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刻,皇上便也送来了贺礼和圣旨,敕封翟白为校尉,封蓉洁郡主为一品诰命夫人,刚成婚便得如此圣宠,令人惊呼前所未有!
巳时三刻,宴席便开始了,席间歌舞升平,丝竹管乐争鸣,觥筹交错,人人举杯相贺。一场宴席,竟一直延续到近申时。
“怎么回事?”刚才还在花园应酬,满面堆笑的上官琦玉此时已在后院花厅大发雷霆,“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夫人息怒,大少爷已经带着人去寻了。”一帮家丁吓得跪在地上发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迎亲在即,新郎官却突然跑了,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那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上官琦玉简直要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及时将翟白找回来,恐怕一时很难收场。上官雄那边还好应付一些,毕竟两家在同一条线上,但皇上和那些看好戏的人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
此时的上官琦玉当真后悔,若是当初不让那柳月怜离开,那翟白就不会离府,只要他人还在府中,什么事情便都好办了。想到这里,上官琦玉眼前一亮,快步走出厅外,吩咐一个小厮告知翟墨:“先找到黍离。”
上官琦玉相信,就算翟白没有跟柳月怜在一起,当他听到柳月怜的消息时便一定会回来的。只是那柳月怜走了已有七八天了,这时候找她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啊!如果有人横加乱事的话,情况会更糟糕,所以现在虽然心急,但找人的事也只能暗中进行。
交代好事情之后,上官琦玉又派人将还在花园应酬的翟天和上官雄请来,这个时候,多个人多个帮衬。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日子好像要比往常漫长了许多?”趴坐在窗前,柳月怜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那怒放的红梅,问身后的丫鬟新竹,却更像问自己。
新竹疑惑的看看即将暗下来的天幕,说道:“奴婢愚钝,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柳月怜听了她的话,兀自的笑了起来,惹得新竹更是莫名所以。柳月怜回头对她说:“听说今晚的禹城很热闹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啊?”新竹正想着刚才的问题,柳月怜却突然说这事,弄得新竹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缓了缓神才说道:“哦,因为今天是翟家二少爷和蓉洁郡主的大婚之日,禹城街上会比平常要热闹许多。只是奴婢要伺候姑娘,所以……”
“我准你和筱禾一晚的假,想玩就去玩吧,不必顾虑我。”柳月怜打断她的话,从一旁的梳妆匣内拿了块碎银子,说:“我就这点银两,虽然少了点,但也能买点吃的玩的,今晚你们就玩的开心点。”
“这,姑娘,我不能收您的银子。”新竹忙推却道。柳月怜准她和筱禾的假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怎可再受她的这般好意?
“拿着吧,若是不接的话,那我只能认为你是嫌少了。”柳月怜也懒得和她拉扯,有些意兴阑珊的将银子放在桌上,言语之间已带不耐。
“谢姑娘!”新竹无奈,只好收了银子,却跪了下来。自从柳月怜进府的第一天她就听见很多人说她的不是,那些话当真是不堪入耳,她因着年幼,入世未深,便也相信了,也跟着别人说了柳月怜一些坏话。后来她和筱禾被乔爷选上,说是要指派给柳月怜,她们当时心里百般不情愿,暗叹自己不幸。没曾想,随柳月怜来到这梅苑的当天,她和筱禾便完全颠覆了柳月怜一开始在她们心中的印象。她虽然有些不大爱搭理人,脸色也冷冷的,看不出情绪,但待人确实极好。同吃同住,不必行礼,也不讲究称谓,随性,毫无拘束,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让她们有种自己当家作主的错觉。如今,柳月怜又如此宽待于她,她怎能不心生感激?
“起来罢。”柳月怜虚扶了一下新竹,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虚礼。快去吧,晚了可赶不上热闹可瞧了。当然,也别玩过头,晚上风大,早些回来,我今晚可能要睡的早一点,就不等你们了。”
“是,谢姑娘关心。”新竹说完便出了门,毕竟也是十五六岁的丫头,玩心未泯,好不容易出府去玩,自然也是开心的。
“来,陪我喝。”醉仙楼的雅间里,翟白一杯接着一杯灌酒,坐在他对面的竟是司空云珂。
“好了,别喝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该回去了,大将军他们正到处找你。”司空云珂伸手夺过翟白手中的酒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似在描述一间无关紧要的事,而事实上,他更不愿意翟白被他们找到。
“呵,大喜之日?那是他们的喜,与我何干!”翟白说着,索性拿起酒瓶喝了几大口,继而醉眼朦胧的说:“司空,你知道吗?离儿走了,她走了,我的心便也不在了。”
“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你又何必这般在意?”司空云珂皱眉道。
“呵呵,连你也这么说她,难怪她会那么坚决地离开。”又灌了几口酒,翟白半趴在桌上,说:“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又凭什么去说她?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她!”
说到后面,翟白竟红了眼,伸手拽住司空云珂的衣领,大声道:“你知道她的为人吗?你了解她多少?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不好,你们就都要否认她的一切!”
司空云珂并不还手,也不挣脱,只是有些气恼地盯着他,道:“那你很了解她吗?不过才认识多久,你就可以认定她什么都好?你醒醒吧,论出身,论品行,论相貌,蓉洁郡主哪一点比她黍离差了?!一个平凡的烟柳女子,随意哪个青楼都是一抓一大把,你要多少没有,何必在这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不准你这样说她!”翟白猛的一拳打在司空云珂的脸上,站起身,踉跄着脚步说道:“她在我的心中是最完美的,世上没有谁可以比得过她。”
“你清醒清醒,你只是暂时被她迷惑了而已!”司空云珂从地上站起来,回了翟白一拳。
“迷惑?呵呵,我倒是乐意被她迷惑,可是她根本就不屑来迷惑我!”翟白倒在地上,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冲司空云珂问道:“司空云珂,你爱过吗?你有为谁心动过,为谁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吗?没有,你根本就没爱过,你只是一个冷血无情、不懂爱的可怜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这都是愚蠢的人做的事,我是不懂爱,但更不屑去爱!”司空云珂冷冷地说。
“不屑?呵,倘若哪一天遇见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肯定不会这么说了,你只是没遇见而已。可能你一辈子都不会遇见,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多美妙,即使知道那是毒药,也甘之如饴。”翟白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开始喝起酒来。
听了这话,司空云珂的内心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对翟白对爱的执着的触动,这使得他险些要说出柳月怜的下落。理智战胜了冲动,司空云珂神色复杂的看了翟白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楼上天字二号房的酒钱在这,等他喝够了,就安排间上好的房给他,剩下的就当是打赏你的。”下得楼来,司空云珂从袖袋摸出十两银子放在掌柜面前。
“是是是,小的明白,客官放心,我一定将您交代的事办好。”掌柜的拿了银子,满脸笑开了花。
“给我一坛你这里最好的女儿红。”司空云珂走到门口又倒了回来,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掌柜的。
“好叻,我这就去给您拿来。”掌柜的说着,人已进了内间,不一会儿便搬出一坛酒,笑着喊道:“来咯,上等的女儿红!”
司空云珂面无表情的从掌柜手中接过酒,大步走出了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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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显露真情
司空云珂回到府中,本想早些歇着,但翟白的话竟似鬼魅般如影随形,让他很是烦恼,于是将刚才从醉仙楼带回来的酒搬出,在院中打开窖封,一阵浓郁的酒香便立刻散发出来,令人闻之忍不住要喝上几口。
司空云珂抬头看见天空中那一轮微冷的半月以及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个轻灵优美的旋身,人已坐在屋檐上。北风吹动他如雪的衣袂,使其在空中飘然翻飞,玉冠墨发,眸子亮如星辰,深若幽潭,一张雕刻般的俊颜似出自鬼斧神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随意地拎着酒坛,彷如失意仙人。
“你根本就没爱过,你只是一个冷血无情、不懂爱的可怜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倘若哪一天遇见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肯定不会这么说了,你只是没遇见而已。可能你一辈子都不会遇见,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多美妙,即使知道那是毒药,也甘之如饴。”
翟白的话一遍遍的在耳边响起,司空云珂不禁猛喝了几大口酒,握手成拳,狠狠的捶打了一下屋脊,低声咒骂道:“该死!”
司空云珂有些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想那么无聊的话,可是心底的一个声音却是他不能忽视的,他突然很想知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翟白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改变性情?
既然此生已错过
告诉我你梦到什么
你说爱恋只是场错
我似曾记得
陷战人间几回合
葛藤花又爬满兰若
月照轻纱夜风灵波
要发生什么
掌心的线断了联络
似幽魂飘过
惹来太多牵扯
一滴泪滑落
有意碰落他的烛火
都快忘记相逢为何
心事难说破
情比纸伞斑驳
他写聊斋时遣词了太多寂寞
……
正当司空云珂喝的有些醉意的时候,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美妙的歌声,这歌声似有魔力一般将他吸引过去。
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寻去,立在高高的屋檐上,司空云珂很快便发现一片如火般怒放的红梅中,一个身材曼妙的白衣女子正在飞雪中轻歌曼舞,朦胧的月色下,美的不可方物,犹如那飞天仙子。几个纵身,司空云珂悄无声息的落在梅苑的屋檐上,静静地看着在梅林中若隐若现的玲珑身姿,生怕惊了这方美景。而此时的歌声也清晰的传入耳中:
为我逆天有何不可
你总该记得
曾经为情所惑
凡人总难舍
爱过恨过也就罢了
偏要回眸动了心魔
这百年寂寞
奈何了红尘几何
剩一世无双的你仍眷恋着我
……
柳月怜一遍遍地唱着前世最喜欢的曲子,眼中的泪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了霜,红唇轻启之时断断续续地传来低笑,却让人听不出一丝快乐,在空旷而月色朦胧的寒夜里,那歌声笑声竟有着说不出的悲伤,任是冷情如司空云珂,也不禁为之叹息。
“是谁?”寂静的夜里,司空云珂的那一声叹息虽轻,却还是惊动了醉心哀伤的柳月怜。回眸的同时,脚下竟滑了一跤。
司空云珂忙纵身落至柳月怜的身边,这才发现她竟穿的很单薄,还赤着脚,那一双玉脚早已冻的发紫。司空云珂的眉头不经意地紧紧拧在了一起,将她扶起,关切的问:“可有伤着哪?快进屋吧,这么冷的天,该多穿点。”
柳月怜见了他,有些意外,但没有说话。看见他身旁的酒坛,便清泠的笑出了声,趁司空云珂愣神之际,柳月怜早已捧起那酒坛喝将起来。想到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男人今日娶了别的女人,她的内心除了失落便是茫然。她孤寂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如今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当真觉得自己是个可悲的多余者!
衣袖滑落,司空云珂才发现,她的手臂竟破了个大口子,只是那血还来不及流出多少便被寒气冻住了,而柳月怜似乎根本不知道痛,是身体早已冻的没有了知觉,还是她故意以此来掩盖内心的痛?这便如那水中鱼儿饮水,冷暖自知!
“别喝了。”司空云珂将酒坛抢过,但声音竟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兴许是从未见过这般惹人怜惜的她吧。
“给我,我要喝。”柳月怜想抢回酒坛,但她原本就没有沾过酒,这一下就喝了不少,早已经醉了,哪有力气去抢酒坛。但倔强的她即便软软的跌倒在司空云珂的怀里,也一点都不安分,嚷着要喝酒。
“要喝的话,我陪你喝,只是得先进屋。”司空云珂无奈地劝说,柳月怜听了这话,竟也不再闹了,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进了屋。
“好了,酒拿来,我们一起喝。”
原本司空云珂只是诱她回房,却不料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柳月怜竟一点也不好糊弄,一进屋便又嚷着要喝酒。司空云珂很是无奈,顺手拿了张毯子将她包住,之后便同她喝起酒来。
“轮到我喝了。”待司空云珂喝完一口,柳月怜便伸手将酒坛抢过来喝了一大口,却因喝的太猛,竟呛的咳出了眼泪。司空云珂忙帮她顺气,柳月怜却在这个时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大笑道:“我今天特别的高兴,所以,我要给你--”打了个嗝,柳月怜纤手一指司空云珂,继续道:“你,好兄弟,唱……一首歌。”
说着,柳月怜因站不稳,在原地打了个转,差点摔倒。司空云珂忙扶着她,捡起地上滑落的毯子重新披在她的身上,说道:“别唱了,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醉。”柳月怜笑道,继而自顾自地唱起歌来,双手还不安分地舞动:“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呵呵,我唱的怎样?好听吗?”柳月怜唱了几句便停下来问司空云珂,见他点头,便笑了,“除了唱歌,我还会吟诗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城楼,爱上城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哦,不对,现在是冬天,应该是好个冬,呵呵。”
“好了,很晚了,该睡了。”听着柳月怜又是唱歌又是吟诗的,司空云珂莫名的感到一股沉重感,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也许是喝多了的缘故。甩了甩头,司空云珂强行将柳月怜抱起来,送她入暖阁睡觉。
“嗯,放开我,我还要喝酒,放开我!”柳月怜竟一点都不省事,在司空云珂的怀里还不断闹腾。
“给我闭嘴!赶紧睡!”司空云珂有些不耐,不由得凶了她一声,柳月怜听了,嘴巴委屈的瘪了瘪,一双混沌的眸子瞪着司空云珂,但终究是安静下来了。
“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