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七天了,要再任由皇上这么下去,臣妾恐怕……」皇后不安的看向皇太后紧张的道,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在太后凌厉的瞪视下闭了口人。
「靳淮。」皇太后扫了一眼一直守在厢房门外的靳淮出声道。
「属下在。」
「皇后说的有理,你进去替哀家走一趟,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皇上在里面了。」皇太后趾高气昂的命令道。
靳淮沉默的扬首看了太后一眼,却并没有领旨。
「大胆奴才,哀家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见靳淮无动于衷,太后恼怒的斥道。
「回太后,皇上有旨,擅自闯入者,杀无赦!」靳淮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混帐!如果皇上因此而有所差池,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狗奴才担待的起吗?」皇太后勃怒的呵斥道。
「……」面对太后的训斥,靳淮也无言以对。太后说的没错,如果因为惧于皇上的旨意而使得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即便有一百颗脑袋他也担待不起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哀家进去看看?!」
「……是。」最后,靳淮还是妥协的答应。可就在靳淮转身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紧闭了多时的门扉骤然被拉开,而闭关多日的沐君扬此刻正衫缕狼狈却目光如炬的睨视着门外所有的人。靳淮短暂的愣了愣,但随即屈伸行礼,「属下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周遭一群傻了眼的奴才在靳淮的领头下顿时醒过神来,齐齐跪地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安。」皇后也醒过神来跟着行礼道。
而皇太后也颇为激动地走上前去,「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而沐君扬从头至尾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众人,最后待所有人请安完后他才冷冷的开口,「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
「全都给朕回去!」仅一言,所有的太监宫女皆吓破胆的应声而散。沐君扬冰冷的视线在仅仅流连了太后与皇后一眼然后便转向靳淮,「靳淮,传朕旨。追封梅洛华为凤仪皇后,以后礼盛葬入殓皇陵。」
「是。」
「皇帝?!」
「皇上?」相对于靳淮毫无疑问的领旨,太后和皇后的反应就是特别震惊了。
「皇帝,你要追封梅洛华也要有个限度,大桑天下岂能一朝同时两后?!」太后不满的指责出声,「皇后尚在,皇帝如此作为是要陷皇后何地呢?」在太后的声讨下,一旁的皇后也委屈的红了眼眶,楚楚动人的凝望向沐君扬。
而沐君扬却只是冷冷一笑,看也没有看皇后一眼冷冷的道,「是吗?既然不能一朝两后,那不如让朕废了皇后,以保国策万全。」
「啊?!」
「皇帝,你……?!」皇后和太后都愣住了,她们也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沐君扬不一样了。
「怎么,朕这个提议不好吗?」沐君扬问得很轻,然而危险的意味却甚浓。
「罢了!罢了!你要封便封吧!」太后气结的罢了罢手无可奈何的说道。
冷冷的昂着首,沐君扬的视线始终不为她们停留,「这样不会让皇后为难吗?」
「……当然不会,臣妾听凭皇上吩咐。」在皇上的压力下,她不得不违心的道。
冷冷的扯了扯唇角,沐君扬悠悠回身背对向她们说到,「既然如此,母后和皇后也可以退下了。」
「臣妾告退。」皇后战战兢兢的行了礼后便掺扶着太后离开了。
待她们都离开后,沐君扬才低声对靳淮吩咐道,「带皇长子和徊婢来见朕。」
「是。」
梳洗过后的沐君扬一袭黄袍加身,其帝王的雍容气度淋漓尽显。削瘦的脸庞已然刻上了沧桑的痕迹,而精锐的黑眸除了深不可测的幽暗所剩的便只有冷冰冰的寒。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而他的周遭却弥漫着一种难让人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不安。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靳淮明显的感觉到皇上不一样了,至少,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沐君扬了。
「启禀皇上,皇长子及徊婢带到。」门外的侍卫毕恭毕敬的通报到。
「传。」御书房内临窗而眺的沐君扬头也不回的冷冷道。
御书房的门扉被轻轻推开,只见徊婢一身白衣怀抱着皇长子姗姗走来。见到沐君扬,她轻轻盈身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平身。」微微回过身,沐君扬淡淡的道,「靳淮留下,你们都退下。」
「是。」
待御书房只剩下他们几人后,沐君扬才定睛看向徊婢及她怀中的昀廷,「将昀廷抱来给朕抱抱。」
低首看了怀中的小少爷一眼,徊婢沉默的上前将昀廷递给沐君扬。接抱过儿子的沐君扬低首看着睁着一双慧黠黑眸的粉嫩脸蛋,他寒冰般的脸庞终于绽开一抹温煦的阳光,紧抿的唇线终于缓缓拉开一丝弧度。在逗弄了爱子一番之后,沐君扬悠悠抬起首来看向徊婢,「虽然朕对天下昭告洛儿是因病而逝,但不代表朕会放弃追究洛儿的真正死因。徊婢,你一直守在洛儿的身边,现在你来告诉朕,洛儿怎么中的毒?」
静静的迎上沐君扬的目光,徊婢不卑不亢的道,「倘若奴婢知道小姐如何中毒,就算拼了奴婢的性命也断不会让小姐涉险。」
沐君扬俊颜微沉,在分析了徊婢话中的可信性后他才再开口,「就连你也不知道?」
「大小姐出身江湖武林世家,自小耳濡目染涉猎无数,一手冉梅决更是出神入化,世上能取其性命者寥寥无几。」在面对沐君扬的疑惑时,徊婢仅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道。
「什么意思?」
「……除非小姐自愿,否则没有人能对小姐下毒而无所觉。」
沐君扬赫然瞪向徊婢,却不得不叹服,果然不愧为梅洛华的侍婢!
「所以恕奴婢斗胆直言,小姐未必愿意皇上将此事追究到底。」
面对徊婢的直言,沐君扬怔了怔,在一阵沉默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徊婢,「你希望朕就此罢手?你愿意毒害洛儿的人逍遥法外?」
「奴婢不愿意,但如果这是小姐的愿望,奴婢自当竭力达成。」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真是不枉你家小姐与你相交一场。」
「为主子尽忠是奴婢的责任,正如主子蒙冤,婢子不得不澄清一般。」沉沉的看着沐君扬,徊婢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蒙冤?什么意思?」听出了徊婢的弦外之音,他肃穆的质问道。
「大小姐傲桀天下,何等骄傲?连生死都看破,又岂会自毁气节下毒伤害皇后?!」徊婢冷沉沉的开口说道。她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是何如看这件事情的,她只知道小姐是一直都在意着皇上对她的误解。如今,小姐以自己的生命来终结一切,而皇后却在算尽一切后得享一切,她怎能甘心?!更何况小姐的死,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虽然她最终决定遵循小姐的心意远离一切后宫恩怨,但她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让皇后好过。
徊婢一番暗藏玄机的话引起了沐君扬的注意和深思,他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徊婢良久,「你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回皇上,没有了。」徊婢微微垂下首来。
「……好,朕明白了。」在说这句话时,沐君扬的眸间蓦的闪过一丝寒光,但当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昀廷时已经隐没了所有的情绪,尽是温柔的凝望着,「洛儿在临终前对朕只有一个请求,纵使朕百般不舍,却不得不割舍。」说罢,他便抬头目光坚定的望向徊婢,「徊婢,朕现在将皇长子交给你,你带昀廷离开这里吧!」
徊婢愕然一瞪,有些不敢置信沐君扬竟会真的放小少爷自由。「……奴婢领旨。」若不是一旁的靳淮悄悄的提醒她,她还在发呆而回不了神呢。说着她便上前从沐君扬的怀中接过小少爷小心翼翼的抱着。
「靳淮听旨。」
「属下听旨。」
「朕敕封你为忠勇一等护卫,从即刻开始贴身保护皇长子的安全,奉其一生为主。」
靳淮惊愕的看向自己伺候多年的主子,但看到沐君扬那般坚定果断的目光,靳淮沉重的低下头去,「属下领旨,属下定当不负所托,以性命来保护皇长子。」
「朕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淮,你是朕身边最信任的人,朕将一生中最珍贵宠爱的皇子交给你,除了是对你的信任,更是对你的看重。」缓步走到靳淮的身前,沐君扬慎重其事的将靳淮扶起来诚恳地道。
「属下明白,请皇上放心,属下定当以保皇子周全为毕生之责。」
「很好,你们收拾下,准备上路吧。」沐君扬满意的点点头后淡淡的说到。
「是。」靳淮欣然领命。
倒是一旁的徊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而此时沐君扬却叫住他们,「等等……昀廷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娘亲,如今又要离开爹爹岂不可怜?」
靳淮和徊婢面面相觑,他们皆对沐君扬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一头雾水。
「……罢了,你们送洛儿回去吧!」
「皇上?!」他们两人愕然的瞪大了眼,皆有一种想掏耳朵的欲望。
「朕知道,她不会喜欢冰冷的皇陵。送她回家,让她安睡在可以看着昀廷长大的地方吧!」沐君扬幽深的眸光瞬息万变,缱绻着无限的温柔怀恋也包含着无尽的悔恨遗憾。
「……」徊婢和靳淮是彻底的愕然无言了。
「记住,朕今天下的每一道密旨,你们都要守口如瓶。」
「奴婢遵旨。」
「属下遵旨。」
「退下吧,朕累了。」
「属下告辞,请皇上保重。」
「奴婢告退。」
看着徊婢抱着昀廷与靳淮携影而去,沐君扬只觉得一阵凄凉,现在就连生命中最后的一缕阳光也离他而去,家国天下,他此后的生命中却只有国而没有家。
☆、第十九章
昭元十年七月
温柔多娇的江南、烟雨多愁的云州,在一片漫山桑林下,一行素衣人撑着油纸伞安静的伫立在桑林深处的一座墓前。偌大的桑林间只有在这座墓旁突兀的矗立着两颗梅树,虽是过了花期,但桑林间却依旧薰散着淡淡的梅香。梅树下耸立着一块白玉无暇的玉碑,而碑上却不见任何题字墓铭,唯有一支腊梅赫然迎寒而绽,清冷孤高而睥睨天下。
玉碑前一名撑伞的年轻女子神情觞然的走上前去,微微弯身将怀中的白菊轻轻放在玉碑前然后目光悲恸的静静退回来。在她之后,一直立于她身侧的一名黑衣男子也默然上前献了花,然后便将目光转向身后的一行老弱妇孺和一些安静乖巧的孩子们,在收到他的示意后众人纷纷上前跟着向玉碑献花。
「小姐,大家都来看您了。」一身白衣的徊婢噙着泪喃喃的对着玉碑说到。
「是啊,大小姐,咱们来看您了!来,皮蛋,快给大小姐磕头!」一名大婶泣声拉着自己的儿子给玉碑磕头。说着,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恭恭敬敬的跪在玉碑前诚恳地磕了三个头。
「倘若没有大小姐,哪里会有今天的默世村?!」
「大小姐,您看到了吗?如今咱们都可以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了啊!」
「大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只可惜咱们还来不及偿还大小姐您就……」另一名大婶也哽咽开了口。
「是啊……」说着,众人皆是一阵呜呜咽咽。
含泪看着众人,徊婢悠悠看向玉碑,「转眼一年了,小姐,您还喜欢这里吗?这块地方是大家特意为你选的,清幽、安静,想必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小少爷一切都好,长大了也长壮了,这会儿庄主正在庄里逗着小少爷玩呢,请小姐放心。」
「还有一件事……皇上已经查明了那次皇后险些小产的真相和致使几位皇子惨遭小产的幕后凶手,现在皇后已经被废打入了冷宫。小姐,您在天之灵总算可以安息了。」说着,徊婢难以自持的流下泪来。
「请娘娘放心,靳淮定会以生命一生来守护云亭少爷。」此时靳淮也沉声承诺到。
「大小姐一生能得这样一双仆婢,总算幸哉。」此时,一道突兀的男声插了进来,惹得众人一阵大惊。循声望去,只见一袭蓝衫的年轻男子信步朗朗的从桑林间慢慢走来。
「姬先生?!」待来人走近,众人皆愕然出声的唤道。
「大家好久不见了。」姬子夏浅浅盈笑的对着众人轻声招呼。
「姬先生,您怎么会回来的?」徊婢忍不住激动的问道。
微微一笑,姬子夏站定于墓碑前淡淡的道,「路经此地,尚有一心愿未了。」
「先生今日而来,是为大小姐而回的吧。」靳淮淡淡的道,然而姬子夏却只一笑了之。
「上次一别匆忙,徊婢还没有来得及向先生正式道谢过呢,小姐的后事有劳先生费心了。」徊婢恭恭敬敬的向姬子夏行了个礼然后庄重的道。
「大小姐也曾有恩于姬某,在下也只是还一个心愿而已。」姬子夏云淡风轻的说道,然后抬首看向墓前那尊一人高的碧玉碑。「好一个玉洁冰清,傲骨寒梅,当世堪得者,舍卿其谁?只可惜,天妒红颜……终是命中在劫难逃。」姬子夏这一番说得众人无由得沉重起来。
「……姬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徊婢愕然迎上了姬子夏淡然而透彻的目光。
而姬子夏却只是温温盈笑的望向玉碑,那双澄净的黑眸间有几分无奈和钦佩,「知命者,或避讳而行,或逆改天命,却鲜少有人能如此坦然从容。」
「……小姐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结局?」徊婢喃喃而道,如此说来,小姐曾经很多奇怪的言行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而姬子夏仅是微微一笑不再作答。
「不早了,庄主还在等我们回庄呢。」此时靳淮沉声对徊婢提醒道。
看了靳淮一眼沉默的徊婢点点头然后转向身后的众人,「我们回去吧。」
众人皆没有异议的颔首附和准备离去,只有徊婢最后诚舆的向玉碑磕了一个头然后一脸疑惑的看向,「姬先生您呢?」
「在下要等一个朋友。」姬子夏淡淡的说道。
「那奴婢先告辞了。」带着淡淡的疑惑,徊婢仍是恭敬的道。
「保重。」浅浅一笑,姬子夏温温道。
待徊婢一行人走远直至身影消失后,姬子夏才悠悠回首望着那块白玉碑轻声开口道,「纵使知道结局却仍是义无反顾,倘若不是出于无奈,那便是因为爱,您说是吗?」
姬子夏的口吻一转,不久之后就只见不远的一棵桑树后缓缓走出一道人影。冒着细雨,来人一身雪白衣袍不惹任何尘埃,俊逸而消瘦的脸庞带着浓浓的沧桑,一双幽深而墨亮的黑眸噙着淡淡的忧伤。直到来人站定在玉碑前,深深的凝视着碧玉的墓碑时,那忧愁的眸中才掀起痛苦的波澜。
微颤颤的伸出骨瘦而苍白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玉碑上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