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贺白鹿恶狠狠道,“把玉璧给我。”
连璧轻哼一声,转身对着远处角落里的江奎使了眼色,见后者会意,便回过神对着贺白鹿说:“莫急,等我找到了人再说。”
贺白鹿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怕自己不交人。气鼓鼓负手在后,心想既然人家已经混进来了,来头必定也是不小,西厢那边应该能寻的见,稍稍安下心来,眼角瞥向一边的连璧,只见她淡妆轻扫,顾盼生辉,比当年那模样更增添了一点韵味。
心中叹道,只可惜如此佳人,偏要看着放走。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这么久,本相还想听真相呢。”宰相说道。
“相爷,请听连璧一言。”连璧上前,想要托一些时辰,好叫江奎有足够时间去寻找,但余光却瞥见江奎早早便回来了,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没找见?
连璧回头,眼带怒气地看着贺白鹿。
贺白鹿不明所以,只能任由她这样瞪着。
“连璧姑娘?”宰相俯首问,视线越过贺白鹿,又看向了面前的连璧,“可有难处?没事,本相为你做主。”
连璧咬唇,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璧,一字一顿道:“请相爷过目,这是贺大人许诺连璧之信物,据他所说,乃是相爷爱女之物,以此为证!”
错过
笛声悠远,似是从对岸传来。
江璇立在这边,眯着眼,接着越发沉重的暮色,享受这一片刻的宁静。她从漠北连夜赶回,为的是自己都不知道的缘由,只觉得脑海中那人的名字在不停地告诫自己,她在这里……
“郡主……”护卫见风起,怕江璇受凉,招呼婢女替她披上披风。
“几时了?”江璇闭眼问,耳却依旧听着对岸的笛声,虽不太懂音律,但这声令其愉悦,有一种令人一扫阴霾的力量。
护卫抬头看了眼天色,答道:“酉时。既然郡主已经回来,该及时回府才妥当,以免王爷担心。”
江璇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凛冽,像是要杀人一般。
“谁告诉你本郡要回去了?!”又一回神,接着道,“你告诉我父王了?” 护卫集体跪地。
“小人不敢!”
江璇回头,看了一眼江对面,似乎见到一对人影,一个立着一个坐着。心里不禁泛起些酸楚,一是为母妃,另是为了自己。
顾清风,你可恨!
“阿恘!”顾清风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
不知道谁在诅咒我……
“清风哥哥,你没事吧?”身边立着的人停止了吹奏,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顾清风,关怀问。
顾清风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笑道:“可能就是坐在地上吸了露水着凉,没什么大碍。”
“这可不能大意,”少年皱着眉头,“回去我给你把脉,家里还有些草药,趁早熬了服下,以免日后落下病根。”
顾清风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只得点头道:“听小修的就是。”顺眼瞧见他握在手中的羌笛,又问:“你不吹了?”
“嗯,”那个唤作小修的少年有着一张标志的脸,整个态度温文尔雅,举止都颇有大家风范,“不吹了,我们先回家,笛子改日听也是成的。”
清风点头。
他们不知,在他们离开那水的对岸,有一个背影孤单的女子,正陶醉在这笛声中,闭目养生,心中所想,乃是那个叫做顾清风的女子。
两个人说笑着便来到了现下的住所。小修原先是和爷爷两个人居住在此,顾清风来之前,小修的爷爷已经去世三年有余,这个少年一个人居在这间山间小屋,不觉得无聊,反而喜欢这清静,不喜人打扰,却对清风例外。
或许是特别投缘,顾清风也对这少年喜欢的很,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留住下来,不过为了行走方便,早就换做了男装,对小修也没有多加解释。
“如何?”顾清风笑嘻嘻地问。但见小修眉头紧锁,一付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清风心想糟糕,莫不是被他诊断出来我有心脏病?她没想到小修小小年纪真的懂治病,原本只以为是小孩子家过家家玩儿来的。
“姐姐心中有所郁结,并且,恐有不治之症。”小修小心翼翼地盯着顾清风面上变化,却见后者依旧挂着笑容,并没有多大的震惊。
“这个我知道。”顾清风对自己的病早就看开许多,来到这个世界无非也是为了寻找治愈的机会,但形势不明,自己陷入一个混乱的局面,却再也腾不出时间去找裴元清。
忽而抬头,瞪大眼睛,盯着小修。
他刚才唤自己作什么?姐姐?!
“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先前也是怀疑来的,怕冲撞了姐姐,才不问。这下借着把脉,由此肯定你的性别,你是‘姐姐’而非‘哥哥’。”
顾清风叹了一口气,心道,我活了这好几十年了,到头来还是被一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识破……真不顶用呀顾清风……
“你既然知道我的病,可有办法医治?”
小修沉默半晌,把顾清风的心吊足了,才缓缓开口。“小修随着师父修习多年,也算小有成就,一般的病痛奈何不了我。但姐姐这病就……”
顾清风很想送白眼给这家伙,说了半天还不是“没得治”三个字,用得着罗哩罗嗦这么一堆么。
“不过,我师父有可能救你。”小修忽而冲到顾清风面前。吓的后者往后仰,好半会儿才回过气。“你退后,退后点。”
“哦。”小修老老实实退到一边。
“你师父是谁?”顾清风也不绕弯了,直截了当。不是说只有裴元清才能治疗自己的病痛么,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裴元清?
“我师傅就是——裴元清。”小修故作神秘,将这个名字说出了口。
“什么?裴元清?!”顾清风大叫,吓住了小修。
“是师父,清风姐姐认识?”
顾清风知道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强行稳住自己道:“不就是果郡王失踪的王妃么。”
照小修的年纪算来,裴元清来这里时已经离开了王府。可能仅仅路过过此处,教了小修医术,继而才去了漠北……
江璇……
顾清风脑海里忽而想起这个名字,那抹在沙丘上掠过的红色魅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身上。
自从从贺府中逃出之后,她曾想去找连璧,但偌大个京城怎么去寻?又担忧贺白鹿等人寻来,只好匆匆出了京城,遇上采药的小修,得他好心收留。
或许,小修知道裴元清的下落。
“你知道你师父在哪里吗?”顾清风开口问。
小修低头思索,忽而抬头道:“阿穆隆,师父说,她要去的地方叫阿穆隆。”
“又是阿穆隆!”顾清风又回忆起了漫天的沙尘,马匪,马帮,阿瓦娜和大娘,以及那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库什城。
如果没有发生连璧的事情,想必自己现在正陪着江璇在那处寻找她的母妃了吧。
对了,江璇!
顾清风突然站起,来回踱步。
“清风姐姐,怎么了?”
“你可有听见什么风声?比如说果郡王府的郡主可曾回来?”
“近几日也不曾到城中走动,不过,时常也听过路的老乡说起这位郡主……不如明日小修进城一趟为姐姐打听一二?”
顾清风点头,“劳烦,我只问她在不在京城即可,其他的你不要多问,以免惹祸上身。”
“嗯,知道了。”小修点头答应。
小修
小修回来的时候,清风正对着壁角的蚂蚁发呆。都说蚂蚁搬家是大雨要来的征兆,如此看来,这连绵不绝的小雨,非但没有停息的迹象,反而会有一场大爆发。
“回来了?”清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说话的语气倒也平静。
“嗯,”小修缓步踱进,替清风带上了门,这风也偏大了点,瞧天色,是有一场大雨。
“没探听到郡主的消息吧?”清风抬头问。
小修点了点头,“我打通了王府内应,他回答说,没有任何郡主的消息,想必郡主不在府中,那人不会骗我。”
“我觉得也是如此。”顾清风嘴角噙着笑,这是在嘲讽她自身。她顾清风算是什么人物,能得郡主青睐?还以为此番郡主或许会尾随而来,看来真的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所占的份量。
顾清风慢慢绕着房间走动,忽而顿住。打开窗门,瞧见落英缤纷了满地,远处近处峰峦叠起,一层一层密林压住了山中景色。
鼻间一酸,不知道李月秦如何了……
下定了决心一般,回首,对着小修慢慢吐出几个字。
“我要回漠北。”
小修手中的竹编染上了一层红色,他没抬头,装作没事继续编着他的竹篮。“请姐姐谅解,小修不能陪你一起。”
顾清风点头道:“我知道的。原本就逍遥自在惯了,多带你一个反而多添烦恼。”
小修皱眉:“非是小修不肯,而是爷爷有吩咐,不可参合到这世间纷杂事中。”
“嗯,这些日子有劳照顾,清风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脖子上这块玉兴许能抵得上几块银子。”清风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这玉,递到小修面前。
小修连连摆手,“这玉姐姐想必是长年佩戴,乃是贴身之物。小修虽小却也明白一些道理,姐姐住在这里是小修和姐姐的缘分,姐姐如果真要给小修报酬,那就是看不起小修了。”
清风再要开口,小修却管自己退了出去,关上门,不让清风有一点的间隙再送玉器。
闭上门,小修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有远离。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抽出腰间羌笛,附在嘴边,轻轻吐气,一曲悠扬的笛声萦绕在这林间小屋。
清风姐姐,恕不远送。无论今后有缘无缘再得见,相识一场,今后无论到了哪里,别忘记有小修这个人便好。
天还未亮,山间小屋门从里面轻轻被人推开。一个男装打扮的人背着包裹悄悄带上门,快步走出院落,又停驻在院落前,朝后回望一眼,继而匆忙而走。
等那人走后,小屋后闪出一个人影,盯着那远处人的背影,靠在墙壁上闭上眼。
顾清风才走到小道上,便听见远处依稀传来的笛声,知道那是小修在送自己,心中不禁又被感动了一番。
你我虽是萍水相逢,相处不过几日,但此间情义,却比那朝夕相处的人好上许多。得你一知己,也算是我到此处最大的收获。
弹掉身上的灰尘,就像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顾清风脸上的神情也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是了,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迟早都到回到现实世界去,何必在这里和这些许多人有诸多牵扯,干净来干净回去,了无牵挂,这才是她清风向来的作风。
那么,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库什。
“姑娘,您还是多少吃一点儿?”店小二看着桌子上根本没动过的晚餐,有些为难。小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这位主,却没想到却是这般难伺候。
连璧扫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轻蹙眉头,站了起来,却是走到窗边,望着底下的街市出神。
当日在贺白鹿府中确实未见清风,那么清风究竟会跑哪里去了?
贺府。
“混账!”贺白鹿一拍桌案,指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责骂,“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姑娘,你们说是怎么办事的?!”
贺白鹿也是气的不轻,那日宰相虽然一声不吭便走了,想也知道他定是气极,否则还会与自己机会去解释。他这一走,别说是亲事,恐怕连自己的仕途也是就此断了……
“老奴也是不知道,她怎么就……”此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慈善的老管家。
贺白鹿一转眼,小心翼翼道:“莫不是你被她发现了?”
“老奴小心谨慎,那姑娘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
“那是怎么回事?”贺白鹿又气又急,“我本想扮黑脸,你作白脸,将她软禁于府中,这样一来可避免她寻死觅活的,二来也可叫连璧自投罗网。却没想到连璧来了,却请的动相爷来。更没想到,清风如此狡猾,自己不声不响就逃走,实在可气!”
老管家急忙跪下,对着贺白鹿边上的侍女使了眼色,让她倒茶。接着开口道:“老爷莫急,此时暂时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想个法子在相爷面前美言,好替老爷保住这得来不易的地位。”
贺白鹿顺手端起手边的茶水,借着一点暖意,心中也是舒畅了一些。闭目,仰头靠在椅子上,许久才喃喃道:“相爷那边要恢复以前的信任,已是不易了……”
“老爷,老奴还有一事想要向老爷禀报。“
“都到这时候了,就全都说出来吧,我也不怕再多一件烦心事。”贺白鹿揉揉太阳穴,身上也是觉得有些酸痛。
“昨天来府中搜查的那几个身手都非常矫健,看起来也不像是相爷的人。老奴……”
“好了,”贺白鹿打断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相爷他派来府中的人也是高手,他自己府上还能缺好手不成?此事管家多虑。我今天也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老管家再有疑惑,也不好再多嘴。只能退下,悻悻离开。
再看江奎这边,他早早就回到府中向建宁王爷请安,却没想到撞见了最不待见的人,也就是建宁王爷的新宠眼下的建宁王妃。
这王妃长相出众,身上常带一种摄人的幽香,天下绝无仅有。因此多年之前,也是被京中众多公子哥儿争先追捧的对象,与现在连璧的锋芒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其风华绝代。
“奎儿,何时回来的?”建宁王妃在前院浇花,却见许久不见的江奎匆忙而来,顺口就问。
江奎瞥了她一眼,只得恭敬道:“今晨才回,父王何处?”
“你要见你父王?”建宁王妃将手中器具交与身边丫鬟,仪态万千地走到江奎面前,伸手欲要替他弹掉前襟灰尘,却不妨被江奎不动声色地躲避开。
“母妃。”江奎低头,“请告知父王何处。”
建宁王妃也不见恼,依旧微笑应对,像是习以为常。“刚起来,才在前厅看见,快去请安。只是须好好整顿一下,你父王最不喜你衣裳凌乱。”
江奎先前还没注意,经建宁王妃提醒,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真是有些不整,若是父王见到必定一顿责骂。想了想,还是吩咐身边的小厮回房换衣裳。
再匆忙出来,也是不少时辰。
江奎低着头,打听了建宁王爷正在等着自己用膳,皱了皱眉头,还是慢吞吞过去。
一进房门,就瞧见自己父亲独自一人正一脸肃穆地端坐在席上,于是下跪道:“孩儿向父王请安。”
“你倒是来的早。”建宁王爷沉声道,“怎的才回来?”
“孩儿有事要办,因此才回来的晚了。”江奎不打算告诉他实情,若是被建宁王爷参合进来,事情恐怕会越来越糟糕。
“哼!”建宁王爷把筷子重重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