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文恨恨往虚空一踢,叫道:“你听他那话,啊?什么正室夫人,什么悲惨之极,不就是要挑拨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叶蕴仪眉头轻蹙,她看向他:“你气的是这个?其实,他倒不是为了挑拨,只不过看到传说中悲惨的十九姨太居然成了正室夫人,无形中让所谓宗尧的因私废公的传闻,便没了依据,他心中惊疑,试我来着。”
她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做得便让人说不得?我还当你是为宗尧抱不平!”
潘启文心里一堵,立即暴跳如雷地道:“什么叫我做得便让人说不得?”见叶蕴仪目光斜斜地睨向他,他突然心里一虚,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叶蕴仪的肩,急切地道:“蕴仪,你说过不再提以前的!”
叶蕴仪却皱了眉,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关大鹏,定是原本有什么打算,只不过乍一看到我,与他原先所想不符,有些乱了阵脚,他这番试探?……”
她猛地一抬头,一把抓住了潘启文的手:“他定是原本认定你与宗尧因我而反目成仇,所以想要利用你来对付方家,现在看到我并未如他所想,所以他便拿不定你究竟对宗尧作何想,所以先试我来着!”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潘启文:“单凭传言,他扳不倒方家,只怕他还有后着!”说到这里,她转身就走:“不行,我得去看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怕黎昕未必清楚!”
潘启文一下子沉了脸,同样关大鹏一句话,两个人却听出的是霍然不同的味道!
她如此紧张,又是为了这个方宗尧!
但他心里清楚,两个人刚刚才和好,过去种种时不时地蹦出来,每蹦一下,他的心就跟着忐忑起伏,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与她闹得不快。
他拉住了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前厅内,关大鹏字斟句酌地说道:“原本我这次奉命出巡,也是要到西南来的,委员长有令,让我无论如何,要请少帅前往南京,不曾想竟发生这等大事,少帅驱逐日本领事一事,举国震惊,南京那边压力不小啊!”
黎昕故作惊诧地道:“哦?日本领事参与刺杀大帅,致使少帅父母双亡,日本人炸塌坟山致56人身死,人证物证俱在,那井上村一也供认不讳,潘家军上下人人愤恨,无不杀之而后快,是天一考虑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怕南京难做,才强压下来,没有公开56名百姓死亡真相,只是将那日本领事驱逐出西南之境,已是做到仁至义尽,南京方面居然还有异议?”
关大鹏叹口气道:“黎师长有所不知,这总归是国与国之间的事,不能如此草率行事啊?”黎昕立时拍桌而起,怒道:“杀父弑母之仇,他潘天一眼睁睁放过仇人,已是大大不孝,为此,他愧对潘家列祖列宗,愧对潘家军上上下下,便是我这个兄长,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他只好连日长守父母灵前,泣血跪拜,而在你们那里,竟只落得个草率行事?”
关大鹏脸色一变,他站起身来,拍拍黎昕的肩,安抚道:“黎师长,请稍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
黎昕气呼呼地坐下,关大鹏在厅中来回踱了两步,沉声道:“少帅的苦衷,委员长那里其实是清楚的,委员长在给我的电报中说,潘德众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不愧是军校出身,也算委员长门生!”
见黎昕脸色稍霁,关大鹏又道:“只是,南京也实在不好做啊!日本那边现已提出,咱们这边所提证据,都是死无对证,还倒打一耙,说日本国公民在西南死于非命,请求由南京指派调查小组,前赴西南调查事实真相。”
黎昕冷哼一声道:“调查就调查,我们还怕他不成?”
关大鹏却忧心忡忡地道:“只是,听说南京那边调查小组的负责人方淮之,便是方宗尧的父亲!我听说,方宗尧与少帅之间……”
黎昕打断了他:“刚刚少夫人不是说过了嘛,方宗尧与少夫人家是世交,上次他受伤,也是丁长和所为。”
关大鹏苦笑着道:“只怕方家未必这样想啊!方宗尧苦恋少夫人,当初广州军校人尽皆知,而这次他身负重伤,直到现在还被送去外地休养,说是潘家军叛军所为,但在方家和南京许多人看来,这只是潘家对外的公开说法而已,只怕方家的人却认定是少帅所为啊!”
黎昕微微一怔:“那怎么办?”
关大鹏眼神一闪,似漫不经心地道:“当初方淮之私自派出特勤连成员共十三个人,一路跟随方宗尧,最后却无一而返,听说,当时方淮之以防长之名发了一份电报给特勤连连长古天舒,命古天舒要不惜代价将少夫人从少帅手中夺回!”
黎昕不由皱了眉:“有这样的事?”
关大鹏淡淡地道:“听说古天舒最后是死在潘府的,那么,不知那份电报可是有被少帅搜出?”
黎昕故作不解地道:“那份电报有什么用?”
关大鹏听他这样一说,似乎是真有这样一份电报,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兴奋,面上却不动声色:“当时防长并未下此命令!若有此电报实据,那么方淮之……”
携手并肩(二十三)5000+
更新时间:20121022 23:52:28 本章字数:5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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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耳房内,一直静坐听着外面对话的叶蕴仪与潘启文,听到关大鹏这句话,不由对望了一眼,叶蕴仪眼中是不屑和疑问,看向潘启文的眼神,在无声地询问,是否真有这样一份电报?
潘启文眼中却是愤愤不平,他向上翻了个白眼,鼻腔里发出哼音,小声道:“哼,这方淮之凭什么?我倒要去查下,是否真有这样一封电报!”
叶蕴仪知他不过是气话,不由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睨他一眼:“小气!”
这时,只听外面黎昕诧异地道:“古天舒那时身负重伤,来潘家报信,说方宗尧被丁长和抓了,求我们前去救人,话未说完便已死了,他并没有提过什么电报的事。我们也并没有留意过。菌”
他顿了顿,又说道:“哎呀,这事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看那电报即便有,多半也随着古天舒一块被烧了,这可找不到!”
关大鹏心里一堵,不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时关大鹏身旁的随从立即说道:“其实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要少帅这边能证明有这件事,有人看到过这件东西,其余的,我们来办就好!”
黎昕惊道:“这不是要我们做假证?…”他随即面有难色地道:“这个……,我可作不了主。探”
关大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他忙摆摆手道:“这事先不急,我还是想问一句,少帅可有对早先委员长提出的,去中央任职,共商国事有何想法?”
黎昕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天一从军校起,就对委员长推崇备至,他也看得很清楚,这天下迟早要统一归于南京,为百姓计,天一也愿意唯委员长马首是瞻。只是……”
关大鹏忙道:“只是什么?”
黎昕皱了眉道:“只是,天一生于斯长于斯,于这西南之地有很深的感情,潘家军也是绝对离不开他潘少帅的,潘天一和潘家军可以归于南京政府麾下,听命于中央,但这离开西南去南京任职,似有不妥。同时,我们也不希望潘家军被打散混编入其他军中。”
耳房内的叶蕴仪与潘启文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目前南京那边形势复杂,为安全计,这是他们事先与黎昕商量好的原则方略,也是归属南京的底线。
只听关大鹏有些为难地道:“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是委员长的一惯作法,只怕很难例外啊!”他直直地看向黎昕,故作坦诚地道:“不瞒你说,若是如此而为,即便委员长相信你们,可怎么能让天下人相信潘家军是真心来归呢?”
黎昕双手一摊:“我也不瞒关先生,南京那边情势复杂,我们也担心天一离了这西南之地,只怕安全都没有保障!因此,这是天一与我们潘家军上下既定的策略,恐怕也很难改变。”
关大鹏点点头道:“少帅的担忧我能理解,我会尽力向中央转达,可是,这之前,少帅是不是可以拿出些诚意的表示来呢?这样,我也好说话些。”
黎昕不由满脸不解地问道:“先生所说的诚意,是指……?”
关大鹏沉吟半晌方道:“就目前形势来说,赤匪与我国民政府已成水火不容,委员长曾多次提过,西南赤匪有愈演愈烈之势,实在担心赤匪日益坐大,以后不好收拾啊!所以,我想首先一条,少帅可否有计划地剿灭赤匪,以示与中央一条心的诚意?同时,又可以以剿匪之名,保留潘家军的原有编制?”
黎昕答道:“这个不难,我想天一应该会应承。”
耳房内,叶蕴仪不由微皱了眉,眼前不由浮现出贺文龙那斯文俊逸的身影来。
潘启文了然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她手上拍了拍,轻声道:“这事倒可先应下,只要在这西南地界,做成怎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叶蕴仪眼中一亮,却见潘启文眼皮一翻,一脸不满地道:“对别的男人,你倒是个个都比我上心!”
叶蕴仪赏了他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厅内,关大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这第二条嘛,便是与日本国的关系。日本方面已提出,既然两国并未断交,那么无论井上村一是否真的犯了事,他们都会另行委派领事前来西南。所以,还请少帅能本着邦交原则,保护新任领事的人身安全!”
这话一落,黎昕与耳房内的潘启文、叶蕴仪均是赫然站起!
黎昕一拍桌子,冷笑一声道:“我们这头刚把日本人赶出去,司令和夫人尸骨未寒,日本人就又要派领事前来,他们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若是南京应承此事,又将潘天一和我潘家军置于何地?你们竟敢说保护日本人?你不如直接一耳光扇在潘天一脸上!”
关大鹏脸上登时挂不住,他不由沉下了脸,神色微厉:“黎师长!我这也是为少帅着想!少帅既不想去南京任职,又不愿意将潘家军打散编制,若再因意气之争,而伤了国体,岂不因小失大?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是因为潘家军还未正式收归中央,所以我们才与你们商量,若以后潘家军归属了南京,便得听命于中央,只要两国未断交,这日本领事迟早是会再派,到那时,这命令,你们从是不从?”
这时,厅门外响起一个阴冷森寒的声音:“若这是南京方面的条件,恕潘某难以从命!”
关大鹏抬眼一看,厅门外,叶蕴仪与一年轻男子立于门口,那男子一身素服,胡子拉茬,满脸憔悴,却掩不住浑然的凛冽之气。
他心中一惊,却立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这位可是潘少帅?”
潘启文点点头,不屑地瞥了瞥关大鹏伸出来的手,在叶蕴仪胳膊肘轻撞之下,他才缓缓地伸出手去,傲然道:“正是在下!”
叶蕴仪赶紧打着圆场道:“天一听说关先生到访,专程从潘家集赶回省城,与关先生一会。”关大鹏忙正色道:“少帅,委员长电令我,低他在大帅灵前默哀,同时向少帅致意,还望少帅节哀顺便!”
潘启文这才收起懒散不屑的神色,站直了身子,作立正的姿势,说道:“多谢校长关心!”
叶蕴仪忙说道:“先生请坐!”
几个人重新落了座,潘启文又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声,关大鹏正自坐立不安之时,只听叶蕴仪柔声道:“关先生,少帅他痛失双亲,心神俱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关大鹏摆摆手道:“少夫人言重了!少帅之痛,关某感同身受,也能理解。只是先前关某所说,还请少帅三思!”
叶蕴仪淡淡地道:“刚才先生所说三条,一是查方淮之矫造防长之命令,二是西南剿匪,三是接受日本重派领事,不知这三条是南京那边收编西南之军的条件呢,还是先生一人之言呢?尤其是这第一条,却是可大可小!”
关大鹏一凛,后面两条的确是上头授意,要他前来试探潘天一是否真心归顺,却并未说是条件,若是因这而与潘天一闹翻,自己这一趟,可要无功而返了。而第一条,则只是他想要将那传言坐实而为,原以为潘天一与方宗尧已因叶蕴仪而反目成仇,只要稍加挑拨,便能成事,不想这黎昕却只装聋作哑,他知其中利害,当即住了口,而从现在叶蕴仪与潘天一之间看来,似乎传言有误,若是真与潘天一闹翻,这件事被他反咬一口,一旦传到南京,只怕他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由多看了叶蕴仪两眼,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女人,着重强调的却是第一条,她,想要做什么?
想到此处,他狠狠地瞪了身边的随从一眼,对叶蕴仪说道:“刚才是下面的人胡说八道,还请不要当真!那传言毕竟是传言,听听便罢。”
叶蕴仪眉一挑:“哦?那么,先生刚才说的第二条和第三条,可当得真?”
关大鹏胸口一堵,他皱了眉,叹口气道:“还请少帅和夫人相信我的诚意才好!”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诚意?日本人杀我父母、害我西南百姓56条人命,更有其他受害者无数,我潘天一背上不忠不孝之骂名,放了井上村一,只将他们赶出西南,你们现在却要让我同意他们卷土重来?是不是我若不同意,便是没有诚意?”
关大鹏被潘天一毫不留情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暗自恼火中,却听见叶蕴仪似哄孩子般安抚地拍了拍潘启文的手,转头对关大鹏说道:“先生所说,我们自是相信先生是为我们好!既然先生所说第一条作不得数,那么便只余了两条。我们便权当这两条是南京那边对潘家军的要求和条件。”
关大鹏狐疑地看向叶蕴仪,只听她接着说道:“既然是谈条件,这两条,我们答应了一条,先生当不致于不好交差,至于这第二条……”
关大鹏见她眼带怯意地看了看潘启文,走到关大鹏面前,略低了声音道:“我知先生说的都有道理,也是迟早之事,只是,在这个时候提,是否有些欠妥?这让少帅情何以堪?又让他如何向爹娘在天之灵,向这潘家军上下,向这西南百姓交待?”
关大鹏心中一动,他直直地看向叶蕴仪:“依少夫人之见,如何?”
叶蕴仪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茶碗,揭开盖子,轻轻地抹了抹布上的浮茶,缓缓地道:“先生回去后,我们可择日发表一个公开联合声明,表明西南军政府正式承认并拥护南京为中央,并归属于南京,同时,由南京方面授于潘家军新的番号,对少帅重新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