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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两秒钟后，浓雾往两边散去，休伦格尔的老主祭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顿时看见城堡大厅里一片狼藉，年轻的圣武士及其身边的同伴早已消失不见，偌大的厅堂里顿时只剩下了乱糟糟的破坏痕迹，以及一面墙边窗前落了一地的碎玻璃渣。
马绍尔主祭看着这副仿佛浩劫过后的场面愣了几秒神，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快跑到那框碎了一地玻璃渣的窗口边把头伸出去，目光在窗户外面的空间搜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最终只留意到城堡下面那条护堡河的河面似乎轻微荡漾了一下。
“父亲……”苏娅看着马绍尔主祭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马绍尔主祭对着窗外叹了口气，然后把视线收回来看向自己的养女：“那个臭小子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修女小姐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真的…不知道。”
“……”老主祭沉默地打量起自己养女的眼睛。
半晌。
“算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城内的动乱还没有平息，我们得尽快结束这场灾难。”
第123章今后（上）
休伦格尔的大火一直持续到了高阶圣职者们穿过光耀之扉抵达提亚马苟斯大教堂的时候，一支秘银骑士团的部队从圣安东尼大教堂传送到这里，这些宗教军人们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城市街道的各个角落，城市里的局势从这时候起开始逐渐稳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这一晚注定将被记入历史。
今晚的灾祸必然会引起圣堂教会的高度重视，而紫罗琳国内的贵族们事后在接到事件发生的通知时自然也是一片哗然，毕竟黑暗联盟这个亡灵的国度与王国北境的边防线接壤，他们虽然清楚北方的骨头架子们不太安分，可谁也没有料到教会的圣城居然一夜之间爆发出了这种灾难。
紫罗琳的贵族们分散在各自的封地上遥望海岸线上这片远目可及的火光，一些拥有远见卓识的人感觉自己嗅到了战争的阴霾。
远道而来的圣职者军队在燃烧的城市里四处奔波，城内的亡灵生物说不上很强，可他们要完成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剿灭那些分布在城市里的骨头架子，还要在解决亡灵生物的同时搜寻还活着的市民，并在那之后组织人力扑灭大火、救治伤员、清理废墟……这些破事就像一团没头没尾的乱麻摆在他们眼前，光是这么多烂摊子已经足够他们收拾一宿。
休伦格尔郊外的湖畔有些冷瑟，秋季的夜风渐渐从海岸线的方向吹拂过来，艾莉娅松开马尾束巾的金发湿淋淋地贴在她的脖子上，身体还没干透的精灵少女站在湖泊的岸边打着寒颤吸进一口冷气，然后抬起一只手不太舒服地将黏在自己皮肤上的头发撩到脑后。
在遥远的南方，远南之森的气候可没有圣弗伦海沿岸这么凉。
“艾莉娅，你的衣服。”费恩捧着一叠衣服从一堆篝火旁走到精灵少女的身边，伸手将手中的衣物递给后者，“可能还有点湿润。如果觉得冷就去烤烤火吧，那边暖和。”
“谢谢。”精灵少女转过身，翠绿色的眸子在眼眶里眨了眨，随后从圣武士青年的手里拿过自己的衣服，一路小跑进了年轻人们用树枝和粗布临时搭建的一顶小帐篷里。
费恩侧过脑袋目送似乎有些怕冷的精灵少女披着一件袍子抱着怀里的衣服跑进帐篷里，然后带着脑海中的思绪回过头遥望休伦格尔映红半片夜空的火光。
大约二十分钟前，与他在地下拍卖场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黑暗精灵少女卡缪纱犹如神兵天降般把他们一行人从德鲁伯爵的城堡大厅里带了出来，他们一行人从城堡的二楼跳进堡外的护城河里，顺着河流来源的方向一直游到城市郊外的这片湖泊的岸边，所有人这才从老主祭突然发难的纠缠中脱出了身来。
年轻的圣武士看着那边映红半边天的火光，心里虽然不知道马绍尔主祭和那位名叫苏娅的修女小姐现在怎么样了，但多少能估摸到教会总部的秘银骑士团应该已经抵达了那里，毕竟光耀之扉他上一世用过很多次，那扇传送门完全张开所需要的时间他心里大致有数。
迎着从沿海吹来的微微凉风，费恩望着视野尽头那座燃烧的城市出了会儿神，随后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呼出一口热气，然后回过头朝帐篷边那小堆篝火的方向走了回去。
名叫卡缪纱的黑暗精灵少女这会儿坐在一块石墩上擦拭一柄匕首。费恩侧目打量着她，从她身边走过时绕过一个小弯来到她的面前半蹲下身子，看着她埋下去的眼睛，想了想后面带微笑地出声道：“感谢你出手相助，朋友。”
黑暗精灵手里的动作一停。
“不用客气。”她抬起头，目光从下往上盯向费恩，“我不喜欢那个老主祭，所以出手救了你们。”
说完，她平静地笑了笑，然后从手中的抹布上收起她刚才擦拭的匕首，站起来瞧向篝火边的另一个方向。
费恩顺着她的目光一起往那边看过去，未来的剑圣此时正蹲在不远处，用毛巾笨手笨脚地擦拭半妖精小女孩湿漉漉的亮银色头发。半妖精小女孩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像她在城里时那样呆滞，当雷蒙的手指不小心戳到她稚嫩的脸蛋时，她下意识地闭紧一下眼睛，似乎表明那些奴隶贩子对她使用的致幻药应该已经失效了。
“咦，大人，您回来啦？”阿罗约站在雷蒙和半妖精小女孩身旁对着篝火烘烤衣服，顿时察觉到费恩和卡缪纱的视线抬起头来，“啊，对了——这个孩子体内的药效好像已经过去了，她似乎想和您说话。”
说着，他把手中烤得半干的一件亚麻衬衫先放到一边，转过身对雷蒙小声说了几句，随后小心翼翼地牵起半妖精小女孩满是淤痕的手，仿佛害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把这只纤细的小手拧断。
盗贼青年将半妖精小女孩从雷蒙身边带到费恩的面前。年轻的圣武士低下头看了看这个楚楚可怜的孩子，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下她白皙的侧脸，想起大家应该还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用温和的声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缇娜。”小女孩有点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他几秒，然后带着几分腼腆回答说。
“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对吗？”见名叫缇娜的小女孩并不抗拒自己，圣武士青年又问。
“嗯……”小女孩点点头，像是在心里斟酌了半晌后开口道，“主人……”
“停一下。”
“诶？”
“你称呼我什么？”费恩眼神一肃，直视小女孩的眼睛。
“主，主人……”缇娜声音小下去，有些害怕地缩了下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出来，“主人，您用钱买下了缇娜，缇娜从今以后就是您的奴隶了，请问…请问缇娜能侍奉您什么吗？”
话落，她既胆怯又带有期待地用她眼眶里那两颗雪宝石般漂亮的双瞳注视费恩，半秒钟后仿佛又因为生怕费恩嫌弃她身上遍布各处的血痕和淤青，于是用手扯了扯这会儿披在她身上一件麻袋似的布袍试图遮住她腿上一处染料般漫开的瘀伤。
年轻的圣武士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额下的两条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大概能够猜到那些黑心的奴隶贩子究竟在往日的虐待中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没有什么怪癖，也没想让缇娜给他提供什么见鬼的服务，于是想都没想便对这个满眼迷茫的小女孩说：“我不需要你侍奉我什么，你是自由的。”
他话声一落，抱着手站在他身边的卡缪纱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抬手掩住自己的嘴，看着他和小女孩交谈的阿罗约一愣，随后也露出一副担忧的脸色，像是想提醒费恩什么，但又不忍心说。
阿罗约毕竟是个盗贼，比同年龄的大多数人接触过更多见不得光的事，他听费恩对缇娜这么一回答后立刻从缇娜脸上读出了这个小女孩内心深处瞬时变化的心理活动。
下一秒，被年轻人们从拍卖场里赎出来的半妖精小女孩果然就如盗贼青年所预料的那样，顿时在两颗眼珠里露出满目的恐惧，急得快要哭出来般冲她面前的圣武士青年哀求道：“主人，您不要缇娜了吗？”
第124章今后（中）
缇娜的话把费恩问得一懵。
年轻的圣武士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焦急的小女孩，心想：喂喂，你在瞎理解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他盯着小女孩有些湿润的眼角瞧了半晌，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的卡缪纱和阿罗约，心里大致想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里的歧义，于是只好又把视线放下来对面前的小女孩说：“听好了，缇娜，我不赶你走，但我也不是你的主人。”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记好了，我的名字是费恩，你不用叫我主人，叫我的名字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尊…重？”半妖精小女孩呆滞一下，喃喃地从嘴里念出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词汇。
“对，尊重。”圣武士青年郑重地点一下头，“我们是平等的，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想想看，你会管自己的朋友叫主人吗？”
“那……费，费恩哥哥。”她眨了眨眼睛，像是领会到什么，又卑怯地抬起目光说道，“谢谢你把我买走，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请问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我——”
圣武士青年无语，随后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在游戏的历史上，紫罗琳王国的先君阿特瑞克国王曾说过，征服一片土地很难，但试图毁灭一个团体却相对容易，因为征服不仅仅要你的敌人屈服，还要让屈服于你的人赞成你的理念，并认同你的文化。
而毁灭，则只需要给屈服者戴上一副结实的精神镣铐，那些卑贱的奴隶大概就会永远忘记他们曾今竟然还笔直地挺起过腰杆。
费恩回忆起自己上一世曾对废除奴隶制度所做出的努力，心想那帮人贩子对奴隶长期以来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顿时吸进一口气咧了咧嘴角，最终决定做出一点表面上的妥协对缇娜回答：“好吧，我现在需要你记住一件事。从今天起，你把以前那些人教给你的东西忘掉，能做到吗？”
“应该…能吧。”缇娜抿了抿嘴唇，点一下头，“然后呢，费恩哥哥？”
“然后给我记牢。”他沉下目光盯住那对漂亮的雪蓝色双眸，“贵族是人，平民是人，奴隶是人，你也是…啊不对，你是半妖精……但意思就是那样。我们的生命都是生命女神莉芙赐予的，在生命的基础上，我们生而平等，不存在任何天生的高低贵贱，能记住吗？”
“嗯，能记住。”缇娜认真听完，再点头。
“那把最后一句话复述一遍。”费恩看着她要求道，“现在。”
“我们的生命都是生命女神莉芙赐予的，在生命的基础上，我们生而平等，不存在任何天生的高低贵贱。”
“很好。”
看着这名总算稍微能懂自己一点意思的小女孩，费恩欣慰地笑了笑，随后听见篝火堆旁的帐篷里传出一阵声响，顿时往那边转过头，发现精灵少女已经换好衣服弓着腰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艾莉娅？”他出声招呼道。
“费恩，莉莉丝醒了。”散着一头金发的精灵少女站起身子两三小步跑过来，马上把这个消息向朝她看过来的圣武士青年汇报道，“快去看看她吧，她的精神好像有点……”
“有点不正常？”费恩马上警觉起来，“是不是像受了某种刺激？”
“嗯……”艾莉娅看着费恩，抿着嘴点了点头，“总之快去看看吧，她——”
“不用了。”
精灵少女话刚说到一半，年轻人们熟悉的声音顿时从刚刚掩下挡布的帐篷里传出来。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那边，随后看见黑发的术士少女伸手撩开帐篷的挡布，跟在艾莉娅的身后从帐篷里钻出身来，漆黑色的双眸久违地重新拉开了眼帘。
莉莉丝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刚刚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依旧没什么情感起。伏的语调。
黑发的术士少女从帐篷里走出来，深不见底的双瞳环顾一下周围后很快锁定在年轻的圣武士身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朝后者一步步走过去说道：“费恩，笔记。”
“笔记？”年轻的圣武士注视向她。
“格伦斯的笔记。”术士少女似乎以为费恩没听懂，于是稍加注释一下。
众人的视线又从莉莉丝的身上转向费恩。
费恩注视着莉莉丝的眼睛，过去的几次相处使他猜到了后者的想法，随后从带在身上的虚空口袋里取出那卷早已经起皱的羊皮纸。
他把那卷由格伦斯抄录上巴别语文字的羊皮纸递给莉莉丝，莉莉丝接过羊皮纸，蹲下来把纸张放在湖畔的草地上铺开。
包括缇娜在内，众人好奇地从周围凑上来。莉莉丝毫无波澜的双瞳盯着那卷纸沉默过大约两三秒钟的时间，然后伸出双手捻住那张纸的一边，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轻轻用力将其撕开一个小角。
“喂，这好好的纸，你撕它干嘛？”雷蒙站在一旁弯下腰，看着莉莉丝手里的动作一脸不解。
莉莉丝没有理会他。
费恩明白术士少女或许有自己的想法，随后冲雷蒙递过去一个眼神，并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未来的剑圣先保持安静。
术士少女的工作就这样在众人的关注下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很快，费恩、卡缪纱、阿罗约和艾莉娅依次注意到她并不是在胡乱撕扯手里那张羊皮纸，而是沿着上面那些字符占据的面积的边缘，沿着无数条无形的边缘线将那些文字用一个比较笨的方法裁剪下来。
时间大约又过去了两三分钟，完整的羊皮纸终于被醒来的术士少女撕裁成了几十多块各写有一个字符的方纸片。莉莉丝把这些纸片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面上，费恩怕湖畔边的晚风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纸片吹散而干脆让众人一起围在篝火边坐下来。
年轻人们围坐在一起，黑发的少女将她摆在草地上的字符纸片以一种新的顺序轻声试读一遍，费恩判断出她正在进行新一轮的翻译工作，于是耐心等到她嘴唇合上后出声问：“这是巴别语的另一种解读方式？”
“嗯。”莉莉丝抬起头，答应一声。
巴别语是一种象形文字，这些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