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咱们府里的店铺都照常营生着,那些掌柜的没有去闹事。”
“怎么会?昨晚这般来势汹汹的,今日就轻易放过我们?”
王总回道,“老爷,说来奇怪,那些掌柜都回自己的店里去了,昨晚说店里没东西可卖了,今日堆满了西域的货物,正卖得热闹呢。”
“真的?”孟老爷听后心头一松,“快去叫你们二少爷过来,难道是他连夜将那些货给了掌柜?还算他有点良心,不至于黑心至此。”
秋风飒飒,掀起荷池上的水涟漪一片,一轮轮地钻进亭子底下。
王总管兴高采烈地去叫孟天启,眼下的危机除去的话,下人们也好当差一些,不然主子们的情绪不好,当个差都战战兢兢的。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有余,王总管回家说没有找到二少爷,就连门房都不曾出去过,“去问问你娘看,昨晚是她带着天启回去的。”
父子两个下了荷亭,迎面撞上一个丫鬟,只见她慌里慌张地起了身,见是孟老爷,焦急地说道,“老爷,你快去救救大少奶奶。”
孟天博心里一颤,晚秋出事了?宝梅带路,三人去了春晖院。
这一个时辰里,许若水可谓是经历了各色苦痛折磨。
王妈妈见两人晕倒之后,出去跟孟夫人交差,孟夫人思量了一下,说道,“弄盆水来,多加点盐,不然她不晓得我的厉害。”
“是~”王妈妈谄媚道,“还是夫人有招,奴婢折腾得半死都不及夫人的是分之一。”马屁拍得孟夫人喜笑颜开,好一个大胆的晚秋,让她多看着这个庶子一点,居然知情不报,而且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后院的房门重新被打开了,许若水听着一点响声,呻吟地睁开眼睛,孟夫人带着王妈妈过来了,身后跟着是三个丫鬟,脸上却露出不忍。
许若水面如白绢,唇血尽失,汗水粘着头发都沾在了脸上,遮住了脸上的那条鞭痕,身上衣裳完整倒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烟儿的脸颊已经肿得不成模样了,嘴角高高的隆起,活像是含了个核桃在里面。
“宝菊,给我倒水。”孟夫人吩咐道。
“夫人~~”宝菊犹豫道,宝梅说过大少奶奶待人还算宽厚,同是丫鬟出生,如今成为大少奶奶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好亲近得很,几人还嘀咕着大少奶奶前几日还颇得夫人的眼,今日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责罚。
“走开走开,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王妈妈直接将宝菊推搡了开来,拎起水桶就往地上的主仆二人身上淋过去。
许若水以为是水,可那水落在身子上,犹如千万根钉子扎在自己的身子上,伸出舌头一舔,是很咸的盐水。
“疼~~~”烟儿痛醒,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架势,怕得只往许若水身上钻去,“大少奶奶。”
许若水怕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怕啊~~~忍着点,很快就能出去了。”除了安慰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除非孟天博来救自己,不然,这扇门不能轻易出去。
“晚秋,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天博他什么时候清醒的?平日里都做了什么事情?”孟夫人担忧的是孟天博早就醒了,瞒而不说,就是有其他的目的。
许若水无力地摇摇头道,“儿媳不知。”
“还嘴硬?”孟夫人怒瞪着有些耷拉的眼睛,“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王妈妈~~”王妈妈哈腰说道,“是~~~~”
王妈妈随后走到许若手身后的草垛上,先来一个稻草,从里面拿出家伙事儿来,五六根线中间各夹着一些竹条子,乍一看是不大清楚用途了。
“好好伺候大少奶奶,直到她开口说大少爷的事情为止,”说完,孟夫人扶着宝菊出门了,人却没有走,还在廊下听着声。
“是,奴婢遵命~~”王妈妈再度阴笑了起来,“大少奶奶,你好好尝尝奴婢的手艺吧,可是很多年都不曾用过了,别怪奴婢手艺差。”
王妈妈手中的家伙事儿一边固定在柱子上,一边由自己拉着,她将许若水软绵绵的手放在了中间,“吧嗒”一声,所有的竹条子紧紧地靠拢了,纤纤手指就这么被两边的竹条夹住,随着王妈妈加重力气,许若水只感到钻心的疼,十指连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第两百零九章 折 磨(二)
“怎么样?大少奶奶还是惜字如金吗?”王妈妈放松了一些怒战许若水之前已经被那些隐藏的尖钉抽干了力气,这会儿除了任由王妈妈揉捏之外,别无他法,烟儿早就被这刑具吓得抖如筛糠了。
“我不知道~~”许若水依然守口如瓶,而且孟天博到底在忙些什么,自己确实不知道。
“哼~~不说是吧,”王妈妈狰狞地笑着,又一次拉进了手上的绳子。
许若水已经疼得麻木了,凄凉地笑道,“王妈妈,你该知道大少爷已经清醒了吧,你就不怕他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不会绕了你的。”
“放心吧,大少奶奶,”王妈妈凑到许若水的眼前,口气都喷在她的脸上,“奴婢要是这点手艺都没有的话,还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说完,她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在许若水的眼前晃了晃,“一会儿就让大少奶奶尝尝这个的滋味,可美得很呢,所以奴婢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不然的话就去和之前那位大少奶奶作伴去吧。”
一把铮亮的小刀能做何用,许若水的眼眸随着小刀晃了几下,便低声笑了起来,原来这事情居然是这般简单,白梅兰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孟夫人下的手,至于原因嘛,当然是还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了。
死无对证,只有找到白家的人才行,但是这些许若水有可能没机会说了,她都很怀疑自己有可能也会这般无声无息地死去,然后孟夫人对大家说,大儿媳受不了大儿子的痴傻,逃离了孟家,别人怎么会不相信一向积善的孟家呢。
“你过来,我告诉你,”许若水虚弱地说道。
王妈妈想都没想,将耳朵靠了过去,许若水张口咬住了她的耳朵,撕扯之间,半只耳朵被拉了下来,王妈妈疼得嚎叫不已,一手捂住那只鲜血直流的耳朵,一手拿着那把小刀,不知道是先止血还是先下手。
许若水吐掉口中的腥味,无力地瘫着,双手已经使不上力气了,身子已失去了知觉。
房门一开,孟夫人走了进来,见到这场景,惊骇了一下,喝道,“王婆子,都这样还不给我动手。”言下之意,是该用那小刀了。
王妈妈一只手做不了,只能艾艾地说道,“夫人,奴婢抽不出手来。”鲜血已经流满了王妈妈大半张脸了。
“就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宝竹,你给王妈妈包扎一下,宝兰宝菊,给我挑断大少奶奶的脚筋手筋。”
听孟夫人吩咐完之后,宝兰和宝菊同时后退了一步。
这四个宝姑娘在孟夫人伺候的时间都不长,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当时是接了紫嫣等还有另外三个紫姑娘的班,所以孟夫人的为人她们都不大了解,尤其是这几年时间里,孟夫人放松了对孟天博的戒心,加之孟天启在外的名声越来越好,她的脾气便好了很多。孟天博的清醒彻底触发了她的神经,尤其她那么放心将许若水放在孟天博身边当眼线,结果却是没有探得一丝消息。
“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去。”孟夫人厉声催促道。
“夫人~~”两人跪在了地上,哆嗦道,“奴婢不敢。”
“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我还能留你们在我身边伺候吗?”孟夫人眼眸里透着凌厉的目光,“是去是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宝菊抖着双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刀,可她怎么也没能移得动脚步,“宝兰,你来。”
“宝菊姐,我不敢~~~”
“你们两个死丫头,真是不想待了,“王妈妈们刚包扎好就来了精神,连脸上的血污都没有擦干净,就夺了小刀,她对孟夫人恭敬地说道,”夫人,您请避一避吧,小心污了您的眼睛。“
“嗯,”孟夫人很满意王妈妈,“到底是老人了,还是王妈妈懂得我的心思,利落一点,我不要看到一滴血。”
“是,奴婢一定做得干干净净。”
许若水虽然虚弱,但是这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居然要挑断手经脚经,这跟杀了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大少奶奶放心,奴婢会小心翼翼地,到时候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清明到了,奴婢多给你一些金银财宝,你倒地底下好好花。”王妈妈的脚步越来越近,许若水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袭面而来。
“大少奶奶,怎么办?”烟儿缩了缩身子问道。
还能怎么办,许若水苦笑道,“烟儿,对不起,这次真是连累到你了,等有机会出去,不要说在孟府当过差,找个小户人家好好当差,知道吗?另外~~~”许若水轻声说道,“屋子里的银子你拿去,去白云庵,把二少奶奶选个地儿,好好安葬了她,知道吗?”
“不,奴婢不要,我要告诉大少爷,让他为您报仇。”烟儿哭泣道。
“傻烟儿,不要让大少爷双手染了血,什么都别说,切记,不然我做鬼都不会安生的。”许若水叮嘱道。
“大少奶奶~~~”
有人这么惦记着,许若水两世为人都觉得值了。
王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孟夫人,只要她出了这个门,便要下手了。
“嘭!”房门弹了开来,孟夫人捂着额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作死啊,没有我的吩咐,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夫人,是不是我来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啊。”孟老爷的声音洪亮,连里面都能听得出来。
“老~~老爷,您怎么来啦?”孟夫人显然料不到孟老爷会过来,不是让宝梅那个丫头看着门了嘛,怎么也不过来先回禀一下。
“我过来瞧瞧,”孟老爷伸手推开了孟夫人,走了进去,身后的孟天博自然跟进去,只是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让他此生都难以忘记。
眼前的女子早已失去人样了,哪里还有早上那般鲜活地躺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第两百一十章 身 世(一)
眼前的女子早已失去人样了,哪里还有早上那般鲜活地躺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孟天博眼神一冷,伸手掐住王妈妈的脖子,只用一使劲,王妈妈就会一命呜呼了。
“天博,别~~~别脏了手,”许若水气如游丝。
孟天博便将王妈妈推到了那个草垛之上,抱起许若水就往外走,“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孟老爷叫了宝菊等人。
但是,孟天博却拒绝了,“不用去请了,让人去妙庵请姨娘回来,快点。。。。”
这是许若水昏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这个屋子乱成了一团,孟夫人捂着头想要离开,孟老爷眼尖,将她拽住了,“夫人慢些走,我们一起去博儿那里,还有老王家的,你也滚过来。。。”
剩下的三个丫鬟,孟老爷冷眼扫过去,“你们都过去,我有话要问。”许若水的模样孟老爷也是看到了,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温婉的女子被折磨成这样子。
孟老爷忍住心中怒气,拽着孟夫人的手往凝香堂走去,出院子时正好看到孟天启猫着身子要出去,“天启,你给我站住,你想要到哪里去啊?”
“爹,”孟天启转过身来,看到了孟夫人和王妈妈的模样,“这。。。这。。。。”这了半天没说出阁所以然来。
“跟我过来,”好不容易找到孟天启,还能再让他跑了。
“儿子先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去找爹,”孟天启见形势不对,想要开溜。
“你要去了,家产你一分都别想要,”孟老爷的话让孟天齐的脚步停住了,还有什么比家产更有吸引力呢,孟夫人也奇怪,怎么好端端地提及了家产之事。
孟天博抱着许若水率先回到了凝香堂,手中的人已经不省人事了,胡婆子见状过来帮忙,孟天博只交代她去弄些热水过来,然后在帘子外守着。
许若水全身湿透,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衣服,除了浅浅的鞭痕之外,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他褪去了湿漉漉的衣裳,想要给她换上干爽的,却被她一声“疼”的呻吟声打断了。
“再忍一忍,等姨娘她们过来就能给你上药了。”他轻柔地安慰道。
许若水顾不得光着身子,只求能翻个身,让背舒服些,双手都是伤,已是没有力气撑起整个身子了,唯有紧皱着眉头宣泄着身上的疼痛。
孟天博心疼不已,将她揽肩抱了起来,难过地说道,“晚秋,对不起,是我没有思虑周全,害你受这等罪,你放心,我会让她们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都是针孔的背离开了床榻,许若水瞬间觉得轻松许多,不用饱受盐水浸泡之苦,便张了张嘴巴,说道,“天博,别用私刑。”
简单的四个字让孟天博眼眶一热,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为他着想,“别说话,等姨娘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活着亦是幸福,”许若水的眼泪滴落在孟天博的肩上,两次面对死亡,活着真是奢望了,一个孟夫人没有任何理由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这比王梦娇更为可恨。
姨夫人从妙庵赶回来,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孟天博就将孟老爷等一干人等凉在了花厅里,自己则一直抱着许若水,直到手麻木了都没舍得放开,在抱起她纤纤身量的一瞬间,他才明白原来她早在心里,无论是之前痴傻还是现在的清醒。
依稀还能记得自己拉着她的手痴缠着要和她一起睡,在玉文君授课的时候自己的卖弄,都只为博取她的嫣然一笑,后来清醒,为了寻求当初坠落假山的真相,他为了要她的协作,强占了她,而这些她都没有一丝怨言。
“我要孟天启生不如死,”他不只一次想起这句话,她与孟天启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敢深想,生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失控。
姨夫人过来时,已是午时了,昨晚三个掌柜也都应约而来,孟老爷只好先让王总管招待着,有些事情还需要孟天博出来说话。
“老爷,”姨夫人给孟老爷行了礼,随后带着那个蒙面的人一同进了内室。
“姨娘,”孟天博轻轻喊了一声,就是不想吵到许若水。
“让莎姨给晚秋好好看看,你把她放下吧,”姨夫人多少已经知晓许若水的事情了,便吩咐孟天博不要再抱着人了。
孟天博点点头,调整好锦枕,让许若水躺下,只是身子才碰到床榻,许若水便弯起来跟个虾子似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嘶~~~”她倒吸了冷气,呓语道,“娘,我身上好疼,您快给吹吹。”
就这一个时辰里,许若水安心地睡着了。
“让我瞧瞧她吧,”蒙面人掀了披风上的帽子,扯下脸上的纱布,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