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戒烟,今天这份罪就不用遭了。他身边的武警战士除了有一名值班外,其余全睡着了,姜宇涵虽然不用值夜班,但他也睡不着觉。明天就要真刀真枪的打仗了,他实在睡不踏实,再者,他的烟瘾决定他今晚注定要当夜猫子。虽然他知道今天休息不好明天准会第一个倒,但他还是不能强迫自己睡觉。为了驱除烟瘾,他想起了童年往事,想起了昔日痛恨但今天却很向往的校园生活。不知道小薇现在在干什么,内卫部队不是战斗部队,没有血与火的考验,如果自己不是这么倒霉,也许早就挂上少尉军衔坐办公室了。说到底,还是姜宇涵不够走运。想想自己这辈子,还真就没走过什么运,姜宇涵不由得一阵郁闷。姜宇涵抱紧冲锋枪,明天自己能不能活命,除了乞求死神大爷不要太爱他之外,还要乞求冲锋枪不要在关键时刻拉稀摆带。早就知道这冲锋枪不是什么好货,明天虽然不是打丛林战,但姜宇涵还是对怀里的家伙有些信不过。
上警校时,学生们都进行过实弹打靶训练,姜宇涵的成绩也不算差,可惜当时打的是固定靶,明天敌人可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让你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宇涵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有多梦的毛病,但这次他只做了一个梦。梦境反复地重复着。那是警校二年级的迎新晚会,小薇在台上主持节目,还即兴唱了首韩国歌曲。好像是某个韩剧的插曲,韩剧的名字姜宇涵记不清了,但那首歌的名字姜宇涵一辈子也忘不了——《三只小熊》。
身边的武警战士推了推姜宇涵,姜宇涵睁开惺忪的睡眼,那名战士低声说:“吃点儿东西吧。”
姜宇涵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这一觉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估摸着匪徒快到了,大家抓紧时间吃些东西。”武警班长低声命令道。
姜宇涵从怀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吃了下去。虽然他并不饿,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顿饱饭。姜宇涵可不想当饿死鬼。最近这几天,他的右眼总是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也不知道今天的战斗会不会顺利。这可是菜鸟的第一次实战啊。
什么是实战?就是双方摆开阵势后真刀真枪的决斗,百分之百要发生流血事件。姜宇涵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他不敢说这些战士怕死,但从他们的脸上可以读出大战之前的严峻。姜宇涵上中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片文章,上面说,初上战场的士兵,会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大小便失禁,也就是说,并非所有人都能很快适应压力巨大的战场生活的。虽然那名武警上尉早就跟姜宇涵说了,今天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不会很大,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够不上,但姜宇涵的怀里仍像揣了一只兔子似的,不停地打鼓。
“战争,不浪漫。”姜宇涵低声说道。
远处的山林,突然腾出一群惊恐的鸟雀。
“有情况!”姜宇涵心中一紧,那一刻终于来了。
一个绿色的身影闪入姜宇涵的视野,那家伙贼头贼脑地窜入警方的包围圈,小心翼翼地淌水向姜宇涵这边走来。姜宇涵的右手食指已经抵在冰冷的扳机上,只等命令下达就将子弹倾泄到敌人身上。
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敌人的斥候,真正的主力还在后头。
果然,那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刚进入河流,从那片对面的森林里,又闪出五个持枪的绿色身影。这些家伙明显受过训练,用的都是标准的战术动作。搞笑的是,他们身上竟然穿着和姜宇涵一样的丛林迷彩服,背上还背着野战背包。
“这群家伙是什么来头啊?”姜宇涵在心里犯着嘀咕。
“他们曾经是军人,受过专业训练,根据资料,他们没有完全到齐,稳住,不要擅自行动,听到命令再开火。”
耳机中,传来曹队长的声音。
盗墓贼的斥候已全部越过河流,敌方的主力才露头。他们的人数不下三十人,手中的武器大部分是AK47,也有少量的人手里提着霰弹枪。他们的火力并不是很强,但由于他们曾是军人,所以战斗力不可小视。
那群人簇拥的胖子,应该是他们的头目。这家伙一脸的横肉,很嚣张的样子。之所以说他嚣张,是因为死到临头了,身上却没带武器。
姜宇涵知道,武警里的十余名狙击手已经准备就绪,交叉火力会马上要了敌人头目的小命。敌人头目一倒,姜宇涵他们就可以开火了。
“怎么还不打啊?”姜宇涵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右手食指愈来愈紧。
终于,姜宇涵看到,匪徒头目的头部绽开了一朵红花。那胖子一声没吭,颤抖着倒在水里。不等其他匪徒明白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枪声和从三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已经光临现场。
河水仿佛沸腾了一般,血雨腥风中,不断有人倒下。
姜宇涵真的是新兵蛋子加纯正菜鸟。他仿佛生怕自己没等开枪就挂掉了似的,顷刻间就把一梭子子弹都忽悠出去了。本来他的枪准头就差,姜宇涵又没有掌握连射的秘诀,那些子弹基本上都打到天上去了。姜宇涵没管那么多,忙不迭地换上新的弹匣,冲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匪徒又来了一次连射。
打实战跟打电玩不一样。电玩里的枪都是指哪儿打哪儿,只要准星对上了敌人,就可以命中目标。实战就不一样了。真枪的弹道都带有一定的弧线,加上后坐力,如果不是真正的高手,连射的效果就不能单用“差”来形容了。姜宇涵的七九式冲锋枪已经有一把年纪了,虽然保养的不错,但射击准头和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姜宇涵的两次连射,子弹基本上都打高了,没有一发命中目标。
遭到袭击的匪徒此时已经不再惊慌。他们毕竟是军人出身,心理素质和实战技能都很过硬。他们虽然处境十分不利,但还是勉强找到一些可以避弹的场所。他们的火力不强,但还是拼命还击。也许他们也知道,被这些警察抓住肯定也是死,既然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那么他们脑子里百分之百存在“士可杀不可辱”的思想。
年轻人,千万不要以为只有正面人物才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思想,其实亡命徒也一样。那些在战场上宁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投降的战斗英雄,只不过是一群正义的亡命徒罢了。所谓亡命徒,就是不惜代价跟你玩儿命的恐怖杀手。只不过,文学上管正面人物叫“英雄”,而把死硬的反派叫成“亡命徒”。不要见怪,小学的语文课文就有这样的例子。碰上八路军打鬼子,就说“八路军顽强地抵抗日本侵略者”,要是写一些久攻不下的敌军阵地,就说“敌人顽固的抵抗,并不能阻挡英勇的人民子弟兵”。一个“顽强”,一个“顽固”,就差一个字,但代表的意思就是不一样,适用的对象更是存在天壤之别。
第三路部队终于出动了。他们秘密运动到敌人侧后,突然发起猛攻,匪徒不防身后的子弹,伤亡惨重。但那些亡命之徒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年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匪徒相信这种说法,他们掉转枪口,扫向机动部队。那些技术过硬的武警也不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子弹照顾到身上,照样留下血窟窿。这可不是拍电影,电影里的武警都是神勇无比的修罗战神,但现实就是现实。几个冲在前面的武警战士一头栽倒在地上。此次任务,警方终于出现了伤亡。
姜宇涵的枪管已经打红了,但他的眼睛更红。那些牺牲的武警战士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啊,这些该千刀万剐的混蛋,连孩子也不放过,这惹得姜宇涵怒火万丈。但他也就是心里发发怒,他可不会像兰博大叔那样,身上缠满子弹链子端着挺机枪,一边怒吼一边往前冲。这种子弹横飞的场面,早把姜宇涵吓得两腿发软了。他只是依靠在石头上,才没摊在地上。更何况,现在,只要他一起来,迎接他的必定是密如乌云的子弹。
一名埋伏在坟地里的武警狙击手正在寻找目标,突然感到一丝寒意,狙击手的第六感一般都很敏锐。直觉告诉他,他迎接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发子弹已经穿透他的瞄准镜,毫不客气地钻入他的右眼。那名狙击手浑身一颤,没发出一声,就没了气息。他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凝望着蓝蓝的天空。
“对方有狙击手!”狙击班的班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几乎与此同时,曹队长的指挥所也遭到了匪徒狙击火力的打击。当时指挥所里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班长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额头上绽开了一朵血花。就连久经考验的曹队长都吓了一跳。
眼看伏击战要变成持久战,而己方已伤亡了六个人,曹队长也有些心慌。像今天这样死硬又训练有素的对手还真少见。但是,他现在是阵地上的最高指挥官,必须保持镇定。他看看身边的指导员,两人会意地点点头。曹队长拿起话筒,对全体战斗员下达了停火命令。随后,他举起了高音喇叭。
“河滩上的人听好了,我们是森警部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抵抗只有死路一条,现在给你们两分钟考虑时间,是放下武器投降,还是死硬到底最后被歼灭,你们自己选择!”
义正词严的警告换来的竟然是一发子弹,幸亏曹队长躲避及时,没有受伤,但那高音喇叭上却留下了一个狰狞的弹孔。
“警察听好了,刚才只是一个警告!我们认识军衔,知道你们谁是指挥官谁是普通士兵,如果你们不乖乖撤退,下一次被击中的,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班长或是狙击手了,而是你们这里的最高长官!”河滩上响起一阵沙哑的声音。
曹队长不由看了看那名倒在地上的班长,他早已死透了,脸上满是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他是被子弹击中后瞬间致死的,看得出,敌人的狙击手很厉害,能一枪击中头部不说,还能准确地摧毁人脑中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组织,让人在瞬间死亡。想到这里,曹队长不由得开始冒冷汗了。稍稍冷静了一下,曹队长高声喊道:“我们有三百多人!昨天你们已经损失了大批弹药,今天哪怕你能一枪穿俩,你也不可能突出去!”
“三百多人?援兵啥时候到的?”姜宇涵说着,就要抬头看,被带队的班长一把按住。
“笨蛋,队长那是吓唬匪徒呢!你一露头,会立刻被打死的!”班长压低声音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用打死你们所有人,我只要打死你就足够了。”河滩上传来匪徒的声音。
“那不可能是狙击手,狙击手不会和我们谈判,匪徒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如此暴露目标的。”指导员说。
此时,指挥所里的人都尽量压低了身子,子弟兵并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
“狙击手,尽快找出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其他弟兄,把手榴弹准备好,记住,都给我延时四秒钟,他们的狙击手一完蛋,你们马山去给老子炸那帮狗娘养的!他妈的老子给他们脸他们不要!”曹队长握着微型话筒命令道。
姜宇涵放下冲锋枪,接过班长递过来的七九式木柄手榴弹。
“我还没仍过实弹呢。”姜宇涵紧张地说。
“不用紧张,这没什么难的,拉开引线,在心里默数四个数,抡圆膀子扔出去就行了。队长这招儿真够毒的,延时四秒啊,奶奶的,匪徒就是想往回扔都不可能。”班长低声说道。
秦大山隐蔽在坟堆里,看着那些狙击班的战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机枪组的成员此时也不张狂了,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秦大山是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没多少文化的农民,在学校也没学过什么狙击战术,工作这么多年了,碰上这样强硬的对手也是第一次,所以他很是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对方有一个枪法不错的家伙,对部队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但他并没有紧张,他毕竟是个老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知道,邪不压正,那群盗墓贼哪怕再牛逼,终究不是警察的对手,因为他们连老祖宗的坟墓都敢掘,就算当警察的饶了他们,想必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掘墓,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不遭天谴才怪。
双方进入了相持状态,河滩两侧出奇的安静。经验丰富的老兵都知道,此时双方都在喘息,在暗中调动兵力,伺机吃掉对方。
匪徒的那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根本抓不着,武警狙击手们分别向不同方向观察,但就是找不到对方的狙击手。趴在河滩上的匪徒们很有耐心,一动不动。倒是姜宇涵,有些不耐烦了。他翻弄起子弹袋,刚才那场混战,姜宇涵几乎打空了所有的弹匣。现在他的冲锋枪很烫手,毫无节制的连射让这支老枪有些吃不消。
“兄弟们,有些不对劲啊,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是什么安全死角,要是对方的狙击手绕到咱们背后,咱们就惨了,准备准备,转移吧。”班长突然下令道。
“队长没让咱们转移啊。”姜宇涵说。
“队长之前跟我说过,依情况可以自主做决定,”班长说,“咱们去找一个更安全的阵地。”
战士们开始轻手轻脚的转移。姜宇涵刚要迈步,突然发现自己的空弹匣还在石头下面,于是反身去取,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姜宇涵他们的阵地后面传来,扛着机枪的战士一头栽倒在地上。姜宇涵连滚带爬地躲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那名班长看到自己的兵倒下了,狂吼着端起八一杠向发出枪声的树丛扫出一排子弹。姜宇涵躲在角落里,看到被射倒的战士就是早晨叫他起床的那个男孩儿。看着刚刚还生龙活虎的青年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姜宇涵感到鼻子发酸,眼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小到大,姜宇涵虽然不记得自己哭了多少次,但他记得,每次他哭时都不太掉眼泪,这种现象他也解释不清。但这一次,他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落下。刚才本来姜宇涵是走在最前头的,要不是他阴差阳错的落下了弹匣,那么此刻躺在地上的死尸就应该是他的了,虽然姜宇涵知道,那名战士的死跟自己没有关系,但他仍然感到内疚。那名战士虽然是军人,是军人就可能失去生命。但军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那名战士才十八岁,一朵花还没有绽放,就永远的凋零了,这是何等可悲啊。
狂怒的班长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