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无数条黑线从千重头顶排下,而乌鸦嘎嘎的瞬间飞过去几只。
“该死!”千重咬牙切齿的咒骂,只顾着跑,怎么就忘了辨别方向。就在懊恼间沈青却又扔给他一个袋子。“这什么!”千重气急败坏的接过,沈青依旧昏昏沉沉晃晃手。“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姑娘在西边浅野镇晕倒了,现在就躺在万福楼里,恩,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半夜尿急,出来上个小号,恩,天色不早,我该继续回去睡了……”
沈青转身,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东倒西歪,边走边说。等他说完话,人早就不见了。千重愕然的看着他,下意识翻开袋子,忽然将袋子挂在腰间,嘴角却挂起一抹灿烂的笑。
“谢了,好兄弟。”他轻轻的说着,蓦然御着黑木棍飞上了天,朝着西边,飞速而去。黑夜中沈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敛起了眼眸,恰在此时,他远远看见老大老二扶着老三飞入皇城,心立刻凝成了疙瘩。太子爷不可能击败老三的啊,蓦然想到千重刚才的眼,心不由重重打了个寒战。不对,这事肯定不对,要好好查查。
咱说这千重这边是拼力拼命的,清衣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襄难过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清衣。那日她突然双眼杀气,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而阿木突然蹿了出来,突然张口,竟然咬了清衣。
当时可把他吓坏了,阿木的凶残他是见过的,下意识以为阿木要弑主,当下就要扑上去。可阿木只咬了一口,就蹿了回去,而清衣也晕了过去。他把清衣带到客栈,找了好些大夫,人人却都说是瞧不出,只有一个道士路过,上来看了一次,大惊失色的说什么她中的是魔毒,魔毒发作是要杀人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屁滚尿流的逃了。
“魔毒啊。”客房里的上襄轻轻的说着,忽然伸出手抚上了清衣的额头。魔毒家里人时有提起,他也是听过的,可是这样一个女子会因魔毒变成杀人的魔吗?冰凉的额头传来一阵阵森寒,而清衣忽然动了动,然后整个人缩成一团,双唇惨白,身子止不住的战栗。
魔毒发作时不是只是杀人吗?为什么她会有这种症状?上襄心里疑惑,手却突兀一紧,清衣冰凉的手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上襄一愣,清衣却喃喃开口念着千重的名字,外加无赖,流氓,骗子一并数落了。
上襄的心突兀的凉了。唉,怎么说这段时间,他对这个冷冽孤绝的女人还是很有感情的,或者说从他第一次见她,就被她孤绝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就想要接近,想要温暖。所以天晓得他家明明是在北边的,他看出清衣要向西行,才故意说自己家在西边的。
可惜啊可惜。可惜他长了个娃娃的身子,还一脸弱不禁风,人家虽然正眼瞧他,却绝对没把他当男人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你说无心就无心吧,偏偏这清衣心里还有个人。有个人就有个人吧,可她还非说没有,非说不是,你看看这事闹的。
你直接说有,咱上襄兄也好死了心,但是你自己看不清,非别扭的说没有,纵然咱上襄兄长得像个娃娃,但是内心好歹都是活了二十有七的大龄青年了,什么问题看不透啊。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和她的隐忍伤怀,他就断定了她和千重两人是彼此爱慕,却都是身在局中,雾里看雾。于是这让他不由的就生出了一丝侥幸,侥幸千重那小子再也不要出现,而自己找人解了清衣的魔毒,陪她找到那什么碧血石然后乐颠颠的,领着她跟自己回家去。
咳咳,这本是个很平常的第三者的正常心理。但是,他这个第三者太有良心了,所以这么看似平常却是棒打鸳鸯的恶毒事件,他还是做不出的。特别是听到清衣已经被害到这个地步,却依然念念不忘千重的时候。
“唉……”上襄重重叹了口气,柔弱的身子微微站起,想要抽回手,去开窗子通通风。可是他起的随意,完全没有想到清衣竟然握的这么紧,虽然是在昏睡中,却依然好像有意识,把他当千重就算了,最倒霉的是意识到他要走,竟下意识的用尽了力气将他往过拽。
上襄一个不留神,被她猛的一拽,整个身子竟然就压在了清衣身上。压上了就压上了,这也没什么。大白天的他也不是故意的,站起来拍拍衣衫,走人就是。可是错就错在,压就压上了,这脸还很不巧的埋在了清衣的脸侧,而清衣微带的体香和急促的呼吸就很不凑巧的,一并吹红了上襄的整个脸。
上襄微一转头,嘴唇就不小心擦过了清衣的侧脸,登时整个人变得火辣辣的烫,口干舌燥的感觉在这一刻要命的袭来。他本想立刻跳开闪人,可是,可是这身子和这心,在这一刻极其无耻的背叛了他,因为他发现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扳过了清衣的脸,而大拇指的指腹,已经下意识的摩挲着清衣渐渐温润的双唇,而他的头,正在一点点的靠近那双极具诱惑的唇。
邪念在这一刻如洪水猛兽般,将他淹没。
火山喷发吧
迷恋的气息一点点的在周遭扩散开来,而清衣双目紧闭,茫然无知的,只知道紧紧的握紧手中的人,却不知道早就搞错了人。
上襄被温软的气息包裹,纵然他的心拼命后退,可这身子,这双唇,眼看就要贴上去了。忽然一道碧蓝的光芒突然从清衣的脖间直冲而出,上襄一怔,下意识后退,可清衣却死死的拽着他的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根黑不隆冬的烧火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后面的人没有开口,而他脖子上的烧火棍也没有利刃看起来有杀伤力,但是浓烈的杀气,几乎在一瞬间侵染了整间屋子的杀气,和浓烈的血腥之气,已经让他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松手。”肃寒的男音,冰凉刺骨,使得上襄无形间觉得有一根闪亮的剑,正准备朝着他的咽喉一刺而下。他恍然已经猜到了身后的是谁,下意识的要松开清衣的手,可是他忘了,本来就不是他要握上去的,而是清衣死死的握着她的手,他身子本就弱,自然抵不过修武之人的力道。于是他拽了拽,没拽出来,只得一点点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两人皆是大惊。起先是上襄。听惯了清衣叫骂无赖流氓骗子的,又加上是情敌的特殊身份。不由自主的,他就将猥琐大叔的形象赐给了千重,使得千重在自己情感增加的同时,日益丑陋不堪。可面前这个姿颜异绝,眉宇不羁的正直有为大好青年,实在,实在不得不让他瞪直了眼好好打量。
虽然他现在怒目相视,逸绝的面容像一块坚冰,但是强大的气势随着肃寒的琉璃色眼眸,竟逆转成了一种不可挪目的霸气与冷峻。纵然他现在双目憔悴,浑身是血,但没有丝毫落拓,反倒如清衣般拥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坚定。
“我,我……”上襄只觉口干舌燥,张开嘴,支吾着,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千重瞪直了眼,倒不是因为上襄长得天真清秀外加可爱,完全一副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拍拍头,捏捏脸的样子,而是,他看到了什么!苍天啊,手,手,清衣竟然握着这小子的手,握的这么紧!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哦,不,还一副死不送手的样子。他不惜性命,废寝忘食,连伤都顾不得治,日夜兼程的来救她,难道,难道就是为了见证她越狱出轨不成。他怒火中烧啊,怒火中烧,看样子,自己晚来一步,她还要和这小子,这小子……
苍天啊,我千重自打出生就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最多就是忤逆你的旨意,不愿意当皇帝,可我这不都是为天下黎民着想吗。你为何,为何要如此对待我!
心在这一刻由于强大的愤恨,碎落成了不平的暴力,让他下意识的转移目光,步步逼近上襄。
“是你勾引的她的!是不是!”肯定是这小子,清衣那么坚定,那么冷淡,怎么会对除他之外的男人有兴趣。再说为了引起她的兴趣,自己可是死缠烂打了好久的!这小子没可能这么快得到美人心的。
上襄知道误会,可是看着凶神恶煞的千重,实在,实在是开不了口啊,现在这状态,这情况,说什么只怕都不能平息眼前这人的愤怒吧!哭死,清衣,你还说他老是笑,这,这明明就是个鬼阎罗嘛!
就在上襄欲哭无泪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呢喃的声音,响在充满杀气的房间。
“千重……骗子……”
这一声无意等于天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千重暴怒的神经,霍然清醒,看向床榻上的清衣。面侧惨白,浑身战栗,这,这完全是魔毒发作的症状,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跟这小子,跟这小子……
可这手!他目光如刀,割过上襄的脸,上襄慌忙开口。
“她把我当你了。”此话一出,瞬间,上襄觉得风流云散,阳光普照,大地复苏,活着真好。
“千重……”清衣又喃喃的念叨着,千重稍有缓和的心,立刻春暖花开,看吧看吧,都说了还是自己的,想的还是自己,噢噢,撒花,欢呼。不由的劈手分开那双碍眼的握在一起的手,将清衣的手,紧紧的抓在了手心,琉璃色的眼眸温柔的看着清衣,伸出另一只手拂去她额前散落的发,动作极其温柔小心。如果刚才他是一头野兽,那么现在他就落差极大的成了小白兔!
这落差太大,让上襄一时不能接受,与其说他不能接受千重变得太快,不若说,他不能接受千重爱清衣已经爱到忘我的境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满身的疲惫,满身的伤和这巨大的转变,都是为了谁。可是既然爱的这么深,为什么要给她下毒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千重却突然扶起了清衣的身子,让她盘坐而起,背对着自己,双掌结印,就击上了清衣的背。
上襄不由瞪大了眼,就见一股黑气随着千重额头冷汗的增加,袅袅的从清衣的头顶冒了出来。虽然上襄不懂武功,但是解毒的阵势他也是见的多了,不由一怔。这完全是在解毒,那清衣为什么要说是她下的毒?
思及此不由再次打量起千重,不得不感叹,他对清衣好温柔,就连解毒,都是循序渐进,不敢过激半分。因为过激虽也可以解毒,但是清衣定然会倍感痛苦,循序渐进就好多了,但是这样循序渐进最耗内力,看他这满身的伤……上襄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走出了屋子。虽然不甘心,但是自己现在确实帮不上忙,不如给他们打打洗脸水,泡壶茶。擦汗,为什么觉得自己在为他人做嫁衣!
上襄站在门口,看着紧紧闭上的房门,内心刮过阵阵萧瑟秋风。可惜,没有落叶悲凉的符合他,所以他依旧是仰着微笑的脸去招呼小二,只是怎样灿烂的笑中,都不可避免的落下了一丝苦。
爱一个人就是看她高兴吧,纵然她爱的根本不是自己。
千重全神贯注的给清衣解毒,完全没有注意到上襄的离开。眼看就要解完了,他的心还未放松,突然一股奇怪的魔气,不知从哪里又蹿了出来。这,这。千重不由大惊,难道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又给她注了魔毒?
刚才那小子?不像,那到底是?来不及多想,他突兀的凝集力量,拼力相抗,纵然不能消除,只要暂时压制住,日后再想别的办法。
可是,光这压制,自己现在这身子恐怕……
救你舍我
痛,巨大的痛在全身游走的,好像要抽干她的骨髓。清衣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懦弱的神经喊出痛苦。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忍了,自己吞了,才能在下次面对的时候,不会退缩。她早就学会了吸取经验的存活,只是经验往往带着血泪。
就在她拼力抵抗疼痛的时候,忽然整个身子一轻,痛感突兀消失,一股熟悉的味道在瞬间将她包裹。清淡的浅草香,疏疏淡淡的萦绕在她周围,让她在瞬间觉得欢心,而就在这舒心的气息里,忽然眼前被抹鲜亮的红所侵袭。
巨大的红莲盛开在她周遭,一个男子背身而立,明明好近,可伸出手却始终也够不到。她记得,这是他梦中的男子,出现过无数次,却永远看不清真容。不管自己长到多大,而他依旧是那样背身而立,好像暗含无限忧伤,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是谁?”清衣不禁问出生,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的一切却突兀的消失,而一个声音急切的响在她的世界之外。
“清衣,清衣!”清衣的心一紧,千重!
“千重!”她惊叫着霍然睁眼,看着对面的纱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可是这梦好逼真。她有些奇怪的晃了晃头,却发现不疼了,再看看周遭的环境,心猛的一动,一只手却从背后,紧紧的拦住了她。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这身体好像早已习惯了他的轻薄,微微有些顺从的迎合他抵上来的下巴。
“你醒了,真好。”轻轻浅浅的气息,伴随着温柔的话语,本能的让清衣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清衣一顿,恍然要转过身去看他,却突兀的记起他断袖的瞬间,不由有些赌气的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开口。
“你还记得回来。”这话一出口,她立刻就觉得不对,不是应该说你走的吗?为什么说出来的却是这么酸溜溜的,完全不像自己的怨妇一样的话语。肯定又要被这个无赖嘲笑了!不,不对,说这话的人肯定不是自己,恩,打死都不承认这话是自己讲的。
清衣的心里一番自我排解,满心贯注的等着千重回话。可是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动静。
“喂!”她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可是空荡的屋子只有她单薄的声音。不是又睡着了吧!清衣一阵气结,想到他上次给自己解毒解到一半就睡着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自己在他心中就这么无所谓吗?思及此,不由霍然转头。
还是那句老话,不看倒好,一看那就不得了。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看着面前浑身是血,面色惨白,昏死过去的千重。
假,假的吧。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会是那个天地无羁的无赖。一定是还在梦里。清衣皱起眉,揉了揉眼。可是不管她揉多少次眼。甚至把眼睛揉的微微发肿,她能看到的还是半死不活的千重,还有,还有他死人一样的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她恍然想到,他刚才是怎样的笑着,怎样的抱着自己,怎样的说着看似清浅,实则沉重的话语。心,在这一刻不断的收紧,收紧,收的整个人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精力,只能痛苦而茫然的紧紧抱起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