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紫嫣,然后才等着孟夫人说话。
就这么僵持了一下,孟夫人还是没了耐性,说道,“晚秋,你如何解释?”
“你确定这银子是我给的?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许若水问二流子道。
二流子见她这般严肃,有些怯怯地看紫嫣,紫嫣余光得见,携着帕子‘嗯哼’了一下,算是给他的答复。
“不错,这银子就是大少奶奶给的。”二流子斩钉截铁道。
“啪,”许若水在二流子眨眼之间甩了个耳光过去,“好一个大胆的奴才,欺我在前,凌我在后,当着夫人的面红口白牙污蔑我,真是胆大妄为。”
孟夫人也想不到许若水会当着她的面教训下人,一时间觉得自己被丢了脸面,“晚秋,我还在这呢,还轮不上你动手。”说完,气恼地坐了下来,脑袋歪在了一边,翠花步摇晃得厉害,犹如她现在的心境。
许若水这一掌就算给晚秋出了口气,胡婆子果然说得没错,晚秋死的那天,的确有被这二流子欺凌过,或许她的死与此有关。
“娘,儿媳会不会给他这么多银子,娘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儿媳怎能白白看着自己被别人糟蹋了名节,传出去之后别人又会怎么说娘呢。”
“我怎么会知晓你会不会有银子,”孟夫人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是有心地偷偷给他,别人怎会知晓呢。”
“娘说得极是,只是儿媳没有这么多银子,又何从给起呢。”许若水早就将晚秋卧室里的林林总总翻了一遍,除了后来孟夫人送的发簪首饰之类的东西之外,并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依之前自己身为二少奶奶身份的惯例,月银不过十两银子,偶尔还要打赏一下下人,买点香粉胭脂布料什么的,根本没剩下多少,更多的还需要用嫁妆添补。
而晚秋,一个买来的丫鬟没家没靠的女子,身份比家里孟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强不了多少,加上这屋子之前的摆设,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第三十四章 巧 言(二)
在许若水同孟夫人说话之时,紫嫣掐了一把二流子,“作死你啊,还不给我说话逆天书童。”声音轻得根本没有引起别人的主意,别人看着更像是紫嫣也在帮着大少奶奶教训二流子。
“哎呦,夫人,小的说的都是实话,那银子就是大少奶奶给的,你大可明察,”二流子说话时牵动着脸庞还疼,又想起前些日子晚秋愤然拒绝他的样子,心底便有了气。
“你给我闭嘴,”孟夫人狠狠地朝二流子说道,“大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一个小小的外院小厮居然胆大到内院偷东西,这些银子可不就是脏银是什么,大少奶奶给过你机会,你还要狡辩,分明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等天一亮,我就将你送过官府,你最好给我老实一些。”
“夫。。夫人。。。”二流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夫人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被大少奶奶给哄骗了,“小的没说错。。”后面那句明显底气不足了。
“放肆,本夫人让你开口了吗?”孟夫人如何能不懂许若水说的话,之前她不见待晚秋,别说是月银了,就是每月会发的衣裳都没给她,她何来的银子拿来私相授受,而且内外院之间都有婆子看门,二流子进来给晚秋帮忙定然不会逃过别人的眼皮底子,失查了 ,孟夫人暗道,三更半夜弄出这么大动静,竟是被一个丫鬟给糊弄了。
“好了,晚秋,这人我会处理的,你先歇息去吧,紫嫣送我出去,”孟夫人说道紫嫣时满脸的不悦,“你地下的人不听话,我再调教两天,”若是被孟老爷知道这一茬,二人刚好的关系怕又会出现裂痕了。
说得好听一点是调教,若是不好听的,那就是惩罚了,许若水的本意就是惩戒一下二流子,想不到他还真上当了,至于紫嫣,现在被调教了,以后只会更恨自己,亦或是将心思藏得更深,倘若如此,还怎么查得出那卡在喉咙里桃核的由来。
孟夫人调教紫嫣的原因无非就是要堵许若水的嘴。
“娘,您等等,”许若水见孟夫人起身就要走,连忙拦了一下,“儿媳这屋里少不得紫嫣姑娘呢,大少爷那里一直都是由她照顾的,儿媳还正是少不得她呢。”
这样算是给孟夫人一个台阶 ,她不做多想,眼角显现一丝鱼尾纹,“如此就由着你吧,不过这人是你的,你该看着点才是,”然后又对紫嫣说道,“下次别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捉个贼而已,没了你,一样不会让他得逞的。”
“是,”紫嫣自知得了孟夫人的维护,连忙应下,可心里却不服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少,“奴婢多谢夫人和大少奶奶教诲。”
“嗯,”孟夫人见她还算知趣,便不带多言了,命人带着二流子一起出去了。
“紫嫣姑娘也累了一天,我送你早些去歇息吧,”许若水点了盏灯,有点引路的意思,她心思流转了很多遍,自己刚醒来就罚了紫嫣跪地,确实有些着急了,有些事情需慢慢筹谋,这般着急如何对付其他人。
第三十五章 真心思(一)
紫嫣对许若水的殷勤有些诧异,脚步都挪不开了。
“之前我病刚好,心浮了些,让你受了委屈了,你别放在心上啊,”许若水歉意地笑道,慢慢习惯了晚秋的身体,也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紫嫣这才跟在许若水身后一小步去了厢房,进了屋后,许若水便离开了,紧跟着双肩也跟着塌了下来,被暗处的胡婆子瞧了个真切。
第二日,孟天博刚天亮就去了正屋,拼命敲着房门,“娘子,娘子你开门。”
许若水昨晚睡得晚,晚了一些才开门,急得孟天博眼泪都要出来,只到他看到许若水,便一把抱住了她,“娘子,你还活着?”这一下抱得许若水差点透不过起来。
“天博,你怎么啦?说给我听听。”许若水已经放弃了让他叫姐姐的想法了,她捏着袖子给他胡乱擦了擦滚落的眼泪。
“我梦见娘子没了,不要我了,娘子,你不会不要我的吧?”语气中满是不舍和依赖,说得许若水心都软了,让她内心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嘛,”许若水让他坐下,帮着他梳了发髻,远远地看着倒像是恩爱夫妻,紫嫣立在门后对此嗤之以鼻。
好好安慰了一阵孟天博,等他稍缓了一些之后,又劝他用了早膳,等他出去上课之时,日头都已经老高了。
匆忙收拾了一下,许若水去了春晖院给孟夫人请安,可不巧的是她去上香了,孟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上香的,而且是舍近求远喜欢去一个白云庵的小庵,这来回一趟中午肯定是赶不回来的了。
于是她一人沿着孟府的花间小道回凝香堂,经过花房时,听到外面的丫鬟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昨晚上夫人将那行窃的二流子给逮住了,这下子可放心了,以后出去也不用怕被他欺凌了。”
“可不是?底下姐妹们都高兴着呢,哎。。你们知道不?二流子和那紫嫣却是有一腿,就是我们那可怜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不晓得而已,我们这里谁不知道她的心思。”
“主子的事情,我们还是别说了,快剪花吧,下午夫人和表小姐回来定是要见到的。”
许若水听了几句便离开了,心里想着紫嫣这个人,以她的容貌为何肯屈居于孟天博这个傻子身边,莫非是说有什么图谋?
低首冥想之时,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了一起,许若水整个人顿坐在了地上,抬头一望,却是神色紧张的孟天启。单独二人相见还是第一次,孟天启风流之样瞬间勾出了许若水心中的恨意。
孟天启定睛一瞧,自己撞到的人竟是痴傻大哥的妻子晚秋,便拱手说道,“大嫂,实在对不住,我鲁莽了些,竟没瞧见前面有人。”
许若水抬头望见那清澈的眼眸,盯得孟天启垂下了眼睑,这凌厉的带着一点怨恨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无妨,二少爷您忙。”
孟天启撩过衫摆,提脚便从许若水身边走过,着急地朝着孟老爷的书房走去,留下一丝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让她心中那久违的情意又徐徐浮了上来。
第三十六章 真心思(二)
留下一丝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让她心中那久违的情意又徐徐浮了上来。许若水痛恨自己的不争气,绕是现在换了个身体,已不再是那个苦苦乞求别人爱怜的女子了,心中依然存着那卑微得不堪一击的爱慕,可最后换来的却是他与别人的暧昧,更甚是对自己的死不闻不问。
“我是晚秋,不是许若水,”许若水咬紧了牙,扶着旁边的石块艰难地站了起来,孟天启一丝气息就让自己紊乱了心绪,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天意。
“大少奶奶,你怎得坐在地上,”迎面而来一句熟悉的声音,许若水眯着眼睛看清了与她说话的人,居然会是烟儿。她背着一个包袱,看样子是要去孟夫人的院落。
“我没事,”许若水拍了拍手,手心处有一些擦伤,好在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指了指烟儿身后的包袱。
烟儿见了见周身也没别人,轻声说道,“我们家二少奶奶今日头七,二少爷让我今日便出府,我是过来给夫人磕个头再走的。”
烟儿是许若水进府的时候买来的丫鬟,如今人没了,连个丫鬟都不让留了,“你说是二少爷的意思?”
烟儿黯然地点了点头。
“你先回吧,夫人她不在府里,晚些时候再来过吧,”许若水想要留下烟儿,一是觉得她是个重情义之人,要不然也不会用了把油纸伞送她的魂魄归家,二是现在她一个大少奶奶的身份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丫鬟,做起事情来总是不方便些。
“那奴婢先扶您回去,这手该上些药,可别留下疤痕了,”烟儿颠了颠包袱,扶着许若水回了凝香堂,这让她的心莫名地有了些感动,一个丫鬟尚且可以这般善意,为何有些人却心怀了鬼胎。
进了正屋,许若水凭直觉发现有人翻过她屋里的东西了,被褥等物都不是按着原来的样子叠好,拔步之上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脚印。
这个时候能进她屋的人除了胡婆子就是紫嫣了。
胡婆子已从门外走了进来,见许若水的手掌上渗出了些血丝,便慌张地说道,“大少奶奶,您怎么受伤了?”
烟儿退让了一步,胡婆子因为慌张没来得及脱鞋,两只脚都踩在了拔步上,直到许若水看清了两个硕大的脚印之后,说道,“无碍,只是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烟儿姑娘扶我回来。”
胡婆子朝烟儿点头道了谢,更像是个有教养的妈妈,这是许若水第一次看到,便对胡婆子的身份产生了疑惑,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问题是紫嫣为何要动她屋里的东西。
妆台下的方格子里放了一瓶药膏,胡婆子找来后小心地给许若水上了药,不过是一点小伤,两三下便好了,烟儿站着有些无措,便福身告退了,许若水嘱咐她傍晚之时去春晖院,得巧了自己才有机会开口要人。
等烟儿走了之后,许若水趁着紫嫣没回来,问胡婆子道,“紫嫣是几时进的凝香堂?”
这一问倒要胡婆子疑惑道,“这事儿大少奶奶您怎么给忘啦?”
第三十七章 真心思(三)
忘了?许若水怪自己一时疏忽,她如今是晚秋,有些事情要拐弯抹角地问,否则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了,“哦,不是,前面莫名生病一场,有些事情记得也不大真切了,妈妈便再同我说说异世之野人纵横。”
胡婆子虽觉得大少奶奶这些天比往常奇怪了些,当是人也更有了主见,便将心底的疑虑压了压,反正不会对大少爷有威胁,“紫嫣姑娘是您和大少爷成亲那晚夫人送来的通房,至于大少爷一直睡在紫嫣姑娘的屋里。。。。”胡婆子还将孟天博为何每次都和紫嫣睡一个屋的原因说了出来,“这是您的主意。”
这一次许若水不敢直言不讳了,毕竟她对晚秋不甚熟悉,当真急不得,“这个我晓得,”通房的意思就是可以同主子发生亲密关系的丫鬟,而晚秋恰恰给了紫嫣一个绝好的机会,二人若是发生了亲密的关系,紫嫣便能从一个丫鬟一跃成为主子了,倘若能怀个孩子,那便是母凭子贵了。
细想之下,这应该是紫嫣最真的心思了。
至于翻了自己屋里的东西,无非是要找寻是否有藏起来的银子,眼见了许若水慢慢入了孟夫人的眼,紫嫣开始着急了,所以昨晚才会上了许若水的当,今日不服气便再回来找找,能找到银子那便能在孟夫人面前反咬自己一口了。
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可是紫嫣算错了孟夫人对晚秋的喜欢程度,孟夫人虽然当着众人的面裳了凝香堂好多东西,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贤良大度,尤其是孟天博不是孟夫人亲生的孩子,这么做便可以得到孟老爷的赞赏了。
可是银两,孟夫人却是舍不得给,当了这当家主母,要的就是钱和权,怎能轻易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呢,何况依孟夫人的为人,既然是买来的丫鬟,供吃供穿供住已是极大的恩惠了,还要奢求什么呢。
在世的晚秋也不奢求,要不然她也不会让孟天博睡紫嫣的屋里了。
“大少奶奶,奴婢有话不知当不当讲?”胡婆子支支吾吾地问道。
“妈妈请说。”许若水还算信得过胡婆子。
“大少奶奶不应该将大少爷继续放在紫嫣屋里,时间久了,恐大少奶奶日子不好过,”虽然隐晦了些,可许若水还是听明白了,可眼下就让自己和孟天博同住一屋,同睡一榻,如何能做得到。
“妈妈,眼下看来还不是时候,”许若水避了开来,“您瞧二房的奶奶刚没了,我若是同大少爷在一起了,夫人会怎么想?府里的嫡子已经不是二少爷了,嫡孙如果再不是二少爷那里所出,以后大少爷的日子会好过吗?”
胡婆子低下了头,局促地说道,“是奴婢欠了考虑,大少奶奶思量得周到。”
许若水观察了一下胡婆子,除了一双大脚之外,还人高马大,在一群人中能立刻认出她来,有些鹤立鸡群的模样,“这屋里屋外的都是妈妈帮衬,大少爷有你这样的奶妈照料,大少爷亦是比别人多了些福分,妈妈这么想无非也是为大少爷着想,你放心,得了机会,我会让大少爷回屋的。”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会是何时,许若水不过是想稳住胡婆子而已。
“这一切都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姨夫人的嘱托,奴婢自当百分百周全大少爷。”胡婆子说得真切,好似孟天博就是她的命根子一般。
许若水不与计较其他,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