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询问了附近的路人知市集路线,一路漫不经心地聊了些关于严家的事情便来到了市集,此时市集正当热闹,站在这样喧杂充满热闹人烟的地方,一切烦心的事情都可抛之脑后。何家福知丁大叶手伤还未好透,很绅士地为她挡着拥挤的人群。
丁大叶贴着何家福的胸膛,两人在摩肩接踵的市集里慢慢走着,“晚上你想吃些什么?”何家福含笑问道,丁大叶头也不抬,低头看着两边的摊贩,仔细地挑选着蔬菜,“你还会做什么?”
何家福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就会做什么。”丁大叶终于抬起脸,挑眉看着何家福,他做了一个自信的姿态,丁大叶忍不住哼笑,两人逛了一圈终于满载而归。
丁大叶对于下厨这件事,从来都有些力不从心。何家福似早看穿了她,只吩咐她在一旁洗洗菜,摘摘菜。何家福拿着菜刀灵活地顺着肉纹方向将一块肉切成片片薄薄肉片,将切完的肉片捧在碗里,放入少许盐与各自丁大叶不熟的作料拌匀静置。
“这是要做什么菜?”丁大叶捡着菜好奇地看着何家福。
何家福笑笑,伸手在唇间做了个秘密的手势,又将锅擦净,执长勺子在油碗里舀了一勺浇在锅里,油半热就将一碗拌好的肉片倒入油锅,噼哩叭啦的油溅起,丁大叶连连后退,何家福只是将锅盖挡在身前,回头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丁大叶惊吓闪躲的模样忍俊不禁,丁大叶跳远了抬头一触何家福的笑眼,脸一下子臊红了。
何家福将炸得金黄的肉片捞起,又擦干净锅,左手在锅里又浇了一勺油,右手迅速地将丁大叶洗净的番茄切成细小片拌好红油,将小番茄倒入油中搅拌均匀又将肉片全倒在熬好的番茄酱中,盖好锅盖闷烧。
丁大叶撑着脸见何家福认真切菜的侧脸,他的鼻梁冒着细细的汗,脸上洋溢着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何家福一回头,见丁大叶正盯着自己瞧,含笑道,“怎么,已经饿了么?”
丁大叶摇摇头,将拣好的菜分门别类地摆好,抱胸依着门口看着何家福娴熟地烧菜做汤。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一直在外漂泊的人总想有个家。她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了,也渴望有一个男人好好待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面前的这一切是那么真实,仿佛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她的丈夫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现在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仿佛在梦中。
突然想到前两天的那个吻,轻轻柔柔的感觉似还在唇畔,那时……是他醉了……还是她醉了?
“丁大叶。”何家福连喊了两遍,丁大叶才回过神,怔怔地看着何家福缓缓道,“怎么了?”
何家福端着刚刚煮好的菜,递给她一双筷子道,“尝尝味道如何?”
丁大叶淡淡哦了声,执着筷子夹着肉片咬了一口,齿间留香回味无穷,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何家福含笑低头看着她。
丁大叶被何家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见厨房的桌上已经烧了好几盘菜,“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开镖局真是大材小用。”
何家福含笑道,“想知道我更多的好,来日方长。”
第32章
何家福吃完了饭,微笑表示要出去散散步,独自一人走出别院,避开大街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来到一个昏暗的胡同,胡同尽头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在那候着。何家福是一个警惕的年轻人,前后看无人跟踪,这才掀开车帘跳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人是昨日自称是严崎父亲并提供众人别院住宿的那个中年男子。
他一见何家福上了马车,连忙恭敬前揖,何家福淡淡的抬手让他不必如此拘礼,这马车内堆满了账簿,这些都是隆兴商行里必须由他亲自过目的,背靠着车壁,认真地埋首在账簿中。那中年男子道,“回禀少爷,您交代的几件事都办妥了。”
何家福头未抬,疲惫的捏捏眉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那中年男子惶恐道,“不敢,不敢。”
何家福翻开一本账簿,眉轻折,中年男子便已心了,恭敬道,“少爷放心,会按老规矩办的。”
何家福沉沉嗯了声,很快地就将一车的账簿都过目,他从来赏罚分明,不分亲疏。中年男子是他几百多家分铺总管事,何家福手下共有二十几个总管事,一般来说钱真多在他不在的时候会处理事务,但一些必须要他亲自处理的大决策则是由各总管事轮流送与他。
何家福最后看得是钱真多送来的信,他那日曾托钱真多派人查了小皇叔的行踪,打开信仔细地阅了一遍,神色微微凝重,伸了个懒腰,白净的脸泛着疲惫,中年男子忙递茶给他,何家福低头执着杯盖撩了撩茶叶,静静听中年男子告诉他严家庄同方家堡之间的恩怨,听他细细一番叙说才多少了解了其中的曲折。
何家福回到别院,天已经黑尽,丁大叶正坐在屋檐上茫然地望着远方。
他悄悄地跃上屋檐坐在她的身边,丁大叶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地望着远方。两人都静默无言地坐在屋檐上,时间如沙子般偷偷漏走,丁大叶道,“散步回来了?”
何家福笑着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微笑,丁大叶跃下屋檐,何家福微微一怔,低头看着站在屋檐下正仰着脸看着自己的丁大叶,苍白消瘦的脸上有着莫名的复杂表情。
何家福看着丁大叶消失在客房里的背影,扶着额,仰倒身子躺在瓦片上,双手枕着脑袋睁着眼睛看漫天的繁星。纤皙如玉的手托着天上远方的一颗明亮的星星,仿佛他真得一抬手,就能将那星星握着手心里一般。
夜已深,丁大叶躺在床上,放在薄被下的手心里握着小香囊,黑暗的房间静谧幽静,长长的叹息,闭着的眼睛睁开,又闭上。
她失眠了,失眠的痛苦只有失眠的人才能了解,漫漫长夜是如何难以熬过,短短的一夜就好似一个世纪,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快乐都回想一遍。
丁大叶已经很久没失眠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能一觉睡到天亮,或许真的是何家福的香囊有用处,每晚伴着那小香囊很快就进入梦乡,但是今晚小香囊似乎也没什么效果了。她感到很疲惫,大脑却是清醒的。
最近很少想起斐东玉,其实她本来就甚少想起他,她一直迫自己,一直为难自己,逼自己将斐东玉这个人藏在记忆的最深处。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它不能倒退,不能佘账,不能预知,就那么多,它的消失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无能为力。
所以丁大叶知道,她再如何地去回想去想象重新来过一次,又能做出什么决定?
何家福倚坐在窗子上,垂着一只脚,另一只修长的脚支在窗柱上,微凉的风吹拂着柔软的发,喃喃道,“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每次看到她轻折的眉就忍不住想要为她抚平。
一大早,小张给马洗刷,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长裤腿的麻布长裤。他对于马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要是同他聊起马,怕是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嫌累。丁大叶方诗诗在一旁帮着忙,他们各执着一块板刷沾了水刷洗马车,方诗诗唠唠叨叨道,“我们得尽快帮严崎严芸查出谁陷害了他们父亲,这些天严芸都瘦了许多。”
小张嘿嘿笑道,“你就知道心疼你那严大小姐,可你也得知道人家的心意啊?”
“在聊什么?”何家福打开门走了出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丁大叶边刷边瞥了他几眼,在空中同他的眼神相撞,不自然地别开。
方诗诗摸摸头笑道,“也没聊什么。”
何家福走近他们,捡起地上的一块板刷,沾了水学着小张的模样似模似样地给马刷起了鬓毛,丁大叶就在他几步开外,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刷着马,何家福在心里思忖该如何同她搭话。
丁大叶未看到低下抹布,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何家福忙迎了上去,手一捞,就搂着了丁大叶的腰,“你没事吧?”
丁大叶正欲直起身子推开他。
“姐……”一个少年站在大院门口,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丁大叶推开何家福,望着门口怔怔道,“小海……你怎么在这里?”
小海只微微愣了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很想念你。”
丁大叶走到别院门口,小海疲惫的将头垂在丁大叶的肩膀上,丁大叶轻轻的拍拍他的头,小海透过丁大叶的肩膀,冷漠地看着何家福,狐狸般尖狭眼眸里闪动着戒备。
“我弟弟小海。”丁大叶引着小海像方诗诗小张他们介绍,小海很礼貌很乖巧地朝着众人微笑,方诗诗托着下巴笑道,“咦……丁老大,你弟弟可同你长得不怎么像啊?”
小海微笑不说话,目光静静地上下打量着何家福,何家福同样也在观察着他,他眼珠一转笑道,“姐,这些都是你镖局的镖师吗?”
丁大叶一一为他介绍一桌的方诗诗,小张,严芸,严芸虽然因为何家福对丁大叶没什么好感,甚至是讨厌,但是她莫名的一点都不讨厌这个漂亮的少年,他沉默的脸挂着浅浅的笑容,依偎在丁大叶身边,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丁大叶最后为小海介绍何家福,“这位是……”刚想说,何家福打断她的话,含笑道,“我是你姐姐手下的一个小小镖师何家福。”
小海眼里冷淡地看着何家福,眼里的神情就如一头捍卫自己领土的狮子。
第33章
丁大叶给小海在一间客房整理床铺,“你不在书斋,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海背着手跟在她的身边,看着丁大叶,“姐,你怎么又瘦了。”
丁大叶在床畔坐下,招呼着小海在她身边坐下,“不要岔开话题,”小海朝她做了个鬼脸,丁大叶笑着轻叹了声,“这次就算了,下次在不为例了,你一个小孩儿走了那么多里路独自一人来找我,太危险了。”
小海将头枕在她肩头,“你不要担心我,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丁大叶无奈地笑了笑。在她的心目中小海还一直只是个孩子,是那个坐在别人屋檐下,无助却有着不符合年龄冷漠的小孩。 见到他,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她自离开丁家,小海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很多时候,他们两人都是不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很多话都宁愿放在肚子里,任其发酵。
丁大叶抚摸着小海的长发,“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小海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这个别院里,他不觉得方诗诗是威胁,小张是威胁,严崎是威胁,只觉得那个看似亲切无害的何家福有着可怕的尖锐,让他感到不安。
他是敏感的,察觉到丁大叶身上与过往有那么一丝的不同,具体他说不出来,只隐隐觉得丁大叶不再那么的冷漠,她就像是一块放在太阳下的冰块,正在慢慢的融化。小海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一想到丁大叶的这样改变都是不因为自己,是因为别的他不认识,不了解的男人,就感受到痛苦。
他决定不会允许有别的男人从他手中抢走丁大叶。她是他的!
丁大叶被窗外的嘈杂吵醒,支撑着坐起床,站起来走出去,只见方诗诗小张严芸他们都站在厨房外,何家福则懒懒的抱胸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丁大叶一边走一边用草绳将长发精神地束起,“你们聚在这里看什么?”
“你家小海正在给我们做早餐,你闻,真是香。”小张笑道,方诗诗也点头附和,“味道真是好,就不知道吃的时候好不好了。”他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丁大叶难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背依靠着门,看小海忙里忙外。
他真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充满了朝气蓬勃,像是开在春天的一颗小草,翠绿翠绿的那么的讨人喜欢。丁大叶心里是很得意,“别这么夸他,他会骄傲的。”丁大叶淡淡道,但是语气毫不掩饰对小海的赞赏。
菜很快就烧好了。
一桌的人都坐在一起,小海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掌握里这里每一个人的口味,烧得每一只菜又漂亮又好吃。何家福含笑道,“你弟弟确实厉害。”
方诗诗很严肃地看着丁大叶道,“丁老大,你说,是何公子烧得菜好吃,还是小海烧得菜好吃。”
何家福虽是表现的漫不经心,可是他却不经意地瞥向丁大叶,小海则期待地看着丁大叶。
丁大叶本在喝汤,一口轻呛了下,抬起脸看看何家福再看看小海,沉默了下道,“都很好。”
方诗诗看不清形势依旧起哄,“丁老大,这样敷衍的话可不行哦;你得说谁比较的好。”
丁大叶危险地眯着眼睛盯着方诗诗,方诗诗终于捂住了嘴。
饭后。
“在想什么?”小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丁大叶的身后,正坐在长廊里发呆的丁大叶抬眼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睡得惯吗?”
小海在她身边坐下,依赖地躺在丁大叶的膝盖上,双手枕着头仰脸看着丁大叶,“姐,你都走了快一个多月了。”
丁大叶哼笑道,“其实是不想上夫子的课是吗?”
小海拍笑道,“姐就是聪明,一猜就中。”他突然不说话了,不知为什么,近年来,越来越不想喊丁大叶叫姐,他想喊她的名字,像别的人那样叫她丁大叶,或者起个亲昵的爱称。但是他不敢,怕会吓到丁大叶。
丁大叶摸着他的发,“最近在夫子那学的如何了?”
小海哼哼道,“书院里来个小神经,我太受不了她了。”
丁大叶笑着看着他还尚且稚嫩的脸,“怎么……是个小女孩子?”
小海翻身坐了起来,正色道,“姐,你可千万别误会,她就是一小神经,怎么能和姐比。”他说着撇撇嘴,一脸不屑。
丁大叶摸摸他的头欣慰笑道,“小海真的长大了。”
小海还想再说什么,丁大叶已经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顺着丁大叶的目光望去,只见何家福缓缓穿过院子。
他见走廊里的两人,亲切的打了声招呼,丁大叶淡淡的颔首,小海从她膝盖上翻坐了起来,自然地拉过丁大叶的手勾在自己的脖子上。
待到何家福离去,丁大叶低头看着小海,“你在想什么?”
小海愣了下笑道,“姐,我在想晚上煮什么给你吃。”
丁大叶并不点破便道,“别太累,随便煮几样就行了。”
小海凝视着丁大叶的眼睛,“姐……”
丁大叶疑惑地看着他,“怎么,想同我说什么?”
小海又轻轻喊了声,“姐……”
丁大叶哼笑着掐了下他的鼻子,“傻孩子。”
小海依偎在丁大叶的膝盖上,“姐……这些天我真的很想念你……你以前走哪儿都带着我的……你是不是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