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其实都是不可避免的,”清歌缓缓走过来扶起我,清沉的话语抚平了所有人心头的创伤,“今天没有梦川,皇兄也会找别人来整顿凰爵,凰爵是天子椅背上的一根刺,迟早要拔除,这根本不是个人的问题,自古皆然!”
云梦池默默地走过来,把云梦川也扶了起来,“你不用难过,绮罗用财富换回了安全,其实很划算的,你其实是在帮助她,你明白吗?”
“这场狂暴的风浪已经过去,所幸,被卷入如此之深的云家,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没有白白地被牺牲,我很高兴,男的一家团聚,岳父大人也不必难过了,你浸淫官场多年,岂不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清歌微笑着对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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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虽然已经得到保全,可是王爷你,你和罗儿。。。。。。”爹欲言又止,痛苦地看着我们。
看到爹的眼神,我立刻就知道,清歌的请辞失败了!
“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重新思考对策,相信我,我不会让绮罗和忆爵有事的。”清歌笑着安慰爹和所有的云家人,并且紧紧地攥了攥我的手。
“但愿如此!”爹叹息道。
看起来就让人特别信服依赖的清歌都说的如此笃定,他又是出了名的智谋绝顶,又不得人不信,担心归担心,爹和娘梦海梦池梦川他们总算放松了许多。
我看了清歌一眼,他朝我调皮地皱了皱鼻子。
可是,回到睿王府后,我们都笑不出来了。
大厅中,刚刚赶来的云青纪情夫妇和鸿飞冰心夫妇,正尴尬地站在一边,几个蒙着轻纱的女子,垂首羞涩地站在中央,而座位上,孟理初和周太傅连一口茶也没讨到,狠狠地看着我手下的四大木头人。
好——浓的火药味啊!
“哎呦,纪情,怎么连茶都忘了端过来?”我连忙笑着上前打圆场,向她递了个眼色。
“还端什么茶?没把他们撵出去就不错了!”嫁人依旧不改脾气的纪情火爆地道。
呦,这些人怎么得罪了纪情?
我正欲上前,清歌一把拉住了我,脸上闪现的不再是轻松优雅的微笑,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凤十三,杀气在那张俊逸的脸上翻滚如乌云重重,深邃的眼眸冰寒刺骨地射向两个老臣。
周太傅和孟理初都呆住了,他们从来不知道睿王会有这样令人恐惧战栗的一面,尽管是久经官场的老臣,他们还是在睿王排山倒海的杀机与气势压迫的抬不起头来,两腿也开始在不知不觉中可耻地发起抖来。
谁来告诉他们,温雅让人总是如沐春风的睿王是不是被魔鬼妖邪附身了?
“带着你们的圣旨和这群恶心的玩意滚开!”清歌声音不大,却字字夹杂着劈头盖脸的冰雹,如利剑直射向周太傅和孟理初,以及那几名已经瑟瑟发抖的蒙面女子。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云青低下头,笑意在他清冷的严重一闪而逝,纪情竖起了大拇指,冰心诧异地看着恍若换了一个人的清歌,鸿飞的眼中充满揶揄的笑容。
“王爷,我们还没有说明来意——”
“砰——”
“啊啊啊——”
一声连大地都似乎颤抖了一下的巨响,周太傅和孟理初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坚固无比的大理石桌案,在睿王“轻轻”的一掌下化为纷纷扬扬的粉末,吓得那群刚刚还幽静娴雅的女子疯了般恐惧地尖叫起来,纷纷向门口拥挤着跑去,几个正欲端上茶水的小丫鬟被挤得人仰马翻,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下一掌,我不保证会招呼到谁的头上!”清歌杀气腾腾地道,“还不送客?!”
在纪情和云青的强制下,周太傅攥着被手心汗水浸得湿透、并且完全没有机会宣读的圣旨,连同还在呆愣中回不过神的孟理初,就这样狼狈万分地被赶出了睿王府。
周太傅一声不吭地看着大门毫不留情地轰上的睿王府,突然裂出一个大大变形的笑容,吓得孟理初以为他被气疯了,连忙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并出声安慰——
“太傅,王爷鲁莽,你不必跟他计较。。。。。。”
“也只有这样的睿王,才配得上那丫头!”周太傅摇头晃脑喜滋滋地道。
孟理初老眼暴凸,差点被这个多年的同事激成老年瘫痪!
眼前变故叠生,从头到尾,我一句话都来不及发表。
唯一能把清歌气成这样的事情,就只有跟女人有关了,赏赐美人给清歌?这么故技重施有意思吗?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往里走,清歌依旧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唤住了我,“绮罗,赶紧去收拾,身外之物就不要带了,我现在就去宫里找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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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看他,他已经如一阵风般,消失了踪影。怀里的忆爵哇哇大叫起来,我心头的不安跟着逐渐强烈,不会吧,难道清歌是要去闯宫来硬的?千万不要啊!!
第三十六章 赐酒
逐步向前,渐次阴暗,空气也由清爽透明变得腐败浑浊,就如同他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光明磊落、爽朗豪迈,走向了难以自制的阴霾?
台阶,从高处渐渐沉向低谷,而他的衣服,也从明净了然的透蓝走向昏昧不明的明黄,那么刺眼,刺得人无法抑制地流泪。
想起父皇当初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终于有了一丝丝的领悟,父皇是在同情他,同情他和父皇即将面临的同样命运,父皇不曾说破,因为这些都是自己选择的,父皇说他尽了最大可能地公平对待。
公平,是啊,在世人的眼中,是自己亏待了他们,给了他们不公平的待遇,可是有谁知道,真正痛苦不堪的其实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当站着自己一心梦想的最高点以后,才发现这里寒气袭人,君临天下,却高处不胜寒。
天牢虽冷,却冷不过他心底的冰天雪地。
一道坚固的铁门,两条森寒的铁链,彻底阻断了他身为一个应该享受到哪怕微薄可怜的情意。
门外,他明晃晃无波无绪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门内那道悠然自得的身影上面。
门内,雷泽淡淡然狭长俊美的眼眸直直地停在他的眸中,淡的,那么让他无名火起。
从来没有交集的兄弟,他们甚至几乎没说过话,比陌生人更加生疏——身为太子的他,有着太多的功课要学习,太多的责任要背负,根本不可能像清歌那样,在宫里宫外乱走,帮助每一个他看得到自认为需要帮助的人。
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并不如清歌得宠,雷渊的事,他有所耳闻,却只能袖手旁观,否则,定会把自己也拖进那趟浑水中。
而这个雷泽,当雷泽需要帮助时,自己,已经领命征战沙场,清歌,被雷泽自己的母妃所害,性命难保出宫求医。
没有人能够帮助雷泽,除了他自己,这就是他那么想得到权利的原因么?还是——
他不由得想起,雷泽看向雷渊的目光,看向清歌的目光,那种隐隐荡漾着期盼的意思。。。。。。
他莫不是已经疯了?怎能用那种眼光看自己同父的兄长?
“你要站在我面前思考多久?”那道铁门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他缓缓抬头,看向里面,那张认识了三十年,最终却发现自己对他根本不了解的面庞,依旧挂着懒洋洋的笑意。
“我——”他慢慢地道,在这个人面前,自动摒弃了“朕”这个冷冰冰的称谓,“只是在想,你既然愿意束手就擒,那么你这半生,是不是没有留下遗憾。”
“怎么好好地准备关心我?转性了?”天牢里,俊美的脸庞在闪烁的油灯光焰下有些变形,鬼魅不定。
“哼,我只是不明白,他到底从哪里找到你们这些——心甘情愿给他做替身的人,前几个多少还有点出入,你与他已经几乎一模一样,想必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替身了吧?”
他——皇上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辉映着牢内顿时漠然无表情的脸庞。
这个替身,也算是厉害了,竟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慌张的模样,看来,雷泽在他们身上也花费了大量的心血!
“不要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知道他还有心愿为了,而我,为了一名救了清歌绮罗的雷渊,也为了完成先帝的遗愿,愿意放他一马,所以我默许你代他而死。”
“到底你是如何分辨——”天牢内,假雷泽久久地,吐出四个字。
“真的雷泽,看我的眼光没有这么平和,他的眸中,总有一把滴血的雪亮的刀!”皇上慢慢凑近牢边,道。
他顿时无语,是的,他也曾经告诉过雷泽类似的话。原来,雷泽以为绝对不可能对他有丝毫认知的皇帝,却也是了解他最深的人。
也许,所有人都看错了这个皇帝,因为他从那双犀利深沉的乌眸中,看到一丝细微的亮光——对亲情的渴求?抑或是对兄弟的宽容?
正因为他善于观察,才做了雷泽的最后一步棋,他不信自己会看错人。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他的父母,不是雷渊,不是清歌,而是我,一个时时刻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的人,当我不知道他就是‘已死’的勇王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在关注他了。当我知道他竟然是雷泽的时候,我给了他无数次抽身的机会,第一次夺玉的时候,我就完全有机会杀他——”
“你在我们身边安插内奸?”恐怕还是相当信任的人。
“岂止你们?连清歌的身边也有,我天日的万里江山,岂能容你们这些江湖不稳定势力暗中破坏?这就是一个帝王应该的思考逻辑,明白了吗?凡事以国家大局为重——”
皇上微笑着开始踱步,笑容像一张完美的面具,“我坐上了这片江山,就要为他负责,我个人的名声算什么?你们都以为我不择手段留下清歌是因为私情,哼,那是因为我知道他的能耐,他身为堂堂江湖地下盟主,一旦离开会给天日带来多少不稳定因素?一个天日,又岂能容忍一明一暗两个朝廷的分裂?
只有把他放在身边,我才能确保它不会影响天日的稳定发展——不管他是不是有心的,总有人会利用他的名义来打这种主意,我身为天日的皇帝,就不能不防着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只要能让天日强大安稳团结地传承下去,不管什么阴谋手段我都会运用,你们骂吧,我不在乎,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记住,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稳定安乐的生活和环境,这就够了!”
皇上一口气说完,这番震撼人心的话,不管是清歌,还是雷泽,都永远没有想到过!
牢里,假雷泽轻叹口气,这天下,到底也只有这个浑身霸气不择手段的皇帝才能做,睿王清歌太仁慈,勇王雷泽太狭隘,恭王雷渊太重情!
只不过,再霸道的人,也有那难以言传的悲哀和柔软。
“可是你后悔了,你有遗憾了,否则你今天不会来看我!”假雷泽冷冷地道。
既然脆弱的窗户纸一捅即破,自己又何必做一个糊糊涂涂的枉死鬼呢?这个皇帝的遗憾,会是那个连雷泽都不忍下手的女人吗?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会带着遗憾过一辈子,我绝对不会让遗憾成为现实!”皇上扬眉道,狂傲毕露。
他是雷泽的死士、义兄,但他也是天日的臣民,他默默地垂下头,天日有这样的皇帝,是雷泽的不幸,但却是百姓的福气。
“我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你若是再不走,等清歌来为你求情,那时候就晚了,我会发现你是假的,我会去追捕如今只剩下孤家寡人的雷泽,我会让他辛苦经营多年的一切化为过眼云烟!”
“你只要喝了这杯酒,我便成全你的大义,你为雷泽而死,我代他谢你,我会以厚礼葬你!”
皇上冷漠地道,拍了拍手,天牢外的莫逐流冷漠地上前,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放着一壶一杯。
“我不需要厚礼,不需要你的感谢——我的人生没有遗憾,人总是生而有命,我的使命就是如此。。。。。。”身后,若有所思的声音萦绕了很久很久。
皇上的背影一顿,再次转头看了他一眼,离去的身影多了一份莫名的孤独。
皇上也没有想到,这个假雷泽,长着和雷泽一模一样的脸庞的人,这个即将要坦然赴死的死士,竟是自己难得的知己。
“皇上,周太傅求见!”宫门外,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窗口爬进来,龙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呻吟的身影蓦地一僵,浑身冷汗沥沥,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宣——”那出口的声音,多多少少带了些许期盼。。。。。。
该死!竟然在午后迷迷糊糊地小寐了起来,又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当日的天牢,假雷泽那似乎含着一点怜悯的眸光,让他这些天夜夜难以安枕。
该死,他该不该请道士来驱邪?
“臣见过皇上!”周太傅匍匐地上,一看到周太傅这副请罪的姿势,皇上的心就凉了半截。
“老太傅不必多礼,事情办的如何?”
他慢慢从精致舒适的床上坐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他一向不喜欢由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女伺候,但是那镜中反射的苍白透青的面容,一时之间却是无可奈何了。
“嗯,臣,有辱使命!”周太傅明明是来请罪的,可是皇上却怎么也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听到惶恐,反而,似乎有一抹高兴在里头?
哗啦啦——,架上的金盆蓦地打翻,水溅湿了皇上自胸部一直往下的所有衣裳,可是皇上仅仅只是抽出干帕擦擦手上和溅到脸上的水珠,对身上的湿意似乎毫无所觉。
“是清歌拒绝,还是绮罗吃醋?”皇上平淡问道。
“是睿王大发雷霆,臣等认识睿王这么多年,竟从来没有见过睿王如此凶神恶煞的一面,臣等一时惊吓过度,来不及宣读圣旨,就被睿王赶出了王府!”
想起那时候的睿王,周太傅不禁打了个寒战,这番话的真实性丝毫没有打上折扣,的的确确,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在朝的武将、或者回京复命的驻将都对睿王毕恭毕敬,如对天人,战场上的睿王应该就是这一副模样吧!
“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