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文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胳膊的伤处,轻声道:“蕴仪,我不要你跟孩子就这样搬回芳华苑,等日本人的事一了,我要风风光光地,重新迎你进门!”
门外,早已泪流满面的黎黛,一把扯了面色复杂的蕴杰,向外就走。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外,她才放开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蕴杰,你现在,还想要带你姐和两个孩子离开吗?”
蕴杰轻轻叹了口气:“黛儿,你也听到了,我姐才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将她和孩子,扔在这儿?”
黎黛咬咬牙:“好,蕴杰,若你不放心,我答应你,跟你一起去美国,让嫂子和孩子留下!”
出乎意料的,蕴杰脸上并无喜色,嘴角反泛起一丝苦笑来:“黛儿,以前我是不放心你二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我不是不放心他,而是,我再也不敢相信老天!你二哥处境太复杂,他的四周,危险因素太多,我姐和孩子便是他的软肋,各方势力都会想要用这个来拿捏他!这,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他看了看黎黛,自嘲地笑了笑:“而且,黎黛,我们之间,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黎黛一惊抬头,却听蕴杰轻声道:“你二哥和我姐的事,让我也想明白了,他们之间,一切源于当初你二哥隐瞒身份,一开始就是错!一步错、步步错!若是我以此为胁,将你骗去美国,我们之间的开端便是错!我不能,再重蹈覆辙!因为,我绝舍不得,你受我姐那样的苦!”
黎黛心慌意乱地别开了头,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银行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蕴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被动地看向他。他双目烱烱地道:“黛儿,你只需要确定你自己的心意,其他一切的事情,自有我!”
他直直地对上黎黛闪烁的眼神,眼神坚定:“黛儿,我会承诺你,我们之间,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欺瞒,你大哥那里,我爷爷那里,我会明明白白地跟他们说清楚,我不会为我们的将来留下一丝的隐患!我不会让你的心里留下一丝的阴影和不安!只要你肯确定你的心意,我叶蕴杰,会大大方方,毫无顾忌地向全世界宣布,我爱黎黛,我要这个女人,要这个比我大了六岁半,还很可能再不能生育的女人!”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一生一世!”
黎黛一脸震动地看向蕴杰,眼中的泪再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这些年,她周围的男人来来往往,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地了解她的过去和她的心思,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毫不犹豫,完完全全地接纳她,只因为她是黎黛,再无其他!更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毫不避讳地在阳光下晒出一切,她黎黛从此可以,再不用生活在阴影中,再不用担心将来那个人是不是在乎她的过去,在乎她能不能生孩子,也再不用担心某一天那些快要发霉的阴暗角落,被人挑出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成为伤人的利器!
蕴杰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他伸出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柔声说道:“黛儿,我不是你二哥,我不会逼你,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我会一直等下去。”
黎黛趴在他怀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蕴杰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半搂半抱地将她带上了车。
他们刚刚站立的柱头后,黎昕与柳意相携走出,柳意红了眼,依偎进黎昕怀中,轻声道:“你,还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黎昕眉一挑:“我倒想看看,他怎么样来跟我这大舅子挑明了说!”
柳意伸手擂了他一拳,笑道:“连大舅子都自称上了,还说要为难别人!”
黎昕嘴角往上勾起,他一眼看到匆匆跨上台阶的林泰,哈哈一笑:“林泰,这病房,你要这个时候进去,你家司令只怕要吃人!”
林泰脚下一顿,他见到黎昕,那焦急而惴惴不安的脸上,便如见到救星一般松了些去,他急急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您先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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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可可一直认为,相爱的人,就应该相守。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我的报应,我会承担
更新时间:2013128 11:59:58 本章字数:3369
因着药物的作用,叶蕴仪再次沉沉睡去,潘启文趴在床边,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痴痴地看了她半晌,直到这半蹲半趴的姿势令到他腿发麻,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潘启文嘴边挂着一个抑不住的笑意,从兜里掏出烟来,放在鼻下闻了闻,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出去,反身轻轻关上房门。一转身,却发现黎昕倚墙而立,一脸铁青。
一丝不安在潘启文心中升起,他甚至不敢问,只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黎昕,黎昕默默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他。看到那办公常用的文件夹,潘启文心里莫名一松,嘴上不由问道:“公事?”
黎昕低了头,没有答话。潘启文的手虚空一抓,用力地捏了捏,这才翻开那夹子。只一眼,他的瞳孔便急剧收缩,呼吸也急促起来。
文件夹里是一张没有刊头报名的小报,上面清楚地记载了昨天日领馆门口,叶蕴仪为岩井英一挡子弹的过程,还配发了照片澹。
小报大肆渲染了陆念迅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并指出井上村一当众承认罪行,强烈呼吁释放陆念迅,惩处凶手井上村一。
这张小报还将当初潘启文发表的离婚声明也原原本本地印了上去,直指叶蕴仪水性扬花,明明当初已抛夫离开,如今却又受人唆使,不知廉耻地再次迷惑潘天一,令到本对日本人痛恨不已的潘天一,竟然转为保护日本人。
报上还大副刊登出偷拍的叶蕴仪在东磨街宅子门口送方宗尧的照片、潘启文抱着孩子与叶蕴仪一起进入宅子的照片,以及前几天方宗尧与潘启文召开记者会时握手微笑的照片,用极具嘲讽的文字,暗指潘天一与方宗尧共用一个女人幻。
潘启文五指一拢,那张小报被捏成了一团,他对黎昕斩钉截铁却又简简单单地说了几个字:“查!抓人!销毁!”他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眼中布满了绝望的灰霾,他低了声道:“先瞒住,切记不可让她知道!”
黎昕点点头,叹口气道:“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这种无名无头的小报最是难查,尤其是他们在街头到处张贴散发,也没个数,恐怕很难瞒啊!”
潘启文冷笑一声:“再去审上次我们抓的那几个南京派过来刺杀的人!哼,受人唆使,受谁唆使?不就是指的方宗尧父子吗?”
黎昕恍然大悟般:“是,我这就去!”
潘启文步履沉沉地走到大门外,无力地靠在柱头上,掏出打火机来点烟。他的手有些抑不住地发抖,打了几次,才打着火,刚将烟头凑上去,一阵风吹来,将那火又吹熄了。“混蛋!”潘启文狠狠地将打火机往地上一摔,那银色的小方块刹那间四分五裂。
他怔忡地看着那小碎片处出现的一双黑色皮鞋,视线往上,映入眼帘的竟一只捏着与刚刚那张一模一样的小报的手,他猛然抬头,却是蕴杰,正沉了脸站在他面前。身旁的黎黛正一脸惶恐地看看蕴杰,又看看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蕴杰瞥了潘启文一眼,没有吭声,只将那早已皱皱巴巴的小报捏紧了,抬脚往里要走。
“蕴杰!”擦身而过之际,潘启文一反手抓住了蕴杰的胳膊,他没有回头,只哑声道:“我不是想瞒她,只是她现在身子虚弱,受不得这些。”
蕴杰驻了足,却并未出声。
潘启文长长地叹口气,语气中尽是绝望和恳求:“蕴杰,我总算是相信了,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我的报应我会去承担,只是,可不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几天就好!”
蕴杰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问道:“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间可以出院?”
潘启文黯然道:“五天!”
蕴杰转了身,点点头,沉声道:“我会买10天后去上海的火车票,还有半个月后上海出发的船票。”
潘启文缓缓地松开了蕴杰的手,转身向病房内走去。
五天的时间里,除了在叶蕴仪睡着后偶尔出去抽抽烟,潘启文没有离开过病房一步。他将前来照顾的妈子统统赶走,亲手打理着叶蕴仪的一切。喂她吃饭、为她擦身。她醒着的时候,陪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
晚上,他将病房内另一张床与她的拼在一起,晚晚搂着她入睡,只小心地避开她那只受伤的胳膊。
“蕴仪,我听说,美国有一种可以装碳的暖炉,可以保持通宵都是暖和的,回头,让蕴杰给你买几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冷!”出院的头一天晚上,潘启文将叶蕴仪的手揣在自己怀中,搂着她,轻声地说着话。
叶蕴仪的头贴在他胸口,将手伸进他衣内去,在他胸口抚了抚,轻笑一声:“你可不就是个大暖炉?还冒着热气儿呢,整个被窝里都是暖的!”
潘启文眼中泛起一层雾气,他用了力地眨眼,将那雾气逼了回去,淡声地笑:“是,我可不就是个大暖炉?只是,我要是出差或打仗去了,你还可以让小风或小宇跟你一起睡啊,也暖和。”
叶蕴仪轻轻叹口气:“小风自己还需要暖瓶呢,小宇是男孩子,也懂事了,总不能老跟着我睡。”
潘启文的声音有些僵硬起来:“他们两个,国文一定要学好,可千万别整成个假洋鬼子,忘了本。”
叶蕴仪戳戳他,嗔道:“这又不是在美国!过了年,就送他们进学堂去,国文还是学校老师教得好,外文我在家里教他们就好。”
潘启文心里一抽,又淡淡地道:“小风是女孩子,惯着些没事,小宇,他已经很懂事了,你也别对他太严。”
叶蕴仪笑了笑:“还说呢,自从你跟小宇说了那啥分担责任的话来以后,小宇现在动不动就跟我说‘有爸爸呢!我还小!’”
潘启文眸中的那一层灰白缓缓地撕裂开来,喉中哽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叶蕴仪不由抬起头来看向潘启文,当看到他那几近扭曲的面容时,她不由一惊:“启文,你怎么了?”
潘启文拢了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勉强地挂起一个笑来,粗着嗓子道:“可能受凉了,喉咙有点痛!”
叶蕴仪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末了,松出一口气:“还好没发烧!”她一脸心疼地看向他:“你看你,这几天又瘦了,多的是人来照顾我,何必要什么事都你自己动手?”
潘启文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到自己已然潮红了的眼,下巴在她头顶贪婪地蹭了蹭,哽声道:“这几年,你生孩子,又月月生病,我都没照顾过你,就这么伺候一回,算什么?”他生生抑下心底里那句:“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的,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便连黎昕兄妹,也都没有再劝他,只是以那种悲悯的眼光,看着他。而方宗尧,也只是叹了口气:“让她先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他却知道,她这一离开,或许,他就真的再没有机会了。可是,这一次,他便连争取的勇气也没有了,一次又一次,是人,都会伤,他宁愿自欺欺人地过上那么几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也不愿看到她眼中的憎恨与绝望!
叶蕴仪只道他还为以前的事内疚,心里一阵发疼,她直起身来,径直用自己的唇堵上了他的嘴,却在潘启文来势汹汹的掠夺中,品尝到了那一分咸涩,她心里一慌,想要安慰他,却再推不开他那几近疯狂的唇舌,她只得揽紧了他的脖子,手轻抚上他的背,想以此来给他一丝的慰藉。
东磨街宅子门口,游行示威的人群刚刚被强制驱散,一辆黑色轿车便停了下来,潘启文小心翼翼地扶着吊着胳膊的叶蕴仪下了车,口中叫道:“小风,离妈妈的手远点儿!”
晚饭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潘启文将头埋在碗中,却一口也没吃下去,两只眼露在外面,痴痴地看着那一大两小,小风一双灵动的大眼忽闪着,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小宇一丝不苟地吃着饭,时不时一脸沉静地应对着小风,叶蕴仪自己吃两口,再给孩子们夹着菜,微笑的脸上,温柔与宠溺尽现。
这一刻,潘启文突然便明白了那以前总觉矫情的“肝肠寸断”是什么感觉,这是他的女人和孩子呵!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忍,明明他们之间的误会,已被重重解开,明明那么难,她也已原谅了他,一步步再次向他靠近,为什么偏偏要在他以为幸福已唾手可得之时,再一刀斩断他们之间那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本便脆弱的牵绊!
房门被推开,蕴杰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潘启文,径直将手中捏着的一份电报递给叶蕴仪,叶蕴仪打开电报一看,立刻捂了嘴,眼泪直往下掉,潘启文一把扯过那电报,上面赫然写着:“爷爷病重,速带孩子回美国!”
分离
更新时间:2013129 12:51:03 本章字数:3468
潘启文看了看惨白着脸,急慌慌吩咐着妈子收拾东西的叶蕴仪,他一把揪住蕴杰的胳膊,将他扯到门外,他的手肘将蕴杰横压在墙上,低吼道:“叶蕴杰,她才刚刚出院,就这么几天,你都等不得吗?”
蕴杰脸色一变,他挥开潘启文的手,轻哼道:“夜长梦多!有本事,你自己去跟她讲!”他冷冷一笑:“潘天一,你敢不敢跟她讲,爷爷的病是我编造的,你又敢不敢讲,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启文颓然放开他,垂了头,默不作声地推门进去。
门外,一直着在两人身旁的黎黛板起了小脸:“蕴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二哥和你姐爱得那么苦,你就忍心拆散他们吗?”
蕴杰眼神闪了闪,他一把将黎黛揽进怀中,叹口气:“你以为我是想拆散他们吗?若我姐在这里,这天天游行、传单满天飞,还有那么多的明枪暗箭,你以为能瞒得过她吗?若她在这里,你要她怎么去面对这些?比起胳膊上的伤痛,你觉得,这个她更能承受吗?她跟我去了美国,即便她知道了这件事,不身临其境,感受自不会那么深,也不会那么痛苦!事情过去了,她若真肯原谅你二哥,自然会回来!而若她在这里,深深切切地感受你二哥带给她的羞辱,你觉得,你二哥又有多少机会?澹”
黎黛偏了头,一脸怀疑地看向他:“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哥?”
蕴杰冷哼一声:“死罪可恕,活罪难逃!”他一把拉住要往屋内走的黎黛,笑道:“你现在跟他说也没用,类似的话,你大哥早说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