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基调下挂着一幅油画,它的浅蓝色调跟周围的白色搭配,就像蓝天和白云,视觉很舒服。盥洗箱的旁边挂着一只造型奇特的塑料钟,是一条鱼的形状,鱼鳍下摆可以挂一条毛巾,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三文的视线集中在那条“鱼钟“上,忽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近在咫尺,他转过头来,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砰“的一声,三文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奔出卫生间,跑到诺诺的房间门口,门依然紧闭。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诺诺抽了一张纸巾,擦着鼻涕,书桌上扔着五、六个揉成一团的湿纸巾。
“砰砰砰“,敲门声响个不停。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真的有要紧事情告诉你!“
这一招真管用,我一哭,你就求饶了。求饶就求饶吧,干吗找借口?
别指望我会开门,我一开,你就有机会了,可以趁虚而入了,哼,想都别想!
今天你要是不说上足以塞满一只集装箱的好话,听到我耳朵根发软,我就是不开门!
想到这儿,诺诺对着门外用力喊:“不开不开不开,我就是不开,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诺诺,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真的、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呀,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那幅画,你们家挂在卫生间墙上那幅画,它……它在变!“
什么?画在变?
诺诺半信半疑,把房门开了一小半,就看见三文一只手提着牛仔裤,白色内裤露了出来,裤腰上写着CalvinKlein的商标。
坏蛋!果然想骗我开门,已经迫不及待脱裤子了!
诺诺想关上门,三文不让她关,一个死推,一个硬顶,在门框处展开一番拉锯战。
“诺诺,你听我说呀,刚才那幅画上的女人,脱光衣服,变成裸体了!“
哼,骗我开门,连想出来的借口都是那么下流!
不如说两声“对不起,我爱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之类的话,让我心动,开门让你进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或许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给你扮演一个“终结者“,终结我处女身的终结者。
但现在,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你的表现太差劲,让我倒胃口。
诺诺毕竟力气小,敌不过三文,房门已经被顶开三分之二,干脆一松手,三文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撞了进来,扑倒在地板上。
揉着疼痛的膝盖,三文满脸委屈地说:“我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去看。“
诺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从她的脚步声来听,应该走进了卫生间。
半分钟后,瞠目结舌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三文的脸上。
墙上的这幅油画,跟挂在S美术馆二楼C展厅、跟拍卖会上展示的完全一样,戴口罩的Zoe体态优雅地坐在窗台上,双眸凝视前方,浅蓝色的医生服、白色的皮鞋与这间诊疗室一样,给观者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感觉。
诺诺斜着眼睛,看了看三文,就这么看着他,语言已是多余的。
三文忍不住嚷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看见……“
第24节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接着道:“看见她的衣服和鞋子掉下来,就掉在这儿……“
他指着浅绿色的地砖。
“她一丝不挂,还有她的口罩也掉下来了,我看见了她的脸耶,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样?“诺诺用嘲讽的语气问。
“她、她在朝我笑!“
“噢,是吗?既然她对你笑,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话?说国语还是英语?今晚约在哪家饭店?几点钟、几号房间?“
诺诺连珠炮地发问,三文无可奈何地望着她。
“诺诺,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你好像经常’对天发誓’,我记得你曾经发誓说,要疼我、爱我、呵护我,结果呢?看你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能把我一口吞了!“
三文无话可说。
画中的Zoe静静地坐在窗台上,听着这对恋人的拌嘴,她的表情隐藏在浅蓝色的口罩后面,捉摸不透。
整个下午,三文觉得不舒服。
今天气温在摄氏30度至24度,多云,太阳不时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盛吹东南风,还是比较凉爽的。三文却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心脏不舒服,脉搏比平时跳得厉害,摸摸额头,并没有发烧,以前三文从来没有这种不舒服。
对这种“不舒服“,三文难以形容,就像一个早搏患者,处在盛夏前的黄梅天,气压偏低,湿度又大,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腻腻歪歪的。
下午,三文在店里跟老板吵了一架。老板埋怨他推销年卡的动作不力,别人每月至少能推销掉十张,而三文这个月是零,上个月也少得可怜,只有三张。
年卡分几种,最低一千元,最高五千元,持卡的客人,每次来店里消费后,从卡里把金额扣除,由于提前埋单,所以消费金额为一千元的卡只售八百,消费金额为五千元的卡更便宜,只售三千五。
与别人不同,三文并不热衷于向客人推销卡,尤其对熟客,虽然每推销掉一张都有两成的回扣。三文以前上班的那家店也有类似的消费卡,没等客人把卡里的金额消费完,店就关门倒闭了,卡里的钱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倒霉的客人去消费者协会投诉,结果不了了之,于是纷纷向三文抱怨,对此三文只能报以苦笑,表示同情。
所以,三文不再积极向客人推销这类卡,除非有的客人财大气粗,处处摆阔,三文会向他建议买卡的。
面对老板的抱怨,三文说,等你多开几家分店,有了实力,客人相信你,自然会买你的卡。
老板很不高兴,骂了三文几句,三文不服气,也顶了几句。
“算了,三文,别说了。“
坐在理发椅上的一个女孩这样劝三文。她是三文的熟客,跟三文有过肌肤之亲,短暂的交往后,彼此发现对方都不合自己的胃口,就做了一般朋友。
三文一边帮她打理着头发,一边看着镜中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三文的脑海里就浮现起那个裸体的形象来,奇怪得很,通常女人的裸体能勾起男人的欲望,数秒钟里就能勃起,三文也不例外。可是,中午在诺诺家看到的那个裸体,非但没有勾起他的欲望,相反让他异常心慌。
“三文,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有点色迷迷哦,是不是想那方面了?“
女孩挑逗地从镜子里望着三文。
三文经常去健身房锻炼,肌肉很结实,一米八零的身高,一头长发,加上手艺好,银色的剪刀在手里上下翻飞,嚓嚓嚓削起头发来简直能迷死人。说真的,比起F4的仔仔只不过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
三文不傻,知道她的暗示,要在平时,就跟她约时间了,好好搞一下,让心情爽一爽。可是今天,三文始终提不起那种欲望,只是苦笑了一声,说了句客套话,“我发觉你比以前漂亮了“。
女孩走后,三文在洗头的地方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去隔壁的罗森便利店,买了一瓶三得利乌龙茶,想给自己提提神。
便利店内有一张长条桌,三文靠在上面,喝着乌龙茶。透过橱窗,街头的路人和汽车都处在运动状态,还有漂亮的美眉经过,有意无意地朝店内瞟上一眼。
但是三文没有胃口。他决定给诺诺打电话,有两句话,非说不可。
第一句,我在你家里所看到的一切,千真万确,我没有撒谎,没有跟你开玩笑。
第二句,那幅画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三文摸出诺基亚7250手机,准备给诺诺打电话,屏幕上“收到1条信息“,三文不假思索按操作键,阅读它。
屏幕上显示一行文字,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你们终于看见了我的裸体,从现在起十二小时内,你必须公开展示你的裸体,否则将厄运临头。“
加上标点符号,一共四十二个字。
三文靠着长条桌,足足有三分钟,一动未动。
这条信息的接收时间在12点01分,即在他目睹了画的变化之后,当时他提着裤子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找诺诺,未能觉察收到信息的提示音与振动。
发送这条信息的手机号码是13901673693,139是“中国移动“的号码,对三文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三文犹豫了一下,按了通话键,想听听这家伙的声音,跟他(她)沟通一下,问问他为什么要搞这种恶作剧,手机里清晰地传来“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三文决定提前下班。
三文骑上雅马哈,先去了诺诺上班的星巴克肇家浜路店,想给她看这条短信息。出乎意料,店里的同事告诉他,诺诺提前下班了。至于去了哪里,不知道。
三文要了一杯卡布其诺,坐在店堂里,拨了诺诺的手机,铃响数遍,无人接听。
第25节“否则你将厄运临头“
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三文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几个问题。
是不是跟那个叫阿壶的家伙在一起,因为这顿扁,向他道歉,给他疗伤,帮他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三文马上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三文给诺诺发去一条短信:“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听?“
隔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又发一条:“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想给你看。“
还是没有回复。三文想明白了,诺诺肯定在赌气,上次争吵,她也是这样,一连三天不接听手机,不回复短信,连家里的电话也不听,都是她母亲接的电话。
“三文啊,诺诺有点不舒服,上床睡了,你明天再打来吧。“
最好是这样,只要她不跟那把茶壶泡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死三八,赌气也不看看时候,人家有要紧事情跟你商量嘛!
三文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按动,进入“收件信箱“,把那条短信又一遍阅读,尤其是最后一句“否则你将厄运临头。“
车祸、溺水、遭遇劫匪、食物中毒、做爱的时候心肌梗塞、中幸运彩大奖狂喜猝死……这些都算厄运吧?
三文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放在脑海里重新过滤了一遍,整理出以下两种可能:
第一,那幅画不是普通的油画,而是一件高科技产物。那层画布能产生特殊的视觉效果,类似电脑里的动画,至于掉在地上的“衣服“、“鞋“、“口罩“,只是电脑的虚拟境界。
科技发展之迅猛,建议把“不可能“一词从词典里永久删除,还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据说,明年世界上头一例接受子宫移植的男性就要怀孕分娩了。
当时,如果我没有惊慌失措地跑开,而是不慌不忙,尝试把“它们“拿起来,也许就真相大白了,因为虚拟的东西是看得见而摸不着的。
第二,是我撞邪了。
我遇上一个女鬼,一个有暴露癖的女鬼。
前一种是高科技,后一种则是古老腐朽的传说,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究竟是哪种呢?
卡布其诺喝光了,三文稀里糊涂地走到服务台,要求续杯,服务员礼貌地提醒他,这里不是麦当劳,咖啡不能续杯,但有免费的冰水供应。
下午六点,他去了“舒适堡“(PHYSICAL)。一般他是周二、周六去这家号称上海滩规模最大的连锁健身中心,在那里挥汗如雨,主要练手臂和腹部的肌肉,顺便看看周围的美眉,看有没有机会泡一个。但是今天,他另有企图,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在健身区里逛了两圈,现在是下班时段,来健身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先在转腰机上来回转了几下,用40磅砝码。又在跑步机上跑了五、六分钟,出出汗。
隔壁一台跑步机上,一名个头较矮但很丰满的美眉跑得呼哧呼哧,像一头被追赶的小猪,时不时偷偷地瞥三文一眼。
三文猜想,平时她不会跑得这么卖力,不过今天有一位帅哥在旁边,另当别论了。
唉,世风日下呀,连女人都这么好色……
要在平时,三文一定先把跑步机的速度放慢,改成慢走,一边转过头去,很关心地对她说,别这么猛跑,当心小腿变粗哦,要循序渐进,来,我帮你把速度调慢……
一边在跑步机上散步,一边聊天。顶多一小时后,两人就坐在楼下一家肯德基里,面对面地啃鸡翅了。再过一小时,彼此的电话号码都留在对方的手机里了。再过两天,跑步机上的健身就改在床上进行了。再过一个月,三文就不会去跑步机那边了,免得再碰见她。再过三个月,即使在街头擦肩而过,也未必会认得。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三文风流成性,时不时干掉一个女人,但对诺诺,他还是蛮认真的,甚至有点痴情。到目前为止,除了KISS和吻那两颗“星星“,还没有那个呢,这对三文来说简直是奇迹了。
三文朝跑步机上的“小猪“微笑了一下,就离开了,直接回到男更衣区。
此时,更衣区已有不少客人,有的刚到,把东西放进衣物箱,开始换健身服,有的冲完淋浴正在擦身,有的蹲在地上系鞋带,有的坐在镜子前,拿电吹风吹干自己的湿发,还有的拿着手机旁若无人地说笑。只有两名男服务员东张西望,随时将地上的水渍擦去,免得客人滑倒。
一切都很正常。
三文把自己脱得精光,不穿鞋,沿着更衣区的通道走了一遍,走路的时候,尽量昂着头,挺起胸膛,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就这样,来回走了五、六圈。
这应该算是“公开展示裸体“了吧?
还是多走两趟吧,这样比较保险。
望着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服务员心里一阵纳闷,因为他走路的样子不像散步,更像示威。如果没有光着身子,穿上一套名牌西装,服务员会以为他是舒适堡的华东地区总裁来视察。
三文一共走了八圈,耗时9分36秒,要不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提醒自己光着脚丫子在光滑冰凉的地砖上行走寒气易侵入,他还想多走两圈,凑齐十圈。
进入淋浴区,打开水龙头,热水喷泻而下,好烫!三文把调节阀往右转动了一下,注入冷水,水温瞬间柔和了下来。水打在身上,形成无数的小水珠,朝四周飞溅,一阵从未有过的舒畅渐渐涌起来,胸口闷闷的感觉消失了,心脏和脉搏的跳动也恢复了正常,空空的腹中有了饥饿感,他想吃油腻的食物,炸薯条、鸡腿汉堡、苹果派,再加一大杯冰可乐……
三文裹着大浴巾,擦干身体,飞快地穿上内裤他不想再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裸体,免得吸引“同志“的目光。
第26节“金越房“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