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小姐就放心吧,小翎儿出生的时候,姑爷特意请人来批过八字,说是夫贵妻荣子孙满堂,上好八字呢。”
翟氏:“我倒不盼着他们多富贵,能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就成,不管怎么说,过了这两个月得好好拘拘她的性子,怎么女红针线也得学起来,不能再这么任她瞎跑了。”
奶娘点头:“这却是该的。”
因为这一次去的人多,不仅有陆敬澜这个病秧子,还有青青,便格外热闹起来,胡家的五个儿女,加上陆敬澜,翟子盛,一共七个人,再有跟着的丫头小厮,管家胡三,赶车的来顺,翟婆婆,呼啦啦一大帮子人。
一辆牛车坐不下,胡三又叫人套了一辆拉过来,家里也养着马,只是乡下的小道儿,马车走起来反倒不如牛车稳当,再有,到了收粮食的时候,牛车比马车当用,故此,便是胡家这样的人家也都习惯使唤牛车。
车上先垫了一层干净的麦草,又铺了褥子,青羿,子盛,陆敬澜,坐前头一辆车,翟婆婆搂着青翧青青,跟青羽青翎跟几个小丫头一起坐后头的牛车。
小厮们在后头跟着跑几步,道儿不远,本来青翎她们就是想自己走过去的。
翟婆婆坐好了,不见青翎正找呢,青羽笑道:“那丫头在哪儿呢。”手指指了指旁边。
青翎正在道边儿的地垄上摘野花,红的,黄的,紫色,开了一地,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把,翟婆婆叫她:“小翎儿上车了。”
“哎,这就来。”青翎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跑了回来,根本不用小厮扶,撑着车尾一窜就坐了上来,把手里的花束塞到青青手里:“小青青这个给你拿着玩。”
青青接在手里,抿着嘴笑了起来:“真好看,谢谢二姐。”
青青头上戴了顶遮阳的帽子,前头垂下一块薄纱,正好遮住脸,三姐妹一人一顶,只不过青翎那顶早不知丢哪儿去了,正要喊小满,青羽道:“刚你一瞧见野花,什么都顾不得了,帽子摘下来丢我怀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这会儿找小满做什么?”说着拿出来扣在她脑袋上。
青翎却摘了下来,拿在手里头扇风。
青羽笑道:“今儿日头大,看一会儿晒坏了你。”
青翎:“大姐不知道,多晒太阳才好呢,你看那些花啊草的,不都晒着吗,越晒长得越好。”
青羽点了点她:“那你是花还是草?”
青翎眼珠转了转:“我是万物之灵,自然更需要阳光的滋润。”
不止青羽,就连后头马车上的几个都笑了起来。
子盛道:“小翎儿怪不得你这么结实呢,原来是让日头晒的啊。”
青翎点头:“那可不,敬澜哥哥就该多晒晒,你看,昨儿跟咱们出去玩了半天,今儿精神就好多了。”
翟子盛看了陆敬澜一眼,还真不得不信这丫头,比起过去的苍白,敬澜的脸色今天看上去红润了些:“敬澜,你觉得如何,若是不舒服就说一声。”
陆敬澜看了青翎一眼:“昨儿出去一趟,夜里睡得踏实了许多,可见翎妹妹说的是有道理的。”
青翎臭屁的扬了扬脖子:“你们听见了没有,敬澜哥哥自己都说有用了,可见比药有用。”
青羿笑道:“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没这么灵的啊,敬澜不过不想拆你的台罢了,要是照你这丫头的说法,药铺子都该关门了。”
青翎笑眯眯的道:“有的病得吃药,有的病不用吃药就能好。”陆敬澜一看就属于后者,看看那些庄户人家的小子丫头,从会走就撒开满野地里跑,一个个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越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越是三灾六病没完没了,随时都可能完蛋,可见孩子就不能养的太金贵。
忽的青翧拽她:“二姐,二姐,前头林子边上的那棵是不是咱家的桑树,都这么高了啊。”
青翎点头:“这边儿挨着林子,又离着河近,水气充足,自然长得快了。”不等牛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青翧有样学样,翟婆婆一把没拢住,也跟着青翎跳了下去,见地上有落下的桑葚,馋的直流口水,捡起来就要往嘴里头塞,被青翎看见,伸手打了下去:“ 没洗呢就敢吃,回头要闹肚子疼的,而且,树上有的是,做什么捡地上的。”
青翧抬头看了看,几年时间就长出了浓密宽大的树冠,红通通的桑葚掩在翠绿的桑叶间,漂亮极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拉着青翎一个劲儿的摇晃:“二姐,二姐,那你快给我摘下来,我想尝尝甜不甜。”
青翎捏了捏他的胖脸:“小馋猫,等着,二姐上去给你摘。”说着撸起袖子,就要爬树,可把翟婆婆吓坏了,三两步过来拉住她:“我的二小姐,你可不能上去,叫人瞧见你一个姑娘爬树,像什么话啊。”
青羿摸了摸她的头:“别着急有大哥呢。”说话儿手脚并用,利落的爬了上去,开始摘桑葚。
子盛瞧着眼馋,试了几次终于也爬了上去。
胡三叫几个小厮在地上铺了麦草垫子,树不高,就算掉下来,有厚厚的麦草也不会摔坏。
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篓子,翟婆婆怕他们摔了,忙叫下来,让小厮们爬上去摘。
胡三叫人在林子里的空地上铺好了麦草,把东西都拿了过去,自己跟翟婆婆还有小厮丫头们在林子边儿上看着他们,这是夫人吩咐的,叫少爷小姐们自己玩。
胡三跟老爷一样,最信服夫人,夫人说什么是什么,怕外头的水不干净,叫人特意叫人抬了两桶水过去。
青羽把桑葚洗干净,装到陶盆里拿过来,青翧两手开弓,往嘴里填,吃的满嘴满手都是黑红的桑葚汁。
青羽打水给他洗了,还有印子呢。
其实这棵是野生桑树移过来的,结的果子小,也不是很甜,就是吃个新鲜,青羿子盛抓着吃了几个就放下了,倒是青青吃了十几颗。
陆敬澜尝了一个之后,还想再吃,被跑过来的长寿死活拦着不让,一双眼巴巴看着青翎,如今长寿算是看出来了,少爷就听胡家这疯丫头的话。
青翎也怕他吃坏了,毕竟抵抗力差,从提篮里拿了个洗好的桃子塞在他手里,笑嘻嘻的道:“好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就没意思了,喏,吃个桃子吧。”
陆敬澜果然不吃了,接过桃子咬了一口,好奇的道:“你常到这边儿来?”
青翎摇摇头:“这边儿离着河近,平常我娘不许我们往这边儿来,怕掉河里去,不过,这颗桑树我是我祖父种的,时不时就会过来瞧瞧,只要粘着祖父,想过来也不难。”
陆敬澜笑道:“你倒聪明。”
青翎臭屁的道:“那是,你问问咱们村里那些孩子,谁不知道我是最聪明的。”
青羿凑过来:“不害臊,哪有人自己说自己聪明的,这不成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吗。”
青翎:“大哥,太谦虚了其实就是骄傲。”
青羿笑的不行:“连先生都让你算计了,我可说不过你这丫头。”说起这个,陆敬澜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6章 呦呦鹿鸣
长寿一进来就见少爷正盯着桌上的瓦罐瞧呢,不禁摇头,瓦罐是最平常的粗瓷,而且还缺了口子,估计扔到外头都没人捡,偏偏少爷稀罕,摆在书案上,时不时就看,瓦罐里是胡家疯丫头那天捉的小蝌蚪,少爷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它们,只不过今天看的时间有些长。
长寿把茶放到桌子上:“少爷您瞧什么呢?”
陆敬澜皱着眉道:“长寿你看,它们是不是病了?”
长寿探头看了看,这东西虽说自己小时候也常捉来玩,可没像少爷这样精心的养着,反正野坑里头有的是,死了再捉就是了,故此,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养,瞧着是没前几天欢实了,异想天开的道:“那个,是不是饿了。”
陆敬澜点点头:“是啊,这都好几天了,也没吃东西,肯定是饿了,你把点心盒子拿来,早上我吃的那个枣泥糕喂些。”
陆敬澜话音刚落,窗外的青翎就笑了起来。
陆敬澜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果然瞧见青翎那张晒的红通通的小脸,正趴在窗屉上,冲着自己笑呢:“敬澜哥哥你要是喂了它们枣泥糕,不等明儿这些小蝌蚪就死了。”
陆敬澜走出来,拉着她进屋:“这两日怎么不见你去书房院了?”
青翎撅撅嘴:“我要是去了,陈先生又得让我跟你们一起念书了,我的好日子统共没几天了,正经儿事儿还忙不完呢,哪能浪费在念书上,怪没意思的。”
长寿听了忍不住道:“二小姐,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念书更正经的事儿不成。”
青翎眨眨眼:“多着呢,在我看来,玩儿就是最正经的事儿了,比念书正经多了。”
长寿给她噎的差点儿背过气去:“这话要是让陈先生听见,指定要气死了。”
青翎:“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看先生哪天不去河边钓鱼,一钓就是一天,也没见他钓上了几条对吧,这不是玩是什么,可见先生也是喜欢玩的。”
长寿想了想,还真是,陈先生每天给少爷们上一个时辰课,下了学扛着鱼竿就奔河边去了,不到天黑不见回来,也没见钓多少鱼,莫非真是玩去了?
陆敬澜见长寿被这丫头忽悠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把自己桌上的茶水递在青翎手里。
青翎在外头玩了大半天,正渴呢,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敬澜见她额头还有汗,掏出帕子里给她擦了擦才道:“先生是爱才之心,想收你这个学生,偏你不领情,你不知,道这两天你不过来,先生总是朝窗外看呢,子盛说,先生是找你呢。”
青翎:“这么说,以后我更不能去书房了,让先生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青翧现在天天唉声叹气的,人都蔫了,两只手给先生打的红肿不堪,写字的时候都含着眼泪。”
陆敬澜想起青翧不禁道:“陈先生的严厉是出了名的,我也常挨板子的,不过,你刚说什么好日子没几天了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个,青翎小脸暗了不少:“我娘说等过了这个伏天,就让我在家学针线女红,不能再出去玩了,自然就没好日子了。”
长寿在旁边道:“女孩子不都得学针线女红吗,我家里最小的妹子,跟二小姐一般年纪,如今都会裁衣裳了做鞋了,我脚上这双就是我小妹子亲手做的,我娘说女孩家针线上不好,将来许不得好婆家。”心说,哪有姑娘家成天想着往外疯跑的。
青翎瞥眼看着他:“长寿,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的吗?”
长寿一机灵,忽然想起眼前可是胡家的疯丫头,不是自己家里的几个老实巴交的妹子,惹恼了她,不定拿什么招儿对付自己呢,忙寻了倒茶的借口一溜烟跑了。
陆敬澜看着好笑,问她:“你不想学女红吗?”
青翎摇摇头:“不是不想,是怕娘亲成天让我闷在屋子里做针线。”
陆敬澜:“那就把针线学好不就得了,到时候跟你娘商量商量,想来表姨也不会把你闷子屋子里的。”
青翎眼睛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娘亲让自己学,学会了不就是了,这才是彻底的解决之道,一味逃避是没用的。
陆敬澜见她想通了,也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拉着她看瓦罐里的小蝌蚪:“你说它们是不是饿了,不能喂枣泥糕,那该喂什么?”
这个可难倒了青翎,她只知道不能喂枣泥糕,具体小蝌蚪吃什么,她还真没研究,喃喃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管家伯伯肯定知道,你等着我去问他。”说着,不等陆敬澜说什么已经跑了。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后头跟着来顺,手里提着个木桶,进了屋就道:“管家伯伯说,小蝌蚪是吃水草的,我就让来顺去捞了一些过来。”说着从木桶里捏了一条水草放进了瓦罐里,果然,水草一放进去,那些蔫头耷拉脑的小蝌蚪就开始动了,在水草间游来游去,异常欢实。
陆敬澜高兴的道:“果然是吃水草的。”
青翎让来顺把装水草的木桶放到外头廊下,以便陆敬澜投喂,坐在窗下,抱着点心盒子吃了两块枣泥糕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陆敬澜身子弱,表姨怕他吃不惯胡家厨子做的菜,把家里的厨子也一起送了过来,陆家是京城世族,厨子的手艺自然不是胡家能比的,尤其点心,做的比胡家的好吃许多,自从尝了一次之后,青翎隔三差五的就会往陆敬澜这儿跑,完全是奔着点心来的。
而且,陆敬澜没什么脾气,性子也好,娘也嘱咐自己,多过来跟他说说话,所以两人很快就混熟了。
看着她走了,长寿才进来咕哝了一句:“这位二小姐可真不像个姑娘家,哪有姑娘家这么疯的……”见少爷脸色沉了下来,知道少爷不爱听,急忙闭了嘴,真不明白少爷怎么就喜欢跟胡家的疯丫头说话呢,依他看,胡家大小姐才像个姑娘样儿呢。
不过,灵惠寺那老和尚算得还真灵,少爷这才在胡家住了半个月,身子就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不跟过去似的风吹吹就倒,夜里睡得也安稳了许多,莫非胡家真有少爷的贵人?不会是胡家的疯丫头吧。
想到此,忙摇头,绝不可能是她,那丫头简直就是个皮小子,哪是什么贵人啊。
青翎可不管长寿怎么想,吃饱了肚子,从陆敬澜这儿出来,路过大哥的院子,想起可怜的青翧,便走了进去,想安慰安慰小弟。
不想没找着人,问了福子说往后头花园里去了,不让他跟着,这大晌午头上,去花园做什么?一路寻了过去,找了一圈才找着,这小子正躲在山石洞子里哭鼻子呢。
看见青翎,还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子抽搭。
青翎把他拽出来:“多大了还哭鼻子,叫人瞧见可要笑你了。”
青翧嘴硬的道:“谁,谁哭鼻子了?是沙子进了眼,我揉眼呢。”
青翎扑哧一声笑了:“行,你揉眼呢,我们青翧没哭鼻子。”
小家伙揉揉眼,一串眼泪又掉了下来:“ 二姐,先生骂我笨,今天又打了我手板,说明天检查我背书,要是我还答不上来,要加倍的打,我这么笨,先生留的书,肯定背不下来的,呜呜呜,二姐,我会不会被先生打死啊。”
青翎给他擦了擦眼泪:“谁说我们家青翧笨来着,跟姐姐说说,先生留的什么功课,姐姐帮你。”
青翧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是诗经小雅鹿鸣,我背了很久都背不下来。”
青翎:“背书也是有方法的,死记硬背,就算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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