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急忙侧身查看,床上却没有人影;正着急间,秦戬两个手扒上床沿,脑袋随即也冒上来,气咻咻的瞪着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什么?看看他,看看毯子,恍然大悟,笑:“不是和我抢被子吗,我让给你还不好?”
他失神的看了一眼我的笑容,慢慢爬上床:“没心没肺,枉费我还对你这么好,早知道就把你丢在外面喂狼!吃的你一根骨头不剩!”
我斜眼看着他,笑容止不住的扩大:“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秦都尉?就算对战俘,也不能这样狠毒的,坏我天朝之风啊。”
他重新躺好,伸脚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地盘:“怪不得古人说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是我床。你给我下去!”
若是平日里或者是换了别人,不用他说,我也早就让了,可是秦戬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我对他一点不设防,将他看作是我的弟弟一样,刚才这样一闹,他激发了我心里潜在的活泼,压抑许久的俏皮,一发就不可收拾。尽情嬉闹一番吧。
“你是主,我是客,所以你应该让我;你是男,我是女,所以你应该让我;”我让开一点地方,让他的脚扑了个空:“不过,你小,我大,所以我让着你。”
“不准说我小!你哪比我大多少啊!看你样子也不会比我姐大!”
姐姐,秦澈,秦楼。刚刚有点开始明快的心情,又黯淡下来。
见我沉默不语,秦戬好奇的凑过脸来:“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多大了?二十?”
“十八。”我淡淡回答,他凑的太近了,说话都有口水喷到我脸上,我皱眉,用一个手指头点着他的眉心,将他推开一段距离。
“就比我大一岁你还敢用那样的口气跟我说话!跟我娘似的!”秦戬哇哇大叫。
“大一天也是大,谁让你晚生了。”将毯子裹好一点:“睡吧,明天你还要押运粮草,别被底下将士笑话。”
他闷哼了一声,以示不服气。
“喂?”他叫我。
我充耳不闻,闭上眼。
累了,放松下来后,睡意阵阵来袭。
迷迷糊糊间,感觉被子有轻微的扯动;一双手轻轻悄悄的环抱上我的腰,我倏地惊醒,转身想拿掉,他的怀抱却一下子压上来。
“秦戬!”我低声喝他:“太晚了,不要胡闹了!”
他只是紧紧抱着我,轻甲磕的我有点生疼;他将头埋在我颈窝,喃喃:“就抱一会儿!我只想抱一会儿!”
这样的大男孩,语气撒娇,我的心一软:“秦戬,乖了,这样不好。床太小,你睡吧。我坐一会儿。”
“不要!”他的手和脚将我紧紧缠住,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他不经人事,不懂,可能只是本能,可是我懂。这样的怀抱,已经不是一个男孩子,而是一个男人了。心里暗怪自己的大意。“秦戬,放手。你不是讨厌我的吗?不是要把我扔到外面去吗?你忘记了?”
隔着轻甲,他的身体与我轻轻摩挲。我又羞又急,还有点自责,他是个好孩子,可是我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秦戬!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他的身体一僵,抬起头来,暗暗的火光下,他俊朗的星眸有一丝迷惘,脸上也是那样迷惑不知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很难受。”
“不要紧,”我轻声安慰他,“你放开我,我们聊一会儿天,就会好的。”
“我,~~~”他帅气的脸上有点尴尬,还有着惶恐:“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就想着你中午的样子?我,我好像控制不住往这个方面想~~~~~~~~~~”
“那只是因为你太小,”我有点慌张,感觉他的手慢慢移动,急忙一把抓住:“秦戬,不要做错事!我是太子妃,你是北郡王世子,我们这样,可是大罪!”
他一愣:“为什么身体难受也是犯罪?为什么想你也是犯罪?”
我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他根本不懂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事情。十七岁的孩子,北郡王是不是根本还没有教他这方面的事情?我不也是出嫁之日才又喜婆告诉我的吗?
“没有错,”我轻声说:“可是你太重了,压得我好痛。我感觉头上的伤口好像复发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放开我:“怎么了?是不是没有吃药的缘故?”
我嗯了一声,假装痛楚状。
“对不起。”他侧身爬起来,小心的看着我头上的伤口。其实外伤已经结痂,快复原了。“要怎么办?”
“可能一天太累了,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我的目光看向他:“不闹了,早点睡吧好不好?”
他点点头,神情无辜又自责。
“多想一些疆场上的事情,将明日要做之事好好计划一下;想着想着,你就会睡着了。”我怕他还会胡思乱想,年少冲动啊。
“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他轻轻摸了摸我头上的伤口:“你回去好好吃药。”
我心一喜,微笑:“不把我丢下来了?”
他盯着我的笑容,目光渐渐下移,凝视,又惶然的别过目光:“我才不想趁人之危!等我回城后你伤好了,我再把你扔出去!”
笑,真的是个孩子。
四下搜寻,看到他银色的头盔,拿起,隔在二人中间:“这是界限哦。谁也不准过界,谁过界谁小狗。”
安抚的拍拍他:“睡吧。”
第3卷 第12章 险境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搁在中间的头盔早已经不知去向,秦戬如一只温顺的猫咪一样窝在我怀中,嘴角带着笑意,还有~~~~~~~~口水。
忍不住笑,用力推开他。他茫然的睁开眼睛,似乎对我吵醒他非常不满意:“干吗?吵死人了!”
看来这孩子还有起床气。鉴于昨天的认知,我灵巧的翻身下床,站得离他远远的。然后抬起手,示意他擦擦嘴角:“这里~~~~”
他莫名其妙的学着我抬起手,手碰到嘴角,停住,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和我的笑容相映成彰,怒吼:“兰陵!”
秦戬或许是一个调皮而任性的孩子,但是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一个有担当说话算数的人。简单吃过东西,他就将我再次藏进了马车,不过这次没有再绑我就是了。
“我让我家丁送你回去,警告你啊,回去好好吃药,养肥了我还要喂小狼呢!”他半蹲在我面前,恶狠狠的表情,威胁的话语,却只换来我的笑容。
“知道了,秦都尉!”我笑着伸脚踹他:“你快走吧,要出发了!”
“催什么?”他抓住我的脚,白了我一眼:“生离死别,当然要好好酝酿感情,怎么那么没耐心?”
“童言无忌!”我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生离死别,小孩子家乱说话。快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我在安北养肥了等你凯旋。”说完最后一句,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说话算数啊!”他兴高采烈的起身,头砰的撞到车顶,脸上艳阳高照瞬间变成了乌云密布。瞪了一眼以示警告我不准笑,自己恨恨的转身下车。
马车起步,我悄悄掀开车帘,他正站在一旁,看见我,大大地笑容,使劲挥手,我将一个手伸在帘外,也朝他挥了一下。
微笑。和秦戬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
我仿佛,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很怀念。
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昨日跟随运粮大军,不过走了半日多路程;今日独行,速度应该更快才是。可是都已经行了半日了,却还没有看见安北的影子。不但我急了,秦戬的家丁更是一脸紧张:“姑娘,我们好像迷路了~”
荒漠草原,四处茫茫,满眼只见青黄色,远远仿佛有暗灰色的山影。昨日我一日囚在车中,也不知道是朝什么方向走的,这时候也只能一筹莫展。
苦笑,秦戬这孩子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生离死别,说什么要把我扔在外面喂小狼,这下子,可真要如他愿了。就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我们从哪个城门出来的?昨日往什么方向走的?”
“北门,往西北方向走的;我刚才是反方向东南回头。”
那应该是对的才是。军中行军路线不会走固定之道,要隐蔽而保密,昨日路程有识路之人引路,秦戬的家丁怕也是人生地不熟,凭着本能回头而已。
下车,停步,茫茫荒野,空旷无垠,除了高高在上的日光,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辨别出方向。
“不要担心,就算往一个方向,我们才不过行了一日路程;”既然大致方向是对的,那我们可能只是偏了一点角度,所以才有了现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局面。“我们应该在安北的南面或者是北面。”
“那,我们先试一个方向吗?”家丁试探的问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计策。
阳光火辣,正午时分的太阳应该在正南面,马车再次出发。一路奔驰,周围的景色却仿佛一成不变,萧瑟的秋意渐渐寒入心里。
依然不对。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了。天似穹庐,淡淡的蓝色,漂浮着稀薄而如鱼鳞般的白云;像一个圆弧,照着底下一望无际的草原。沙岗上长满了茂密的茅草,已是初秋时节,草势少了锋芒,开始枯衰冷黄,在风中更显得柔软无力。
人马都疲乏不堪,找着一条快干涸的小溪,痛饮了几大口清水,徒劳的坐在草地。
“休息一会儿,等月亮出来再走吧。”
马可以就地吃草,人没有食物,暂时只能扛着。第一次感觉荒无人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两人对视不语,都有点绝望。这个时候,若是张一在,肯定有办法吧,那几日途中,他都能警觉的根据日光和记忆辨别方向。
等待休憩中,太阳慢慢落入地平线下,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只有一半;金色的余晖洒在青黄色的草原上,笼罩着朦胧而不真实的辉煌感觉。第一次见识到了草原的广阔与美景,却缺失了赏景的好心情。
气温也随着日光降下来,旷野的风并不算大,可是冰冷透骨只好都躲到了车里。
忽然,一阵轻微而杂乱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下人惊喜不已。我也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掀起车帘眺望。
一群马,如一朵漂浮的云朵,在草原上游移,散乱而有秩序;马背上,人影绰绰。马群喷着鼻息,四蹄发出嚓嚓的有节奏的声音,狂奔起来。
他们仿佛也看到了我们的马车,鞭声和哨声此起彼伏,马群调转方向,朝我们奔来。再进一点,能看到他们的长袍和皮靴,看到他们盘于头顶的发辫,以及腰间悬挂的,我并不陌生的弯刀。
“是回纥人!快走!”我大喝一声。这样的装扮太熟悉了,第一次见成琼,他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天朝与回纥正在交战期,此事遇上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下人也早已发现情况不对,在我未出声前就已经一步跨出车门,马鞭狠狠一落,真低头悠闲吃草的马一个吃痛,嘶鸣一声,撒蹄开始飞奔。
我紧紧抓住窗棱,紧张的无法呼吸。第一次这么直面的面对危险,心中恐惧骤然而至。
马车的速度与马匹相比毕竟差了一点,更何况已经奔波一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掀开车帘张望,侧翼的马匹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丈!
第3卷 第13章 虎口一
那群人约有二十余人,挥鞭呼喝着,脸上是饥饿的猛兽看到猎物一样的表情;马群渐渐扩散开来,一点点迫近,奔跑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成一个圆弧形,将我们包围起来,马车在紧逼之下硬生生的被迫停下。
紧张和深深的恐惧绝望,在这荒芜里,我们还会有生机吗?除非奇迹!
那群回纥人跨下马,慢慢的向我们走来;每走近一步,死亡的味道就越浓一分。情不自禁的往马车内蜷缩。车帘挡下,狭小的空间内,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外面忽然传来家丁一声哀号,随即是重物滚落地面的声音;我的心一颤,有尖叫的冲动,可是声音却被恐惧压抑着,颤抖。
一只黝黑的大手挑起了车帘,我慢慢的从蜷缩中抬起头,混合着如雷的心跳;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草原上的日光和风将他的皮肤晒成了黑紫色,炯炯的目光扫视着我,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讥诮。
讥诮什么?是这懦弱的状态让他觉得可笑吗?难道人面对死亡,都必须要压抑着本性吗?
人之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或者两者都不是,但至少,死的时候,也应该保持最高傲的尊严。
舒展眉头,挺直身子,心里虽然害怕,可是依然直视。
马车外,其他人吹着口哨,嬉笑着,喊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语。
那名男子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这明显是羞辱的动作,我反射性的将他的手拍掉。
外面的笑声更加了,那样的声音和气氛,就算我听不懂,也能感觉他们大概喊的是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笑了:“躲也没有用!”
他会说我天朝话语!这样的认知让我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位大哥,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要看兄弟们愿不愿意!”
“我可以许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富!”我急切地说。
“哦?那也先等兄弟们办完正事再说!”说话之间,他已经欺身上前,抓住衣襟两侧,用力一撕扯,我急忙用单手护住胸前。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马车上,低头,太子府令上的碏字若隐若现。男子先我一步抢起了令牌,凝望后,脸色大变:“你与李碏有什么关系?”
这府令,于我天朝来说应该是圣物,但是我不相信在这偏远的草原也会有人认识。赌一次:“我不认识什么李碏!”
男子冷哼一声:“这是你们天朝的令牌,我跟随二王子去谈判的时候见过!快说!”
二王子?成琼?若是我落在他手里,只怕要成为他威胁李碏的利器。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杀便杀,不用诸多废话!”激怒他,有个痛快了断也好,总比受侮辱或者是威胁到李碏好,反正最后都脱不了一死。
男子将令牌收入囊中,我控制住不让目光追随。一股大力袭来,他拽着我的右臂,将我拖出马车外,大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随即将我扔上马背。
一阵剧痛。
一愣,痛?我的右手居然有了点痛的感觉?若是在昨日,这对于我来说可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现在,仿佛晚了一点,就算痊愈,又能如何?
男子随即跨上马背,顺势将我拎坐在他身前。他的座骑是一批枣红色的骏马,体格匀称高大,毛色闪闪发光,最明显的特征是颈上披散着一圈金色的长鬃,燃烧着火焰般的光采。男子双腿一夹,骏马喉咙里滚动着咴咴低鸣,在秋夜旷野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