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出进进在干一些零碎活儿。陆天翔不禁佩服了小荷和小韵这两个女人的能耐。
“你俩确实行啊。”
小荷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笑着说:“领导再检查检查,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很好很好,大大超出我的想象。”陆天翔四处看着说。
小韵也穿了一件同样的工作衣来到跟前,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弄的这种衣服。小韵说:“翔子哥,怎么样?到时候咱们的阵容一出场,你再看有多闪亮吧。硬件软件可都没人比得过呢!”
“现在是只欠东风,就等定日子开业了。”小荷说着从工作衣里拿出她那个塑料皮儿的小本子,指给陆天翔看。那里面写的密密麻麻的事项前面都一一打上了钩。
“人员呢?”陆天翔问。
“都好了。”小韵说,“长宁美容美发行当的五个台柱子都让咱给挖来了。咱的店一则是位置好,在市中心,周围又有几栋高档次的住宅楼,里面住的大都是有钱人。你要在工厂区附近开店,大家伙儿连饭都吃不饱,挣谁的钱去?顾客多了技师们当然就挣得多了。二则咱给技师的条件优惠,他们当然愿意来,谁不愿多挣钱啊。”
“招的那些年轻女娃呢?”陆天翔问。
小韵说:“再过几天就培训完了。这些娃只要先掌握一些基本技能,来了先洗头,帮着做一些辅助性工作就行了,然后再根据各人素质和潜力培养就是了。”
陆天翔打量着店里窗明几净的样子,又看看两个穿工作服的女劳动者,用惊讶而又感激的口吻说:“这么大的地方,卫生是你俩打扫的?”
小荷拍着小韵哈哈大笑,小韵也跟着笑。小荷说:“看看,你哥在家里不劳动,这下露馅儿了吧。我们俩打扫?把我们累死也打扫不完的。你不知道这劳动的门道吧?附近农村里出来的妇女、工厂里的下岗女工满街转着找活儿干呢,一搭声就来一大群,最后挑了十几个年轻精干的,没挑上的还有了意见嫌不要她们。一人二十块钱,差不多干了一天呢。”
陆天翔也打趣说:“看来还是要给自己干事,效率就是不一样噢。”
“那当然,”小荷说,“你看长宁那些国有企业,没有一家门口不写标语的。全是什么‘团结、拼搏、效能’之类的,尽挑话王往上写,但都是给上级看的,给路人看的。真正有几个团结的、拼搏的、不亏损的?”
小韵接着小荷的话说:“倒没见哪个个体户给自家门上贴标语,说要挣多少多少钱,但相当一部分人还不是发大财了?”
《沉浮》二十一(3)
陆天翔说:“一会儿忙完我请两位功臣吃夜宵,然后去浴足。你们这些天不停地跑,也该解解乏了。”
小荷搂着小韵的肩膀说:“这还差不多。”
小韵说:“翔子哥早该请请我们了。反正你又是公请,有人报销。”
陆天翔说:“不报销。私请私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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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韵说:“私请我们也花不了你几个钱呀。小荷姐你说呢?翔子哥打一场牌输赢多少钱啊?”
小荷说:“小韵你一说公请私请这话我就想起机关一些恶心事。你不知道,机关里有些当官的,成天倒也有权吃个公饭什么的,但搡眼吧唧的能把人呕死。我过去在机关一直搞财务,到大兴公司以后也还是管财务。有的那些当领导的,把什么都拿来报销,请客吃饭的,唱歌跳舞的,洗澡按摩的,还有那说不清名堂的,甚至连领儿子领孙子去吃个肯德基也好意思索张发票来报销,真是亏了先人了。这些人大钱弄到手,小钱不放过。就这还整天高调儿挂在嘴上,口口声声党啊什么的,倒的确像亲儿子一样理直气壮的,恶心透了。”
陆天翔笑道:“你姐看来在观念上已经跟过去告别了。”
小荷说:“你还别说,这第一步要是尝到甜头,说不定我下一步才更坚定呢!小韵你说呢?”
小韵说:“有小荷姐这信心,咱这店绝对没问题。”
陆天翔说:“我也感到你们一定会成功的。走吧,咱们吃夜宵去。”
他们去了长宁有名的老八鱼庄。这个店过去很红火,“非典”这几个月好店赖店都不行。现在“非典”的阴影一淡,这儿的生意又立即好了起来,不太大个门面人拥人挤的。不过,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多,吃饭高潮已过,店里人已不太多,来的时候还好。他们点了烤鱼、红烧虾尾和鲫鱼豆腐汤几样菜,三个人一同喝了几瓶啤酒。吃完饭又去了长宁最大的一家浴足城,三个人躺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舒舒服服地享受服务小姐的足底按摩。
陆天翔对小荷和小韵开玩笑说:“这儿遗憾的就是没有小伙子按摩师。让小姑娘给你们按摩感觉不强烈吧?”
小荷和小韵哧哧地笑,小韵说:“小荷姐,你看我翔子哥现在也思想解放了。”
一个按摩的姑娘说:“小伙子也有,都是临时拉上来支差的,他们可没有经过什么严格训练。”
小荷给陆天翔和小韵使眼色,又对给她按摩的姑娘说:“我看这女娃按得挺好的。”
走出浴足城,陆天翔给小韵说:“你姐还没开始当老板呢,已学会笼络人心了。两句好话就把那女娃说高兴了,你看给她按得多用心。”
小荷说:“那当然,年轻娃嘛,三句好话当钱使呢。哎呀,咱原来竟然不知道,这一浴过足,走路轻得好像不是自己了。”
“小荷姐以前没到过浴足城?”小韵说。
“没有,单位里那帮同事叫过,没去。”小荷说。
“我过去开店时倒常去。忙了一天,让人捏捏脚可舒服了。”
“唉,你看那里面全是男人,这世界尽让男人享受了。”
“都是翔子哥表现不好,不带你去呀。”
“这下好了,咱俩是个伴儿。放着享受不享受干啥?”
陆天翔呵呵笑着说:“就是就是。这才是对的。”
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先把小韵送回家。陆天翔和小荷回到家已过了十二点。儿子陆驰已经睡着。小荷进儿子房子给他盖好被子,又进厨房看她给儿子留下的饭菜吃到什么程度,出来跟陆天翔说:“我们儿子越来越懂事了,他自己把碗碟都洗了。想起来才几天,眼看着一天天就长大了。不过,以后有了生意,可绝不能再让我儿子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在家写作业了。要不然,就本末倒置了。娃长这么大,可还没有一个人在家待过呢。”
两人睡下,陆天翔的倦意就上来了,足底按摩之后人容易瞌睡。他对小荷说:“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小荷却有些兴奋,她说:“店里的事一弄好,人的头一下子轻松多了。”她用手触摸陆天翔的前胸,看来,人累不累主要还是心,心不累了,就有使不完的精神。两人于是亲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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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二十一(4)
整个收拾好以后,为选择开业日子等了几天。上回为“青果”这个名字,小荷去找人算过一次;这回为开业日子她又专门去找人算过。小荷现在越来越信这些了。陆天翔说,算啥呢,你看历史上的“九一八”事变,还有那一年西北航空的“六六”空难可不都是好日子?小荷说,这你就不懂了,所谓的好数字可不一定就是好日子,按人家讲起来,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又说,张三李四的店就是因为没选好开张的日子,生意一直不行,并且连连出事,后来就开不下去了。陆天翔一想小荷说的也许自有道理,就不再说什么,他觉得,小荷都快成专家了。人信啥就按啥去弄,首先自己不要犯疑惑就行,信点啥也许要比啥都不信好,而且人越活有些命里的东西逼着你不得不去信。人与这个世界冥冥之中的那层关系有时候说不清道不明,里面蕴藏着无尽的玄机。一个人早出门或晚出门三五分钟,就可能碰上或躲开另一个人,这也就是所谓的有缘或无缘。一辆车与另一辆车的相撞,则有一半秒钟就可以避免。陆天翔因此又想起叶青,他一直觉得,她简直是上帝派到他的情感世界来的。
开业日子定在六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农历是五月二十三,又逢周末,大街上闲逛的人多,开业就是要有人气,再好不过。开业仪式在上午十点举行,陆天翔这边没有给任何人说,小荷和小韵的一些朋友及业界同行送来了不少花篮,在门口摆成两行。请来的乐队是长宁水准的业余乐队,大概专门支应这类开业庆典方面的活动。人人穿着红色的制服,戴红帽白手套,洋鼓洋号循环地吹奏一些人们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男主持人激越的声音夹杂其中,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行人驻足观看。那经过培训的十几个年轻姑娘出场了,人人手中拽一串五颜六色的大气球。姑娘们的头发显然是统一理过,都是不长的短发,白脖细颈,青春亮丽。她们统一穿着青果的店服,白色的短袖衬衫扎在下面的浅驼色裙子里,纤腰一束,那发达或并不发达的胸部便一律显得突出起来。左胸前绣上去的青苹果标志被醒目地托起,这些姑娘正是怎么打扮都漂亮的年龄。姑娘们绕着围观的人群用舒缓的脚步转圈儿,这时,男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大家看到这些手持彩球的姑娘了吗?这些姑娘是多么年轻,清纯,漂亮。不过,她们可不是我们请来的礼仪小姐,而是我们青果美容美发店经过精心挑选和全面培训的优秀员工。大家以后要来青果,就将由她们为你们提供优质服务……”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声音极富煽情色彩。
姑娘们走了几圈,便在店门前的两侧一字排开。男主持人宣布仪式开始,小韵便和请来的各方面胸佩红花的嘉宾从店里出来,站在铺在门口的那方红地毯上。先是工商、税务、公安的代表和一位业界朋友讲话,下来是小韵作开业致辞。小韵今天穿一件缎质碎花的中式旗袍,再加上精心收拾过的头发显得格外精神。她在致辞中照例说了一长串对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支持表示感谢的话,后面着重强调了文明健康专业周到的经营方针,这些话都是经过小荷陆天翔仔细推敲过的。最后她宣布,青果美容美发店正式开业,于是鞭炮齐鸣,几个放铳的老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人群中,嗵嗵嗵地放个不停,炮声铳声经久才平息下来。不知从那个角落哗地升起一群信鸽,拖着哨音从空中划过。姑娘们手中的彩球也一齐放飞,天空五彩缤纷……
陆天翔和儿子坐在店里的二楼观看这个仪式。小荷虽没有抛头露面,却跑上跑下地幕后指挥。陆天翔看她们把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就对小荷说:“你是墙里的柱子不显身啊。”
“觉着怎么样?”
“不错不错。”
“儿子你说呢?”
“妈妈和小姨前段就忙这事儿呀,不简单!”陆驰竖了一下大拇指。
小荷乐得脸上开了花,她说:“长宁一般店铺开业还没有人用过信鸽,咱们这下可是开了先例。小韵一个朋友在鸽协,他们说今年闹‘非典’,人出不了世,鸽子也好久都没展示了,很慷慨地就支持了咱们。”
《沉浮》二十一(5)
也是天助。六月份以来,全国范围的“非典”阴影渐渐退去。人们大概也都憋得忍无可忍了,纷纷解禁出世。在长宁,因为只发现过几个疑似病例而一直没有过确诊的“非典”病例,尽管长宁的领导也学上级领导那样穿了白大褂在电视里晃荡,老百姓心里并没有真正紧张起来,到这阵子心理上就更放松起来,该干啥干啥。
小韵请来的五个技师把他们原来的一些主顾差不多都吸引过来了。再加上给员工的分成比例高,大家士气也高。士气高了,往往就写在人脸上,顾客一进门,看到的是一张张高兴的脸,整个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泛起来。而且,人一高兴,也就显得漂亮,那一帮年轻女娃本身就漂亮,一高兴更是如此,一个个青春洋溢,招人喜欢。许多男人肯定愿意让她们给洗头刮脸。大家伙儿以口相传看来也很厉害,生意一开始就势头十分看好。
大兴股票涨过二十五块的时候小荷和陆天翔商量把它抛掉了。他们当时的分析是,估计再涨也情况不大。再说,即使再涨一点,也不去看它了。每见一个日头,店里都还在进钱嘛。后来的事实证明,抛掉股票的时机是基本合适的。大兴股票没有翻过二十六元就停步不前了,紧接着便开始跌落,跌到二十元左右的时候停过一阵,到了十月份大兴及高总案发,它便像流星一样一路下跌,不可收拾。
陆天翔明显感到,青果的兴旺和股票的出手,让小荷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他自己也似乎在渐渐与半年来的郁闷告别。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把便宜占不尽,谁也不会就永远倒霉。小荷已经越来越多地把注意力和精力转移到家里和自家的生意上。她跟陆天翔商量,照青果目前的势头,到年底她就可以毫不遗憾地离开大兴了。后来的事情发展,则提前了她这个时间表。
《沉浮》二十二(1)
随着“非典”威胁的解除,长宁城里几家差不多的饭店在挨过了半死不活的几个月之后又活了过来,而且很快就出现火爆的局面。公请公吃的人们好像大有要把“非典”造成的损失夺回来的架势。
周五下午五点刚过,老陈就给陆天翔打电话,说下午六点钟承天的乡党们在海星大鲍翅聚一聚,财政局曹局长做东。陆天翔知道,这一聚会,肯定又少不了打牌。他路过银行时用自己的工资卡取了三千元钱。陆天翔的工资卡原来是交给小荷管的,自从店开起来之后,小荷就把卡还给他,说她有时忙,顾不上取,让陆天翔自己拿上有个事也方便。陆天翔跟小荷开玩笑说:“怎么,一当老板看不上我这点儿钱了?”小荷说:“文明办又是个穷单位,你时常把自己放合适就是了。咱现在这情况怕啥?钱就是为人服务的嘛。烟既然戒不了,就抽好点,不要降低档次。别人叫打牌啊什么的也不要揪揪缩缩的,咱在他谁跟前也不短一分钱精神呢!”
乡党们到了九人。鲍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