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有句口头禅,人要接地气才能有阳气。
童家所有宅子一色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格局,唯有这库房小院则是光秃秃的石板院落石板路,唯一的装饰是院子甬道两边哨兵似的摆着十口硕大装满清水大缸。这个院子唯有有生命的得东西就是清水面上水浮莲,水浮莲下三四寸许红鲤。
老寿头小声为怀瑜解惑,没有过多树木花坛假山这些,是为了防备毛贼日间潜入窥探躲避。这让怀瑜想起了皇宫大内,除了御花园别处不允许有高过房檐的树木大约是一个道理。
库房吱呀吱呀推开的声音十分沉闷,怀瑜仔细观察知缘故所在,原来这门板足足五寸厚,比一般的门板厚了三倍,且有铁皮包裹,笨重无比。
随着厚厚的门板在吱呀一声中被推开,一股霉灰味道扑面而来。
白氏于怀瑜齐齐皱眉。
老寿头一笑:“三太太四姑娘少待,一下就好。”这般功夫,肖俊生已经开了天窗气门。库房光线为之一亮。
怀瑜母女站在门扉足足一刻钟,才被老寿头指引进入库房。这是怀瑜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进入这样隐秘沉闷之所。
库房地面一色都是一尺见方的金砖。怀瑜抬眸惊见满墙壁都是一尺方圆的原木构造,甚是讶异:“木头墙壁?结实么?”
这话各人都懂,怀瑜问的是库房安全。
白氏嗔道:“不要多嘴呢。”
老寿头却小声告知怀瑜母女,墙壁是双层金砖夹墙,一色糯米石灰砌成,坚固无比。库房屋顶瓦片也用这种糯米石灰封闭固定了。
怀瑜暗忖,若没钥匙,想要进入库房,就必须突破门禁,护院,再凿穿两层三尺厚的夹墙,一尺厚实木墙壁。最后才能进入库房。钱财得手,想要安全撤退,无异痴人说梦。除非童家人都死绝了。
因为怀瑜知道,老爷子除养了许多小猫小狗八个鹦鹉金丝雀儿,还有一只凶猛异常藏獒。老爷子亲手喂养,他只认老爷子,对其他人凶猛异常。老爷子会在夜深人静之时解开铁链,让他守护童家这块领地。
这个家伙灵敏无比,有一丁点异状就会咆哮不止,来犯者有死无生。所以说,除非是童老虎这样的家贼,外人想要盗窃童家,难于登天。
怀瑜正在东张西望神游之际,忽听 ‘喀嚓’一声脆响,怀瑜惊讶回首,却是老寿头反锁了库房大门。
怀瑜心里无来由一阵仓惶失措,自从重生,怀瑜睡觉从来不许灭尽灯火,怀瑜很怕黑暗,总觉黑暗中隐藏着死亡气息。
怀瑜紧张兮兮时刻,白氏老寿头已经人手一本账册,会同肖俊生,忙碌清点起来。怀瑜经过自我安慰,很快适应,这里是库房,没有危险。
怀瑜遵照约定,不言不语不乱走动,眼睛却没歇着,怀瑜暗暗观察库房一切。童家库房跟一般百年传承大家子相比,很有暴发户的特色,一股铜臭味儿。
一排排货架之上摆放一只只乌光油亮,黄铜锁背大箱子,箱笼之上都有签号与封存年月。
怀瑜无权窥探账簿子,也无需窥探,她所眼一扫,就看出来了,这些大箱子里所装,都是一色五十两的银锭子,正是官仓储存规格。半人高的大箱子,每个箱子不多不少都着一百个银锭子,怀瑜默默数了一下,这样的大箱子一层层排列在库房一格一格大架子上,足足三十箱子。
怀瑜默算片刻,这里银钱共计十五万左右。
这个庞大数额生出来瞬间,刺疼了怀瑜心房,满腔怒火轰然而起:该死的童罗氏,十五万啊,这个狗瓤养的硕鼠毒妇,竟然只给自家一千两,生生逼死了自己一家子!
弄清楚了银钱数额,怀瑜对库房之行失去兴趣,只是这交接库房自有规矩,中途不能随意走动,怀瑜只得按住性子等候。
无所事事怀瑜,怀着愤怒怨恨心情,把童老虎一家子老小诅咒了百十遍,也给童老虎一家大小设计了不下百十种凄惨下场。怀瑜想把他们一个个犹如陶罐一样狠狠摔碎,更想把他们一个个扒光了华丽衣衫撵到街上讨饭吃狗屎。
这样来回想来三五遍,怀瑜一口怨气稍稍纾解。怀瑜最终决定按部就班,先让大房一众亲身体验一下自己前生遭受罪孽与作践。
然后再赶到街上去,吃那啥啥去。
库房清点造册,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最后白氏跟老寿头肖俊生三人分别签上自己姓名,然后注明日期才算大功告成。
库房之行,怀瑜愤怒之余明白了一件事情,目前为止,童家一切还牢牢还掌握在老爷子手里。怀瑜不由露出阴阴笑,自己手握大把机会。
较之女儿的冰火煎熬与野心勃勃,白氏单纯多了,她只是很震惊,她再没想过夫家如此豪富。
不过,白氏很清醒。
要知道童罗氏当日一见之下便眼圈发红,喉咙里伸出爪子来,恨不得一口把库房吞下去,把这里一切装进自己兜里。
白氏很清楚,自己只是手握钥匙,并未手握财富。在童家,若无老爷子指令,谁也休想动用库房里一丝一毫。
不过白氏依然很高兴,老爷子东西有自己家一份,一家子老小这一辈不会缺吃少穿了,夫君也不用为了衣食住行卑躬屈漆了。
这就是白氏跟童罗氏区别。童罗氏是那种人让人恐怖让人害怕的掠夺者。白氏这种人,是很安守本分之人,走路被金子踢破了鞋子也不会捡,只会嘟噜是谁这样不小心。
怀瑜想着母亲的纯良,不知道该沮丧还是该庆幸。母亲前生略微强势一些,一家子老小或许就是另一番局面。
只可惜往事难追,不说也罢。
《
br》且说白氏掌了家,今日又接受了库房钥匙,在外人眼里,童家财富已经挂在白氏腰间了。
童罗氏就是如此,闻听当时就暴虐了,同样疯狂嫉妒者还有小罗氏。
泄露这个消息者正是大房大奶奶陈氏。
陈氏早受够了婆婆颐使气指,童罗氏不仅三五时给陈氏房里赛几个鲜艳的狐媚丫头,给他们夫妻添堵,且说话尖酸刻薄,偏心偏向小罗氏,一切一切,早让陈氏忍无可忍了,只是碍于礼教,敢怒不敢言。
这回怀瑜设计童罗氏倒霉,间接给她出口恶气。更是借口忙碌,自动免除了早晚问安。而今,除非童罗氏三请四催,陈氏轻易不踏进童罗氏院子。
今日却是童罗氏派了身边的嬷嬷亲自来请,陈氏是在推脱不得,方才前来。
陈氏既然来了,表现出隐忍一面。她笑容一日往昔,言笑盈盈行礼请安。
童罗氏今日传唤陈氏是要询问之前给童老虎的信件时都送出去了,却是高高在上,求人办事却是一副欺负人的架势。面上一贯的皮笑肉不笑:“哦,我当谁呢,原来是大奶奶这个能干人啊,哎哟,大奶奶如今是贵人,给我这个垮台的婆婆请安,怎么敢当呢?”
陈氏心计
童罗氏磋磨人这一套,陈氏早就见惯不怪了,她面上依旧波澜不兴,不但笑意盈盈,还亲手接了丫头茶盘亲手服侍。
只是陈氏沉侵在自己喜悦里,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罗氏眼中那一抹奸计得逞的得色。
童罗氏却在瞬间将茶盏掀翻了:“少给我猫哭耗子!”
陈氏微躬着身子,变故发生,他只来得及撇开面孔,茶水一滴不剩尽数洒在陈氏身上。
茶水飞溅刹那,陈氏闷哼一声,心里恨意浓烈:这杯茶根本不是给童罗氏喝的,当是小罗氏这个贱人特特给自己准备。
陈氏幸亏掉脸得快,右手上扬挡住了脸颊,却是胳膊肩膀火辣辣疼痛。
如今正是八月天气,入口的茶水不可能这般滚烫,除非有人故意。陈氏抬眸瞪着小罗氏,自己不过协助管家而已,不想她们姑侄竟然这般仇恨自己?
童罗氏掀翻茶盏,看着陈氏落汤鸡似的烫的半死,心里只觉得痛快,一双戏迷眼睛闪烁着绿幽幽火苗。
热茶没有泼到陈氏细嫩面颊上,小罗氏有些失望,嘴里讶异着扇了端茶小婢子一记耳光:“你个小蹄子,这样的茶水也敢端上来?幸亏太太没喝着,否则……”
小婢子满面委屈:“二奶奶……”小婢冤枉极了,她只是个洒扫丫头,方才二奶奶面前红人金钗临时抓差,着她进来送茶水,小丫头以为奶奶的大丫头看上自己,可以攀上主子奶奶做个三等二等丫头,这才走了进来,不想着了道了 。
小罗氏厉声打断了小婢求情:“你是个那个屋头里?这般没规矩,烫着大奶奶还敢驳嘴,来人,掌嘴!”
小罗氏跟前嬷嬷上前拧起小丫头丢到外面,噼里啪啦打起来。
小罗氏忖着陈氏身上茶水应该冷了,又瞅见陈氏手腕上水泡,大约肩膀上也不轻松,微笑着上前征询伤势:“哎哟,大嫂,真是对不住啊,这屋里丫头都被三婶娘下令赶出去了,新来小丫头不知轻重,看看……“说话间白嫩手指趁机捏住陈氏肩膀,陈氏水泡被她捏破,疼得钻心,龇牙一声痛呼:“呀……”
小罗氏假惺惺的故作惊讶:“哟,肩膀怎的也淋湿了。”根本不给陈氏反应时间,转头向着门外叱道:“这个没用的东西,把大奶奶烫成这样,来人,给我拖下杖责二十!”
小婢本来已经被打得云晕头转向,闻听还要杖责二十,哪里还有命在,拼命喊冤磕头:“婢子该死,奶奶息怒,婢子不是有意。”
那小婢本当要说是金钗吩咐,想起方才婆子吩咐,敢要攀附金钗即可杖毙,全家发卖了。哪里还敢龇牙,只是磕头:“大奶奶,您饶了婢子吧,婢子不是有意的,您大慈大悲饶了婢子吧。”
小婢子不求小罗氏反而鬼哭狼嚎祈求陈氏,似乎她的一切苦难皆因陈氏不慈善。
陈氏吃了这样的大亏,童罗氏非但不叫人上药,还黑沉着脸碍着。这个小婢子口口声声直指陈氏不慈爱,这般乱糟糟的落到外人耳里,还以为陈氏趁机欺辱婆婆呢!
陈氏顿时气得最沉直哆嗦,却是要紧了牙关,反正担了名声了,打死不打死随你们高兴。反是凝神询问童罗氏:“不知婆婆传唤媳妇有何吩咐?”
陈氏一问惹起了童罗氏心头恨,瞪眼道:“听说你把你妹妹们的饮食断了?”
陈氏心里冷笑,微微皱眉:“婆婆听谁说的?妹妹们每日的食谱都是老爷子亲自定下,老爷子也是一样的膳食,婆婆休听人胡说。”
童罗氏见陈氏搬出老爷子搪塞,顿时气得横眉倒竖,直拍桌案:“翅膀硬了呀,这是哪家规矩,婆婆说一句,媳妇对一句的?”
陈氏忍住身上疼痛心中悲哀,尽量使声音平静无波:“媳妇不敢,婆婆若嫌弃小姑们膳食不好,可以列出单子,媳妇请示了老太爷,照办就是。”
童罗氏哪里敢去老爷子面前露脸呢,心知是陈氏故意恶心自己,气得要命,恨不得扑上去亲手把陈氏掐死才好。
小罗氏眼见童罗氏落了下风,忙着扇风点火,弯腰捡起一小块此片搁在童罗氏面前:“哎哟,这茶盏可是太太陪嫁,太太轻易不肯示人,这下子可是不成套了,真是可惜了。”
童罗氏被他提醒,顿时拍桌子怒骂起来:“哼哼,我岂敢吩咐你?今日摔打了,明儿只怕要打人了。”
陈氏疼痛难忍,还要忍气吞声。 “是媳妇不小心,摔坏了婆婆东西,婆婆要打要罚媳妇都领受了。”
童罗氏冷哼:“这可不敢呢,你是当家大奶奶呢!”
陈氏眼里狠厉一闪:你不仁,我不义,不敢咬死你,我也气死你。
陈氏恭敬俯身行礼:“既然婆婆慈爱不责罚,媳妇就告辞了,老太爷交代了,今年八月中秋不比往年,老爷子要在后花园子搭戏台,宴请关家老爷子呢。”
陈氏的话果然引起了童罗氏兴趣:“关老爷子?城南关祭酒关老爷子?”
童二夫人曾经提过,关家光使银钱不足以确保两家联盟,须知关家老夫人乃是太后娘娘远亲,眼下正是炙手可热,只凭关家两个儿子哥哥身居要职就知道了。童二夫人暗示说,长远之策是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并暗示要把怀珠许给关家。童罗氏心中暗喜,难道关老爷子上门就为了怀珠婚事?想着怀珠今年十三岁了,再耽搁就晚了,童罗氏急切起来,家里这样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不知道,这还了得。
童罗氏细密眼瞪成了绿豆眼:“陈氏,关老爷子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氏可是知道童罗氏一心妄想把怀珠嫁进官宦人家做少奶奶。陈氏心里哂笑,关老爷子什么人,也是你随便能见呢!暗自庆幸,幸亏被老爷子禁足,不然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丑态来。
童罗氏见陈氏沉吟,连连催逼。陈氏这才告之:“关老爷子是贵客,老爷子亲自接待,老屋大爷爷作陪,我们内眷一概不许近前。”
童罗氏一听这话,知道白氏也没捞着拜见,应当没被三房抢了先机。心中稍安,暗自哂笑白氏,这样攀亲的机会也不知道利用,真是下乡土包子。
陈氏等待童罗氏跳了坑,轻轻一句话撕破她得色:“不过,那日大清早,瑜妹妹去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替四妹妹引见了关老爷子与关家孙少爷。关老爷子很是夸赞了妹妹几句。”
童罗氏顿时横眉倒竖:“什么?怀珠怀珍呢?”
陈氏冷笑:“那会儿大妹妹逼着二妹妹,让脱下那深红衫子呢!”
童罗氏顿时气歪了鼻子,手指直指陈氏眼窝子:“我被禁足,你也被禁足?你在做什么?你这个长嫂怎么当得?为何不提点你妹妹们?”
我是长嫂么?
陈氏一双眸子就那般似哭欲笑般看着童罗氏,一言不发。
陈氏的讽笑让童罗氏记起了,自己两个女儿从来不屑跟陈氏这个穷酸大嫂往来,尤其怀珠,不止一次当众让陈氏难堪,陈氏又怎会提点怀珠呢!
再者,这个身上带着土腥味的女人能够提点女儿什么呢?童罗氏似乎闻见了陈氏身上土腥味儿,嫌恶直摆手:“算了,下去吧!”
陈氏一动牵扯了被小罗氏捏破皮水泡处,疼得直冒冷汗,却是姿态端方行礼:“既如此,媳妇告辞,三婶娘今日接管库房,媳妇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忙碌。”
陈氏低眸垂首,嘴角暗暗掀起。
果然,童罗氏果然如愿歇斯底里了:“什么?她也配?”
童罗氏顿时陷入癫狂之中:这怎么成,府库属于大房,自己都掌管十五年了,竟然被白氏贱人轻松平淡夺了取。那可是十几万雪花银啊!
童罗氏手掌攥得死紧,一根根手指泛着苍白:三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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