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妖奔涌而来，密密麻麻的跟蚂蚁似地，清衣看的忍不住心里发毛，这人抱着自己，好像剿灭这么多妖怪，不大可能吧。
但是她的想法赶不上莫尘轩的剑。黑色的，黄色的血液，恶心的四处喷溅，莫尘轩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只为突围，上来的，都得死。
血，尸体，横飞了上来，又落了下去，清衣呆滞的瞪大了眼，如此血腥的杀戮，让她想到千重那日横肆杀戮的殷红，只不过一人杀的是妖，一人杀的却是人。黑压压的雾气随着血腥的锐增，而渐渐的有些褪去了。前方的道路也微微的看得见了，清衣看着依旧一脸冷漠，将妖命视若草芥的莫尘轩，恍然觉得这个人她好像是认识的，可是这种熟悉感还没有涌上来，便碎在了那双冰冷神样的目光中。所以她只是转过头，看着即将到达的出口。
忽然，她感到腿上一阵吃痛，咬着牙转过头，就看到自己的腿竟然被妖怪咬住了。但是莫尘轩速度迅猛，只顾向前，没有发现。清衣皱着眉头忍着痛看着现在的情况。众妖不敌莫尘轩的攻势，已经惶恐的被莫尘轩杀出一条血路，一鼓作气的话就能冲出去，但是若他现在稍有停留，那些虎视眈眈的妖怪，定然会一鼓作气全数扑上来。
纵然莫尘轩神通再大，恐怕也难冲出去，定然是两败俱伤。思及此，她暗自用功，闭住心神，已减轻痛楚，一声不吭的任那妖怪咬着，心里只能期待莫尘轩快些冲出去。但是，那咬着她的妖怪，可能有毒，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一圈圈的游走过她的身体，像刮骨一样层层摩挲着她的心，让他开始浑身发冷，眼前开始虚虚浮浮的。
莫尘轩本来就是将斩妖除魔当做己任，加上常年孤身一人，所以突然多了个清衣，他也习惯性的无视了她的感觉，只知道人没丢就成，然后一刀挥起，直冲出了妖魔阵。
冲出妖阵，一身道袍也是燃尽妖血，浑浊不堪，冷冷的抹去脸上的血，莫尘轩低头，却看到了已然昏死过去的清衣，以及，她脚上那骇人的血口。红色的血液不断不断的向外涌着，而那伤口上已经暗暗发黑。
莫尘轩不禁愕然，万年不变的冰雕脸上，终于有了动容。他慌忙点住清衣几大穴道，可刚一点，就知道毒气已然游走过了大半个身子。为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这样的痛楚，她咬紧牙关究竟是忍了多久。莫尘轩冰一样的心煞是四分五裂，慌忙扶起她的身子，背对自己，而自己盘膝而坐，双掌施力击向清衣的后背，为其驱毒。
浓烈的黑气，一丝丝从清衣已然酱紫的脸上，缓缓的游走，一点点从七窍流出。就这样约莫一个时辰，莫尘轩忽然睁大了眼，只见那冒出的黑气中隐然伴着一丝红光。这，这不是魔毒吗？难道那妖孽的毒和魔毒弃了反应，相互抵消，一并被他的内力逼迫了出来。思及此，莫尘轩心中莫名的欢喜，但是他定睛一看，魔气毒气相继涌出后，清衣的身体里竟然慢慢的滋生出浓烈的黄气。
这黄气色泽虽淡，但是他能感觉得到，那一股股的正气和雄浑之气，决然不会与魔相关。难道，难道是？不，不可能。莫尘轩微微摇了摇头，霍然转身，全身心的为清衣倾尽余毒。
清衣混混沌沌的意识里，只觉得有什么力量在争斗着，搅得她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但是多年的训练，早已让她学会了咬牙死撑，不轻易因为疼痛而喊出声。渐渐的，那疼痛消失了，而一股力量柔和的游走在她的身体，使得刚刚疼痛的身心，微微恢复。这，是怎么了？
“什么！”
龙
就在那奇怪而舒服的感觉渐渐涌动全身的时候，清衣霍然睁开眼，就看到了微亮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平原，黑漆漆的虽没有锦树繁花，但是清衣已经知道他们出来了，而却行了很远。
“你带我来的这里？”清衣没有回头，但是她感觉到了莫尘轩的气息。”这里没有丝毫妖气，反而有点清冷的感觉，说明他们早就离了虚境很久。
“是。”清衣正在想着，听到莫尘轩低沉的回答，不由一愣。这一声为何如此凄凉伤恍，好像心上有一把刀，一不小心就那么轻轻的划了一道。
“你怎么了？”她疑惑的转过头，就看到莫尘轩那万年冰冷的脸上，布满了担忧，虽然依旧是木然的表情，可那神一样的眼神，却挫败的微微有些灰，好像染了世间的纤尘，再也不能一世出尘。
“你，你怎么了？”清衣不禁愕然伸手去拉莫尘轩，莫尘轩没有躲，任由她冰冷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那一双眼却一丝不苟的盯着她的眼。
“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没有吧。”清衣本想说她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想想，废话多说无益，她跟这道士不过是各位所需，最多就是他好心帮自己一下，犯不着这么多事。莫尘轩微微的想要扭过头，可额头好像还在贪恋清衣手的温度，转到一半，却始终是没有离开。
“这里是东皇虚境内部，在越过前面的山头，就到困须山了。这里没有妖物，但是有通灵的兽类，要多加小心。”莫尘轩淡淡的说着，她一说清衣才想起自己是受过伤的，不由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包扎过的脚，以及现在的健康状态。
“你帮我都治好了？那我睡了几天！”清衣一想到这些，立刻就想到自己当时的情况，肯定是中毒不轻，不晕个两三天是不肯能的，也不知道魔毒过了没有。而且千重！
“一天而已。”
“真的？”
“你体内魔毒和妖毒一起相溶化解了，歪打正着，以后只要小心，应该就不会再发作。”莫尘轩稍显轻快的说着，却看到清衣微微吃惊的样子。
莫尘轩一怔：“你是太高兴了？”清衣慌忙摇头，指着莫尘轩。
“你竟然在笑。”莫尘轩一愣，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不可能吧。从小到大他从未笑过，从来都是冷漠淡然。可是当手抹上那牵动的嘴角时，世界恍然响起了惊天雷鸣。
他从小都是不笑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开心的，欢笑的，在他看来，却没有任何意义与价值。有时他也对着湖水努力微笑，可是像冰封一样的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直到师父的手抚上他的头。
“那是你的劫。当你笑出来的时候，你的劫便到了。”
往事流光，莫尘轩不由看向了清衣。清衣却兀自起了身，看着辽远的疆域，不禁微微有些急切。“这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火红的背影无论何时看到，都好似有落花漫天随她飞舞，莫尘轩微微凝了心神。努力让自己恢复往日的沉着和冷静。
“不出意外，就是一天。”
“那现在就走吧。”清衣说着，脚已经向前奔去，没有看到莫尘轩脚下的黑色草地上，血迹斑斑。莫尘轩没有吭声，只是起身，快步随她而去，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越来越不能控制的自己随清衣而转的情绪。好像不论她说什么，自己都要千方百计的满足她。当真，是天定的吗？莫尘轩木然的脸上，被长风拍打过茫然的深沉。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清衣发现还真的有很多巨大的灵兽，甚至连麒麟，九色鹿，这种被世人奉为神灵的神兽，都能看到。它们跑来跑去，自得其乐，完全不肯腾出一秒钟，来看看她们这两个外来的人。
“好像没事啊？”清衣几分欣喜的看着珍奇异兽，眉间的警惕渐渐松懈。等了良久不见莫尘轩反应，清衣奇怪的回过头，就看到莫尘轩苦苦的牵动嘴角：“佛曰：不可说……”
他一个道士冒出佛家的话，清衣一愣，回头，就看到一个长着骆驼头蛇脖子外加鹿角的巨兽，金光闪闪的向他们这边走来，锋利的五指爪老远的就闪着寒光，向这边走来。而那些本是悠哉的灵兽，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走。”就在清衣发呆的功夫，莫尘轩霍然御剑而起，拉着清衣就向高空飞去。可是还没走多久。那怪物吞云吐雾的抬起头，看着他们的方向，哗的一下伸出爪子轻轻一挥。就在这轻轻一挥下，一股劲风霍然而生，涌向她们。而整天暗色的天空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似地，骤然乌云扭在了一起。
强大的冲击一下子袭击了两人，清衣霍然醒悟：“这，这是龙啊！”
莫尘轩强忍住风力没有吭声，只是迅速落地，拉着清衣狂奔。清衣慌忙回头，看着那条巨龙，那条巨龙却不放过她们，猛地一跃，巨大的阴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正不断的下坠。清衣愕然。这龙，竟然想就这样一个千金压顶直接把他们压死！
莫尘轩慌忙单手施咒，凭空突然出现无数剑影，淡蓝色的剑光呼啸而过，直直他们头顶的龙腹刺去。虚幻的剑影，在遇到龙身的瞬间，突然的实体化，蹭蹭的刺入龙身。“嗷唔”一声，那龙剧烈的摆动着身子，滚滚血液若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快走！”莫尘轩瞅准机会，再次拉着清衣狂奔，可是清衣看着半空中那疼的不能自已的龙，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它，好像很痛。”莫尘轩霍然停住脚步，奇怪的看着清衣。明明是那龙要置他们于死地，为何她要觉得难过。就在他们停步的瞬间，那条龙突然间像发现了目标，又冲着他们，扭着身子狂奔而来。
整个大地都不禁跟着龙的步伐一阵一阵的。莫尘轩再次出手，比刚才还要多的光剑再次瞄准了这条巨龙。虽然它体型吓人，但仅凭他那千金压顶的招式就知道他身大无脑，只会来蛮的，如果是这样，就好办多了。
锋利的剑影再次刺穿巨龙那鲜亮的鳞甲，巨龙“嗷唔，嗷唔”的连声大叫，锋利的爪子死命的朝莫尘轩挥来，莫尘轩未料到它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如此迅速的反应。当即躲闪不及，但他猛地将发呆的清衣摔了出去，而自己则被那锋利的爪风刮伤了左臂。钝重的痛立刻漫上了莫尘轩整个身子，莫尘轩眉头紧皱，脸色一阵苍白，却没有停住进攻的架势，只是霍然御剑而起，飞刀巨龙上空，看着几近发癫，搅得整个天际混做一团的巨龙。
天空因为乌云的聚集，越来越多，聚在一起引来了滚滚的闷雷，好似老天都在震怒着什么。莫尘轩眼眸结冰。龙乃天界圣兽，断然是不能斩杀的，但是不杀它，它断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等到回来的时候，难免还得从这里经过，最大的限度的话，就是打残它！
思及此，莫尘轩双眸一敛，当即瞄准了巨龙的眼睛，忍着身体的疼痛，当即结印。一把水晶一样的光剑，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手指唰的一声指向巨龙，那剑立刻像收到命令似地朝着嗷唔乱叫的巨龙的眼睛直奔而去。
那巨龙正痛的左右翻滚，看到又来了一把剑，想躲可整个身子疼的不能动，巨大的眼睛呆滞的等着那剑直接刺穿自己的眼。忽然，一道红色的身影跃入了巨龙浑浊的视线。莫尘轩一愣，就在他一愣间，清衣迅速抽剑飞身，竟直接将莫尘轩的影剑打飞了！
若是平常人恐怕早就跳起脚来破口大骂了。你说这人有没有毛病，这是在救她，她倒好，直接来了个前功尽弃。可是。莫尘轩向来不是平常人，所以他长袖一甩，收回长剑，捂着流血的左臂，一语不发，神一样的眼眸没有任何情感，只是看着清衣。清衣感激的望着他，迅速的转过身，看着巨龙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龙受伤，心就疼的厉害。她看着巨龙，巨龙奇迹般的停止了扭动的身子，看着她，忽然它呼哧呼哧的吐着粗气，好像是一种恐吓一般盯着清衣，清衣没有言语。继而莫尘轩看到了令人乍舌的一幕，清衣竟然缓缓走到巨龙的伤患出，小心的抚摸着，继而双眼微湿的看着巨龙。
“是不是很疼？”要是搁平时，准有人说她是傻子，竟然跟动物说话。但是此时换了地点，换了场景却就不一样了。巨龙等到了眼看着清衣的眼，忽然“嗷唔”一声仰天一声长啸，然后掉转身子，张开了血盆大嘴。
清衣依旧没有动，只是看着巨龙。莫尘轩却早已接好了印，只要巨龙稍有动静，他决然不会去管什么天规定律，直取它的心脏。远处的天空雷声滚滚的已经从边界上下起了倾盆大雨。那大雨轰鸣着一点点的向这边靠近，泥土潮湿的气息带着腥气和寒冷一波一波的向这边涌来。
那巨龙张大了嘴吞吐出浓烈的血腥之气，清衣却只是看着它，忽然轻声：“弄疼了你了吗？”那巨龙霍然闭上嘴，浑浊的大眼睛，忽然哗啦啦的落下两股水流。清衣一愣，莫尘轩紧绷的神经，忽然噗的一声整个就送了起来。感情这大巨龙白长了这么大个，这是真的疼的哭了。它这一哭，远方奔涌而来的暴雨突然停住不再靠近了。
清衣却没有笑，只是伸出手去扶巨龙的眼睛，巨龙这次没有躲，任清衣小小的手掌爱恋的抚摸着他的头。清衣拍了怕它的头，又转身看着那些伤口，心疼的拿出伤药。
“可能会痛，你忍忍。”她看着巨龙说着，巨龙好像听懂了她的意思，嗷唔的轻声映着。清衣将伤药倒在巨龙的身上，巨龙身子猛的一动，就再也不动了，可是眼泪哗啦啦的流的更加凶猛了。
清衣上好药，看着那些鳞片上鲜红的血液，下意识的用袖子去擦。她动作很是轻柔，那巨龙似是从疼痛中缓过神来，被清衣轻柔的动作抚弄的极是惬意，微微的发出满足的叫声。清衣看着它贪婪的样子不禁婉然一笑。这一笑下，那巨龙霍然瞪大了眼，而在一旁的莫尘轩更是呆立在哪里。
飞花十里做落雪，围绕在清衣周遭，一层淡淡的黄光衬得她一身红衣倾国倾城，却又掩不住娇弱中让人不能挪目的坚韧和正气。当真，是在哪里见过的吧，这人，这光，都是见过的吧？莫尘轩的心轻轻的说着。
巨龙瞪着眼瞧着清衣，忽然缓缓起身。清衣一愣，也站了起来，那龙忽然低下它笨重的头颅，伸出它热气腾腾的舌头舔上了清衣的脸。清衣先是一愣，继而开怀的笑了。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她欢笑着抱住巨龙巨大的头，一直板着的脸绽放出绚烂的花朵，使得整个脸一改过往死气沉沉的阴霾，好像拨开了连年的阴暗，终于见到了青天。
那巨龙任清衣抱着它的脖子，忽然，浑浊的大陡然冒起一道黄光，周遭立刻弥漫出一种压抑的厚重。巨龙霍然张开嘴，朝着清衣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小心！”莫尘轩惊叫出声，迅速飞身，可是哪里还赶得上！
困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