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天我去找路,后来黑兔一路找到了我,我骑着它回去的时候,你……” 既然大家都需要顾及,那她说了真话是不是才是多余的?秦香香想了想,这才道,“你已经被带走了,我找不到你就让黑兔带着我出了那里,后来就到了洛城。 ”
乔子洵惊讶的看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再说不出口。
沉默充斥在两人周围。
“香香。”乔子洵突然听到自己冲动的声音,扶上她肩膀用力过度的手掌,还有她惊讶仰头,因为肩上的痛意而皱起的眉,“香香,等给盟主祝完寿,我便去找世伯,请他定了婚期。”
“定婚期?洵哥哥?”
吱呀。
另一侧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身黑衣的师离从门内走出来。
他看到站在秦香香门口处的两人,一顿,接着便坦然的与乔子洵点了点头,对秦香香说:“秦香香,房里没有水了,麻烦帮我倒壶水可以吗?”
秦香香顿时惊奇的抬头看他。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气得吐血而亡的,那就是师离的嘴,但如果有什么事情让她觉得惊悚的,那肯定是有一天师离变得温和有礼,对她客气有佳的脸。
他竟然对她说“请”,这简直比乔子洵向她求婚更让她震惊。
“呃,哦,你等一下,我这就去。”
秦香香进了他的房,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跌跌撞撞的到桌前拿着茶壶去楼下倒水。
师离斜靠在廊柱上,一双眼睛似是看透了乔子洵的内心的窘意。
幸好,乔子洵此时的状况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很快便恢复过来。
“师公子,听说你一路上对香香照顾有加,又救了她性命,实在非常感谢,如果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只管开口,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乔少侠严重了,谁人欠帐谁人还钱,我还是分得清楚明白的,而且这救命之恩可是要以身相许的,乔少侠难道想许给我?”
乔子洵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接着笑道:“听江湖人说黑衣公子冷酷无情,看来是误传了,没想到师公子如此风趣,等以后我与香香成亲一定请师公子喝一杯喜酒。”
“喝喜酒么……”师离斜斜侧首,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将来的一切,谁能说得准呢。”
两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秦香香倒了茶上楼来,见得两人奇怪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时面对他们两人,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便将茶壶放到师离手里。
“水来了,你快回屋休息吧。”
“我在这里很碍眼吗?”
“你说什么呢!”秦香香眨巴了两下眼睛,眼中一片清澈。
“原来你不懂,真是个傻子。”师离拿了水转身回房,那张毒嘴又把她气了个半死。
死色胚!
朝着师离的背影用力的扬了扬拳头,秦香香这才转头,只见乔子洵正看她。
“洵哥哥……”
乔子洵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道:“累了,去休息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秦香香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哎,你们两个等等。”
楼梯上,狸儿蹦蹦跳跳的跑了上来,看见两人便娇声叫住:“小洵子,师父让你去换药,跟我走啦……还有你,师父让你也去。”
“我?”秦香香点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快点别慢吞吞和蜗牛似的。”狸儿皱着小鼻子,又转身向楼下跑。
“香香,我们一起过去吧。”
乔子洵率先跟了上去,秦香香“哦”了一声这才不解的跟上。
进了另一座小楼,底楼东侧是一间静室,狸儿带着他们进了房中,便不管他们,自顾自儿也不知去了哪里,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整个室内除了柜子还是柜子,摆满了瓶瓶罐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嗅入鼻子的也是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说不上好闻或者不好闻。
室内静悄悄的,百晓生还没有来,便只有他们两人面对着面坐在两个小破凳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说他与她不熟,他们却已经订下婚约七年,可要说熟,他们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长大了再见面,已经认不出对方的长相。
“洵哥哥,你的伤还没有好吗?”
话到了嘴边滚来滚去几遍,最终只说出一句最废的。
“已经没事了,换几次药便好了。”
“那就好。”
“好什么好,没见过有人笨到弄伤手臂故意让老鼠咬,差点没把手废掉的。”
一个不太友好的男人声音从外间传来,转眼那人便进到室中,从满是瓶瓶罐罐的柜子上拿了几个小瓶子出来。
来人一身灰衣,长发不束全披在肩上,一张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完全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他似乎是先前那个醉躺在小楼前的男人。
秦香香小声的向乔子洵问道:“洵哥哥,他是谁啊?”
美男子瞪了她一眼,抢在乔子洵前道:“在下百晓生!”
哗啦一声,秦香香心目中满头白发,长着花白长须的世外高人的形象整个轰然倒塌。百晓生老前辈,竟然是一个美男子,还是个看起来只比她大个五六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乔子洵道:“你换药便换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
“还嫌我多嘴?”百晓生三两下挽起他的袖子,解开包着手臂的布条,“就你这只会把话吞在肚里的闷葫芦,小心人跑了,到时都没地方哭。”
乔子洵哭笑不得。
“那个……”秦香香小心翼翼的问道,“洵哥哥的手怎么了?”
“被老鼠咬了,差点咬断手筋,成为江湖中第一个从瀑布跳下没死,却被老鼠废掉的高手。”
“这么严重?那现在怎么样了?”
“右手受伤严重,未来半年动不得刀剑,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武功都被废了,也不差这一只手。”
“你,你怎么这么说!”秦香香恼怒。
“哟,还生气了,他的手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吗?说起来,武功被废好像也是因为你啊,你生什么气?”百晓生手法熟练的上完药,包扎妥当,这才收起瓶瓶罐罐的一堆东西,又放回柜子上。
乔子洵的手臂不是因为跳下瀑布才弄伤的吗?怎么会是因为她?
秦香香疑惑的转头看向乔子洵:“洵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乔子洵暗暗瞪了百晓生一眼,怪他多嘴,转而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没什么事,与你无关,你别听百晓生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说。”
“我怎么唯恐天下不乱了,我怎么瞎说了?”百晓生不乐意了,本来准备离开的步子又转了回来,“不就是怕她担心自责吗?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抱着她跳下瀑布,又失了内力,连只老鼠也赶不了,又怕自己昏过去后她被老鼠咬伤,便自己在尖石上划伤了手臂,引开老鼠的注意力,因此差点没废了自己的手。你这个只做不说的笨蛋二愣子,死了都没有人同情可怜你!”
说完,百晓生便气哼哼的走了。
、无药可救
江湖守则第十六条:单挑是,“ 正义 ”一方支撑不住了,就会喊人帮忙:“ 对付这种魔头,不用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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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晓生走了,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乔子洵,和明显被狠狠震惊了的秦香香。
“其实没有百晓生说的那么严重,手臂也是从瀑布上跳下来的时候早就弄伤的,再过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骗人!你最喜欢的就是骗人,我再不会相信你了!”
“香香……”
“洵哥哥就是个大骗子!”
此时此刻,秦香香含着两汪眼睛,看向乔子洵的眼神是充满了感动的。
面对眼泪,男人向来没有什么办法。乔子洵也不例外,对着心爱的女子,他想到的、能做的,便是将人抱进怀里好生安慰。事实,他也这么做了,几步走到她面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人按进了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之中。
“香香,有一件事我没有骗过你,我一直盼着娶你为妻……”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柔的响起,温和的语调,仿佛最蛊惑人心的乐曲。
秦香香只觉得既然三年后的乔子洵会退亲,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此时的她,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感情。
心中的结似乎已经解开,乔子洵拉着秦香香的手从百晓生的静室中出来,一路经过花海,回另一座小楼。
小楼前的桃花树上的桃花似乎开得更艳丽娇媚了,落英缤纷,美得如三月的春日。
“洵哥哥,现在已经秋日了,为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花在盛开?”
秦香香早就对这时节百花盛开的景象好奇了,此时总算是找到了可以发问的人。
“崎山地势奇特,山中有温泉可保持地气,再加上百晓生精通阵法奇术,保得这山上四季如春也不是难事。”
乔子洵揉揉她的青丝,仔细的为她介绍着。
“原来如此啊。”
“山中的温泉对身体有好处,有时间你便去泡一泡也好。”
“嗯,有时间我就去!”
花海前,桃树下。 两人携手而立,惬意交谈,远远望来真是一对佳偶,一双璧人。
如果不然,站在那里的人便是自己,自己真能看着这两人成双入对,百年好合?
不能,绝不能!
那隐在暗处默默看着的人,深深的掐痛了自己的手掌。
“别自作主张,我可没有允许她去污染我的温泉水。”
百晓生突然从两人身侧的桃花树上跳下来,头发上沾着花瓣,手里抱着一个酒坛。
乔子洵倒是没料到百晓生会看秦香香不入眼,不由摇头:“百晓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认识你这么多年,虽然你以怪脾气名满江湖,但小气好像真算不上吧?”
百晓生倒也干脆,直接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我哪得罪你了?”
秦香香被人当面说看不顺眼,心里别扭。
“没有。”他转头索性不看她,“看不顺眼不需要理由。”
眼见两人似乎要吵起来,乔子洵也是头痛,拉了秦香香便走。这么闹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在人家地盘上走动的她。
进了小楼,大家刚好都在楼下,狸儿跳在凳子上不知在说些什么,卿墨当与梅芸香两个姑娘围在她身边,和她说着话。
一见两人进来,大家都停了嘴边的话回过头来。
“大哥,狸儿姑娘刚才来说,你正在百晓生那儿,不知道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失魂散’的毒解了吗?”
姬天香第一个从位子上站起来,迎了乔子洵便问。
“还没。”乔子洵摇头,“刚到崎山的时候百晓生便试着解过‘失魂散’的毒,只是这毒与以前的似乎有些不一样,百晓生也未见过,暂时还没有配出解药。”
这一行上崎山找百晓生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找到“失魂散”的解药,没想到竟然连百晓生也解不了。姬天香大失所望,回头看卿墨染,同样中了“失魂散”的她闻言丝毫不变色,似乎就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大家都有些失望,秦香香也不例外,说到底乔子洵与卿墨染对被戒色设计到,很大的原因便在她,如果百晓生真的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她说不定就要去西域一次。
正沉思,一直待在角落里默默无语的骆惜突然站了起来,绿衣翩翩,姿态出尘。她走到秦香香的面前,白色的蒙面丝巾之下,一双美丽的眼睛傲气的与她对视。那眼中的恨意、不屑与不甘转来转去,秦香香担心她下一刻又是一巴掌打下来,不由自主就悄悄退了一小步。
众从的目光颇有些尴尬,这个骆惜姑娘怎么就喜欢打人多的时候解决这种私人问题。
“骆惜姑娘,你……”
乔子洵侧身将秦香香挡住小半,想劝解又不知从何劝起,该说的话之前他都已经说过了,她不听,那他再说也是无用。
出乎意料的是,骆惜对着秦香香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把秦香香跪懵了,把乔子洵跪懵了,把在场所有的人都跪懵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秦香香终于记得往侧边一闪,避过她这一跪。
“我这一跪不是向你道歉,也不是向你服软。”骆惜将目光从秦香香身上转向乔子洵,目光深深,一片柔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了你我可以抛下一切,身份地位尊严,我可以都不要,但只求在你身边留一个位子给我。”
秦香香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女子,如今抛了脸面尊严跪在她面前,求他未来夫君给她一个位子。还不向她道歉,不向她服软,这是想气死她好抢了她的位子吧!
偏偏骆惜的身份众人皆知,她一跪倒是示了弱,乔子洵一个大男人再怎样也不能冷酷无情的任人跪在地上还要当头一阵冷言冷语。
于是,他便扶了她起来,送她回房,有事改日再说。
骆惜不依,拉了乔子洵的衣袖不放,两人便又在那纠缠住了。
秦香香看着那样子,一对眉儿皱了起来,一双水灵的眼睛已经露出委屈的神色。
众人看得好不尴尬,这时要走又显得更加难受,唯有十几岁的小丫头狸儿,站在凳子上看得津津有味,比看皮影戏还入迷。
乔子洵终于而色一冷,准备结束这出闹剧。
咚的一声响,楼下的人被吓了一跳,俱抬头往声音响处看去。
师离一身黑衣正摔在楼梯的转角处,一张苍白的脸正对着楼下的方向,秦香香这时才发现先前师离没有在楼下。
他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秦香香想也不想拨开身前的人,第一个冲上前去。
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触手间竟是一片冰冷,寒气逼人。将他半扶靠在肩膀上:“师离,你醒醒!你怎么了,说句话呀!”
好一会儿,师离慢慢睁开双眼:“好冷……好,好冷……”
“你等等,我马上让你躺床上,盖很多被子就不会冷了!”
“秦香香……”他一把拉住好的手,不让她起身,“我快死了吧……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你不会死的!我们在崎山了,百晓生一定可以救你!”
“不,不……我只要你记得答应我的事……”
“哪一件?”
“就是我死了,你来当我的新娘,嫁给我……”
“我说了你不会死的!”
“你答应的,要遵守承诺。”
“遵守,我一定遵守!”
乔子洵上前的脚步突然一顿,她竟亲口许下承诺嫁给别人!
手臂上的伤口突然很痛,一直痛入心扉。
恍惚中,有人搀着他的手臂,让他可以继续直直的站在原地,他想回头说一声谢谢,脖子却仿佛僵硬了一般,怎么也转不过去,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两人身上。
师离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秦香香伸手去擦弄了满手的冰冷的血。
“百晓生呢?快叫他来救人啊!”秦香香已经被师离气若游丝的样子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