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吧。”楚宇晨淡淡道,随意撇了一眼,见他们的棋局下得正激烈,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脸上却淡然如水,“爱妃身子好些了吗?”
“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无碍了。”杨楚若媚笑一声,伺候着楚宇晨坐下,命人收下棋盘,亲自倒了杯茶水给楚宇晨喝。
楚宇晨撇向她的胳膊,撩起她的袖子,果然,前些日子还是血肉模糊的手,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红点还在宣告着以前这里曾受过伤。
叶鸿的医术远比他想像中的好。如果他跟苏沁没有那一层暧昧的关系,他倒非常乐意将他留在宫中,但现在……
楚宇晨勾唇一笑,看向白衣儒雅,不卑不亢的叶鸿,笑道,“叶琴师医术果然精湛,短短日子,便将苏婕妤的伤给治好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重重有赏。”
叶鸿清眸一闪,细细品味楚宇晨话里的意思,作揖一礼,淡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草民不敢讨赏。”
“你不讨也得讨,否则,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朕小气。”
杨楚若心里一紧,担忧的看向叶鸿,殊不知,这一切看在楚宇晨的眼里,让他本就不悦的心越加的冰冷。
叶鸿撇了一眼楚宇晨,风轻云淡的笑道,“如果皇上非要赏的话,便恩准草民离宫吧,草民一生闲云野鹤,浪荡天涯,不喜被世俗羁绊,而娘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身子只要好好调养,莫受刺激,也莫受刑罚,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次倒轮到楚宇晨挑眉了,稍微一想,便也释然了。
眼前的叶鸿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琴师,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天涯浪子,而是曾在七八年前,与杨家少爷,南宫玉等人搅动天凤国的当朝状元叶归。
他以平民之身,一举得考状元,以文官之身,凭三千将士,大败风国五万大军,名闻天下,又怎么可能只是泛泛之辈?
如果他没有一丝提防之心,又如何能够在天凤国的朝堂上屹立不倒?又怎么能够混得风声水起?
出宫?他倒是识相。
只是如果他能够留在楚国,必是楚国的福气。
思绪半晌,楚宇晨终是起了惜才之心,起身,沉声问道,“叶鸿,你可愿入我楚国朝堂,替天下百姓分忧造福,共创太平盛世?”
叶鸿苦笑一声,一双淡漠的眼神转向他处,怔怔的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恍惚道,“叶鸿此生,只盼能够清裳一身,墨琴一把,醉情于青山碧水间,怕是要有违皇上的好意了。”
“你可确定,那是你想要的生活?”
“自然是确定的。”朝堂太乱,他的心也死了,以前纵有豪情万丈,也都已经过去了。
叶鸿忽然伸手,捂住心口,不知想到什么,剑眉朗目中,痛苦一闪而过。
“好吧,如果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勉强,但如果有朝一日,你想一展抱负,替天下百姓造福,随时欢迎你来楚国,相信,无论叶琴师无论是哪国人,天下百姓在你心中份量都一样的。”楚宇晨笑了笑,想起暗卫传来的消息,叶鸿曾发誓,一辈子不再入朝堂,不再涉党争,更不与官宦之人接触交往,也不再勉强,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可惜。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若是叶鸿能够留在楚国,必是楚国百姓的福气。
叶鸿身子一震,与楚宇晨四目相对,一双眸子深邃无底,一双眸子淡漠如水,可同样的,两双眸子都让众人看不出,到底他们在想些什么,那眼神就像无底洞,根本捉摸不透。
叶鸿宽大的袖摆处,手心紧握成拳,一身白衣如洗,迎风而立的身子,似冰山雪莲,一夜间悄然绽放,馨香扑鼻,脸上风轻云淡的笑道,“多谢。”心中却止不住怀疑,楚皇……知道他的身份了吗?他查过他了?
如果楚皇起了疑心查他,那么……怕是很快就会惊动轩辕锦泽的吧。
轩辕锦泽一旦起疑,势必怀疑到楚若身上。一旦怀疑到楚若身上,楚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而楚皇如果知道楚若的过去……
他不敢想像后果。但他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曾经被人囚禁在兰陵台,肆意凌辱七年多,还……多次小产堕胎,尤其是一个帝王。
看来,他必须要赶紧离开皇宫了,否则,早晚会害了楚若。
“叶琴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皇宫?”
“既然宫里没有什么事,叶鸿这便离开吧。”
“这么快?”不止楚宇晨惊了,杨楚若也惊了,可看到叶鸿一脸的坚定,两人也无法太过挽留,只能让人给叶鸿准备一笔银子。
叶鸿婉拒,淡淡撇了一眼楚宇晨,这才冲着杨楚若温暖的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修长的双手,作揖一礼,“保重。”
“叶琴师……”杨楚若上前几步,还想说些什么,叶鸿却背上墨琴,转身离去,除了一道白色的背影外,没有留下一丝东西,仿佛他原本就是一缕清风,吹到了她这里,很快又吹向了别处。
杨楚若有些惆怅。
在冰冷的皇宫里,到目前为止,真正能够让她的心平静下来的,也许,只有叶大哥了。
叶大哥这么急着离去,连书棋妹妹都不见一面,难道……是不想给她造成麻烦吗?
冰冷的手忽然被握住,杨楚若敛去所有的情绪,主动依偎在楚宇晨怀里,柔柔道,“皇上。”
“叶鸿他不属于这里,在他还没有想好他要什么的时候,他便不属于这里。”楚宇晨就势将杨楚若揽在怀里,享受的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味儿。
“嗯。”杨楚若轻声道。不管再不舍,叶大哥也有他的生活,她能做的,只能尽量将书棋带出宫去。
“皇上,臣妾此次大难不死,臣妾想亲自去朝谢菩萨,也替楚国祈福,祈祷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恳请皇上恩准。”杨楚若离开楚宇晨的怀里,跪了下去,一脸恳切。
“哦……”叶鸿刚走,她就要去朝谢菩萨?她想做什么?跟叶鸿双双逃出皇宫吗?还是另有目地?
“嗯。”杨楚若娇羞的拿出亲手绣的荷包,紧紧攥紧,低低道,“也替皇上求个平安符。 ”
楚宇晨低头,看向她手晨的荷包,想起上次出宫时的一幕。
他原以为,杨楚若绣荷包,是想绣给他的,没想到,是绣给白杨的,她甚至还把身上的平安符送给了白杨。
“这是我以前在庙里求的平身符,送给你。以前,有一个大哥哥跟我说,把平安符对折,再放进荷包里,便是把平安揣在身上,一辈子无灾无难,我本想亲手绣一个荷包给你,但是现在,时间怕是有些紧了,等以后绣好,我再把荷包送给你。”
她……又或者是想借这次机会出宫,然后出去见白杨?
一想到她对白杨的态度,比对叶鸿的态度还要好,甚至露出那种会心的微笑,楚定晨心里堵堵的,想也不想,直接把话说死,“朝谢菩萨自是应该的,爱妃若是想祈福,在宫中便可,宫中也有一座佛寺。”
杨楚若握着荷包的手,再次攥紧了起来,轻轻的点了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楚宇晨将她扶了起来,拉着她坐在凳子上,“爱妃身子不好,快快起来,你这手中拿的荷包,可是送给谁的?”又是送给白杨的吗?
杨楚若将手心摊开,露出一个绣着君子兰花形状的雅致荷包,递给楚宇晨。
楚宇晨接过,仔细打量起来,几乎只看第一眼,身子便紧绷起来了。
不止因为荷包绣得精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君子兰花香传来,荷包的一边,还用绢细的小字,绣了一个晨。
晨……
是他的名字吗?
这个荷包是送给他的吗?
楚宇晨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刚刚的不悦荡然无存。
杨楚若见他脸色微微好转,这才低低的道,“臣妾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上次去御书房,看到皇上的窗前摆着一株君子兰,臣妾猜测,皇上应该是很喜欢君子兰的,所以臣妾斗胆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君子兰,又采了君子兰,做成香熏,让整个荷包都透着一抹君子兰的清香味。臣妾……臣妾本来听说福清寺极为灵验,也……也想替皇上求一道平安符的,可……臣妾知道自己是后宫妃子,不能随意出宫,好在,宫里也有佛寺,臣妾在佛寺求也是一样的。”
楚宇晨眼角满是笑容,细细抚摸着雅致的君子兰荷包,嘴角勾着一抹愉悦的笑容,慷慨道,“既然爱妃说福清寺灵验,那爱妃便去福清寺求吧,水凌,你届时调一批精锐的侍卫跟着一起去,务必好好保护娘娘。”“是,属下遵旨。”水凌领命。心中不得不佩服苏沁,只是一个普通的荷包,就能让主子开怀大笑,龙心大悦。
杨楚若眉目含笑,欣喜的谢恩。
“爱妃不必多礼,福清寺虽然在帝都城里,但地处高地,爱妃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朕近些日子公务繁身,只可惜无暇陪爱妃一起去了。”
“皇上言重了,皇上肯让臣妾去,臣妾已经万分感谢了,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自然要以百姓为重了,皇上,臣妾可不可以再跟您求一个情。”
“说。”
“臣妾与乔美人素来姐妹情深,前些日子里,她与臣妾劫后逃生,皆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臣妾想让乔美人一同前往拜谢,好定一定心,不知是可否……是否可……可以……”
“乔美人呀?自然是可以,爱妃不说,朕险些都忘记了,乔美人也受到了惊吓。那就让乔美人跟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可以做个伴儿,她素来性子沉稳细心,跟着你,朕也放心。”楚宇晨倒是没有多大意见,只要她能够开心就好。
“臣妾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杨楚若不可遏制的欣喜,跪下谢恩。
“起身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若是可以的话,臣妾想明天去,不知是否可以……”
“行,那就明天吧。朕约了乔尚书议事,晚些时候,朕再来看你,这块荷包,朕收下了。”楚宇晨拿起荷包,放在鼻尖闻了离,小心的揣在怀里,含笑而去,步履轻松,想来心情极好。
水凌一见,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
“水凌。”
“属下在。”
“明天调出一支暗卫队,保护苏沁,除此之外,给朕盯住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水凌一怔,主子这是要监视苏婕妤吗?
“是,属下领命。”
沁香阁紧闭的寝宫里。
杨楚若看着一脸激动的乔书棋,嘴角露出一缕缕的笑意。
“苏姐姐,我真的可以出宫了吗?我……我可以跟叶大哥一起离开帝都,离开楚国吗?”乔书棋紧紧扯着手绢儿,精致的脸上,既是激动,又是彷徨,又是害怕,又是幸福。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顺利离开楚国,但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杨楚若淡淡的说着。
本来他们约好了,她带着书棋还有叶鸿,离开皇宫,前往福清寺,制造一场刺杀,书棋假死,与叶鸿远走高飞,现在却是叶鸿先离开了。
不过叶鸿先离开也没有关系,反正都是离开皇宫。只盼望,这场布局能够成功吧。
也只盼望,风凌的人手,能够成功帮她这个忙。
“哪怕有一线生机,我都要试一试。只是我很害怕,万一……万一失败的话,那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对乔家下手?”一想到皇上残忍的抄了张婕妤的满门,乔书棋便一阵后怕。
如果后果是皇上对乔家下手,那么她万万不可以离开的。
“万一失败,就说叶鸿救了你,带你逃出杀手的一路追杀便可以了。”反正皇上在宫外,也遭到几波刺杀,此次他们出宫,再次遇到刺杀,也能说得通。
“如果我们都走了,你回宫怎么办?皇上会不会为难你?”
“不会的,我既无武功,又无势力,皇上能为难我什么?我也只是受害者。”
乔书棋激动扯着袖子的手微微松了松。
既无武功,又无势力……苏姐姐真的没有势力吗?为什么她感觉她好像摸不清苏姐姐了?
如果她真的没有势力的话,又怎么能够安排那一场连环刺杀呢?
虽说其中有叶大哥的巧妙安排,可也需要人手才对。她只是一个深宫娘娘,凭什么跟外界的人交往?
叶大哥为什么会把手绢儿给她?叶大哥为什么要待她那么好?
“苏姐姐,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乔书棋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她怕今天晚上若是再不问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只是我,一直都是你的苏姐姐,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罢了。”
“那你以前认识叶大哥吗?”
“不认识。”杨楚若摇摇头,说得斩钉截铁。也许认识吧,但那时候,他太小了,又能记得什么。
“不管怎么样,书棋谢谢苏姐姐,若是书棋能够成功逃出去,你就是书棋的再世恩人。”乔书棋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
杨楚若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我们既然已经结拜,便要守望相助,书棋妹妹,你何必如此多礼呢。”“来到皇宫,书棋最大的幸事,便是能够认识苏姐姐还有玉秀妹妹,书棋没有白来这个皇宫。”
杨楚若叹了口气,敛下眉,低低道,“书棋妹妹,我不把圣旨给你,你是否会怪我?”
“不怪。那道圣旨,本来就是苏姐姐的,是书棋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跟姐姐要那道圣旨。苏姐姐一个人在后宫,无依无靠的,那道圣旨,对姐姐来说,便是最大的依靠,是书棋思虑不周,书棋错了。”乔书棋低下头,一阵自责,尤其是想到苏沁为了那道圣旨,竟然不顾危险,冲进火海里面拿取圣旨,险些被活活烧死,乔书棋更加自责。
“这道圣旨对我来说,确实非常重要,请你谅解,不过,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你们都送出皇宫的。”
“谢谢苏姐姐。”乔书棋眼眶红了。
想到初入宫时的一幕幕,想到与苏沁,宫玉秀相处的一幕幕,乔书棋只觉得一阵难受。
明天便要离宫了,可她却不敢告诉宫玉秀,更不敢跟她见面。她很怕,她怕告诉玉秀后,玉秀一个不小心说出去,将来不止连累了乔家,也连累了苏姐姐。
“苏姐姐,叶大哥说,皇上一定会派一支暗卫队暗中保护以及监视,是不是真的?”乔书棋心中忐忑不安,既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脸色一片惶恐。
“不知道,应该是的吧,叶大哥虽然看起来处世不惊,低调内敛,可他心思通透,既然会这么说,定然就有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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