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才觉得心里既涩又痛,痛的他恨不得当下就挖出自己的心脏。只是,身为帝王,就应该有一个帝王该具有的自觉和气度,就算有再多的痛,再多的苦,也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
永远,永远……
躺在寝宫的宝融直到萧衍离开後许久,才觉得浑身的筋骨就好像散了架般痛的要命,尤其是身後那处耻人的地方,更是疼的他直在床上打滚儿。
洁白的床单上,到处都染上了点点猩红。
直到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痛楚才稍有缓解。他仰面躺在床上,蒙著薄汗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定,传递著幸福同时又交杂著忧愁的眸子无助的盯著自顶上垂落的流苏,嘴里只低低念叨著一个衍字。
他又怎麽会看不出来,往日的萧衍,明明是在冲自己笑,可他却分明的看到,那扇温柔的笑眼背後,还藏著淡淡的愁苦和焦忧。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受伤,只是当他受了伤时,却无人倾诉,只有他一个人来承担。
每当想到他总是独自一人舔舐那些血肉淋漓的伤口时,宝融就总是默默的坐在他身边,什麽都不说,只是静候在一旁,估摸著他的茶凉了,就替他重新换上一盏热的,而且脚步声轻的就犹如猫走过。
或许,这就是作为一代帝王所应付出的高昂代价吧!
突然间,门外似有人走过,发出了窸窣的脚步声,将宝融的思绪瞬间拉回,紧接著,便是吱呀的开门声,他还在想今天下朝的时辰是否提前了,便听一道极为柔和悦耳的女声传入耳内。
“少傅大人,皇上派奴婢来伺候您洗漱更衣。”
洗漱?更衣?宝融大睁著眼睛,吃力的扭转头,惊道:“你…你是谁?”
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个女人不错,只是那眉眼之中,却异样的生出了几分男子才有的俊俏。
“奴婢是皇上派来的,名叫达唤,少傅大人叫奴婢唤儿就好了──”
这个叫做唤儿的女婢似乎一点都不怕生,直直的就冲龙床走去,倒是宝融害怕起来,紧紧的扯著被子的一角,紧咬著牙齿向後蜷缩著身子。要知道,他这层被子下面,可是一丝不挂的呀!
“别、你别过来,洗漱什麽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就、就不劳烦姑娘了──”在宫中,宝融一向习惯称宫女为姑娘,尽管萧衍已经告诉他数次要他改变称呼,可著十几年养下的习惯哪是那麽容易就改掉的。
於是,萧衍也就放任,由著他这麽叫了。
“这怎麽可以呢?皇上亲口叮嘱奴婢,命奴婢好生的伺候著大人,还警告奴婢说若是哪里伺候的不周,就要了奴婢的脑袋。”说道这儿,唤儿摸了摸自己脖子,低声嘟囔起来,“奴婢的脑袋虽不值几个钱,但也是爹娘所生,也是一条命──”
“少傅大人,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光看您躺在皇上的龙床上,而且到现在还是满脸未退的红晕,奴婢就知道您与皇上的关系不普通了──”唤儿笑著走到床头,手指刚刚碰触到明黄色的锦被的一刹那,宝融就急的向後躲,不料却扯到了下体的伤口,痛的他立刻躬起了身子,手慌张的也不知该落向何处,只能尴尬的揪扯著床单。
可当他半睁的眼睛扫过床单上那些或大或小的血点时,眼里虽溢出了惊讶和羞耻,却已无力再去做什麽了。
“少傅大人──”唤儿倒是一脸的焦急的跑上去,一手抚上了他的肩头,“您没事吧!”
“没、没──”可是话犹未了,就觉得脑带骤然变的好沈,眼神也是飘忽不定,这中状态持续了几秒锺後,眼前便被一阵黑暗所笼罩。
唤儿见他彻底昏倒在床,嘴角忽然勾出了一道狡黠的浅笑。
萧宝融?有点意思──
她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宝融裸露在外的双肩,然後转身,丢下了几声急促的短小,便扬长而去。
(14鲜币)朕不介意教教你,什麽才叫尊卑
夜半,萧衍脱著疲惫的身子踏入寝殿,在烛火的照耀下,那袭明黄色锦袍的色泽更显贵重大气。他走到床头,目光深凝的望著沈睡中的宝融,然後又慢慢的掀开被子,直到确定下体的伤口已经被上过药,才又给他将被子掖严实。
那之後,他便依在宝融身旁坐了下来,背倚著床棂调整好姿势,就慢慢抬起了宝融软绵绵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缓缓的抚摸起那如瀑的黑发来。
萧衍摸著摸著,嘴角忽而扯出一道苦笑,自语道:“融儿,我的融儿,如果没了我在你身边,该怎麽办呀!”
“……”
“看看你现在睡觉的模样──”他手指突然轻轻的刮了一下宝融的鼻梁,含笑道:“简直是半点防备心都没有,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唉,如果我不是皇帝,而你也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该多好呀!我带你去深山中找个僻静的地方,那里有山──”
他说著,沈霭的目光中好像出现了一副旷世奇景,修长的手指在移至那两瓣柔软的唇时,仓促的颤了一颤,继续道:“也有水,对了,还有你最爱的什麽小兔子小鹿之类的动物,我每天上山砍柴,而你呢,就在家里给我做饭,对,就做那个什麽来著──”
萧衍的声音居然哽咽了,他仰著头,望著偌大的寝殿,再将目光移至那方红漆乌木桌上,突然呵呵的笑了两声,“管它是叫什麽,哪怕只是一片破烂的叶子,但只要是融儿你亲手做的,我萧衍保准吃个精光──”
拢在被下的手指无端的动了两下。
“吃个精光,你就不怕把肚子吃坏吗?”宝融侧过了脑袋,望著萧衍,淡淡的质问中满含著关切和情爱。
萧衍突然低下头,英俊的五官突然笼上了一层惊讶,但马上就柔柔一笑,又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小东西,竟敢瞒著我偷偷醒来,说,到底要我怎麽惩罚你?”
“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刮我的鼻子──”宝融说话的口气虽是带著些怒意,可心底却委实的开心。
这才是他的衍嘛!每到夜里,那个男人总是会让他以这样的姿势枕在腿上,然後慢慢抚摸著他的头发,还动不动就刮他的鼻子,说些不著边际的轻浮话语,每每这样,宝融就会努力的瞪他一眼,可萧衍却只是邪邪的一笑。
“咳、咳咳──”萧衍的几声轻咳令宝融大惊失色,以极快的速度爬起身子,也不顾被子滑落,将整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抱住他就焦急的问道:“怎麽了?要不要紧?”
“呵,没什麽──”萧衍怕宝融担心,用指甲紧紧的掐著掌心,这才舒展了眉头,含笑道:
“许是著了凉,没什麽大碍,你不用这麽紧张。这里──”他喘了几口气,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上了宝融光洁圆润的双臀,一根手指还有意无意的探向了那道细缝,“还痛不痛?”
经他这麽一提醒,宝融才似想起了什麽,脸颊处突然涌上了两片红晕,他猛的撤回双手,像个孩子般赶忙将自己的重点部位捂了起来。
後庭已经被上了药,所以剧烈的疼痛基本已经消失,虽然他这付身子已经被萧衍看过无数次,也碰过无数次,可他还是无法忽略那种被注视的紧张感。
“你、你竟然又让那些太医们帮我上药?”宝融低垂著头,恨不得立即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麽了?我的融儿害羞了吗?不过是一群老头子,被看看又不会少上几两肉,而且那群太医确实是有些法子,只要给你那里涂上那种药,不出几个时辰,就好了大半。”
宝融偏过脸,却又被萧衍的大手扳了过来,“刚才我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吗?”
“怎麽这样问?”
“别问这麽多,回答我。”
听萧衍语气严肃,也不敢隐瞒,“我只是听到什麽上山砍柴,还有什麽哪怕是些破烂的叶子,你也会通通吃光。”
萧衍定定的望著他,心里念道:没有就好,若是他真的听到自己那些悲观的话语,岂不又要担心自己了,在那之前,还是先瞒著他的好……
接下来的几日,季冉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每每见了萧衍,都只是匆匆的行个君臣之礼,之後便绕道离开,两个人之间的话变的更少了。
宝融见他们父子两人的关系如此尴尬,心里也是烦乱焦急,更令他不安的是,那孩子一见自己,就好像是见了瘟神般急速转身,亦或是装作没看见,扭过脸和身旁陪侍的小宫女们嘻笑起来。
宝融知道季冉心里已经结了一张无法扯破的蜘蛛网。那网上,沾满了孤独,也沾满了委屈。看著他,宝融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也是强装出一脸的笑容来伪装自己,用示人以弱的生存法则来让自己在这风云莫测的皇宫中活的更久些。
那日,他在御花园赏花,突然看到一只被雨水打折了根茎的海棠,心疼之下立即伸手想去扶起,可当他的手指刚碰触到那根茎时,指尖便传来一阵刺痛,他立即皱眉,还没来得及看看到底是什麽状况,就听到身後不远处传出了一阵银铃般悦耳的俏皮声。
“太子,您瞧瞧,那边的海棠花开的多漂亮啊!咱们要不去哪儿看看,顺便折上几只,奴婢给您编个花环,太子带上呀,一定会很好看的。”
季冉并未开口,可脸上那道强扯出的笑容却极是明显。
“好啊!既然唤儿都开口了,那我可一定要去看看,走──”
季冉迈著大步便朝那处争奇斗豔的海棠花群走去,宝融闻声刚一转身,就看到季冉和一个小宫女手挽著手,样子极为亲密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季冉在看到宝融後,当场就杵在了原地。
“奴婢拜见少傅大人──”
宝融一眼便认出了走在季冉旁边的女孩就是那日在寝宫所见的名叫唤儿的小宫女。他盯著她看了好一会儿,越看就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有,那天晚上,自己怎麽就突然觉得头昏沈沈的,然後就不醒人事了呢?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宝融很快便将这些疑问抛在脑後,跪地恭敬的开口。
季冉明明心里紧张尴尬的要命,可却强装出了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拉过唤儿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中,故意大声喊道:“唤儿,我们去那边赏花吧!”
“可、可是太傅──”唤儿有些为难的瞧著依旧俯首跪地的宝融,正犹豫著到底要不要离开时,就又被季冉狠狠拽了过去,“我们走!”
“是──”唤儿立即答了一声,可当他将目光从宝融身上移到眼前那片散发著清香的海棠花簇时,眼里却闪出了一丝狡黠,就好像得逞後胜利的眼神,狠毒而辛辣。
“唉──”待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宝融在慢慢起身,可膝盖却由於跪的时间过长而猛的颤抖起来,正在此时,眼下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抬眸一看,居然是萧衍。
“真是的──”宝融不自然的笑了一笑,慌乱的拍打著膝盖上的尘土,埋怨道:“这小道儿上的石子也太多了。”
“明天会有西域使节来皇宫,朕会设宴群臣,你也来吧!”萧衍冰冷的瞳仁中竟然浮出了一丝淡淡的恼怒。
宝融似乎察觉出了萧衍的异样,忙著抬头,却不想萧衍已与他擦身而过。
“衍──”他猛的转身,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烂熟於心的字眼儿,可却不见萧衍停脚。
“衍──”他又将音量抬高了几分。
这回,萧衍终於停了下来。他转身,雪亮的眸子顷刻间结了一层冰霜,用含著不屑的口吻提醒道:“朕──是皇上!以後再敢直呼朕的名讳的话,朕不介意再好好的给你上上一课,教教你什麽叫做尊,什麽叫做卑──”
宝融微启著双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根木头般怔怔的立在原地。
“别忘了,明天的宴席,朕会给你留个空位的──”
(11鲜币)你没事吧!要我扶你起来吗?
宝融诧异的望著萧衍的背影,俊逸的面庞顷刻间变得苍白脆弱,触目皆是落寞悲怆。
什麽叫别忘了?什麽又叫朕会给你留个位子?他萧宝融不是傻子,即便真是傻子,也能听出那话中衔著嘲讽和冷蔑。他忽的哼笑了一声,不自觉地仰头望著明耀的阳光,眼皮之上突觉一阵灼烫。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匆匆地低下头,找了条僻静的小道静静的坐在石块上,望著眼前拼命向外钻出的小草,雪白的袍袖拂拂飘动,黑发也被吹得零乱四散。
“我到底又做错了什麽──”他含泪,泄愤般的用手指使劲地扒挖著不算松软的泥土,“你说啊!你为什麽总是不说,总是要我去猜,猜猜猜,我怎麽会猜的到,我──”他激烈的动作慢慢变换,最後从石块上滑落在地,张著嘴想要大喊,可终究没有喊出声,而是默默流著眼泪。
他定定的坐在那里,直到黑幕中被星星布满,空气中升起了凉气,这才慢慢的起身,拖著早已麻痹的身体,就像个喝醉酒的酒鬼般,跌跌撞撞的踩在铺著青卵石的幽径上,不是撞上树,就是被石块绊倒,到最後,他居然又绕了皇帝的寝宫。
他望著眼前的寝殿,只是惨淡的笑了一笑,缓缓地迈著步子,走到石阶前,像个木头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背过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背倚著冰冷的红柱,露出了软弱无依的神色来。
“皇──”张公公端了一碗参汤从自院门径直走来,那个上字还未出口,便看到坐在石阶上的人儿,吓得立即瞪大了眼睛,险些撒翻了手中的汤碗。
可宝融却似没听到,直到张公公缓过神来,走上前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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