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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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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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什么客栈?”

“若是公子不喜欢客栈,我们也可以找个民居……”

那随从小心翼翼的开口,但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张阳瞪着眼:“找民居!你怎么不说让我睡大街,睡寺院啊!”

“公子噤声!”虽然知道张阳此时正在气头上,但听了他这话两个随从也是脸色大变,另外一个连忙出声,另外一个也满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张阳也是知道好歹的,虽然心中仍然恼怒,到底没有继续,而是一甩袖子,骑上自己的马,“走吧!”

两个随从互相看了一眼,也连忙骑马跟了上去。

管城这几年虽然大变样,但主要街道还是那几个,张阳自小在这里长大也不需询问,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处。眼见他就要出城,他两个随从也不敢再不理会了,连忙上前:“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刘节度不是让我们明日再来的吗?”

张阳冷笑了一声:“上午来的时候说有事,我这下午来了又说明日,明天我来了,他会不会又不见我?”

那两个随从不敢随便接话,其中一个小声道:“小的知道公子受了委屈,可这毕竟是统领交代的。这委屈,依小的看不如就先受了,待将来把事情办好了,统领见了必然高兴,而且若事情真成了,以后谁还敢小瞧公子?”

张阳脸色莫名,五年前他不知天高地厚,家里穷的吃个鸡蛋都困难了,他还是无法无天的。可是这五年,他的母亲死了,他的大姐死了,他的父亲另娶了一个……他已经懂了很多了。

第93章为难(上)

这几年张阳的日子只有一个形容词比较到位,那就是一言难尽。

一开始还好,张振虽没空理会他们姐弟,到底升了官,又发了笔财,就先把他们姐弟俩塞到了一对老夫妻那里。那对夫妻得了钱,又知道张振是个当官的,对他们姐弟基本是有求必应。张阳别说是鸡蛋了,鸡肉都天天吃。他从小地方出来,自小又没受过什么教导,虽然乍然失了亲娘和亲大姐,但他还没什么体会,这过了几天好日子立刻就恢复了本性。

当然他小小孩子,随便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就是每日吃饱了饭和附近的孩子玩闹,他兜里有钱,再加上是当惯了孩子王的很快就收拢了几个小弟。然后有一天他就和另外一个小孩打了起来,说起来还是那个小孩先撞了他。他是那种哪怕自己错了,还要找对方麻烦的,何况是对方错了的?

那小孩身边虽也有个伴当,他们这边却有四五个,很快就把对方按翻到地打了一顿。打的也不能说多严重,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手里也没拿东西,所以打过之后他也就把这个事忘了。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就见到了张振,开始见到张振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欢喜的,虽然免不了有几分惧怕,还是欢喜的次数多些,那时候张振忙着在京里站稳脚跟,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来看他们姐弟一次,不过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不少好东西——糕点、水果、衣服……

所以看到张振他先是一怔,随即就发出一声欢呼,但还没等他向往常那样扑到张振身上,就被他一巴掌打倒了地上。再之后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鞭子,他完全被打蒙了,甚至连求饶都忘了,只知道哭,但哭也没用,不管他怎么哭张振都没有停手,一直到他昏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而张振就坐在他旁边。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他一个哆嗦,很委屈的叫了一声阿耶,但就这么一声却令张振跳了起来:“阿耶阿耶!你可知道你阿耶我这段日子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我点头哈腰赔礼小心处处谨慎,这一切却差点都被你小子给毁了!”

张振大喊大叫,他吓的只有哆嗦。这是他所不认识的阿耶,他记忆中的张振虽然严厉,往往却是无奈的。对他的闯祸无奈,对他的母亲无奈,很多时候他的手都抬起来了,但在见到他被他母亲护在身后后又放了下来:“你就护着他吧,早晚有你护不住的一天!”

“有我在一天,那就护他一天!”

……

这样的对话在他的父母间经常发生,那时候他或迷茫或嬉笑总是不太在意。而在那一刻,他突然的就明白了自己失去的是什么。然后他就不怕了,只剩下痛苦,无法言喻的痛苦。他哭着叫娘,而他的娘再不能像过去那样把他护在身后了。不过张振总算冷静了下来:“你现在叫你娘又有什么用?”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你娘死了!你不知道你娘死了吗?”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他哭着念叨着,再次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张振已经走了,那个老婆婆正在给他上药,“小哥儿,别怪你阿耶,打了你他也心疼呢。”

“婆婆,我娘死了……”想到这里,他又哭了起来,那婆婆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也就在那时,他能理解自己的二姐张杏为什么动不动就哭了。对于自己的大姐二姐他一直不是太在意,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就是照顾他对他好的存在。他能欺负她们,而她们却是绝对不能对他有一丝不好的。所以他虽然口口声声叫着姐,却没有多少尊敬,直到这一次他才懵懂的意识到,在母亲和大姐都去世的情况下,他剩下的也只有张振和张杏了。

他养了十多天的伤,因为张振是屁股后背乱打一通,所以他即没办法坐也没办法躺更跑不出去玩。那些天就是张杏陪着他,有时还帮他换药,当然,每次换药她都会哭,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嫌烦了。

待他能下地的时候张振又来了,这一次既不是来打他的也不是来给他们姐弟东西的,而是让他给那小孩道歉的。若是在没挨打之前他铁钉不服,但挨了那一通打他恍恍惚惚的已经明白了很多,所以虽然满心不愿还是听了张振的话,很是卑躬屈膝的同那孩子道了歉……

“我们去郑州。”他回过神道。

“什么。”他的两个随从一时没能明白。

“去郑州啊,管城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好客栈,当然要去郑州住了。反正离的也近,明天早点起来再赶过来就好了。”

他说的轻松,两个随从却是一肚子苦水,对张振也许是只需要早起一段路程的时间,对他们,却是要早起很长一段时间。可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好反驳,只有苦着脸应了声。

也是想到了早先的事情,张阳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出了城并没有立刻催发马力,而是正常速度前行。管城附近热闹,走出一段路就冷清了,再走一段路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不过他们也不怕,管城附近的安全是有口皆碑的,否则张振也不至于只让他们三个过来。正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奔的甚快,听声音就知道是急速而来。张阳正想避开,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让让让让,快给我让让!”

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避,然后一个身影就从他眼前晃了过去,那道身影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人年龄不大,而且,脸上有道疤!

“公子……?”

“追!”

跑过去的正是刘静,她虽然比张阳等人早走,但因为大营在另外一个方向,所以倒是出城更晚,不过她马速快,也就追了上来。她向来喜欢骑快马,有刘灿看着的时候还好,没刘灿在旁边盯着,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超过了张阳等人她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知道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才回头一看,见是张阳等人微微一诧,随即更快的催促起坐骑。她那马憋了两天早想欢腾了,一路跑来正在兴头上,被她一催跑的更快了。

就这么一个跑三个追,转眼就跑出了几里地。刘静固然是久经训练的,张阳却也不弱,毕竟张振就是骑兵出身,在这方面他也算是家学渊源了,而且他的马早先一直蓄养马力,在这个时候就显出差异了。最开始刘静还能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到了后来就被他一点点追上了,不过也只有他自己,他那两个随从虽然拼命拍马,却是追不上来的。

眼见张阳就要追来,刘静异常恼火,眼见自己的坐骑已经用出了全力,再催的话就有可能累出个好歹,干脆一拉缰停了下来,张阳见她停也放缓了速度。

“你什么意思,做什么追我?”见他过来,刘静立刻道。

“这位小哥说话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在下自问没什么得罪小哥的地方。”

“你这话有意思了,是你追的我,逼的我的千里云都要累死了,反而说我不好?”

“千里云?”

“我的马,怎么你有意见?”

张阳面色古怪的看过去,只见那是一匹极为普通的枣红马,也不是说不好,可在军里真是经常见的,只能说还行。这样的马叫千里云……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觉得我的马的名字不好?那你的马又叫什么?”

张阳摸了摸自己坐骑的脖子:“他叫大黑。”

刘静面露鄙夷:“俗气至极,也就配你骑。”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阳这些年虽然被磨去了很多棱角,却从来都不是个软脾气的,此时刘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早先的火就又起来了,“从在管城的时候,你就对我冷嘲热讽。虽说我早先擦了你一下,可也道了歉。现在追上来也不过是想同你说说话,你不愿也就罢了,又何必羞辱我?我张阳虽不愿与人结怨,但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你要我给你一个说法?什么说法?”

张阳一时语塞。刘成成为一方节度,手下的人也都水涨船高,就算早先只是个都头的,现在也很有可能要成为指使了。张振派他过来是同刘家结好,并不是结怨的。若是他与眼前的这个少年发生矛盾,最好的结果是大人一笑了之,但也很可能被人抓住把柄。他早先在这方面吃过大亏,记忆深刻,当下就有些想退让,不过再见刘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面子是怎么也拉不下来,就梗着脖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你要的说法?”

“自然不是,不过我必须知道你是谁才好进行下一步!”

“什么样的下一步。”

“你别管那么多,先告诉我你姓甚名甚!和刘家什么关系,阿耶又是谁!”

“哦,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下一步,知道了这些你好去打小报告是不是?”

“胡说,我怎么会去打小报告?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总之你是谁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刘静调转马头,就在张阳想跟上的时候,就见她回身就是一箭,他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耳边一凉,那箭簇竟是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的。

“这次看在大黑的份上,我暂且饶你一次,但你要再敢跟过来……”刘静挑嘴一笑,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冰冷,衬的她的表情有些诡异,“我就杀了你!”

第94章为难(中)

青草旁,道路上,张阳呆呆的矗立在那里。等他的两个随从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目光呆滞,而脸颊处还带着血迹,明显是被锋利之物划破的,顿时两个随从都是一惊:“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谁伤了你?”

“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子!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公子你一句话我们就把他捉来给您报仇!”

两人虽然怕张阳惹事,可张阳都被人弄破了脸了——俗话说打人还不打脸呢,那小子可是用东西划破了他家公子的脸,他们要再没点表示,他家公子就会先把他们抽成猪头。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张阳并没有说什么狠话,而是带了几分梦游似的道:“他说,他要杀了我。”

“什么?”两个随从都跳了起来,“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他不知道我是谁吗?”

“啊?公子你说什么?”

“我记得我告诉过她了,我阿耶是张振,是禁卫军统领,虽然我阿耶实际上只是个副统领,但也是统领对不对?”

两个随从的眼神都古怪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过了片刻才有一个随从小声道:“公子,我们要不要找那小子的麻烦?”

“她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是真的。”

被吓住了!

两个随从对视了一眼,同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们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是见过刘静的,十一二的年纪,虽然脸上有一道大疤,仍是一脸稚气,而且那语调脾气和京里的纨绔公子没什么二样。这样的人惹恼了她自然会指使下面的人杀人,甚至做出更恶劣的事。可像张阳这种……怎么也落不到那一步。

想到这里两人都觉得自家公子有些缺磨砺,比起正经的纨绔还是不如,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叫嚣着要杀回去了。他们并不知道张阳其实并不在意刘静说要杀他……呃,当然也不能说完全不在意,只是最在意的并不在这个地方。他再不堪,好歹也是经历过兵祸的,真的见到过杀人的。而且作为一个小小的纨绔,什么打死打杀这样的话也没少说。刘静那话要换成其他人来说他就算不反驳回去,也会哈哈大笑以示不屑。但他知道刘静,不一样。

刘静,是真的会杀了他,如果他刚才敢再跟过去,她就敢动手!这令他畏惧,但更令他想不通的是她怎么就真敢!他是张振的儿子啊!就算他们张家现在比不上刘家,想要巴结攀附,可也毕竟是有官职的,把他杀了,他能得好?他阿耶会饶了他?

就在他怔然的时候,就感觉一股风从自己身边刮过,他回过神,这才发觉刚才应该是有人骑马从自己身边经过了。

“公子,刚才是那小子,我们要不要上去……我们现在三个人了,谅那小子也得不了好。”

张阳脸色莫名,很想去试试,看看那人是不是真敢杀他,但心底又隐隐有个声音让他不要试,否则会死的很难看。他这一犹豫,刘静就跑远了,另一个随从见机,就道:“公子,我们快走吧,否则可能赶不上城门呢。”

张阳迟疑的、缓慢的点了点头。

三人在郑州找了间客栈下榻,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准备,待他们再次来到管城时候倒正是巳正。这一次他们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顺顺当当的就见到了刘成,张阳先拿出了张振的亲笔信,又送上了准备妥当的礼物——一尊玉观音。那佛像倒不大,不过一尺见方,却是用正宗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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