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相处不久,可要她想象他们是内奸的样子,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应该不会。可是紫焰门那么大,有人背叛了小凌子,小凌子现在很危险……
凌云天只觉得捂着赵扶摇双唇的掌心一阵微痒,似乎赵扶摇用力想要开口说话,低头就见她急切地忘向自己,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来。
赵扶摇忙忙地踮起脚尖想要摸凌云天的头,奈何还是差了点距离,于是她怒瞪凌云天一眼,对方只好乖乖地弯腰。
像平常凌云天摸自己那样摸完对方毛绒绒的脑袋,赵扶摇严肃道:“我会保护你的。”
……凌云天哭笑不得,“谢女侠仗义援手。”
澹台明月冷哼,现在的男人原来喜欢扮猪吃老虎这一套么,贱人就是矫情。她还没念完,赵扶摇已经转了方向。
“我、我以前确实是承天派的。”
“七弦公子果然明察秋毫!”青霜子拂尘尾一甩,微笑赞誉。
“我也确实是被紫焰门的长老抓过去的。
“魔教之人果然行事乖张!”封安长剑轻鸣,面露不屑。
“那个啥,这个圣女我也是被强按着当的。”
“女侠受委屈了。”白向晨长叹一声。
“她们还让我学规矩,学这学那其实很烦的。”
“等你入我门下当入门弟子,我会吩咐一切规矩从简。”季成峰绽开笑意。
“不过,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小凌子的!”
白费了半天口舌的人们抑郁地想,他们怎么学不乖呢?怎么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呢?怎么还能相信赵扶摇会靠谱地靠过来呢?靠,又被拖延了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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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赵扶摇不可能背叛紫焰门转投白道之后;剩下的人们就犯了难。凌云天的实力他们都有领教;而赵扶摇则更不容小觑。
要打破这两个人的联手实非易事;季成峰沉吟着去看七弦公子;寄望于他能继续劝说赵扶摇。
谁知七弦公子听赵扶摇表完忠心,把所有白道人氏气得骂也不是打又不敢之后,竟然笑起来;摇了摇头;转身坐下,看样子居然放手不管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兴致盎然地望着诸人。
二对十;双方实力悬殊;从数量上看白道几人完胜,双方互相对峙谁也没有先动手。季成峰他们人虽然多,但刚才被谷承安重创,再则少林寺的戒嗔大师未必会插手,而七弦公子更是捉摸不定,是个极大的变数。
这么一算,胜算成迷……好吧,这只是白道几人的想法。
凌云天默默地打了呵欠,其实他对跟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兴趣,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回紫焰门,找出那个内奸。
至于这群人么,人多怕什么,除了七弦公子深浅不知以外,剩下几个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再说了,不想打还可以跑,反正他又不是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大侠,他是魔教的嘛,卑鄙无耻下流什么的,跑一个算什么。
白道第一大派的掌门既然代表了整个白道行侠仗义之风的巅峰。那他身为魔教首领,也应该把卑鄙无耻下流发扬到极致才不负这“美好”名声,才配被称为武林公敌啊。
所以说,凌云天从本质上来看,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看赵扶摇一副严肃认真地要“保护”他的样子,早在他们发难之前他就拐了人跑了,哪里还待在这里听人啰嗦。
而另一边,季成峰想的却是,虽然胜负难料,但这么好的机会实在难得,一旦错过,下回江湖之大,他们到哪里去找这个随时会变脸的凌云天?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种时刻出头鸟什么的他是不会做的。
因而他将头转向青霜子和封安,“诸位,既然凌掌门及紫焰门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对付邪魔外道也讲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不如青霜子道长打个头阵,大家一起上如何?”
青霜子“呵呵”一笑,“方外之人不争此功,江湖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不如封小友先上,贫道为你掠阵即可。”
“家师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于长辈之前无礼……”
几个人你笑我笑大家笑,一副尊老爱幼和乐融融的图景,被遗忘在一边的凌云天和赵扶摇默默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赵扶摇想她果然真的如凌云天说的一样是很笨的,不然过去怎么会认为季成峰是江湖上最厉害最厉害的人呢。
如今看到这种幻灭的模样,简直情何以堪。
“诸位说完了么?说完了在下和本门圣女先行告辞了。”凌云天看他们已经要自谦到九霄云外去了,非常友好地说了一声,当然声音不太响,至少混进那吵吵嚷嚷的音海之中几乎听不到。
只有站在他身侧的赵扶摇听清了,非常乖觉地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跟在凌云天身后,打算光明正大地跑路。
可惜总有那么几个人置身事外,注意到了凌云天带着赵扶摇悄悄要走。
比如说从所有人进一度山庄开始就一直坐在那里看书的不存在一般的陌生男人,以及七弦公子和他的小僮,没有参与你谦我谦大家谦活动的秦思远和澹台明月。
“凌兄,赵姑娘,这就要走?”七弦公子半倚在椅子上,挥挥手,场中霎时一静,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凌云天和赵扶摇身上。
“喂,你这个人!”赵扶摇怒了,亏她之前觉得七弦公子还算不错,怎么总是出来捣乱,就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七弦公子对赵扶摇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玩味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没见过的稀世珍宝似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虽然是萍水相逢,也该送送两位,赵姑娘,与你同行十分愉快,期待下一次相逢。”——一脸真诚的道别表情。
……这种场合不适合十八里相送长亭送别什么的好吗。
“堂堂一门门主,竟然不战而逃?格老子的,真丢脸。”仇唐张狂想笑,牵动了腕上的伤势,脸上就成了半哭不笑的表情,难看极了。
赵扶摇就郁闷了,大哥,你笑不好看就别那么笑了啊,就算原本威武霸气吧,也被你那种滑稽的表情给弄没了啊。
“怎么,诸位既然以我紫焰门是邪魔外道缘由而围攻我,却又要我守着正道侠义站在这儿任你们砍?这桩买卖怎么看都是你们坑我吧?”凌云天声音平和,所有人却都听出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我——”仇唐被噎着了,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话来,其余几人也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个魔教的人这么□裸地指责,面子上怎么都下不来台。
对啊人家是魔教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像根木桩一样伫立在这里等他们砍。
“阿弥陀佛,凌施主若俯仰无愧于天地,自然有来去的自由,老衲还请凌施主说明,为何要杀谷一奇谷施主。”
之前显然对众位白道人氏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谷承安研制的药和药方颇不赞同的戒嗔大师忽然出人意料地走到凌云天面前。
封安、青霜子、仇唐等人精神一震,纷纷抖擞起来,虽然承天派如今传为白道第一大派,然而第一可以风水轮流转,少林寺等屹立多年的门派才是真正的根基深稳。
戒嗔大师掌管戒律院,手底下功夫自不用说,有他加入,他们胜算大增,更何况——七弦公子向后伸手,“青瞳,取琴。”
杀招尚且有迹可循,七弦公子能够致幻的琴声却防不胜防,经过了刚才那一出,众人丝毫不怀疑他要对付的是凌云天。
凌云天停住脚步,面色凝重起来。
七弦如深不可测的潭水,之前已被他设了一局,此刻他若加入战局,就不是能够轻易解决得了的。
他往后了赵扶摇一眼,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七弦公子,十分满意地轻声问:“还能打么?”
“啊?”赵扶摇吓了一跳,心想啊呀,偷看他被他发现了,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左看右看,“没、没问题小凌子!”说着目光锁定一个小半人高的花瓶。
季成峰顿时觉得脖子一寒,心想要是被那个花瓶砸中,不死也该被砸傻了,于是不动声色离赵扶摇远了一点。
没办法,之前留下的阴影太重,榜样谷承安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呢。
“你随便砸,剩下的交给我,注意大光头的动静,别让他靠近你。”凌云天轻声嘱咐,毕竟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大光头?哦哦,明白!”戒嗔大师宝相庄严,就是说脑袋特别大,光溜溜的看上去手感颇好,大光头这外号真是形象至极。
凌云天眼中一一扫过蓄势待发的几个人,见秦思远端坐不动,澹台明月倒是扣起了毒针,只觉得更加蹊跷。
秦思远不惜自承身世也要将他拖下水,这会儿却又不动,是因为她了解自己,所以觉得季成峰他们此战没有胜算,索性不出手吗?
不,不对,她不是这种性格,她一直就是就算明知必死也会慨然赴死的人。对了,她想毁了的是紫焰门,恨之入骨的也是紫焰门,而并不是想让他死。
想到这里,他眼中看着季成峰,余光却紧紧盯着七弦公子,这群人都不足惧,唯有七弦公子,才是真正危险的对手。
他的琴声幻境就算是他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挣脱,而高手相争相差毫厘就已定胜败,但他不能败,紫焰门还有一大堆事情还需要解决。
更重要的是,七弦公子明显对赵扶摇很感兴趣,虽然谁也不知道那种莫名其妙的热情从何而来,但如果他今天败了,那小丫头……
戒嗔大师面色庄严,手中念珠忽然一散,裹挟着凌厉的风声以各种刁钻古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凌云天和赵扶摇打去。
同一时刻,铮铮然琴响,杀伐之音充斥四周。
就在这时,一度山庄外面忽然一片沸腾,巨大的喧哗声由远及近,似乎有无数人正在向这边涌来。
而七弦公子刚拨了两下弦,尚未成曲调,忽然一只手伸出来,用力按在了他的琴弦上。
他手指一顿,琴弦灌注了内力,正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只手给废去,却在一撇之间,忽然停了下来。
那只手按得用力,却显然并无内力,五指长而干净,看上去像是读书人而非江湖人的手。
七弦公子抬起头,皱眉看着来人,眼前正是那个一直在角落里无声读书的陌生男子,他一手按着琴弦,一手还拿着那本书,看着七弦公子,说:“玩够了没有?”
凌云天敏锐地察觉到琴声停止,闪身避过两颗念珠,刚想问赵扶摇有没有被伤到,就见小丫头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摊开双手,里面抓满了念珠。
她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不用找东西扔了。”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时候,大门被砰砰然垂响,杂乱的声音响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掌门!”“不好了盟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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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一阵喧哗;人声鼎沸,搅乱一池水。屋里的人都从那杂七杂八的惊慌喊叫声中辨别出自己手下弟子的声音,都有些沉不住气。
角落里那男人与七弦公子一坐一站,两人之间却丝毫不受影响;七弦默然望了琴弦上手指半晌,又抬头看那男人,笑意微凉,“你怎么出来了。”
仿佛这个人出现在此刻此地是相当令人诧异的事情,而那人见七弦公子不再抚琴,收回手负于身后,漠然道:“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那你阻我做什么?”虽然对方语气极其无礼;七弦公子倒看不出是否恼怒,只声音中更添了冷意;拿过侍童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尖又要去触那琴弦。
对方却不再阻止,只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男一女,最后定格在赵扶摇身上。
如果现场不是那么混乱,而这个男人之前不是那么低调,也许赵扶摇就能认出这正是之前她在深山野林的奇怪客栈见过的大牌老板,温弦,就连她和凌云天赶路所乘坐骑都是他的。
温弦手不释卷似乎是个习惯,不论何时何地出现手上都拿着本书,至于其中内容究竟为何大概无人能知。
现在他左手依然拿着卷书,目光落在赵扶摇身上,不冷不热地说:“你喜欢她?”
七弦公子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目光随之落向前方,片刻之后,没有正面回答,悠然道:“她很有趣。”
温弦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直接回答,依旧是那种略带不屑的语气,讥讽他,“什么对你来说不有趣?”
七弦公子于面具之下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对我来说无趣的,我都不记得。”
温弦冷哼,“若江湖中人知道,断案如神的七弦公子,其实不过是个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的,没有热闹就生造出点热闹来的唯恐无风不起浪的人,又该情何以堪,这江湖如少了你,才真是省了无数风波。”
“你今日话格外多。”七弦公子面色不变,仿佛对方嘲讽的不是自己,却自从这个男人站到自己面前之后不再关注场中乱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温弦不答,忽然说:“谷承安药性入骨废了,那女子与他情况相近,本也是个已死之人,是你封了她的脉吧,温临。”
七弦食指一划,拂过全部琴弦,裂帛一般的响声振聋发聩,在刺耳的琴声中,他用只有他和温弦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该叫我兄长,弟弟。”
此后两人不再说话,陷入难言的沉默之中,七弦公子——或者说承天派来无影去无踪的客卿,刑讯师温临,与诡异客栈的老板温弦两两相望,眼中风云变幻,高深莫测。
可惜赵扶摇此刻无心注意这里的动静,错过了许多精彩的秘密,她正在考虑要先用念珠扔哪个人,在她看来,顶顶坏的第一人当然是季成峰,接下来别的么,就有些难以抉择了。
幸而突如其来的骚乱让他们全都先放下了这个问题,门外的人似乎相当急切,用手砸门已经算是礼貌之举,更有甚者用脚踹、用不知道什么的兵器捅,倒像是跟门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种情形下,唯有戒嗔大师稳如泰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扶摇,忽然举步向她走去。
赵扶摇唬了一跳,手忙脚乱要把念珠扔还回去,凌云天却看出他似乎别有它意,并无杀气,忙阻了赵扶摇的手,“等等。”
戒嗔大师行至凌云天身前,口宣佛号行礼,道:“这位女施主,可否让贫僧为施主把一下脉?”
“把脉?”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个,赵扶摇愣了一下,她江湖经验尚浅,武功更只会那三招,自然不知道脉门对习武之人来说几如死穴,不能轻易受制于人。
于是伸出手去,凌云天刚想制止,戒嗔却已经握住了赵扶摇的脉门,他心中一惊,却见戒嗔当真把起脉来,眼中微露疑惑之色,随即放开了手,摇头道:“女施主脉象……”
说了一半却又住了口,只是不住摇头,像是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