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管好自己就行了。姐姐我是万能的。”
然后VV接了一个电话,紧着脸盯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发了几个短信,然后抓起她的LV小包包,从真皮钱夹里抽出几张粉红的纸币甩在我床头,说:
“小南瓜,老葫芦我有事走先。逮空来看你。”
然后踩着细带银色小高跟鞋走了。
“小南瓜”和“老葫芦”的典故来自于有一次和VV做“你的攻击性多强”的心理测试,测试结果,我的代表蔬菜是南瓜,VV是葫芦。
南瓜——89%攻击性。
葫芦——22%的攻击性。只有当你最在意的事物出现问题,你会将那22%的攻击力转化为100%。
做完这个测试后,VV七个不甘,八个不忿地说:
“混了20年,混成个老葫芦。”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爆笑,Calvin一直趴在吧台上,整整趴了一个小时。
哦,对了,Calvin。
自从上次“地震”课堂上Calvin来了一个电话我没接到后,他手机就一直关机,发了很多短信过去,也没见回。
说不定是手机丢了。
我想着,把自己手机扔在一边。
天气阴得很,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叁
我住院的时候,南燕枚一直没来看我,只是打了个电话。
梨左峰一直没现身,他那女朋友也没现身。只是他那个小秘书拿了个信封给我放在床头,然后留下一个花篮。
你说这秘书办事办的,没事送个花篮干嘛,我又不是死了。还不如送个果篮我还能吃两口。
梨左峰在干什么?知道他女儿出了这种事也不来看一眼,忙得很啊。
突然,我才想起来。
梨左峰和那个女人的婚礼快了。
一种悲凉的辛酸在胸腔中晃来荡去的。
突然一种恐慌,觉得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
什么都抓不到,像一个汪洋大海中的溺水者。
眼看就要灭顶,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睁睁等死。
我动动自己的脚,比昨天好多了。
我尝试着想挪一挪,如果能挪动,那我现在马上去办出院手续。
看着这满天满地的白色我就受不了。
我的生命中不应该这么多苍白的单色。
说得现实凄凉点,我不想自己死在这个白色的地方。
就算是真的挪不动地方,也要把我放在一个都是糖果盒和漂亮衣服的地方。
经过一天的拼命挪动,我终于发现自己可以下床走动了。
虽然疼出满头大汗,可是心里有安静的喜悦。
可以走了。
太好了。
我挪到门边,拿起挂在墙上的挂包,找着梨左峰小秘书给我放进包里的住院卡。
突然,门“啪嚓”一声被推开了。
随着门向里面的扩张速度,我还站得不怎么稳的身体“咣当”一声倒在了一边。
脚腕处又是一阵剧痛。
“啊——”
我几乎是尖啸,是那种超级高声的大叫。
似乎整个病房都震了震。
接着我身旁叽里咕噜滚了大堆大堆的樱桃和灌装果粒奶。
然后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朝着我看,接着结结巴巴地边说边过来扶我:
“七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我使劲张开眼,肥大的白色T恤,脑袋上扎条美国旗头巾。
是末百颜。
“你他妈想谋杀我啊!第一次未遂,又来第二次!”
我咬着牙还不忘骂这个家伙。
接着我听见医院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冲了进来。
见瘫倒在地的我和末百颜,也吼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啊!快点给我起来!”
我真是晕了,想吼回去“我也想起来啊!医生你TM看我这个样子愿意在地上倒着还是怎么的!”
结果还是疼得呲牙咧嘴,一点也没办法发声。
一旁的末百颜声音比蚊子还小地哼哼着:
“是……我、我把她推倒的……”
然后医生才明白现在的我,不是玩,不是喜欢冰凉的地板,而是我站不起来。
然后医生射出杀人的眼光命令手底下几个小护士七手八脚地把我抬了起来,放回到病床上。
“这个得重新拍片子。”
医生把我脚腕上紧裹的纱布拿开后,轻轻捏了捏我的脚腕,红肿得可怕。
我脑子一嗡,心里想完蛋了,我今天还想出院呢!
这下子可好了。
然后护士们又七手八脚把我抬到一个轮椅上,推进冰凉的X光室。
“没事的,没事的。”
医生把满头大汗的我抬到那个冰凉的玻璃铁床时,轻声跟我说。
没事的,没事的。
我自己跟自己说。
很奇怪,虽然满头疼得冒汗,可是我发现我心里却舒服多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身体的疼痛可以缓解精神的疼痛”?
之前常常对那些在自己胳膊上划得白一道红一道的小女孩们,表现出极大的不解。
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一点点道理的。
从X光室出来的时候,末百颜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眼没看我,却拉着医生的手焦急地问“医生怎么样怎么样?”
活像在电视剧里那些急救室外家属拉住疲惫的主刀医生问着自己亲人死没死。
我勉强凑出个笑脸来,狠狠捶了末百颜一拳头,“末大头,你惹祸了。我这只脚终身残疾了。”
然后末百颜一张脸突然大放光明。
“早说嘛,既然瘸了,我请你出去喝酒庆祝一下!”
然后被医生一个白眼瞪得缩了缩舌头,不吱声了。
当把我重新推进病房的时候,医生才像突然想起什么来,瞅了眼一身HIPHOP装扮的末百颜,说:
“对了,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进病房把病人推倒?”
末百颜咽口口水,说了一句让我们集体晕倒的话:
“我是来付账的。”
接着末百颜从钱夹里拿出一堆粉红的纸币。
“你这学生没事捣什么乱?付什么账!”
医生脸色铁青。
末百颜赶紧更正:
“不是不是,我是来付医药费的!这是一千块,不知道够不够……”
天,末百颜这个傻瓜!还真拿了一千块来了!
“住院费早有人交了!”
医生狐疑地看了看我,生硬地说,接着用看火星人的眼光看了看末百颜,领着一帮小护士出去了。
我终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末百颜垮着一张脸看我,眼神中有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寒冰。
“笑屁啊你!”
接着末百颜把地板上洒落的那些水果和零食堆在我床头。
“我的娘哎,七七,你到底是啥子身份么!”
末百颜用蹩脚的方言来了一句。
“这么多好吃的,你是潜伏在我们中间的国际要人?”
“国际要人,我还国际人妖呢!都是VV送过来的。”
我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接着,末百颜突然诡异地看看我,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
“梨七七大美女,这个美丽的花篮是硕某人送的?”
像尖利的指甲在黑板上使劲划出一声极为让人不舒服的“吱”声。
我整个人在听到“硕”这个人时候觉得毛骨悚然。
没回答,我重新躺了下去,用手臂盖住眼睛。
硕北极,怎么可能。
窗户外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疼。
“末大头,我的眼睛要流汗了。”
“啊?”
末百颜显然没听清楚,接着又传来一阵小孩子般的欢呼:
“哎呀——辰光?”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声音。
我“嗡”地坐了起来,抢过末百颜手里的花篮。
花篮里一张字迹娟秀的卡片,写着:
七七:诚祝,早日康复。
署名:辰光。
居然是那个女人送的花篮!
“诶诶!辰光!是那个美女作家辰光吗?”
“喂,末百颜,你也不必激动成这样吧?上蹿下跳的,动物园后墙倒了,猴子跑出来了?”
“哎,梨七七,你不仅牙尖嘴利,还有暴力倾向!”
末百颜看不惯地对我做一个“鄙视你”的手势,对我的性格下了结论。
“诶,是不是那个写书的辰光啊?”
末百颜捏着那张卡,不知死活地推推我。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哇……七七大美女,你居然认识她诶!你可不可以帮我要张签名来啊?我妹很喜欢她的书哎!”
我闭着眼睛没动弹,末百颜继续推着我。
我愤怒地把花篮拽过来,整个朝地上掷过去。
花篮歪过身子,里面的花稀巴烂。纯白的百合,深色的虞美人,还有,火红的美人蕉。
看到美人蕉的刹那,我全身突然冷了上来。
无论有心还是巧合,居然有我最爱的美人蕉。
末百颜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定定地看着我。
突然,我的手机在寂静的病房中大响起来。
接起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那头说:
“你的男人在我们手里,他的命留不留,全看你速度。一小时后,带着一万块来‘V年代’换硕北极,一手交人,一手交钱,过期不候。”
我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刚要说什么,电话那头“噗”地挂掉了。
肆
我握着电话,一时木在原地。
V时代?硕北极?拿钱交换?
这些统统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对了,一小时,过期不候。
一万块。
那个冰冷的声音又重复在我耳旁。
我发了疯一样拽住末百颜的衣服,眼睛瞪圆问他:
“末大头,你现在一共有多少钱?”
末百颜把钱夹拿出来抖了抖,说:
“夹子里有一千零二百块。银行里有八百。”
“末大头,你能借给我吗?求求你,给我想想办法……硕北极要死了……”
我感觉我的手在抖,说话都说不清。
“好好,我借你,你慢慢说,慢慢说啊。”
末百颜拍着我的后背,声音冷静地说。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有人告诉我现在硕北极在‘V年代’里,我一个小时不把钱送过去硕北极就没命了。”
对了,钱。
钱钱钱!
我突然爬起来疯狂地在一堆东西里面乱刨。
终于,在一袋水果下面我摸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我赶紧抽出来。
一叠粉红的钞票,散发着钱的味道。
我赶紧开始数钱。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自己,越是惊慌的时候,要紧关头就有一个极度冷静的自己会从本尊里分离出来,指挥着我的大脑去做任何事。
记得一次和硕北极逃课想出去看JAY的演唱会,然后我们也是穿过操场,想要从矮墙跳出去。
结果刚到墙角,突然一束手电筒光打了过来,是夜巡的老师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们赶紧猫在一丛高草后面。
听脚步声,老师几乎就在我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当时我清楚,如果被抓到,至少是个全校通报处分。
“谁?给我乖乖出来,不然被我发现情节就严重了!”
夜巡的老师声音无比严厉地用手电筒向我们照过来。
接着走了过来。我们透过高草的罅隙几乎可以摸到老师的裤脚。
就在这种惊慌的最高点,我突然像被注入了一种全新的镇静剂。
整个人变得脑子极度清醒起来。迅速拿出黑光的手机,几下就发了一条短信给末百颜,短信就几个字:
我在操场,遇巡夜,救我。
结果不一会儿,一个黑影以特别显眼的姿势从操场这头跑向另一头,巡夜老师立刻大吼一声:
“给我站住!”
然后离开了我们藏身的那丛高草。
那个奔跑的人就是末百颜。
这家伙脑筋转得快,接到我短信马上跟晚自修老师请了假,说肚子痛,要上校医室。
拿了张请假条给巡夜老师面前委屈地一横,说老师真是抱歉啊,我太着急了,刚才没顾得上跟您解释。
因为这件事立了大功,我请末百颜在校门口狠狠吃了一星期他最爱的麻辣水煮鱼。
刚才我的脑子一团糟糕,那么此刻;我敢说,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
我沉着地盯着手里厚厚一叠钞票,飞速却冷静地数着。
后来末百颜跟我说,当时我盯着那些钱一张一张数的时候,我的眼神像是一个监斩官对着死刑犯,森冷得让人害怕。
梨左峰给我留了五千块。
加上末百颜的两千块,七千。
还差三千。
三千,三千!
我眼睛一扫,看到床上枕头上VV给我留下的钱,我赶紧扑过去,五百。
还差两千五。
我抓起电话,按到VV的号码,举到耳旁。
此刻只有她能救了我。
彩铃一直响一直响,却没有人接。
我又转回去拨打VV公寓的固定电话,却是语音信箱。
“VV,硕北极在你的酒吧里出事了,要一万块去赎人。我还差两千五,你快点来救救我!”
我急促地留了语音,然后抓起卡和末百颜的衣领,说:
“末大头,把我带出去!”
我转过头,冲神情惊愕的末百颜说。
伍
真的要感谢末百颜。
别看平时嬉皮笑脸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管用的。
他把我抬进轮椅,神鬼不知地把我拉出了医院。
打的不行,我轮椅进不去,他不知道从哪儿搞了辆三轮车,直接把我抬到车斗后面。
说真的,当时我看着末百颜跟五大三粗的三轮车司机打招呼的时候,觉得他前所未有的帅。
到“V年代”后,差不多整条马路的人都盯着我们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末大头,我欠你的。”
末百颜跟那个彪悍的司机大叔把我从车斗后面抬下来的时候,我真诚地对末百颜说。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看来得请我吃一个月的麻辣水煮鱼了。七七同鞋。”
别说一个月,一个学期我都肯。
当时我特别没出息地在想:
只要硕北极没事,怎么都行。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真的被硕北极吃定了。
“我去附近的ATM机取钱,你等在这儿。”
末百颜说完,跑到马路一边。
我的脚还在疼,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时间精力顾得上它。
我焦急地望着末百颜消失的地方,看着表一点一点地读秒。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简直到了我的极限。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硕北极就在离我不远的几道门里面受罪,我却一个人等待在这里。
度日如年已经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我简直觉得每一秒,都像是把我放在煎锅中翻来覆去地煎烤。
等又过了几分钟,末百颜还没回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揣着身上的六千七百块钱,狠命摇着轮椅冲进了“V年代”。
找到电话里那人所说的位置,是“V年代”中特别设置的有屏风隔开的一个小包间。
我的手开始肿了起来,但是我一丝一毫没觉得疼,我脑子一片发热,眼前满是可怕的场面:
硕北极被打得遍体鳞伤,昏迷在一边,旁边几个面目模糊的人叼着烟在等着我的钱。
一定是这样的!
酒吧所有的人都惊疑地看着我,一个脚上缠满绷带的女生疯狂地摇着轮椅穿过桌椅,像一个赴死的战士。
到了地方,我手上一使劲,拐进了包间。
然后,我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瞬时,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