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罗通又把卢国公请来了。“伯父,昨天的话咱们还没唠完,我的祖父和我的老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四伯父,您还没告诉我呢!”
“哎,哎这个——”程咬金一捂肚子:“哟,到时候就来劲儿,你看又疼上了,孩儿呀,我还得去拉稀,咱们回见吧!”程咬金又跑了。
第三天晚上,罗通心想说什么今天也得把真情问出来。我呀,这回这么办。“来呀,把卢国公给我请来!”程咬金又来了,这回他一进门就捂肚子。罗通微微一笑:“四伯父,又要拉稀是不?”
“谁说不是呢,这玩意儿叫五更泻。”好嘛!五更泻挪到定更天来啦!
罗通忍住笑:“四伯父,今儿晚上咱谈点别的,您先别上厕所,我呀,昨天晚上作了一个梦,您给我圆圆。”
一听说谈梦,程咬金肚子不疼了。“孩儿呀,作什么梦啦?”
“梦见我的老爹爹您的老兄弟了。”
“啊?碰见你爹了?”
“是啊,我爹找我来了。”
“找你干什么?”
“他说让我给他报仇,他说他死得冤枉。罗家只有我这么一条后代,常言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是不给他报仇的话,他跟我没完。我就说了,我给您报仇行啊,但是谁是咱的仇人,您死在谁的手里了?我爹让我问您,他说问你四伯父去,他什么都知道。我又说了,四伯父不告诉我呀!他说四伯父如果不告诉你,我就在今天晚上三更天去抓他去。”
程咬金这一听,什么,我老兄弟要来抓我了?脑袋不由得“嗡”地一下子。
“伯父,您得告诉我呀!我的祖父跟我那老爹爹到底死在谁的手里了?”
“哎,这个——”程咬金慢慢冷静下来。别看他是晕大爷儿,他可是粗中有细呀!他惯于跟别人说瞎话,出些小点子,怎么会上他人的当!他挑眼皮看了看罗通,心想你别跟我来这套,这事儿我常干!噢,你用话一诈我,我就说了,这玩艺儿你跟别人耍去,程咬金瞅着罗通,干脆来个一言不发。
这时候罗通把脸往下一沉:“四伯父,您可要明白,军令如山倒,不管亲不亲。现在我罗通是元帅,您可是我手下的将军,现在我命令你说!”
程咬金一愣:这小辣椒啊,怎么跟我来这一手哇?命令?命令我也不说。
就在这时,只见罗通眼珠子一瞪,朝肋下一伸手“嘎嘣”,抽出了宝剑:“不说,我宰了你!”
话到剑到,把大老程脸都吓白了:“哎,快收起来,收起来!别动这玩艺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罗通一声冷笑:“这是军令,谁跟你闹着玩?”
程咬金一看,罗通可真翻脸了。看来这个小辣椒真能说得出做得出,干脆,我说实话吧!说了违犯了二主的旨意是个死,我要不说,现在可就得丧命。我呀,先说了吧,多活一天是一天!“我说罗通哎,我跟你说了实话,你可不能把我卖出去!我可告诉你呀:这件事,主公有过口旨,秦元帅下过命令,任何人不许往外说,哪个人要是走漏了风声,他全家可就得遭斩,祸灭九族,连他的祖坟都得挖出来扬成灰呀!你能不能给我保密,不向外讲?”
“四伯父,您要是真的跟我说了实话,我至死也不能把您给露出去!”
“不露呀?不露好嘞!那我就告诉你。”程咬金未曾说话眼圈发红,这眼泪“唰啦”就掉下来了,提起老兄弟他心里头难受啊!一挤眼儿,“卜嘟儿”下来一对,又一挤,“卜嘟儿”又下来一对儿,眼泪霎时间就掉下了五十四对儿一百单八个。大英雄难受可又不敢哭出声来,怕外面听见哪!只能抽抽搭搭地说:“罗通啊!我那老兄弟他死得可冤枉哪!”
“啊,伯父,您别难受,慢慢说。”
“罗通你不知道啊!杀你老爹爹害死你祖父的并非旁人,乃是红袍金戟将苏定方啊!当初你爹爹投唐之时,曾经枪挑三方:梁定方、蔡建方、杜明方,又打败了苏定方。苏定方明打不过,便用计谋把你爹爹引到了河涧府的淤泥河,我那老兄弟马蹄陷到淤泥之内,拔不出来,苏定方这时传将令乱箭齐发,将你老爹爹射死。我的老兄弟他死得惨哪!”
小英雄罗通听完这番话,心如刀割一般,原来自己认了仇人作父亲了。当着程咬金的面儿不便发作,只得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四伯父,话已说明,您请回帐休息去吧,没您的事了。”
“哎,我说孩儿呀,想当初苏、罗两家是各保其主,战场上哪能不伤人!现在大老苏也归唐了,你们两家也结了亲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别总记着这件事儿,更不能难为大老苏,听见没有?”
“四伯父,您放心走吧!”
“哎,好!”
程咬金回归营房之后,罗通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前思后想,这件事应当怎么办呢?杀人偿命,替父报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这红袍金戟将苏定方可不同寻常人。他如今已归顺大唐,是一个保国的忠良,尤其对我们罗家已经认了干亲,待我祖母非常孝顺,那真是比亲娘都好啊!待我罗通可以说是超过了他的两个亲生儿子苏麟、苏凤,从小就非常疼爱我,没少教我学文练武。他也是我的恩人。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真要是把他治死了,我罗通恩将仇报,可就成了小人之辈啊。有心把这件事压下去既往不咎,又一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有仇不报是匹夫之辈。罗家就我这么一条后代根苗了,我要不报仇,日后九泉之下何以去见我的先人?小英雄反复思索,最后拿定主意:一定要给老爹爹报仇。错,我就错他一次吧!
错?罗通是真想错了!而且绝不是错这么一次,乃是终生的大错。怎么说呢?当大帅的得有广阔的胸襟,遇事不能只考虑个人的恩怨,而要以大局为重。如今大敌当前,竟想以势压人,公报私仇,这错还小吗?罗通是个英雄,但是这件事却暴露他心胸狭窄,鸡肠鸭腹。
罗通一念之差,决定报先祖之仇,可这仇怎么报呢?在苏定方身上一点错儿都没有,抓不着错儿我怎么能杀他呢?还是找程铁牛,不一会,程铁牛来到。“哥哥,今天我要给你的老叔、我的老爹爹报仇。”
“啊?报仇?”
“是呀!你老叔怎么死的,我全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的?”
“是你爹!”
“嘿嘿,我就说咱爹什么都知道嘛!”程铁牛洋洋得意,他还拿这当好事呢!
“哥哥,我现在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这仇怎么报。”
“苏老头是好人,我看拉倒得了!”
“拉倒?你说的倒轻巧,父仇不报,还算什么儿子?”
“可也对,将来我爹叫人杀了,我也得报仇。”
“哥哥,这就对啦!咱们得给苏定方找点错儿好杀了他。哥哥你今天晚上别睡觉,到各个帐篷对各位将军去说,今天晚上三更我要点鼓聚将,让大家别误卯。然后,再到苏定方大帐外去监视他,看苏烈脱衣睡觉之后,就给我送信。这是军令,你若走漏半点消息,我要你的脑袋!”
老程家爷们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程铁牛虽说不太赞同,可也没想到不干,就如此做了。
半夜时分,“咕噜咕噜……”聚将鼓一响,各营将官都等着哪,立即拨马匹来到帅帐。罗通坐在了大帐正当中,“来呀,点卯!”
“是!”
有人拿过点名册子,点头卯,众将俱到,唯独苏定方没来。二卯点过,三卯点完,就在这时候,大帐的外头马挂銮铃响,“吁——吁——”,老英雄苏定方慌慌张张来了。他甩镫离鞍下坐骑,见外头马匹俱全,心想坏了,我迟到了。赶紧来到帅帐里头,用眼睛往四周围一扫,大家全都到齐。老爷子赶紧跪倒叩头:“参见元帅!”
罗通把脸一沉:“老千岁!我问问你,军中的纪律你可知晓?头卯未到应当如何?”
“啊?”苏定方一听,自己是误了卯了:“元帅,头卯不到应打四十。”
“啊,那二卯未到呢?”
“插剑游营。”
“那要三卯未到呢?”
这一句话吓得老英雄苏定方鬓角上的汗珠子“唰啦”就下来了,浑身上下如同筛糠:“元帅,三卯未到枭首示众。”
“老千岁,您往这儿瞧!”他用手往台子上一指:“您现在已经是三卯未到了。”
苏定方赶紧叩头:“元帅呀!您能不能开恩原谅我一次啊!我因年迈、鞍马劳累,睡得太沉,适才从梦中惊醒,有人告诉我元帅点鼓聚将,我赶紧穿衣赶来,结果是误了卯了。”
罗通微微一笑,立即站起,紧走几步来到苏定方的跟前,双手搀扶:“老人家,您说哪里去了,您看别人误了卯我可以处置于他,唯独您老人家保唐有功,从北国闯连营来到西京长安搬兵,一路之上辛辛苦苦,偶有误卯,也是情有可原。老人家不必害怕,快快请坐!”接着他又对下人吩咐,“去,赶紧准备一碗人参大补汤给老将军压惊!”
这几句话感动得苏定方差点掉下泪来。罗通又对大家说:“众将官,今天晚上偶然聚将,我是想做一次操练。如今操练已毕,大家回去休息去吧!”众人起身告辞。
从打这次误卯以后,苏定方睡觉的时候再也不敢脱衣服了,不知几时还要点鼓聚将啊!一连几天过去了,军营之中再也没有聚将。这一天,老爷子感到穿衣睡觉太乏了,怎能那么巧,我今天晚上脱衣服他就点兵聚将啊?把衣服脱了吧,解解乏。苏定方把衣服脱下来之后,放在旁边床榻之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程铁牛一见这光景,转身就跑,先往各帐篷送信儿,又报给罗通。不一会,聚将鼓又响了,等到苏定方来到,又是三卯已过。
罗通大声喝到:“着啊!苏定方,你第一次误卯我已经原谅了你,现在你又是误卯,分明是藐视军令,来呀,马上把他给我绑出去,杀!”
“是!”两旁有人答应一声,刚要上绑,老爷子是挺身而站,哈哈大笑。怎么?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点卯后就风传在点卯之前有人先通知了众将官,唯独没告诉自己;这一次又是大家都到齐,唯有自己误卯。看来小冤家是有意害我呀!得了,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小冤家罗通啊!我知道了,你可能知道你祖父和爹爹都死在我苏烈的手里,你今天要公报私仇!怎么别人不误卯,单我苏烈老误卯呢?你有能耐明着杀我呀,背地里暗算人,你算个什么英雄!”说完,把双手往后一背,净等上绑。
小孩罗通一见苏定方猜透了真情,连忙说声:“慢绑!”站起身形来到苏定方跟前:“哎呀,义父,怎么说我老爹爹我祖父死在您手里了,这事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有这件事,说啥也得避嫌哪!那些陈年老账还记着他干啥?您对我很好,我绝对不能恩将仇报。今天要杀您本来是公事公办,就冲您刚才这几句话,得!拉倒!老爹爹,您回吧。”
苏烈回帐之后,怎能安心,思前想后,总觉得罗通是公报私仇,要不然怎么会连连来这一手。也罢,为了抗北大计,我干脆自己了结,以解冤结,以平罗通报仇之念。性情刚烈的苏定方,主意已定,抽剑自刎。好一个忠正君子,如此赴死,也可谓节操高尚了。
罗通一听到凶信,登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老英雄竟如此侠肝义胆,不由得为自己的鸡肠鸭肚感到懊悔和痛恨,可惜事情晚矣!
第十六回 反长安二苏报父仇 战午门众将保幼主
罗通逼死苏定方,后悔不已,下令收殓起大老苏的尸体,发丧京城,遂拔营起寨直奔北国。
再说苏烈的两个儿子苏麟、苏凤。他们俩是押粮运草官,人马大队正然往前走,突然碰到发丧的队伍,兵卒禀报:“二位少公爷得知,大老爷自刎身亡!”
兄弟二人不由“哎呀”一声,翻身落马,当时就晕死过去了。兵丁把两个人扶起来之后,拍打后背,抚摸前胸,过了挺长时间,苏麟、苏凤才苏醒过来。二人微睁二目,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顷刻湿透了衣裳:“老爹爹呀,一定是有人逼您自寻绝路,您死得可太冤枉了!”二人痛哭不止。可叹老爹爹一世英名,今天竟然这样惨死,他们能不难受吗?
这时候灵车停下来,苏麟、苏凤扑到棺材上又哭个死去活来。停了好久,才听送丧的人讲了大营中的前前后后,弟兄两个更是气得不行,两人一商量,罗通既然不仁,咱们也就不义,非治死罗通给老爹爹报仇不可。可这个仇得怎么报呢?追上罗通杀死他?不行!即便是追得上他,咱们能打得了吗?并且老爹爹是自杀,话也说不过去哇。怎么办?干脆,把粮草给他掐断,咱回朝告状去吧!
苏麟、苏凤拉着棺材押着粮草,掉过头来回转西京长安,到了午门外二人甩镫离鞍,下坐骑往里走,把鼓锤拿起来就拼命敲打警王钟鼓。“咚……”钟鼓一响,文武大臣急忙赶奔午门,幼主殿下李治也赶忙上殿,传旨击鼓人上殿,旨意刚刚传下去,就听在八宝金殿的下边有人高声喊道:“幼主千岁!快替我们报仇哇!”苏氏弟兄一边哭一边往上走,在幼主面前跪倒叩头:“参见殿下千岁!您要给我们作主哇,我们俩可冤死了啊!”“哇……”二人又是痛哭不止。
殿下李治倒抽一口凉气:“两位爱卿,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快快讲来!”
“殿下,我爹爹定国公他……他老人家死啦!”
“啊!”一句话把个幼主李治吓了一跳,两旁的文武百官听到噩耗,也是无不惊讶。“爱卿,我来问你,我那老爱卿他是怎么丧的命?”
“主公,他并非死在沙场之上,而是被罗通挟嫌报复逼死的呀!”
这回,李治的手都哆嗦了:“二位将军,果有此事?”
“棺材都拉回来了。”
殿下李治带着文武大臣,直接来到午门外头。看到苏定方老英雄的棺材,没有一个人不落泪的。
李治回到八宝金殿之上,对苏麟、苏凤说道:“二位将军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们作主,等罗通搬师回朝之后,问明情由势必严惩,给定国公报仇。”
“主公等罗通回来了,这仇恐怕是报不了哇!”
“何以见得?”
“常言道,功高不过救驾。罗通直奔北国牧羊城救驾有功,到那时势必将功折罪,我们这个仇可就报不了啦!主公,我们要求现在就来报这个仇!”
“哎呀,爱卿!现在罗通不在朝中,让我怎样与你报仇啊?”
“殿下,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寺,我们请殿下颁发圣旨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