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一种刑罚,叫做夹棍。”风华倏而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和现在用的夹棍不同,它不是夹手指的,而是……夹指甲,用夹棍把指甲一个一个的生生拔掉,可疼了呢!”
小美被她眼底泛着的光吓的有些发抖,那些话一句一句的,都泛着寒,让她感觉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后退了半步将背紧贴在墙上,惊吓之余挡手一挡,双手虽还缚着锁链,铁链铿锵之声中,却还是将风华一下子推了出去。
风华后退了好几步才险险的稳住身形,“啪”的一声将手中银针拍在身上:“来人,给我制住她。”
唯君一直站在牢房门口,看着这一切,听到声音,原本立在不远处的顾诚,便带着两个狱卒过来。
那两个狱卒看了一眼风华,然后便在顾诚的默许之下,听话的上前,一左一右的制住小美。
“放手,滚开。”小美猛力挣扎着,心里的恐慌终于溢满。
狱卒平日里便做惯了这样的事情,两人一左一右的钳制,又怎会让她一个小小女子挣扎开来,一脚踹在她的膝弯,让她跪下,然后按压住她的肩膀。
风华轻勾了唇:“我一直觉得用夹棍来拔指甲一点也不美,你说要是用这绣花针,插'在指甲缝里,然后将它一点一点的剥掉,会不会少流一些血?!”
小美惊恐的抬头,眼中含着怨毒,却是咬紧了牙关,一幅死不松口的模样。
“她就真的值得你为她痛、为她死么?!”风华危险的眯了眼:“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小美眼神越加的怨毒,眸光深处似还隐着不信,听着她故障放缓的声调,心脏咚咚咚咚的跳着,又有了一丝紧张。
风华凑近她,紧紧的盯着她的眼,右手突然抬起,将手中银针狠狠的刺到她的肩膀之中:“慕容嫣然,你的正主子很快也会来这里陪你的。”
“啊!”小美仰起脖颈,痛呼出声,带着一点点的绝望,眼中还闪着惊疑不定。
风华松开手,扫了一眼还露着的半根绣花针:“还有……慕容拔。”
小美的眼眸顿然瞪大,瞳孔都有一些炴大,带着不可置信的眼,似乎在问你怎么会知道?
风华轻哼了一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那本子反而是最大的破绽,能仿的如此高超,不仅仅要会摹仿字迹,还要对兰翠的事迹清清楚,最大的嫌疑便自然落到了,捡到本子还指认兰翠是自尽身亡的,小美。
风华仔细的看过而后从头到尾仔细的想过:“慕容嫣然中毒,小圆被抓,而后是一首谜诗,试问,小圆自幼生在宫中,做为一个小小的宫婢,她从哪里学的诗词,更何况是谜诗?”
风华如同宣判一般,静静坐着一字一句缓缓的宣读:“那谜诗只能是慕容拔做的,身为太傅想要写一个小小的诗谜实在是太简单了,但他定也想到了小圆的身份,所以诗谜做的很是通白,然而问题就在这里,这么通白的谜,身为太傳怎么会猜不出来?又为什么要等到第二天小圆死了,才告诉陛下。”
小美紧紧的咬着唇还被人制着跪在地上,那态度却已经是默认了,没在反抗。
唯君与顾诚立在一旁,心里却难免惊疑,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为什么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破绽。
夺命红梁白绫飞
风华淡淡的扫了顾诚一眼,那人还带着面具,号称冷面阎君:“当时没有人注意到,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找解药,更何况,中毒的是慕容拔的亲生女儿,根本没有人怀疑他。”如若当时说这话的人是唐玉,估计当场就会被指出来了吧。
“所以……是慕容拔给自己女儿下的毒,就为了陷害尹欣儿?”顾诚隐在面具之下的表情有些寒凉,也有些难以置信,虎毒还不食子呢!
“下毒的,是雀儿,又或者说是慕容嫣然。”风华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又在他要提出疑问之前开口:“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能狠毒成这样,自己给自己下毒,不过如此一来,她便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了,不是么?”
“尹欣儿,当然不是她的目的,一个不得宠的贵妃而已,嚣张跋扈不知所谓,有什么好嫉妒的。”风华声音带了一丝不屑:“慕容嫣然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搅浑这滩泥水,在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同时,开始下一步计划。所以她一边留了各种各样的证据,来证明毒是我下的,只是她该是看出来,陛下是不会信,就算信了也不会治我的罪,也因此最后又让尹欣儿来背下这份罪名。”
说到这里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针对的风华,想来也对,这后宫的争斗,来来去去百来年,由古至今不就是为了那一个宠字,争宠争宠,风华得了宠,自然也会有人想与她争。
风华放空了眼眸,似乎在看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从头到尾,都是慕容家做出来的事情吧,给唐玉传信,让陛下误会。果真是手段高超。”
只要是男'人便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与他人有染,更何况那人是万万人之上的陛下,可说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风华回了神看向小美,眼中不带狠戾反而似多了一丝怜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如何下毒害死兰翠的事情,自己说来,我便让顾大人留你一个全尸,否则……”
小美抬了头,眼神挣扎,似还在猜她的否则之下会是什么。
“否则……就拔光你的头发划花你的脸,再挖掉你的眼晴,割了舌剥了指甲,然后……”风华眯了眼带着威胁:“再将你送给慕容拔。”小美难以置信的模样,眼中似有不信,这人怎么可能残忍成这样。
“你可以、试上一试。”风华带着威胁的眼眸微眯。
小美身上微微颤抖着,眼神虽有挣扎却终于开口:“那天,雀儿送了药,吩咐奴婢送到兰翠的房里去,这些……这些都是她们要我做的,这都是慕容嫣然的错,都是她……是她为了争宠,威胁我这么做的。”
“够了。”风华阻止了她继续说话,眸光一闪扫过在场几人,而后自动的转身出门。这牢房压抑的很,只要小美认了,那其他的事,便交给顾诚好了。
一切,不出所料,和自己的猜测一模一样,就差了一些证据,如今有了小美做证,那么此事便可了结了吧,兰翠,你的仇终于报了,你可安心去否。
一身白衣翩然,风华面色苍白的离开,唯君看了一眼顾诚,而后跟上。
牢房的出口处,那一身黄袍的人静立在前。
月璃龙他都听到了,她狠戾而带着残忍的威胁,和对一切的洞析,唯君早已说过那所谓的证据,是有人故意为之,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虽准她回了风华苑,却再没见过。
风华看着面前十分熟悉而陌生的人,熟悉的是他的颜,陌生的是他此刻散发的情绪,那面无表情却带着忧郁的样子,她从未见过。
微微的垂了眸,白袖轻抚双手交叠于身侧,青丝若绸滑下脸侧,声如清泉一般:“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万岁。”
月璃龙看着她苍白的脸,似带着疏离的模样,相思已成狂,胸口处传来轻轻的疼痛感,不自觉的抬了手,拂上她低垂的面颊。
风华缓缓抬眸,便将他眼中不明情绪的深黯尽收眼底,或许是有那么一丝情意,在两人之间缓缓流转。
月璃龙扶着她起身,情难自禁的凑了过去,薄凛的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碰。
风华往后倾了倾身,带着一些闪躲:“陛下,该回宫了。”
这里还是钦天府的大牢,实在是不宜做出什么亲密的动作。
月璃龙这才发觉,原来这人早已让他思念成狂,不过是一眼,便想着将她挽入怀中,再不放开,什么难解的愁结,都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根本想不起来了。
风华不自觉的勾了唇角,与他静静走着,而后自个儿钻入宫轿之中。
月璃龙便也随着她回宫。
十一月初三。
嫣然阁里似乎愁云一片,雀儿跪在地上,看着自家娘娘手挽白绫。
慕容嫣然苦笑,只一闭眸,泪水便沿着面颊而落,她终是输了,在风华回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输了。
这后宫里,唯一输不起的便是真心,唯一赢不起的也是真心。
慕容嫣然抬步站到桌面上,看着手中白绫,她不怕尹欣儿也不红美人,但是她怕风华,因为她早已看出陛下的那颗心,落在了风华那里。
却没想到,煞费了苦心,她还是回来了,在她搬回风华苑,慕容嫣然就知道自己早晚有这一天,但是她不悔,她只是怨,怨为什么上天让她入了宫,却不让陛下正眼瞧她,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好?
白绫飞起,勾上夺命红梁。
“娘娘。”雀儿依旧跪上地上,眼神凄哀:“让奴婢先走一步吧,好下去帮娘娘引路,免得娘娘路上孤独。”
慕容嫣然将白绫系好,而后才转头看向雀儿,她已服了毒,唇角溢出红嫣,缓缓的缓缓的倒在地上,唇角带着凄然的笑,目光依恋的看着慕容嫣然。
闭目合眸,将脖颈探入白绫的圈口之口,脚尖轻勾踢翻了桌椅,窒息的痛感扑天盖地,眼前只剩了黑暗,一阵阵的眩晕。
风华其罪
十一月初三,正午,有稀疏的暖阳悄悄洒落。
慕容嫣然,先是设计陷害尹欣儿,而后又栽赃风华,其心险恶其罪难饶,但念其始终身居嫔妃一职,免去堂省,赐三尺白绫,鸠毒半支,留其全尸。
慕容拔,虽身为太傅,却助其女行栽赃陷害之恶行,教女不严品行不慎,现罢去太傅一职,□□十年,回门自省。
十一月初五,似乎一切回归平常,风华坐在院中抵着额头,最近脑子总是昏沉,人又嗜睡、胸口烦闷。
慕容嫣然死了,慕容家败了,可风华还是不开心,那日陛下陪着自己回宫,可那眉眼之间,与自己的距离再也拉不近。
慕容嫣然、慕容嫣然,果然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就算是输了败了死了,自己却也没赢。
不论此前如何被陷害,但风华与唐玉出宫了半月有余,风华知道,这个疙瘩陛下永远都不会放下。
月璃龙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风华苍白着脸叹着气。
风华没有再去绣那幅牡丹,因为她知道自己当真已绣不好了,拆了绣、绣了拆,却徒有了牡丹的形,那股子风华绝代,已是一丝神韵也无。
揉了揉额角,却被人抓了手,一抬眼,那人已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侧:“陛下。”
月璃龙轻敛了眉,侧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宫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好生调理。”
风华牵扯着嘴角:“臣妾只是有些乏,不碍事的。”只还没说完话,却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头便偏向了一边忍不住的干呕。
月璃龙眉目深深瞪了身后的宫人一眼,那宫人便点了头快速离去,不稍会儿,便带了太医前来。
姓陆的太医较为年轻,温文有礼的取了红线,示意宫婢给娘娘系上。
风华将手搁在石桌上,腕下垫着软垫,她记得这个太医,当初慕容嫣然中毒时见过。
陆太医敛眉轻扯了红线细细把着脉,悬丝诊脉之术于民间是个传说一般的技艺,但是在宫里,却是每个太医都必要要会的粗浅功夫。
陆太医眉头微敛而后又松开,收了红线双膝及地,面上带着喜色:“恭喜陛下,娘娘她这是喜脉,会恶心乃是害喜之状,还望娘娘保重身体勿再忧虑才是。”
月璃龙面上一喜,持了风华的手,不大确定的看着跪在地上:“你说爱妃,有喜了?”
“回禀陛下,确是喜脉无疑。”陆太医笑的十分真诚。
风华看他高兴,只觉得多日的郁结也消散了,面上也开始浅起喜色。
却没想太医接下来的话,让这两人面上的笑颜瞬间凝住。
“娘娘腹中龙子已有一个月余,微臣是决不会断错的。”
风华满目的不可置信,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说话利落而真诚的人:“一个月余?”她半个月之前才回宫,在宫外呆了一个多月,如此推算下来,岂不是……
风华觉得手中一疼,一回头便看到月璃龙捏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于已有了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摇了摇头喉中酸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月余,那还是什么龙子,野种才对吧!月璃龙已是怒火中烧,捏着她手心的腕子微一用力。
风华便从椅子上栽了下来,摔的狼狈。
陆太医似乎被吓了一跳,偷抬了下眸,看了自家陛下一眼,将身子俯低了一些。
月璃龙寒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此事,谁也不许外传。”音落,人已转身而去。
月璃龙只觉得自己果真太傻,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的把她找回来,又是为什么要瞒着天下人。
不治她的罪,还让天下人以为,那人不过是在冷宫里住了两个月而已。如此不洁的妇人,本应该……本应该直接让她死在宫外的。
月璃龙捏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应该赐她一杯毒酒,让她埋骨乱葬岗,做个无主的孤魂。
风华趴在地上看他已离去的背影,缓了许久才终是发出了声响:“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出宫两个月,与唐玉一丝越礼的行为都无,更惶论与他人亲近,怎么可能在那期间有子。
然而,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就连唯君也只是握紧了剑,立在一旁看着,尽管眉目凄凄,却也无法信她。
夜暮,逐渐落下,姓陆的太医已经退下,风华也被人扶回了寝房,房中桌上的膳食粒米未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风华苑,这后宫之中天天被人盯着的地方。
兴灾乐祸者自是数之不尽,但也有人担心。
风华眼睁睁的躺在床上,只听耳边偶有轻响,旁侧的后窗被人推开,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放轻了脚步上前,而后在风华的床侧跪下:“娘娘,唐将军命奴婢,万不得之时,必须将您安全的带出宫去。”
风华轻轻转头看了她一眼,黯然烛火之中依稀辨得,这人是当日在静思宫里给她送过饭的宫女,原来如此是唐玉的人啊。
宫婢看风华只瞧了自己一眼便又移开了眼去,有些着急,却还是压低着声响:“娘娘,跟奴婢走吧,出了风华苑便有人掩护娘娘安全离去了,娘娘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将军和您腹中的孩子想一想。”
原来,这人也以为这肚中是唐玉的孩子吧,风华只觉得悲凉,她与唐玉都知道,两人皆清白,她拿什么面目逃走?拿什么面目去让唐玉去认这个孩子,如此对唐玉太不公平。
“你走吧!”清雅的男音在门外突兀的响起,唯君立在门前,守着房门。
风华叹息:“我不走。”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