头。
白氏就爱你女儿耳根也红了,知道女儿这是千愿万愿了,却是故意追问逗趣道:“不愿意?这也不相干,赶明儿母亲回绝了他们!”
怀瑜一听急了,急忙拉住母亲:“娘亲!”
见一贯四平八稳女儿急了,白氏心头暗哂,却是屏住笑意,凝眸挑眉:“怎么?”
怀瑜一拉之下,发觉自己太急切了,羞涩之间飞快瞟眼母亲,复又低头,声音细弱,拖着颤音:“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女儿没有意见!”
白氏原是逗趣,闻言扑哧一笑,伸手在女儿腮颊一划:“羞不羞哟!”
怀瑜伸手抱住母亲腰肢,埋住头脸。
白氏笑吟吟抚摸女儿头顶:“好了好了,娘亲跟你逗着玩儿!”
白氏絮絮叨叨说着女儿家大归是人生必经之路,又说一些为女之道,最后安慰女儿:“马家婆媳都是慈善人,我儿也算是落个好出去。”
怀瑜伏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絮絮叨叨,不其然间,想起那一次出嫁前夜,母女也是这般依依,所不同者,母女两个生离死别一般,流泪眼对流泪眼!
前世无助凄凉让怀瑜心里凉凉的,越发珍视今日平安和乐,不由依偎得母亲更紧些!
白氏只道是女儿家不忍离别,亲眼细语安慰着!
隔日,怀瑜陪着母亲回了童家坳,宴请所有乡亲父老与亲朋。
这一次宴客,白氏不复往日怯懦低调,头戴五凤冠珠钗,身着石榴红穿花牡丹绣金衫儿,配着同色金丝云纹襦裙,在女儿怀瑜与侄儿媳妇陈氏陪同下,气度雍容步入大厅,一时羡煞所有女宾!
众人围着怀瑜母亲说着笑着,一个个齐口夸赞双生子生得好,一看就聪明,将来必定富贵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