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秦香香眼神纠结。
黑衣男子似是知道她的为难,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左右打量了她几眼,突然就这么俯下…身来,那同样有些苍白的薄唇贴在她的耳朵边上:“这两匹马算我们俩买下的,你要那匹病的,我要那匹好的。”
“呃……”刚想给这个明显在占自己便宜的家伙一个耳光,没想到他说的却是买马的事。秦香香顿时明了了,顾不得脸红或是打人,立刻便点了头。
黑衣男人付了钱,掌柜的爽快的将马交给了两人。
另一匹没病的好马是白色的,看模样就是神俊异常,就算花个八百两买来也不亏。
秦香香买下了黑马,心里也高兴,见围着人都散去了,便跑到马儿近前摸摸它的脑袋,马儿对她不见生,哼哼了两声蹭了蹭她的手心。
“马儿也买下来了,姑娘把黑马的钱交给在下,在下要上路了。”黑衣人含笑而立,一手牵了白马,一手向她伸来。
秦香香一愣,顿时记起自己还未把钱给他,伸手就从包袱里拿银票,不过接下来她又愣了一下,她该给多少呢,刚才好像没有说怎么分帐啊。
男人看出了她的迟疑,当下便道:“五百两。”
五……百两!
秦香香猛的抬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男人很好心的再重复了一次:“五百两。”
“你……”
“姑娘你想不认帐?”
黑衣男人很随意,压根儿不怕她不给她。
秦香香很是气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又占她身体的便宜,又要占她银子的便宜,哪有这么多便宜可占啊!
“我没那么多钱!”
“这样啊……”男人看了眼地上的黑马,“既然你不想要了,那这马我要了也没用,不如就扔在这里让它等死算了。”
“你……”
“我怎样?”
秦香香看了眼地上的马儿,实在觉得它可怜,深吸了两口气,狠狠从包袱里拿出银票扔过去:“拿去!”
黑衣男人一点也不客气,手脚利落的抓住了银票,顺手在鼻前一嗅:“多谢这位姑娘的好心,嗯……真香啊!”
这动作,这动作……下流、卑鄙、无耻啊!
、小黑兔
秦香香被气得面红耳赤,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是,真是……
“下流!”
黑衣男人居高临下,双手一拱:“多谢姑娘夸奖。 ”
“你……”秦香香狠狠的跺脚,这人脸皮又厚,她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了,真是快活活憋死了自己。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音。
黑衣男人的右眉微微一扬,转头对着秦香香眨眨眼:“这位姑娘,在下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一阵尘土飞扬,黑衣男人骑着白马飞驰而去。
只留在原地的秦香香吃了一嘴的尘土,看那远去的得意的背影,真……真是奶奶的熊的!
忍不住学了一句老爹的口头禅,秦香香憋屈万分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那匹一直躺在地上不动弹的黑马这时似是被白马的离开惊动,它抬起头往远处看了一眼,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秦行香看它可怜的样子,心疼的蹲下去摸了摸它的头。
“你很难受吗?可是我不是大夫,治不了你怎么办?”
黑马的眼睛就如一块黑色的玉石,透露着哀伤的神色,它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秦香香还是决定去找镇上大夫来给它看看。
“姑娘,你还没走呢?这马车还要雇吗?”
之前那个伙计在旁边看了半天,只见秦香香还是蹲在那马儿旁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上前出声提醒。
秦香香回头,见是那个伙计,当下便道:“这位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个大夫来,我想让大夫看看这匹马儿。”
“找大夫看马?”伙计连连摇头,“姑娘,这马不用看了,我家掌柜的这些天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来看,没一个能看好的,你再请大夫也是白请。”
“这样……”
伙计好心的安慰:“除非有起死回生的药,否则这马肯定是治不好的,它死之前能遇到姑娘这样的好心人也是福气,希望它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有个好命,姑娘你已经尽力了,就别再难过了!”
起死回生的药,秦香香顿时眼前一亮。伸手拿下肩上的包袱,哗啦啦一阵滚动,终于从底下找出一个青绿色的瓶子。
拔开瓶塞,她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一颗青色绿的药丸子,很快又把瓶子塞住放回包袱里。
伙计站在旁边看着那颗药丸,只闻得一阵的香味从那里散发出来,一口气吸下去清清凉凉的,极是舒服。
秦香香拿了药,飞快塞进黑马的嘴里。
马儿舌头一卷,乖乖的一口吞下肚去。
那伙计张大了嘴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不识货,但猜想那药丸也不是寻常的东西,没想到这个看着狼狈的姑娘竟然这么有钱,先是拿出五百两买了匹要死的马,现在又拿这么好的东西随随便便给马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看他活的比匹马都不如!
秦香香可不知道那伙计在想些什么,她现在瞪大了两只眼睛直瞪着黑马,听xx说,这药很珍贵,能够起死人,肉白骨,数量当世不超过十颗,名字就叫起死回生丹。
秦香香没试过这和她常吃的山楂丸子差不多的药丸,对药效如何也没把握,不过听xx说,这药吃下去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就会起效。
瞪着眼睛等啊等,那伙计也跟着瞪眼睛等啊等。
在两人瞪得眼睛发酸,只差泪流满面的时候,黑马终于动了,他甩甩头,甩甩尾巴,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走得还不稳,但它总算是能走了,它绕着秦香香转了一圈,伸出舌头舔了舔香香的手指。
“真……真活了……”
伙计手指颤啊颤,指着那马都抽筋了一样。这马病得有多厉害他可是非常的清楚,光是请大夫他都跑了好几趟,没想到,每个大夫看了都摇头的病马,就这姑娘一颗绿汪汪的药丸子给弄活了。
眼神儿一变,伙计看着秦香香的目光比看了自己亲妈还亲:“姑娘,活菩萨,您的仙丹赐给小的一颗吧,小的给你做牛做马都成!”
“呃……”
秦香香额上冒汗,这是哪跟哪啊,活菩萨,她还仙姑呢!
才一眨眼,伙计已经五体投地了:“仙姑,发发慈悲,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全家就靠小人一人支持,小人身体不好,仙姑救小人一人便是救小人一家啊……”
这回秦香香真吃不消了,看这伙计壮得像头牛似的,她实在没看出来他哪不好了。
“小马儿,你能跑了吗?我们一起跑啊!”
秦香香靠近黑马悄声问道。
黑马通人性,它已经恢复了不少,便轻嘶一声仿佛在回应。
秦香香十分高兴,大喊一声:“跑啊!”
“唏……”
趴在地上的伙计只觉头顶连续暗了两暗,再抬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回头却见一人一马跑得尘土飞扬,瞬间绝尘而去。
跑得半里路,已经出了桃花镇。
秦香香停下来,撑着膝盖直喘气,黑马一路跟在她身边倒是喘也不喘一下。
“马儿,你也休息一下,我们过会儿上路你可要背着我走啊。”
自言自语的和一匹马说着话,秦香香一回头,刚才还好好的马儿,正俯着头在一边狂吐。一团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它的嘴里吐出来,那股子味道就仿佛动物的尸体腐烂了小半个月,秦香香顿时捂住嘴,蹲在一旁干呕起来。
一人一马吐得翻天覆地的,好容易秦香香抹着眼泪脚下发软的站起来,黑马却是仰头长嘶一声,精神十足。
看样子它是真的恢复过来了。
秦香香十分欢喜,摸摸马儿的脑袋,道:“看来你的病已经好了,那接下来我们就去青城山吧,买了你我都没有钱了,不能雇车那就你带我去吧……嗯,总是你你你的不方便,我给你取个名字?”
“呼呼……”马儿扇扇耳朵,歪头看她。
“嗯,我看书上说,曾经有七匹跑得很快的马儿,其中有一匹叫白兔,还有一匹很有名的马儿叫赤兔……你叫黑兔怎么样?”
“呼——”
黑马乌黑的眼中闪过一阵狼狈,它被这名震惊到了。
“啊,你不满意啊?”
“律律……”
看在她是救命恩人,和主人的份上,它就勉强接受这个名字吧。
黑兔不愧是张记车马行的掌柜从宛城买来的千里马,这才一恢复精神,便载着秦香香风驰电掣的跑起来。
一个下午下来,它一点汗也没出,状态还十分的轻松。
不过这一跑得欢畅,秦香香又是第一次出门没有经验,可想而知的错过了宿头,天色黑下来,她只得牵着黑兔找了个背风的山坡停下来。
吃的东西倒不愁,包袱里还有些点心可以吃,黑兔随便找了点草也能解决问题。
只是睡觉的问题……
秋天的风很萧瑟,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得多,秦香香抱着胳膊贴着黑兔温暖的身体,恨不得将头也埋进去。
天好黑,鸟儿叫得碜人,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好怕!
老爹说得对,姑娘家就应该侍在家里绣绣花,看看书,跑出来闯什么江湖啊,好可怕!她好想回家!
“在下乔子洵。”
脑海里突然浮上那日蓝衫男子温和的微笑,秦香香顿时惊醒了,不行,她怎么可以回家,她一回家,自家夫君就变成人家夫君了,绝对不可以回去!她以后可是要当江湖七公子的乔大侠的娘子的人,怎么能够因为怕黑就退缩呢。
呼的一阵风,沙沙的吹卷起几片树叶。
呜呜……她还是怕啊!
沙沙。
沙沙。
秦香香的耳朵猛的竖了起来,背脊上一阵发凉。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了,不像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倒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
黑兔轻轻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直视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秦香香抖着手伸进怀里的包袱,伸手摸出一把绣花针。
声音更加近了,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晃动,突然,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哇,哇——”一阵尖锐的鸟叫划过耳膜。
秦香香紧崩的神经顿时被刺激了,“啊”的一声大叫,手里的针唰的一声全部向那东西甩了出去。
“小心!”
“保护主子!”
两声急促的低喝,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又是一阵人影的晃动,秦香香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唰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到了她脖子上。
“啊——”
秦香香吓得尖叫。
黑兔长嘶一声,飞快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对前蹄高高扬起,对着那团东西踏下。
“住手。”
黑暗中,一个凉得和夜晚的秋风有得一比的声音传来,架在秦香香脖子上的剑顿时消失了,那团黑影一闪一避,轻巧的躲过了黑兔的前蹄。
秦香香吓得抱住了黑兔的马腿,一双水灵的眼睛直瞪着黑暗处。
光线亮起,那团东西的真面目终于从黑暗中显露了出来。三个黑衣打扮的男人,两个明显是孪生兄弟,十七八岁的少年,各手执一把长剑,瞪着秦香香的目光很不善。被这两人护在身后的黑衣男人面色苍白,原本冰冷的表情看清秦香香的时候,突然抹开一个笑。
“后会有期,这期真是短……这位姑娘,我们很有缘啊。”
秦香香的目光终于从那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上移开,一路沿着他修长的手指上移,移到一张带笑的冷脸上。
冤家路窄。
不是冤家不聚头。
老天爷也在欺负她。
秦香香恨恨的瞪他,这个色胚,怎么又叫她遇上了。
、江湖守则
黑暗中,一个从头至脚套在黑色的夜行衣中的人影使着轻功飞快掠过。
“咦?”
微微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黑色的蒙面巾中传出,他又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动作倒退了回来。
他的动作迅疾如鹰,动如脱兔,就那一停却又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这一动一静便可看出这是一个绝顶高手。
蒙面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一处毫无特别的杂草前,伸手拾了一根枯枝,对着地上一团黑色的仿佛是呕吐物的东西一阵拨弄。
那团黑色的一看就叫人退避三舍的东西,被一拨弄从中露出一丝绿色来。
“果然……”
蒙面人飞快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小心的将黑色的一团东西全部包了进去,如获珍宝,满意而去。
秦香香抱着黑兔的脖子,专心致志,旁若无人的和它练习对眼睛。
黑衣男子在秦香香不远处盘腿而坐,他的两个孪生子护卫在他面前生了火,拿了干粮和先前便打好处理干净的兔子在火上烤着。
秋风瑟瑟,桔红的火焰摇曳晃动,已经被烤得金黄的兔子不时被翻动身体,从皮肉里钻出的油脂滴落在正燃烧的柴火上嗤嗤作响。
勾人的香味慢慢从烤兔上传出,仿佛今天的风也在和秦香香作对,将那股味道拼了命的吹向她的鼻子。
好饿,好香。
如果秦歌在,她就让秦歌把这个讨人厌的白脸黑衣鬼打得找不到方向,再扔到臭水沟里去,如果老爹在,那她就让老爹给她打一只大野猪,然后她也在这边烤,再拿把扇子扇风,香死他,气死他!
咕噜噜~~
秦香香瘪了瘪嘴,抱着黑兔的手不由紧了两分。
她可是有骨气,绝对不吃这个下流、无耻、小气之人的东西。
“这位姑娘,你真不吃?”白脸黑衣男拿着叉着兔子的棍子在火上转了两圈,一双如墨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十分真诚的道,“这么冷的天吃点肉暖身体,而且这么肥的一只兔子我一个人吃不光,要是扔了就太浪费了。”
“哼!”
秦香香扭得已经快抽筋的脖子又向里扭了两分,吃不光的才叫她吃,她才没有这么饥不择食。
秦香香很有个性,她捂着肚子吞着口水,在白脸男看不见的方向狠狠把嘴里分泌出来的口水吞下去,口水也能填肚子。
兔子被烤得外焦里嫩,白脸男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撕下一条兔子腿,他放到鼻前嗅了嗅,又轻轻咬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咕嘟。
秦香香又是一口口水下肚,她在心下不停的描绘白脸男的样子,再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细数了一遍她的叔兄姐弟一众武力,彻底将他列为秦二姐所说的“拖到小巷里套麻袋打闷棍”的对象。
白脸男身边的孪生兄弟双双低着头摆弄火堆,只是两双冷然的眼中闪过诧异和不解,瞬间又隐于深处,继续哑巴一样摆弄火堆。
白脸男慢条斯理的吃完兔腿,将兔子架回火堆,他伸手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细细的擦手,优雅的从地上站起来。
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