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墨染露出几不可察的一丝微笑:“去镜潭。”
镜潭是一挂小小的瀑布,离灵苑并不远,黑兔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儿。
秦香香还是第一次看到瀑布,以前她也只是看书的时候看到说瀑布的景色是多么的美丽壮观,没想到她现在竟然亲眼看到了真实的瀑布。
张眼看去,形成这个瀑布的水流并不宽,大概只有三人的身高相加,可能是因为秋天的关系,水流也不急,只是到了尽头处才轻轻泄下,声势并不浩大。秦香香站到山崖的最外面,低头往下看,只见这条瀑布如一条白练一般直垂到底,汇入底下的深潭中。
隆隆的水声,迷蒙的水气,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
做一个在江湖上潇洒来去的大侠,似乎比坐在深闺有趣得多。
这个念头在秦香香脑中一闪而去,下一刻她便被卿墨染拉了去。
“姐姐,我们还要去哪里?再让我看一眼,这里风景好漂亮啊!”
“这只是一个小瀑布,没什么好看的,到这里来。”
秦香香被拉走,一脸好奇的跟着卿墨染走,绕过几棵密集的大树,风景突然一转,一片平滑如镜的小水潭赫然出现在眼前。
“姐姐,这是?”
秦香香一脸惊喜,跑到岸边伸手划了划水波,潭水不深一眼能看到底,不仅静,而且异常的干净,蹲在岸边她可以看到水底的鱼儿游动。
“这是镜潭。”
“这才是镜潭啊,我还以为瀑布下面的那个才是镜潭。姐姐你带我来这不是看瀑布的吗?这个镜潭能做什么啊?”
秦香香一转头,正见卿墨染身上的白衣顺着身体滑落,一具莹白如玉,玲珑有致的身体正好落在她眼里。
也是因为有瀑布的声音掩盖了卿墨染脱衣服的声音,秦香香呆了呆瞬间回过神来,“啊”的一声转过头去,脸红得如一个熟透的红果子。
“姐,姐姐,你,你做什么啊?”
一句话问得结结巴巴,秦香香脸色更红,同样是姑娘家她激动个什么劲啊。
卿墨染终于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在这个荒郊野外,就你我二人,你说我脱衣服做什么呢?”
秦香香蹲着身子,羞得只差把头埋进大腿中间。
“好了,不逗你了。脱衣服自然是洗澡了。”卿墨染只着了兜衣和亵裤裸‘露着大片的肌肤轻轻跃入水中,“快点脱了衣服下来,这里的水很干净,洗一洗身上的风尘。”
秦香香脸上红意稍退,学着卿墨染的样子下水。
潭水清清凉凉泡着十分舒服,潭里的鱼儿傻大胆的不时游来与她嬉戏,一开始的不习惯不一会儿就抛到了脑后。
“墨染姐姐你看,我抓到一条鱼了,我们过会儿烤鱼吃吧。”
傻鱼一甩尾巴泼了秦香香一脸水,乘她一惊手一松,顿时又跃入潭中游得远远的。
秦香香气得直咬牙,竟然敢泼她水,她一定要抓到它烤了吃。
卿墨染十分舒服的浮在水中,见到这一幕,不由叹息一声:“香香,以后行走江湖时穿上男装吧,你对人这么没有防备心行走江湖很危险,再加上你模样出众,打你主意的人定然不会少,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秦香香转头,有些惊讶:“姐姐是说我长得好看吗?姐姐你多心了,你才是长得美如天仙,坏人要打主意也是打你的,不过姐姐武功厉害不用怕。”
如果自己真长得好看,那乔子洵怎么会退亲呢。心里突然有点失落,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蓝衣男子会在三年后彻底不要她,她的长相怎么可能算得上好。
卿墨染表情也是一凝:“我的武功不算好,虽然在江湖中算是不错,但还是不够……香香,女子也该学些武,虽然不一定会用到,但是一定要会,否则有些时候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会失去很多东西。”
点头,秦香香似懂非懂,她虽然年龄已近十八,但她十八年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绣花,娘亲死的早,老爹挂在嘴边的便是“好好做个闺秀等乔子洵来娶你”,姐姐们不靠谱,秦歌只把她当成小丫头,她不懂卿墨染话里的无奈和沉重,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很想安慰她。
“姐姐,你……”
“嘘。”
耳中一动,卿墨染目光瞬间变得冰冷,拇指与中指环成一个圈,手腕一翻,一滴水珠被她嗖的一声弹出。
树木之后传出一声闷哼,瞬间远去。
卿墨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偷看女子洗澡的淫‘贼绝对不能放过。
因为戒色,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这些败类,她从水中一掠而出,飞快穿妥衣物,脚下轻点就追了出去。
“香香,穿好衣服在岸上等我,我一会儿便回。”
“姐姐,你别去啊。”
秦香香从水里出来,卿墨染已经不见了影子。
从包袱中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一时也不见卿墨染回来,又不知她追着人去了哪里,只得不停在原地着急打转。
“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是出事情了吧?”
越急越要乱想,秦香香心里安定不下来,真恨不得插个翅膀能飞到卿墨染那里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她自然不会有事,不过一时半会回不来罢了。”
一抹红色一闪,一个修长的人出现在了秦香香面前,他眉眼含笑,脑袋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戒色!”
秦香香惊叫一声,双脚向后猛退,直到拌到一块石头一下坐倒在石头上。
戒色弹了弹衣角上的暗纹,和声道:“阿弥陀佛,不是小僧又是谁呢?”
卿墨染追着那个人影一路飞奔,那人武功应该不高,只是一味的依赖轻功试图将她甩掉。她自然是不允许他逃脱,紧紧追在后面不放。
又跑得盏茶功夫,卿墨染秀眉微皱,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对自己的轻功心中有数,她从一开始就是已经尽了最快的速度,这人跑这么久都没有被她追上,只能说明他的轻功要高过自己,一开始他完全可以甩掉自己,可他没有这么做,一直这么不远不近的让自己跟着,很明显,他的目的就是拖住自己。
调虎离山,秦香香危险了。
卿墨染一惊,背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戒色,一定是戒色不甘心放过秦香香,使计将自己引开,好对她下手。
卿墨染心中的后悔可想而知,拼命往回赶,只希望事情还可以挽回。
山道上,一行五骑悠闲的慢慢走着。
马上的人不时畅怀大笑,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个大酒坛子不时喝上一口,又不停抛向身边的四人。
“大哥,这次你可是输了,喝!不喝不行!”拿着酒坛的男子又将手里的坛子向另一个蓝衫男子抛去。
“青玉,别闹了。”蓝衫男子正是乔子洵。他与杜青玉、江临、思无邪、姬天香一起赶往青城山,只是没想这一路越走越慢,杜青玉要去桃花镇找桃花酒,江临跟着去了,思无邪要去洛城拿定制的寿礼,姬天香要到灵苑接表妹同行,一路先行的他,倒落在了秦香香身后。
靠近杜青玉的江临摇头不同意了:“大哥,愿赌服输,你一代大侠,我们江湖七公子之首,不会想要赖赌吧?”
思无邪与姬天香纷纷点头:“大哥,愿赌服输,否则我们就找未来嫂子告状去。”
“你们几个,看我喝酒你们就这么高兴?”乔子洵摇头,默默接过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接下来还要赶路,你们几个都清醒着些,前两天有消息传来说通天教的戒色和尚曾在这一带出现过,一口气将云岭十怪屠了个干净。”
杜青玉抱回酒坛,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眯着眼:“大哥你别扯开话题,一说嫂子你就害臊,一个大男人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反正也是未婚夫妻,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照我说给盟主祝完寿我们兄弟就陪你去找老丈人定下婚期,以后别偷偷趴人家墙上偷看了,又看不清楚。”
江临三人听他说得有趣,都是一脸笑意。
唯独乔子洵一脸不动如山,只是熟悉他的人却是可以看出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波动。
正说话间,一道白影翩若惊鸿的从他们眼前掠过。
虽只是匆匆一眼,马上的五人已看清那人长相。
“是墨兰仙子,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一向跟在戒色身后的吗?”
“看来消息不假,戒色一定就在附近,我们也快去看看!”
五人一夹马腹,□骏马顿时如飞而去。
、同死
待得卿墨染回到镜潭,戒色正将秦香香按在树上,一手抓着她的衣领使劲的撕扯。
秦香香的身高只到戒色的肩膀,被他一按,卿墨匆忙之间只看到她露出的发顶和衣衫,由不得她多想,她轻喝一声,双手之中顿时多了两把晶莹如冰的短剑。
她高高跃起,两剑刺向戒色的后颈和背心。这厢红衣轻颤,剑光微寒,就在这一瞬间,卿墨染如迅雷一般的身影突然一顿,就这么软软从空中坠下。
卿墨染难得一脸惊骇,手脚连连使力却是一点劲也使不出来,更别说从地上站起来。
戒色面带微笑的转过身来,露出他身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点了穴的秦香香。戒色缓慢迈着步子,走到卿墨染身边,蹲下来道:“卿墨染,我已经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再跟着我,别再拿着那个可笑的婚约追在我身后,你为什么就要这么不听话呢?”
艰难的转头过,卿墨染对上戒色的目光:“你下毒?”
“对。”戒色得意点头,“软筋散和‘失魂散’,为了把你擒下,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连这次好不容易弄来的产自西域的‘失魂散’都用上了,说来真是要谢谢这位香香小美人,如果不是她,我想抓住戒备心如此之重的你可不简单。”
卿墨染面色恢复平静,道:“失魂散可以压制人的内力,除解药无救,想不到你手里竟然有它。”
似是被她的冷静态度所激怒,戒色冷哼一声:“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这么面不改色,你还真以为我会看在我们的婚约份上饶过你?”
相对于戒色的怒气,卿墨染越发冷然:“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最坏也就是由你杀了我,我死之后不用再操心你的事,相信在九泉之下与伯父伯母相遇也不会感觉愧对他们。”
闻言,戒色脸色一沉,一把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你别拿他们来激我!”
此时此刻,卿墨染竟还敢与他针锋相对:“难道我说错了吗?”
“卿墨染!”
秦香香如僵尸一般靠在树杆上,口不言身不能动,心中急得发疯,脸上却连表情也动弹不了。
卿墨染前一刻说的话,她突然似有所悟,有些时候当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时,就会失去很多东西。如果她的武功高过戒色,如果她没有被戒色轻易抓住,那现在卿墨染就不会被戒色提在手里。
一念之间,她满心悔恨。
正在此时,树后转出五个男子,虽然外表各有特色,但相同的是他们同样出众的相貌与气势。
戒色没想到还会有人来这里,转头看着来人一惊,他一眼便看出这些人的武功不低。
再细一打量,双方顿时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戒色?”
“江湖七公子?”
乔子洵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看到秦香香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前几日在桃花镇遇到的姑娘在这里又遇到了,不过瞬间他又掩藏进眼底深处。
“戒色,墨兰仙子有什么得罪了你的地方?对此对待一个姑娘家,不是大丈夫所为。”
五人以乔子洵为首,其余几人俱是站在他身侧并不多话。
“乔子洵……”戒色突然放下卿墨染,一把将秦香香拉到自己身前,嘴边露出嗜血的微笑,“江湖人都知道乔大侠是正人君子,心怀仁义,就不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了,你说是不是,秦香香姑娘?”
戒色将“秦香香”三字咬得特别的重,一双戏谑邪气的眼睛向上挑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向乔子洵。
“秦香香……”
戒色对面的五人顿时微一微一变色,目光齐齐转向他手中的人脸上。乔子洵垂在身侧的手突然一颤,眼光倏地转向秦香香。
原来是她。
那股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因为她,他的反应真是太慢了,曾经那么多次远远的看过她的身影,如今真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竟然认不出她来。
戒色一看众人的脸色,顿时呵呵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看来你们已经确认她的身份了,不用我再解释最好。秦姑娘一路追着乔大侠出来,真是情深意重,叫人羡慕啊,乔大侠你觉得呢?”
乔子洵从秦香香身上移开视线,转向戒色:“你想要怎样?”
“不怎样。”戒色指了指手里的秦香香,“麻烦乔大侠亲自来把秦姑娘接回去。”
“好。”
乔子洵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大哥,你不能过去,小心有诈。”江临一把抓住乔子洵的手臂,其实三人也是齐齐摇头,一脸担忧。
轻轻开江临的手,乔子洵微笑:“没事的,放心。”
“大哥!”
乔子洵放慢了脚步向戒色和秦香香走去。
秦香香如僵尸一般动弹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同样不受控制的还有眼中的泪珠子,开始汹涌的往下落。戒色在她和他自己身上下了毒,乔子洵这么过来一定会中毒的。
为什么她就这么没用呢,被抓住也罢,被拿来威胁也罢,这些她都不在乎,只是不要让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连给他示一声警的能力也没有。
对面,江临、杜青玉四人也看到了秦香香从眼中滑下的泪水和满眼的惊恐,只是乔子洵已经走到了戒色面前,他们再阻止也来不及,唯一能做的便是崩紧了神经凝神戒备。
乔子洵向她伸出手:“没事的,别怕。”
预料之中的,乔子洵在接触到秦香香衣角的一瞬间软软倒了下去。
“大哥!”
“大哥!”
江临四人脸色大变,齐齐飞扑上去。
戒色动作飞快,一手抓了秦香香,另一手将乔子洵从地上拎起,哈哈肆意一笑:“秦姑娘果然是小僧的贵人,短短半日便为小僧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他大红的外袍一扬,在四人扑到之前带着两个人蹿进树林之中。
江临四人黑着脸追上去,对于戒色他们现在真恨不得把他扒光了扔猪圈里让猪蹂躏一番。
卿墨染倒在地上动弹不了,杜青玉从她身边掠过,转头看着他如雪一般的白衣,又看了一眼追出去的三人,略一犹豫又转回来,恋恋不舍的自己抱着的酒坛子小心放在树下,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一起去追戒色。
戒色带着两个成年人跑不远,他也没想跑远。
他带着人停在瀑布旁的山崖上,满天的水气仿佛将他的红衣更添了几分红意。他将人往地上一扔,微扬着下巴,笑容满面的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