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羞红了脸,连忙缩着身子半跪在一边,看到了躺在一边关切地瞧着自己的方诗诗,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因为刚刚在客栈里,这个男子他是有心要救她的。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他的朋友也定是好人,面前这个扶她的男子,必定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她眉眼不由自主地又飘向身边的人,“谢谢你们。”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像一只小猫一般的甜腻。
小张掀开车帘道,“丁老大,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丁大叶掀帘瞥了眼车后,远远几尘扬土飞来,“幸好不是那怪。”少女一听连忙连滚带爬地移到车厢前,掀开车帘急急地朝车后看去,“我哥哥,是他!”她惊喜地回头,想同那个笑容亲切的年轻人分享心中的愉快。“请停车,请停车!”少女恳求着赶车的小张。
小张犯难地看着丁大叶等她的指示。
丁大叶此时很不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爽。她想,也许是我刚刚握着她的腰,发现她的腰比我细。
丁大叶对小张道,“马车别停。”
少女听了丁大叶的话,看着她冷漠的表情,闪着无助的大眼睛看看方诗诗再看看何家福,方诗诗怎么忍心看她这无辜的模样,忍不住道,“丁老大,现在是人家哥哥追来了,我们跑什么?”
何家福含笑道,“我们要跑,而且是跑得越远越好,她哥哥会追上我们的。”他掀开车帘对小张道,“我们刚进客栈的时候问过客栈的伙计,这里十几里外有个破庙,今晚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
马行了几个时辰,终于在一间破庙前停了下来。何家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方诗诗也跳了下来,两人同时把手伸给马车上的人。
方诗诗伸得当然是严家大小姐,自打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真是可爱又惹人怜爱。何家福伸出手给丁大叶,少女看着何家福,完全以为他是将手给了自己,她当然要这么认为。这个马车上就两个女人,除了她便是那个一脸的沧桑干扁女人,这手不是伸给她又会是伸给谁呢。
丁大叶皱眉看着何家福朝自己伸来的手,她可没柔弱到要别人扶下马车,对视何家福的眼睛,发现他在朝自己使眼色。她正在疑惑迟疑中,少女已经将手递给了何家福。
方诗诗拉着脸,怨怨地看着何家福。
何家福怔了一下,这一瞬间的表情少女已经看在眼里,她突然明白了何家福要扶的并不是自己,僵立在马车上,脸上露出难堪的尴尬笑容。
何家福马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他是一个良心很好的年轻人,又怎么会让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孩子尴尬呢,伸手握着少女的手温柔地将她扶下。丁大叶正要跳下马车,何家福已经放开了少女的手,强硬地拉着丁大叶,几乎是压迫着地扶着她下马车。
丁大叶咬牙切齿,“何家福,你捏痛我了。”
何家福含笑地倾在她耳边,“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你得帮我。”微笑地看着少女,自己则与丁大叶站在一起。
少女看看他们两人,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张已经将马栓在破庙的门柱上,回来时见大家都站在门口,“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天都黑了,还不进来?”
何家福拉着丁大叶的手走进了破庙,丁大叶浑身僵硬麻木地跟着他走进了破庙。少女低着头缓缓地走了进去。
小张刚刚生了火,门外就传来马蹄声,接着就见一行人跑了进来,为首的自然是那严少庄主,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扑上去就紧紧搂着她,“小妹,你没事吧?”
严大小姐摇摇头,眼中已经含着泪光。
严少庄主轻轻作揖道,“多谢各位相救之恩。”
严少庄主沉吟了下,“不知几位肯否去我府上做客,我好招待各位。”
丁大叶冷笑道,“恐怕严少庄主不单单是想请我们上庄中做客,而是想找我们当帮手?”
严少庄主脸不禁燥红,自然心中是这个意思,因为刚刚在追出来之前,他的手下发现那怪都被人点了穴道,当时便知他们之中有高手。若是有他们几位相助,江湖中各路欺压他们严家庄的人可能会稍稍收敛一些。但是心思是这么想,被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丁大叶见那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何家福,想了想又道,“若是庄上有好酒好菜,舒服的房子让我们住,我们当然愿意前去。”
严少庄主心喜,急忙道,“我请诸位入庄,一定会重重答谢诸位的!”他加重重重二字。
“今晚你们得在这里过夜了。”丁大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严少庄主皱着眉头看看这四面都是蜘蛛网灰尘的破庙,解下身上的长披风铺在地上,扶着妹妹坐了下来,自己则同他的一群粗汉子坐在破庙的外侧。
“果然是正人君子。”丁大叶的话是说给何家福听的,她的意思是,你看人严少庄主为了避嫌已经去破庙外侧睡了,你们几个大男人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何家福伸了伸懒腰,捡了些草铺在地上,懒懒地躺在草堆上,打着哈欠就侧着身子闭眼睡觉了。
方诗诗看着严大小姐一直偷偷地看着何家福,赌气在何家福的身边铺了草堆躺下,小张给丁大叶在破庙里侧铺好了草堆,又在方诗诗的身边铺了草堆躺下。方诗诗睡觉时故意一翻身子,将大腿压着何家福的肚子上。
严大小姐躺在披风上,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丁大叶。丁大叶很快地就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好似睡着了。
严大小姐听着黑夜里的狼嚎声,缩在披风里,觉得自己又冷又累,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咬着唇轻轻地抽泣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掩饰的也很努力。她不想让自己的哥哥担心,也不想让这屋子里的其他人看不起。
一方帕子戳在她的下巴处,严大小姐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丁大叶闭着眼睛。
严大小姐迟疑了下,接过帕子小声抽泣道,“谢谢你。”
丁大叶仍是闭着眼睛,仿佛从来没有醒过一般,唇微启淡淡道,“我更希望别人用银子来道谢。”
第26章
接近晌午时分,众人随着严少庄主到达严家庄。一路上他们听得严少庄主介绍,才知他单名一个崎,严崎的妹妹严芸与他此次离庄就是找窦老先生。原来他父亲临死之前告诉过他只要找要找到窦老先生就能洗脱他的罪名。
丁大叶冷不丁地问,“这里是凤峡镇吗?”
严崎摇摇头,“这里并不是凤峡镇,而且凤峡镇也不是一个镇,它是一个小城,只是城名叫“凤峡镇”而已,而且……”他迟疑了下,“我大伯是定居在凤峡镇,它离这儿不是很远,再走三四天的行程就到了。”
丁大叶面无波澜的点点头。
严崎引着丁大叶他们四人穿过挂着白纱的大堂走进内院,安排他们暂住在庄内的客房。丁大叶将行李收拾好,站在客房外的长廊里打量着四周。长廊外是严家后花园,园中有一片池塘,池塘边绿柳垂岸。亭台阁榭间有一座书斋,书斋前有几圈花圃,花圃上悬着几盏白纸糊的灯笼,长廊从内到位都是挂着白幔,房梁上的白幔随风飞扬,显得整个院子即冷清又哀戚。
“真是冷清。”何家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丁大叶点点头,扶着柱子看着远方,“这里以前一定很热闹……树倒猢狲散……”她冷笑一声,转过头看着何家福,“你想怎么帮他们?”
何家福笑道,“我可从没说过要帮他们。”
丁大叶叹道,“看来他们所寻的窦老先生手中的信就是我们这趟的镖物,可是现在只是一张白纸……这叫我们如何说得清?”她折眉,“这事若是传出去,”回头瞥了眼何家福,“我非但不能在这行里做下去,你这个满堂春镖局估计也不会再有人托镖的。”
何家福含笑道,“我们的职责只是将托镖人托的东西送去给收镖人,说不定人就托我们送的是一张白纸呢?其他的不需要多管。”
丁大叶点点头,何家福弯腰低首轻轻嗅了嗅长廊下开得正当灿烂的紫罗兰,“这么美的花,若是没有人欣赏真是可惜了。”
“何公子真是赏花之人。”严芸自走廊尽头遥遥走来,她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裙,站在紫罗兰拥簇下的走廊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娇弱的花朵儿,略带忧伤的双眼凝望着何家福。
何家福缓缓地抬起脸,脸上漾着亲切的笑容,“我们叶子比我更懂得赏花,她极喜欢用鲜花泡澡。”说着他十分自然地身后搂着丁大叶就将她带到自己的胸前,丁大叶只怔了下,看着严芸冷冷道,“若是你不介意,晚上我采些紫罗兰去泡泡澡。”
严芸看着亲昵的两人,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她晶莹的眼,如同两只美丽的蝴蝶停在她的脸上,“这紫罗兰是我爹爹种给母亲的,秀美鲜丽的紫罗兰还是他今年年初亲自种下,等不到花开了。”她说着,眼里竟滚下两行泪来。
何家福低头看着丁大叶,一脸正色在她耳边喃喃道,“紫罗兰是象征爱情的花。”丁大叶撑开他靠近的脸,仰着脸斜睨了他一眼抱胸看着站在那里楚楚可怜抹眼泪的严芸,“是来请我们用晚膳的?”
严芸怔住,张着嘴许久才可怜地点点头,丁大叶哦了声,快步走到方诗诗的房间前,猛地一拉房门,一个人扑了出来重重地面着地摔在青石砖地上,严芸不可思议地看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方诗诗,“你……你怎么了?”
方诗诗摸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讪笑道,“没事,没事。”
丁大叶挑眉看着方诗诗,何家福先忍不住嗤地笑了声,马上恢复一脸正色地看着满脸郁闷的方诗诗,“确实该出来吃晚饭了。”
一行人跟着严芸来到大厅,厅前已经摆了一桌酒菜,菜色都很简单以素为主。零零几个婢女侍奉在一旁,严崎正立在窗口低头沉思,年轻的脸上布满了忧愁。
严崎见丁大叶众人进来,勉强笑着迎着众人上席。
何家福看着桌上的菜,烧得菜色全无,显然是不善厨艺的人做的。严崎看了看桌上的菜,脸暗红歉意道,“家里的厨子早就回乡下了,这是我的家仆做的,希望诸位勿见怪。”
丁大叶哦了声,很认真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严芸显然十分的不适应,只简单的食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做哥哥的十分的担心妹妹,细声劝她,“多少也吃一点,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严芸含泪夹了一口菜,吧嗒一滴眼泪就掉在碗里。方诗诗看了快心疼死了,恨不得扑上去为她擦干脸上的眼泪。丁大叶将自己面前的菜放进嘴里,这菜咀嚼起来确实让主人有些尴尬,即使她已经尽量的紧闭着嘴。何家福吃着这粗糙的饭菜,即使他再礼貌,眉也不禁轻折,叹了口气,突然抬起脸道,“不知……介不介意我下厨……为诸位烧几样小菜。”
丁大叶显然很吃惊,瞧着他,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从下到上看了一遍,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她的眼神即刻薄又轻视。何家福朝着众人礼貌的微笑了下,在严崎的带领下离开大厅。
坐在丁大叶身边的小张倾着身子偷偷问她,“丁老大,公子真得会做菜?”他想了想又道,“不是有一句古话……君子远离……什么来着?”
丁大叶冷冷道,“是君子远离庖厨。”她挑眉,心里嘀咕。
方诗诗一听何家福下厨,马上就推开了面前的饭菜。他刚刚是出于礼貌还勉强吃了几口,菜太咸,饭太硬,真宁愿饿上一顿,也再也不愿意多吃一口这饭菜了,现在整个希望都放在何家福的身上,翘首等待着他的回来。
丁大叶懒懒地撑着脸等着,拿着筷子拨动着碗里的米饭,眼睛瞄着坐在她对面的严芸,只见她正一脸的期待地望着门口,方诗诗则同小张闲闲地聊着天。
丁大叶又环视了四周,大厅四周也都飘着白幔,身边侍候的几个婢女家丁都是死气沉沉的,这个严家真得太冷清了,若是他们几个不说话,估计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在严家遭遇这场灾难前这里的热闹,可能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正坐满了严家的宾客,有鲜美的佳肴,上好的女儿红,机灵的丫鬟家丁在旁边斟酒,主人同宾客谈笑着,听着乐师奏乐痛饮好酒。
“什么东西,好香?”小张闻着从门外窜来的香味,不禁赞叹。方诗诗也头朝着门外望去喃喃道,“真得好香,不知道是烧了什么菜。”
“来了。”严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就见严崎左右手各端着一盘菜,何家福紧跟在他身后,双手也各端着一盘菜。
严崎手中的菜摆在妹妹的面前,何家福则将菜摆在丁大叶的面前,“尝尝看。”脸上并无流露出丝毫得意的神情,丁大叶迟疑了下拿着筷子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勉强点点头,“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简直比我家从龙凤楼请来的大厨煮得饭菜更好吃,因为……”方诗诗又夹了口菜在嘴里,喃喃道,“因为吃出了家的感觉,菜鲜而不腻,让人吃了有一种家的温暖。”
严芸吃着何家福煮得菜,不敢相信地偷偷问哥哥,“这真得是何公子做的?”
严崎笑道,“确实全都是他做的,我只是在旁边帮帮下手,别凉了多吃一点,看你这几天累得脸都瘦了。”
丁大叶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严崎和严芸。
丁大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直直地看着床顶,伸手摸索地在枕头下掏出了一个小香囊,拎着香囊悬在面前,仰着脸看着那香囊道,“看来那严大小姐很喜欢你。”
小香囊只是轻轻的晃了下,丁大叶伸手拨了拨小香囊,“真看不出你厨艺还不错。”将小香囊放在枕头边,双手交叠地枕在左脸侧,眼睛凝视着小香囊喃喃道,“我也多希望有人像严崎宠爱严芸一般宠爱我。”
丁大叶终究还是女人,她也需要人疼爱的。
第27章
一阵嘈杂声音吵醒了丁大叶安闲的睡眠,单手掩面支撑着坐了起来,一头散乱的发垂披落下遮住了苍白的脸,眯着畏光的眼看看半掩的窗外,窗外还未大亮,灰蒙蒙的亮着阴沉之色。
难得睡得一个好觉,不知是谁这么早不识好歹的扰人清梦。丁大叶掀开薄被,挑了床下的靴子半欹在脚上,缓缓走至窗口抱胸倚在窗柱望着院子。
只见一高瘦男子飞奔进院子,身后还跟随着几个华衣家仆,他前额窄小,浅眉连线,鼻如刀削,尖颊凸腮,唇上一小撮黑胡子,一路悲嘶,“我儿受苦了!”
严崎严芸迎了出来,那高瘦男子一手一个,将两人紧紧搂着怀里,握着严芸的肩膀,眼眶含泪,“我儿啊,这些日子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