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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掌柜见到孟夫人,都一一给她行了礼,倒还是懂些规矩的。
“晚秋,给大家上茶。”孟天博吩咐许若水道,看他这般正常地在人前说话做事,她反而不习惯,不过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颗刚从贝蚌中挖出来的珍珠一般,熠熠生辉,让人侧目。
许若水带着坠云出去,那么多的人,这茶水都得轮番上好几拨。花厅里的人自然由许若水伺候着,上等的白毫银针片片分明漂浮在滚烫的清水之上。
孟天博也不着急让那么些人说话,自己倒先喝上茶了,孟夫人显得看看这个庶子的模样,有些焦虑不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做的利索一些,真是后患。
“好了,这茶也喝了,孟老爷的面子也给了,现在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方掌柜开腔道,“只要孟老爷将孟天启叫出来,我们这些人就会刚刚的鲁莽行事道歉,否则,孟老爷不要怪我等不卖你面子了。”
“方掌柜~~~”孟老爷一向都比较有威望的,今天遭遇这些也是第一次,张嘴叫了一句方掌柜后,不知从何说起了,顿了一下,问道,“我启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各位这般兴师动众,特地跑一趟?”
“孟老爷您不知道?”苏绣馆毛掌柜问道。
孟老爷要是知道,怎会素手无策,“请毛兄明言。”
“毛中发,你就别藏着了,你不说我说,”米铺的王掌柜忍不住了,“孟老爷,不是我等今日欺上门来,而是孟天齐再不给我们银子的话,我们这些人就得身无分文了,您说说看,我们不找他还能找谁。”
“各位,”孟夫人听儿子要给别人银子,立马问道:“王掌柜的,凭什么我天启要给你们银子,这话不说清楚,我可不依了。”孟夫人有些激动地,连发髻上的步摇都摇得玲玲响。
“由不得夫人您依不依,”王掌柜瞪大了眼睛说道。
“行了,大家都少说一句,”孟天博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懒洋洋地说道,“前因后果的你们都不说明白,你让我爹怎么给你们交待。”
“就是。。。”孟老爷给三位掌柜的作揖,“望各位将事情的始末与孟某人说一下,这真是我儿的缘故,我定找他出来给各位一个交代。”
三个掌柜的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有沉稳一点的王掌柜出来说话,“我们之前与孟二少爷做了几笔生意都很顺利,他所进得货物也很好卖,只是三个月前,他说西域那边有一批很好的首饰,拉到城里或者外地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是价格比较高,就问我们要不要,我们看之前都很顺利,便接了下来,将店铺里的资金都转给了他,每十五天我们都会过问一次货物的情况,但是他都说需要是三个月,眼下这三个月也都过去了,我们不能再等了。”
“对,不能再等了,要么给我们货,要么给我们银子。”
许若水听了个大概,原来是孟天齐收了那些掌柜的银两去西域进货,三个月的承诺时间已经过了,没有还银子也没有见到货物。
孟老爷到底是生意人,听了这话,便说道,“王掌柜的,做生意肯定有赚有赔,不能因为见不到货就以为是我天启的缘故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昨个儿我们还问过孟二少爷,他说这批货还是路上,但是据我们所知,西域过来的货中并没有首饰之类的,都是些衣物,孟老爷,您看他是不是故意在诓我们。”王掌柜没了之前的客气样。
孟夫人闻言却是干着急,因为这个事情她是有听说过的,听孟天启的口气,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用自己出银子就能赚上好几万两,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多的人过来讨要,“区区几两银子,王掌柜的也不需要这般声势浩大吧?”
第两百零四章 算账的(三)
孟夫人的话引得那三个掌柜侧目,显然是很不悦,“夫人好大的口气,如果就只有几两银子的话,我们就权当是送给你们二少爷的了。”
孟老爷睃了孟夫人一眼,意思是让她闭嘴,孟夫人哪里会肯,因着一向优秀的儿子被这么多人追债,认为这些人肯定是故意为难人的,“那有多少银子?王掌柜不说个清楚,我也要告官府去,让县令大人做主了。”
“妇人之见,你给我闭嘴,”孟老爷喝道,“男人家的事情,你插什么嘴,要那么空去将天启给我找回来。”
孟夫人吃了个憋,心中火气更盛了。
“王掌柜,毛掌柜,方掌柜,天启现在真的不在府里,你们看这件事情能不能等他明日回来之后再说,我孟瞻远的为人你们还信不过吗?”
“不是我信不过孟老爷,只是这种涉及的银两数量太大,您看院子里那么多的人都为此牵连到了,我们还是在这等着孟二少爷吧,”方掌柜客套地说道,“这事情本来前些天就该过来说个清楚了,若不是二少爷说这两天就到货,我们也不至于托了那么长的时间。”
孟老爷开始焦虑不安,问孟天博道,“博儿,这事情你怎么看?”
孟天博起了身,对着三个掌柜,神情庄重地说道,“今日我二弟的确不在府里,就算大家待上一晚也未必能等得到他,不如都先回去歇着,等他回来,我们就请三位过来,是非之说也有个依据不是吗?”
“大少爷的话,不无道理,只是那银子太大了,我们现在出去,跟那些人不好交代。”王掌柜指了指院子里的人。
孟天博嘴角一勾,挺胸说道,“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各位掌柜还怕我们孟府的人跑了不成。这么晚了一夜不睡觉也无济于事,明日岂不是更没有精神。”
那三人听后不断地点了点头,“这话听得倒是顺耳。”
“明日午时三刻,三位再来便是,到时候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孟天博下了最后的保证,因为此时只有他才知道孟天启在哪里,任由别的找翻了天都找不到。这些天两个暗影跟踪了孟天启,每天都会有孟天启的行踪。
“那好吧,既然大少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先回去,明日午时三刻,我们还会到这里来的。”方掌柜三人走到院子里,对着那些人说道,“各位老板掌柜,今日已晚,明日我们再来,孟老爷承诺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底下一片哗然。
“如果大家不放心,大可在孟府的店铺门口站着,到时候不怕他孟天启不出来,”这是方掌柜三人最后的决定。
“这还差不多。”
“那我们走,明天去找个好一点的店铺守着。”
浩浩荡荡地一帮人一下子都涌出了文韬楼的院子,瞬间觉得清静许多,孟老爷气得难以安坐,只在花厅里走来走去,焦虑不安。孟夫人此时大气不敢出一口,就期盼孟天启不要回来,不然的话孟老爷是不会放过他的。
许若水一旁看了场热闹,不过主角没有登场,却发现孟天博那天生的威严就连孟老爷的气场都给盖过去了。
“博儿,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孟老爷一时拿不定主意,“天启真是糊涂,这件事情我已经同他说过,不可行,西域的货物岂是那么简单的一出一进,万一碰上个风沙,有去无回啊。”
原来是孟老爷早就知道,许若水依稀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给孟夫人请安的时候,碰见孟天启几次,都是神色匆匆地来找孟老爷,王梦娇第一次正式拜见孟夫人时,孟夫人还提及过这件事情,只是孟天齐自信地说过已经处理掉了,想不到几个月后居然会东窗事发。
“爹~~~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
大家回头一望,孟天齐正扭扭歪歪地靠在院门之上,脸上不自然地潮红一片,眼睛十分迷离,这样子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喝多了,前后居然没和那些人撞上面。
“你给我过来!”孟老爷呵斥道。
“作什么那么凶嘛。”孟天齐转身时没有站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奇怪,怎么身边也没个小厮伺候着。
“哎呀,启儿,你摔着没有啊,”孟夫人疼惜不已,对着院子里的宝菊和宝兰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啊,也不扶着二少爷一把。”
两人这才扶孟天齐去了花厅,孟老爷一见他那副酒后衣裳不整,酒气熏天的样子就来气,怎么当初就会想到将家业交给这个儿子管呢。
“噗,”孟老爷端起一被热茶水,直接扑在了孟天启的脸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孟天启被茶水一浇,整个人都弹跳起来,“哎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那样子活像个卖艺的小丑,许若水见了心里别提有多解气。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你想烫死孩子吗?”孟夫人将孟天启护在了身后,此时孟天启已经酒醒了七分了,却也还不知道孟老爷为何这么待他。
“爹,你想烫死孩儿啊,孩儿不过是去喝了酒杯花酒而已,用得着您生这么大的气吗?儿子现在也可怜得很,有屋回不得,有了小妾等于没小妾一般。”孟天启抱怨道。
孟夫人回头道,“什么?你说颖儿和梦娇都没有让你进屋?”
“也不是。。。。”孟天启揉着脑袋说道,“梦娇有了身孕,孩儿去不得,至于表妹,她说身子不爽,所以儿子才出去找痛快了。”
“不孝子,”孟老爷拽开孟夫人,伸手给了孟天启一个耳光,打得他晕头撞向,只喊道,“你作什么,你打死孩儿就没人继承你的家业了。”
平地炸起一个响雷,无疑是在孟老爷的身上重重地打了一拳,“你给我跪下,今日若不说清楚你干的好事,我就打死你了一了百了。”
“老爷,明日再说不行吗?非得三更半夜吵得鸡犬不宁,”孟夫人拉住怒气冲天的孟老爷,就差没有跪下乞求了。
这次孟老爷没有放过孟天启,怒不可遏地问道,“方掌柜他们的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你给我滚出这个家门。”
第两百零五章 计划之中
“您说是这个啊,”也不知道孟天启是不是真醒了,他摆了摆手,叹气道,“就那些西域的货物,儿子今日去打探过了,前不久刚有风沙暴,所有的货物都被埋在了黄沙里了,那些人想要自己去挖,找我有什么用?”
“我让你不要干那营生的,你居然不听我的话,现在惹出这种事端,你让我怎么跟那些掌柜的交待,”孟老爷重重地责备道,“银子呢?既然交不出货物就把银子还给人家,越快越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孟家的名声离婚以后(高干)。”
“没有~~~“孟天启歪在了椅子上,眼睛愣直直地看向了外头。
“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那些银子都让人去西域买货了,哪里还有银子?”孟天启砸吧砸吧嘴巴,嚷嚷道,“还不快些给二爷我端点水来,渴死我了,不会伺候的,都给我卖了,打发了了事。”
“你给我起来,”孟老爷揣在了椅子上,孟天启半个身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整个人趴在椅面之上。“启儿,你爹问你话呢,你好好说成吗?”孟夫人连忙劝儿子,再这样耽误下去这一夜谁都甭想睡觉了。
“说什么呀~~娘~~,儿子说了货没有了,银子也没了,要命给一条,哈哈哈~~~”孟天启发着酒疯,“只要爹他舍得,就拿我这条命去抵那些银子吧,不过,爹啊,您就我一个能管家的儿子,这次你若不帮儿子我,那可就叫后继无人了。”
“你。。。你。。。”孟老爷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行,算我白养了你这么多人了,这个家没有你还有你大哥,我就不信还有人比你还扶不上墙。”
“他?一个傻子,能干什么?”孟天启嘲讽地望着孟天启,“不过说起来大哥的命可真是大,连着摔了两次都摔不死。”
“来人啊,给我打,给我打醒这个不孝子,就算打不醒,打死了我也无怨了,”孟老爷朝门外的王总管吩咐道,不过王总管是聪明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去搬家伙事儿,等孟老爷气一消,这事情也就了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的嘛。
“爹,”孟天博开口劝道,“打也不是个办法,天启和那些人做这个买卖,总有个白底黑字的,如果有写明风沙暴之类的灾难,或许这银子就不需要陪了,容儿子先去问问看,是否有风沙暴,官府肯定会有记录的。”
对着一个喝醉的人说正经事,无疑就是对牛弹琴。
“哼,”孟老爷对孟天启说道,“还不给我滚回去歇息,明早一早过来将事情给我说清楚,否则他们带你去官府受罪,我看也要你吃吃教训。”
孟夫人扶起孟天启,“走走走,跟娘先回去,有事情明早再说。”两个丫鬟过来帮忙,扶着孟天启离开了。
“天博,和你晚秋也先回去,就依你说的去查看一下官府的记录,倘若真有风沙暴的话,我们还好说一些,顶多赔一些银子,如果没有,不见货物也总见银子。”孟老爷气得不轻,但是事情总归要解决的,这个家的产业迟早都要分,看来还要分了才是。
“那么爹,您呢。。。”晚秋关心地问道,见他神色有异,有些担忧。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们走吧,”孟老爷转身,显得背影有些孤单,这要是放在别的人家家里,家中的子女定是两只手开外了,哪里像孟老爷这般只有两个儿子。
孟天博陪着晚秋回屋,两人沉默了一路,许若水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但不知从何问起,只希望他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不然这条路一直走到黑了。
好在孟天博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梳洗之后,便将事情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许若水。
原来,孟天启一早就有计划收了那些掌柜的银子之后而不奉还,至于那些西域的货物买来之后付了银子然后藏起来,等那些掌柜上门来讨债之时,就说自己没有银子,到最后这些银子只有孟老爷出钱来赔偿,而孟天启就用那些西域的货重新开张店铺,只要随便找一个人来帮助他,自己做个地下掌柜的,也无人知道,实际上这就是瞒着老爷,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外赚钱。
“说到底,天启防来防去就为了提防我,就算是我傻了他依然不放心,”孟天博的声音有些凄凉。
许若水不明,问道,“跛子李的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两人并行躺在床榻上,随着烛火摇曳,这夜已经很深了,但是还有太多的事情是许若水需要弄明白的。
“不是,”孟天启转过身子,瞅着那双秋水如波的眼眸,“在你的眼里,我难道会是那种伤害无辜的人吗?”
这么说跛子李的女儿是真的失踪了,但是孟老爷被后来突发的事情一搅,已经顾不上问孟天启这件事情了,许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