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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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归-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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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病是因为……如果夫人没事,那么,以后她就是燕夫人身前的红人了。

万一夫人还是死了呢……

她倒是想着左右逢源,可胡三娘三番两次的想要支开她,这让她心中的疑惑更甚。难道说夫人的病真的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夫人好得可能性就太大了。

孙五娘经历了一番很强烈的思想挣扎,觉得她猜测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另外篮子中白花花的银子扇动着小翅膀在她面前扑腾扑腾没完没了,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

听说当年燕夫人十里红妆压遍整个乌衣镇,邵娘子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这背后的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做人嘛!实惠最重要!另外俗语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慕文晴听着听着,嘴角微微勾起来,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打一巴掌再亲一口给一把糖,和亲一口再给一把糖的区别。

其实人都是贱骨头。

想到这里,她大步迈进了厨房重地。

“什么人,没看见这儿正忙着。误了晚饭,当心阿郎治你的罪!”一声河东狮吼,只震颤得慕文晴脚底一个哆嗦。

“哎呀,二娘子,您来了。您是过来看夫人的药的吧!我这厢就拿碗来装好。”孙五娘眼尖,抬头就见到了慕文晴过来,即刻扬高了声音,生怕人家听不到。

河东狮王大娘是厨房的管事,这会儿才看清楚竟然是慕文晴,她也低了头赔笑道:“二娘子,您怎么过来了,拿药这样的小事儿,怎不让玉香过来?”

慕文晴昂着头,带着些傲然道:“娘的药还是谨慎些的好。”眼睛斜瞟过胡三娘,见她脸色有瞬间的苍白,眼神闪烁。心中已如明镜一般。

王大娘笑道:“都说二娘子孝顺,果真如此。手脚还不快些,让二娘子等久了。”

孙五娘应了声“是”,手中却不停歇,早早装好了药,赶紧着提了过来。

慕文晴满意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剩下的药,道:“这次的药就不用复煎了,明日重新煎过吧!孙五娘做得不错,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我娘的药。”

孙五娘喜道:“多谢二娘子,以后奴一定竭尽全力做好。”

巧香接过了药,低头看了一眼,对着慕文晴点点头,慕文晴心中一动,又说了两句就离开。

两人出了厨房门口,径直回燕园。

行了一段路,转过几个弯,看见左右无人,巧香低低道:“二娘子,夫人因为病重,晚餐都在自己房中,怕不怕……”

慕文晴沉思片刻,权衡一番才道:“这迷梦非常难得,不是寻常毒药,分量想必很少,就连大夫也查探不出。阿娘吃得不多,菜肴不少……”

巧香点点头,暂时放心。

慕文晴却沉思起来,眉头紧缩。

巧香慢慢跟在身后,只觉得前方那小小的柔弱的影子突然变得神秘而强悍起来。心中又是喜,又是有些担忧。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另一只手掌,触碰到了伤口,身子一颤。

慕文晴猛然停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眼巧香,巧香快跟上前,慕文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巧香眼陡然瞪大,再看向慕文晴的眼中竟然多了些赞赏。

慕文晴接过篮子,平静看着巧香急匆匆离开,在拐角处消失了身形。

天色渐渐低沉下来,空中有淡黑色的云层集聚,风似乎大了。慕文晴默然而立,衣袂微微翻飞,发丝扬起。

邵娘子,我们终于短兵相接。

正文 018 相接

风声紧了,尘土渐渐飞扬,天空阴沉,终于飘起了丝丝细雨。

春雨绵绵如油,淅淅沥沥不停。

慕文晴喂燕夫人用了饭,又喝了药,兰香竹香服饰燕夫人睡下了,这才到了偏厅,因着下雨,下人们都一溜儿整整齐齐站在偏厅内。

巧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恭敬站在偏厅处等着慕文晴,看见慕文晴过来,她微抬起头,对着慕文晴眨眨眼。

慕文晴顿时心情好了不少,这第一仗不知输赢如何,她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但是蚍蜉不去撼大树,难道坐等灭亡么?

“嗯,这胡饼今日烤得不错,饼皮酥脆,好香!”慕文晴胃口不错,捏着一块雕饰花纹的胡饼咬了一口,芝麻散了一桌。

胡麻饼样学京都,面酥油香新出炉。胡饼汉朝时候就已经传入中原,金陵的百姓尤其喜爱。这是一种以面粉为主要原料的饼,一般是圆形,中间薄,边缘厚,中间有各种花纹。

“二娘子,你这是几日在寺中没吃过,所以才说好味。”巧香抿着嘴笑,“听说京城还有一种红绫饼餤,饼中还有馅儿,吃过的人都说是神仙美食。”

慕文晴咬饼的动作陡然停了,红绫饼餤,她吃过,那是在达官贵人府宴才能尝到的美食,一般的官员还没资格享有,圣上有时候把这种饼赐给新科进士。

慕文晴神色淡然下来,把那咬剩的胡饼随手放在了瓷盘中,又随意吃了几口饭,放下手中乳白色的象牙筷箸,走出偏厅。

廊檐下细雨连绵,上天密密麻麻斜织着一副水色锦缎。

天色渐渐晚了,身后的丫鬟们已经收拾了饭菜,通通放去杂物房,那里是下人们专门吃饭的地方。巧香吃了饭快速过来,她有些忐忑,不明白慕文晴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大概是因为今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吧,她毕竟,只有七岁!

巧香眸中隐现了心疼的神色。

两人默默无语立在廊檐下,直到雨丝渐大,泥土地面湿润润掐得出水的模样。慕文晴这才幽幽道:“我们去阿娘处看看。”

巧香点点头,明白慕文晴的意思。

慕文晴不敢打扰燕夫人,只在厅外坐着,天色晚了,兰香和竹香点起了两支香烛在厅前的高台之前,又在慕文晴端坐的扶手椅前的案几之前点燃了省油灯。

铜制的省油灯是最近才兴起的物事,在灯盏下增加一层夹层,夹层留一小孔,可以从小孔向夹层中间加水,降低油温,所以民间俗称为省油灯。

慕文晴从燕夫人处拿了几本书随意翻看。

兰香近了,劝阻道:“二娘子,这都戌时三刻,还是早些歇息吧!”

慕文晴抬头笑道:“兰香姐姐,这几日在寺倒是养成了早晚看书的习惯,这时间还早,我再看会儿也不迟。”

慕文晴很早就被燕夫人手把手教着认字,纵然只七岁,却也识得不少字,所以她这话倒是没引起兰香竹香的疑虑。

素素喵呜两声,舒舒服服躺在慕文晴怀中,今日她从房中出来之后,这小家伙就没有再次粘着她,慕文晴现在基本上确定了原因,心中微微叹息,抚摸了下胸口处的玉佩。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或者说要用什么手段才能充……电?

慕文晴翻着书本,这是一本魏晋南北朝时候的诗歌总集,她以前都能背诵,现在再次翻看,对每首诗的理解却又更深了一层,不过此时此刻,她却略有些烦躁起来。合上书,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落在了外面连绵的细雨中。

外面依旧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其他丫鬟们做完了一天的工作,有些回了燕园西北角专门的住所睡下,兰香竹香就在一旁的耳房中伺候。玉香等几个二等丫鬟的住所也在不远处。此时除开兰香竹香巧香,都休息去了。

燕园中只有无边的雨声,配合着那星星点点,一灯如豆。不由生出了些寥落萧瑟之感。

慕文晴轻轻站起身,觉得有些寒冷,怀中的素素柔软的细毛带来了些许的温暖。

看着黑色天幕下飘忽的精灵,她不由想起了某些句子: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

而今听雨屋檐下,尤自俏颜,一蓑烟雨,两处平生。

灯,倏忽多了起来,嘈杂声从远处传来。

巧香突然靠近慕文晴身侧,她用尽量压抑的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二娘子,来了。”

慕文晴手突然捏紧了,手臂肌肉绷紧,素素敏锐感觉到了慕文晴的改变,忧郁的喵呜一声,舔了舔她僵直的手。

慕文晴身子又陡然一松,她整整面色,皱皱眉头,回头对兰香竹香道:“似乎有人向这边过来,让下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把房门关好了,别吵醒了阿娘。”

竹香点点头,兰香已经入了内室看着燕夫人。

嘈杂的声响陡然大了起来,兰香已经唤了玉香等人一起开门。一个尖锐的悲愤的声音高声道:“请夫人做主啊,这胡三娘今日送了些糕点给我,我家小子吃了到现在昏迷不醒,求夫人为我做主啊!”

“孙五娘,你少血口喷人!”暴喝的是愤怒万分的胡三娘。

“胡三娘,我们无仇无怨,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孙五娘,你这是栽赃嫁祸……”

……

“够了,都闭嘴!”竹香冷冷道,声音不大,但是却让争吵的两人顿时噤声,一旁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厨房众人也顿时收了口,看着竹香的目光中多了丝敬畏。

燕夫人身边的竹香一向都是快人快语,或者说冷言冷语,谁的面子都不给。

“夫人现在已经睡下了,你们明知道夫人身子不好,竟然还敢来烦劳夫人,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当得起么?”竹香冷冷道,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回嘴。

“我的儿子啊,我可怜的儿子啊!”孙五娘不敢大声哭泣,只小声抽泣起来。

正文 019 审问

竹香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慕文晴已经快步过来,巧香在身后撑着油纸伞。慕文晴淡淡道:“阿娘睡下了,这事儿却也不能拖,先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孙五娘的孩子看看。把孙五娘和胡三娘带去偏厅,其余人就站在偏厅廊檐下候着,有什么事情随时传讯。”

雨雾中,这些人已经浑身湿透,厨房看热闹的倒是有两人醒目打了把伞。孙五娘和胡三娘两人扭打着过来,浑身上下又湿又脏,打着冷战。

玉香等人已经闻讯过来,点好了灯,橘黄色的灯光在偏厅中映照了众人重重的影子。另一个二等丫鬟荷香快步出去叫了人去请大夫。

孙五娘恶狠狠瞪着胡三娘,仿似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慕文晴端坐偏厅上首的靠背椅上,冷冷望着下面的众人,巧香侍立一旁,心中暗暗为慕文晴的镇定诧异与赞赏。

“孙五娘,到底发生何事,从头到尾说清楚,如果真有什么委屈,二娘子定然会为你做主!”巧香板着脸开口。

跪在地上的孙五娘听了这话,如同得到了圣旨一般,顿时呼天抢地起来。

“今日晚饭之后,我回到下人院中,大郎还未曾回来,我就和那小孙儿一起吃饭,这胡三娘就来了,还带着一碟儿胡饼,说是今日做给二娘子,多做了两个,刚才回来的时候,偷偷拿了。还说了白日里的事情是她不对,既然二娘子安排了我为夫人煎药,她就不应该再争拗……我听了她这话,自然就高兴极了,本来我和胡三娘就关系不错,既然她都主动赔礼,我也不是忒小气的人。可没想到……”

孙五娘的脸突然绿了狠了,她咬牙切齿,目光凌迟胡三娘,道:“你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对我家小孙子下毒手?”

这厢的胡三娘却比孙五娘的表情还要愤怒,她红着眼,是强行忍着忍着,才没有提早喊出声,此时此刻再听了这话,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跪着扑了过去,揪着孙五娘的衣衫道,“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让我去了你家中,分明是你招待我吃的胡饼。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这般诬陷于我?”

“放肆!”巧香怒喝道,“在二娘子面前竟然还这般扭打,不成体统。”

院中的小丫鬟婆子等人已经过来,两个婆子赶紧上前去拉胡三娘,胡三娘不依不饶,手在孙五娘的脸上还划拉出了两道伤痕。

孙五娘并没有多做反抗,此时此刻反而捂着脸,一脸伤心痛心受害人的表情。胡三娘看着孙五娘这般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两手摆动要挣脱两婆子的钳制。

一时间拉人的这两婆子也怒了,两人用力掐着胡三娘的胳膊,把她双手反在了身后,还在她背脊上一掌推过去,这胡三娘胳膊脱臼,顿时就老实了。两婆子把她压在了地上,脚踩着她的背脊,让她的脸颊紧贴在了地面。

胡三娘艰难抬起头,看向慕文晴,高喊道:“二娘子明察!这孙五娘诬陷于我!”

慕文晴冷冷看着这一幕,“你说孙五娘诬陷于你,可有人用自己孙儿的性命来做这等事情?你们并无深仇大恨,孙五娘有这个必要诬陷于你么?”

胡三娘语塞片刻,就突然高喊道:“她那孙儿定然是吃了其他东西病了,所以把这事儿推塞到了我身上。”

孙五娘怒道:“胡说,我这孙儿适才只吃过你那点东西!”

胡三娘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布满血丝,只想要再次扑过去,把孙五娘的嘴撕烂。

慕文晴玩味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不咸不淡说道:“巧香,残害府中之人,内院该如何处置?”

巧香低头恭敬道:“乱棍打死。”

慕文晴不经意笑了笑,主人家也不能随意打死奴婢,但事出有因的话又不同了。

胡三娘正又急又气,不明白为何遭了无妄之灾。突然间听了这话,再看慕文晴一脸淡然模样,想到了今日厨房煎药的事情,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张大嘴,心中急速回想,邵娘子应该听说了这事儿了吧,怎的现在还不过来救她?

慕文晴看她愤怒神色突然压下,知道她此时此刻应该想明白了什么东西,只冷冷笑道:“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然阿娘病了,可这内院的事儿还没有其他人能插得了手!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

胡三娘身子一软,自然明白这话真假。

燕夫人病了,内院的事情管得少了,或者说,燕夫人一向都少理会内院的事情,多数时候只在燕园中呆着,所以邵娘子也分担了一部分工作,可真正算起来,主事的人,却还是燕夫人。

怪只怪自然财迷心窍,现在不上不下。更没想到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甚至还有些羞涩的二娘子,今日竟然会这般厉害。

胡三娘猛地抬起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也许,再拖延些时间,邵娘子就过来了,纵然不能完全救自己,可至少能免了死罪。况且,她真没有给孙五娘的孙子下毒,等大夫来了,孙五娘不就不打自招,她就不信了,孙五娘还真舍得……

唯一让她心虚的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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