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露把头靠在车窗上,任凭车子颠簸前行,脑子空空的并无半点意识。
几个小时之后,车子突然停住了。没有像先前几次上下完乘客之后继续前行,而是停了很长时间。
“对不起各位乘客,我们的车子抛锚了,正在等候公司的维修人员过来修理。但是今天的雪太大,这一段又是山路,维修技师怕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赶过来。现在距离长途终点站大约还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愿意在车上等的乘客就花些时间等等。不愿意等的,我们把剩余的票钱退给大家。情况特殊,我们都互相理解一下,好吧?”售票员的声音回荡在车里。
这时,乘客们纷纷掏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用家乡话告知家人自己的方位,让家人过来接站。一会儿后,跟家人取得联系的乘客纷纷下车等候了。
苏寒露并没有等到售票员把自己剩余的车票钱退回来,就下了车。
放眼望去,这里是一大片树林,一棵棵干枯的树木在阴沉的天空下伸着枯枝,雪已经在干枯的枝桠上压了厚厚的一层。苏寒露看了看前方一条蜿蜒的山路,便拎着包沿着那条山路缓缓的向前走去。
此时,她的意识突然无比清晰:世界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她不像车里的其它乘客有温暖的家,有亲人。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
她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眼前无比清晰的出现了一幅画面:儿时,爸爸用自行车载着放学的自己一同回家,而妈妈正站在马路边上翘首期盼。想到这里,她的嘴边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爸,妈,女儿想你们了,女儿这就去找你们。”苏寒露心里有个声音在缓缓说道。
、第 49 章
此时,司马经天的别墅里更是乱作一团。张妈早上去敲苏寒露的房门,却久久没有人回应,她有些担心的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立即跑到楼下给肖云帆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
肖云帆赶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置的戒指,内心不禁一沉。
“张妈,这房间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进来,等董事长回来后再说。”他吩咐说道。
接到肖云帆电话的司马经天搭了凌晨的飞机赶了回来,下飞机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了肖云帆身旁的程琳娜。
“董事长,程小姐说,她或许知道少夫人去了哪里。”肖云帆解释道。
“她有可能跟云天一起去了西部。”程琳娜说着,拿出包里那天夜里偷拍的照片,递给司马经天。
司马经天接过她递过来的照片一张张看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司马云天亲热的帮苏寒露拉外衣领口拉链的照片,接下来的几张是他们深情拥抱的照片。尽管是夜里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来,这些照片的拍摄地点正是在别墅的大门口处,门口边上的路灯杆还被拍进了其中的一张照片里。
“这是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准备过去找苏小姐聊聊天,意外遇上的。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去公司找你时遇到了肖助理,他说苏小姐离开了,我想或许她可能跟云天一起去了西部吧?”程琳娜补充道。
司马经天那浓密的剑眉蹙到了一起,脸上的表情冷彻寒冬。
“我们回去。”他冷冷的说道,同时迈开步子朝机场外走去。
程琳娜看着远去的挺拔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
推开卧室的房门,司马经天一眼便看到了放置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白纸和戒指。他缓缓走过去,抬起右手,将这枚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戒指捡起,拿起那张没有一个字的白纸,他的心瞬间被冰冻起来。寒露,你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想跟我说的。右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丝毫不顾那枚钻石硌疼自己的掌心。
“董事长,我派人查过了,二少爷也离开了。要不要我派人去各个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查少夫人他们去往的目的地?”肖云帆看到司马经天越发冰冷的表情,走到他身后缓缓说道。
“不需要,你回去工作吧。”司马经天的声音有些颓废。
看到这个样子的司马经天,肖云帆没再说话。迈步走出去的同时,轻轻关上了房门。
司马经天的心,顷刻间沉到了谷底,脑海里跃然涌出他们在医院深情拥抱的场景。
不禁想到,她甚至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他’的事实,一切都了然于胸,她心里爱的是云天。
他甚至也曾冲动的想去把她追回来,不管她心里爱的是谁,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想到云天,他不能这么做。云天今天的情形也是与自己有间接关系的。他不能再自私到让三个人都痛苦。何况这是寒露自己的选择,那么,他只好成全他们。
司马经天紧握的右手突然松开,那双疏朗的眸子又被重重严霜所覆盖,冰冷的盯着她留下的那张白纸。此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向他劈头盖脸的砸来。
他痛苦的闭上双眸,泪珠,正从他闭着的眼眸里滑落。
良久后,他把那张白纸放回原来的位置,把那枚象征‘生生世世’的戒指也放回去,一切都保持着他刚进来时看到的样子。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然后,他颓废的站起身下楼。
张妈正恭敬地站在楼梯处,他开口说道:“张妈,楼上的卧房从今天开始不准任何人上去,每周你亲自上去打扫一次,屋里的一切都要按原状摆放。”
“是,董事长。”张妈恭敬的回答道。同时,因他冰冷的语气,不禁周身一颤。
苏寒露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金光,下一秒便感觉天旋地转。
就在她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住,同时声音急切地喊着她:“姑娘,姑娘,你醒醒。”
赵卫国正在自己承包的大片果园里查看雪情,他怕雪太大压断树枝,造成来年减产。要知道,这片果园凝聚了他所有的心血。当他在果树间巡视的时候,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在他果园地头的山路上踉跄前行,而且似乎是摇摇欲坠的样子。意识到这人有些不正常,他便加快脚步朝路上跑去。
见她对自己的呼唤毫无意识,而且面色苍白,额头也不停地冒虚汗。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姑娘身体虚脱了。他立刻打开自己面包车的车门,把苏寒露和她的包放进去。开车朝县里的医院赶去。
“她怎么样了?”赵卫国看到走出来的急救医生,着急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你妻子怀孕了,已经六周了。但是她的血糖有些低,而且也没好好吃饭,所以才会晕厥。现在她已经苏醒,等打完点滴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但是要注意,不要让她有太大的精神压力,现在还是怀孕初期,孕情很不稳定,精神压力过大可能会导致流产。这是缴费单,你先去把费用交一下吧。”医生说着把单子交到赵卫国手上。
苏寒露睁开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洁白,鼻息间闻到医院特有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她只记得自己下车后朝一条山路上走去,之后便没有丝毫印象了。
“姑娘,你家是哪里的?我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交费回来的赵卫国看着病床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的苏寒露,说道。
苏寒露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站在她病床边上的是一位穿着没有领章和臂章迷彩服的青年男子,他留着板寸的头型,黝黑的面庞,浓密的眉毛,一双不大的眼睛却透着鹰一般锐利的光芒,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刚强和正义的气息。
见她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似是疑惑自己的问话。于是赵卫国解释道:“你在我家果园边上上晕倒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你现在很虚弱,把你家人的电话告诉我,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回家。”
听到他说‘家人’、‘回家’,苏寒露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空洞起来。家?家在哪里?她的家人又在哪里?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滴到枕头上。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我父母都去世了。”苏寒露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水,赵卫国的眉头一紧。他停顿了几秒后,说道:“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怀孕”?这两个字掷地有声的落进苏寒露那支离破碎的心里,她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子的青年男子,重复道:“你说什么?怀孕?”
“是的,医生说你怀孕已经六周了。需要我帮你打给你丈夫吗?打完这瓶点滴你就可以回去了。”
苏寒露没有再说话,她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他的话:你怀孕已经六周了。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位青年男子还站在她的病床边,等着她的回答。
“谢谢你,不用了。我没有丈夫。”苏寒露说完把脸歪向一侧,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站在她床边的赵卫国稍显局促,此种状况,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这时,他看到点滴快滴完了,按了床头上的呼叫铃。护士过来替苏寒露拔下针头,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记得好好补充一下营养,不要让孕妇有太大的压力。”
这位护士显然把他们误认为是夫妻,她的话不禁让赵卫国有些局促和脸红,好在他的肤色比较深,就算脸红也是很难让人察觉的。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把费用给你。”苏寒露说着下床,准备找自己随身带的包。
“你的包在我车里,我没有拿上来。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今天外面雪挺大,坐车也不好坐。”赵卫国说道。
“不用了。我先把费用给你。”苏寒露穿上自己的白色羽绒服外套,准备跟他一起去取自己的包。
一下楼,苏寒露发现外面的雪真的好大,没清理的地方大概都能没过脚踝了。两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苏寒露没走几步就有些心慌和气喘。看到这样的她,赵卫国走到她的身边扶着她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今天怕是也没地方去吧?你这样子没人照顾也不行,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天先去我家吧,等明天天气好了再说。”赵卫国的语气带有命令的成分,替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亲手导演了这一切的程琳娜,现在正满意的坐在家里喝着红酒,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经天,你只属于我,我一定会让你永远记得我。
凭她对司马经天的了解,他一定会把云天丧弟失父的状况认定与自己有关。而他又那么爱苏寒露,肯定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所以如果让他知道,苏寒露是跟司马云天一起离开的,那么他必定会放手。
此刻,程琳娜对自己走的这步棋十分满意,更满意的是,苏寒露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而且连老天都在助她一臂之力,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恰巧看到他们那么亲昵的举动,让她握有充分地证据,那么是很难说服洞察力极强的司马经天的。
看看时钟,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决定去看看司马经天。她深知,要治疗一段感情上的伤痛,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全新的感情。而她断定,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便优雅的驱车去了司马经天的别墅。
“大少爷呢?”一进门,她便问向张妈。
“大少爷一个人在书房里,他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他。”张妈公事公办的说道。
程琳娜并不在乎张妈的话,优雅的向一楼的书房走去。
“程小姐,您不能进去。”张妈阻拦道。
“张妈,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担着。”程琳娜推开张妈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说道。
推开书房的门,她一眼便看到,独自坐在书桌前喝着一瓶烈酒的司马经天。此时一瓶酒已经差不多喝完了,对于推门进来的人,司马经天不悦地抬起头,蹙着浓重的剑眉吼道:“谁让你进来的?”
“经天,我过来看看你。”尽管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但是程琳娜依旧朝他走过去,并且想要把他手中的酒杯拿下。
司马经天推开她将要伸过来的手,他显然已经醉了,有些神智不清的喃喃自语道:“寒露,你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为什么?”
“经天,你喝醉了。”程琳娜再次上前一步,准备夺去他手里的杯子。
“我没有喝醉,醉了,就不知道寒露离开了。但是,我现在还知道,你不是寒露,寒露她走了。”司马经天的眼神有些涣散。
看到为了苏寒露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的司马经天,程琳娜的心里更是生气。她上前一步,压抑住自己的嫉妒,把他的头抱在胸前,柔声说道:“经天,我是寒露,我回来了。”
司马经天的意识本就被酒精麻痹了,此刻他根本不能聚拢意识思考问题,耳朵里只是听她说,她是寒露。便伸出手臂,用力的揽着身边人的身体,嘴里喃喃地说道:“寒露,不要离开我。”
“经天,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程琳娜感受着他用力的拥抱,尽管知道他把自己误当作了苏寒露,但是被他如此用力地拥抱着还是第一次,她动情的吻向他的脸。而此时的司马经天却已经睡着了。
程琳娜费力的把他弄到书房隔壁的卧室里,尽管只不过七八米的距离,但是他那挺拔魁梧的身体,还是让她颇为吃不消。
看到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入睡的司马经天,程琳娜心生一计。她首先帮司马经天脱去衣物,随后脱掉她自己的,上床,在他的身边躺下。
、第 50 章
“卫国,我先把这碗粥给这姑娘端过去,让她喝了暖暖身子。一会你再去烧点热水,让姑娘泡泡脚。”说话的是赵卫国的母亲。这位善良的农村老妇,见儿子带回来的姑娘憔悴的像片将要凋零的叶子,不禁有些心疼的对儿子吩咐道。
“我这就去。”赵卫国答应着离开了。
老妇腿脚不是很好,患有风湿关节炎的她,膝盖处已经明显变形了,所以走起路来颇为吃力。她颤颤巍巍地推开房门,坐到炕边上,对苏寒露说道:“来,姑娘,把这碗粥喝了,暖暖身子。”
“谢谢你阿姨,我不饿。”苏寒露空洞的双眼望向这位善良的老妇。
“孩子,你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你这样折腾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身子,更让你肚子里的孩子跟着遭罪啊。”老妇打心底里心疼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听到‘孩子’两字的苏寒露泪水突然涌出了眼眶,本想跟那个令自己心痛的男人没有丝毫关系的。原以为,只有自己离开了,或许才能忘掉他曾给过自己的幸福和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