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自己可不就是那只猴自?只不过没人赏赐罢了!
晌午时分,阳光愈发的明媚。照在于冰晨一身洁白的衣襦上,格外的耀眼。围观的人群不禁都眯起了眼,泪流个不停也不肯转移视线,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一袭白裳女子,跟着囚车不自觉地转动脑袋,如被人牵了线的木偶,毫无意识的跟着,跟着。
“浅秋你怕不怕?”于冰晨淡淡的问道,神情亦如往昔,只有漠然和平静,眼眸中的深秋潭水仿佛一辈子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浅秋使劲摇了摇头,微笑道:“小姐,无论生死,浅秋都会陪在你身边!”
于冰晨淡然的笑了笑,握紧浅秋的双手,眼光无意中看到了三个狂草烫金大字,在阳光中格外闪眼。于冰晨心念一动,想起前日楚允的话。方志宏真会为了自己殉情吗?
她按了按怀中的卷轴,一阵伤痛情不自禁的吞噬而来。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你不在意它便可以自行绕开。属于你的,终究无法躲过。就比如现在,于冰晨本已做好了不去理会的打算,然一看到“意醉楼”三个字,那些年所有的纷扰便一一活跃在心头……
人群中有一团火红色尤其的显眼,不停地钻来钻去。“哥——哥——你快点!”
席灵雅一手攥着席灵风的衣袖,一手遮在眉眼上挡住光线,紧紧望着白衣女子。
席灵风正欲回答,席灵雅却没来由的问道:“哥,你相信她是凶手吗?”
见席灵风没有反应席灵雅转过身,嘟嘴道:“她坏了我的婚事,虽然我不喜欢她,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她是凶手!”
席灵风面色有些沉重和不自然,只冷冷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哥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啊?”席灵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回的滚动着,一脸的疑惑。
“雅儿,我去前边看看!”席灵风话毕,就追着囚车而去。他心中有些感慨,有些惋惜,有些不明。为什么象她这么好好的一位女子竟成了杀人凶手?为什么面对这种情景,她依旧能够如此淡定从容?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般叫人难以捉摸。
到了问斩台,囚车立即停下。喧闹不休的人群如被人禁住了嘴,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有的脸上依是兴奋期待之色,有的脸上有些害怕不安之色,而有的脸上则是麻木不仁之色。诺大的问斩场上,只余铁链无规律的响声,如幽谷中久久不绝的回音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于冰晨不急不慢迈上了斩台,抬眼望了望前方或坐或站的一排人,心中愈发的苦,不禁笑出了声。刑部侍郎为正监斩官,于振阳为副监斩官,旁边还有个于子耀监守,学士府为了彰显法纪,当真不避嫌。暖暖秋阳下,奈何竟是一片心寒。
于冰晨沁出了泪,不多,却倔强。
于子耀看着于冰晨无惧无畏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就如针一般一根一根狠狠地扎进他的心房,痛的他眉头深锁,心中一片彷徨。于冰晨对着监斩台徐徐跪下,惹得台下人群又纷纷骚动起来,都以为她在求饶。
只听于冰晨朗声不卑不亢道:“从今日起,我于冰晨与于振阳再无父女情分,过往种种俱已恩断义绝,他日相见犹如此簪!”说着冰晨摘下头上的一根木簪,一折两段。
闻言,于振阳先是一惊,随后爽声大笑道:“好!此时此刻还能说出这种话,果真够有胆量,老夫没有白养你十八年!今日一去,你我情分已断,不再有任何瓜葛。阴曹地府之路难行,还望你莫再回首留恋!”
一旁的于子耀被于冰晨的话惊得动弹不得。“他日相见犹如此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于家么?他神色复杂,心中寒气凛凛,目光空洞地望着斩台上的于冰晨缓身而起,然后飞身抱起浅秋,跃出斩台,向城外轻身飘去,似一朵白云般扶掠而过。
顿时,无论台上还是台下都乱的跟一锅粥似的。只听到有人叫喊:“犯人逃了,快抓住她们!”
于振阳和刑部侍郎呆坐原地。谁会想到一个深闺中的女子竟会武功,而且是如此高深的武功,还能抱着一个人从三千官兵中飞身而逃?
于子耀回神大喝一声:“追!”说罢,朝于冰晨出逃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前方有一朵白色轻云,在黄灿灿的枝头缓缓飘荡,望之叫人生起飘逸和悠闲之感。秋阳高照,连那朵云也似乎飞得格外轻盈。
“跟我回去!”语态不容动摇。
于子耀追上那朵轻飘的白云,连着翻了两个筋斗,稳稳地落在了于冰晨的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于冰晨本是闺中女子,怀中还抱着浅秋,比起轻功哪里及得上于子耀?于冰晨落地,放下浅秋,淡漠地看着于子耀那挺拔的背,微微地笑开了,无声无息。明明两个人仅仅三步之遥,心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从此遥不可及。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于冰晨静静道。
于子耀不禁地转过身,扑捉到了于冰晨眼中的寥落和黯然。往日波澜不惊的深潭此刻变得有些水光盈盈,在阳光的照射中是如此的刺痛人心,明明晴朗的笑容,顿时也有了日暮梨花的凄然。
他立马别过头,咬了咬牙揪心道:“学士府里我百般照顾,六皇子府里我百般挂念。如今,你一句我从未相信过你,将这些心思全都付之一炬,我还有何话可说?”
日暮,梨花宛如经受了一阵疾风骤雨,刹那间落英纷纷,落入泥潭污水之中,娇弱残红黯然失色。
于冰晨收回目光,从于子耀身旁绝然而过。突然她感受到脖子间有股寒意侵入心底,不得不止了步子,眼睛却望向了百米外的断日崖。
“不要逼我,跟我回去!”于子耀举着剑放在了于冰晨颈上,心中千回百转不知做何滋味。
明明知道强逼不会有结果,却又偏偏不愿眼前人从此消失。然而将她带回,他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能那么坚决地将她送上问斩台……
于冰晨咽了口气,淡然轻笑。“我说过,再碰面你我就是仇敌,所以……”
说到这里,于冰晨心痛得厉害,饶是她想竭力掩饰,奈何她的笑容出卖了她。看似不着边际风轻云淡的微笑,实则是心中凄疼而展出的零落。
“所以,你若一定要为难的话,我会奉陪到底的!”
于子耀怔怔地望着她,有火有怒,更有心伤的痛。“冰晨,跟二哥回去!”他言语间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索然,甚至溢满了恳请之情。
于冰晨望着转入西半天的太阳,那阳光似乎不及先前的温暖,反而越看越让人心中寂寥无助。她幽幽开口,似乎无力又无心。
“回去?回哪里?刑部大牢还是学士府?”她依旧不肯收回远望的目光,似乎有意要忽略眼前的于子耀,“二哥,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当你用怀疑猜忌的眼光看我时,当你亲手将我送入刑部大牢时,当你亲自站在问斩台上时……二哥——真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于子耀手中的长剑开始颤抖起来,紧跟着他的心也颤抖得厉害。他顿了顿,想要抚平自己的不安。
他强装厉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你不回去,爹跟我,甚至学士府上上下下都会因你而被问罪。我死不足惜,但是爹和几位大娘都以上了年纪,经受不起这种波折,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会痛不欲生。几位弟妹少不更事,若遭此变故,以后叫他们何以生存?”
于冰晨闻言,心里更是感叹万千,又是伤又是痛,一时呆立起来,竟忘了脖子上的长剑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所以二少爷就选择牺牲小姐吗?小姐也是你的妹妹,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偏心?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小姐,可到了关键时刻,你总是先将小姐抛开,事过之后又来求小姐的原谅。你到底有没有把小姐看成是你的妹妹?你到底要伤害小姐到什么时候?”
浅秋杏眼中泪光点点,一步一步走进于子耀,责问道:“小姐在你心中究竟算个什么?你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伤害小姐?你说!你说啊!”
这些话,仿佛如一根根绣花针,毫不心软地根根狠狠地扎进了于子耀心扉。他看着呆立的于冰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浅秋又抢前一步,近身到于冰晨身边,含泪道:“如果非要一命抵一命的话,那么就让浅秋去赔上好了!二少爷,小姐是无辜的,你不可以不相信她!”
话一落音,浅秋趁着两个人呆立之际,一把推开于冰晨,扑向了于子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长剑。顷刻间,血流如注,溅染了于冰晨一袭白衣,宛如残阳在天际的最后灿烂,只留下心中一片绯红。
于冰晨眼睁睁地看着缓缓倒地的浅秋,好似自己被人点了穴,动不得,叫不得,哭不得,就睁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浅秋倒在血泊中的浅秋,什么也做不了了。
于子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浅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似乎明白过来,为何当初于冰晨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原因了。他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无光的于冰晨,满心的以为她会嚎嚎痛哭不止,然而她的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于子耀突然觉得心好像被人紧紧地揪住了,连跳动的力气也被抽的一干二净,骇得脸色苍白。
此时官兵已至,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了。
良久,日落西山,太阳还未落入断日崖,天空就惨云遍布,有些昏暗了。正时,声声鸟鸣归树巢,徐徐凉意由心来。
“动手吧!”于冰晨不知何时恢复了知觉,眼眸中开始泛起泪光,转过头对着于子耀摆开招式,冷冷说道。
于子耀茫然,神色痛苦不堪。“冰晨——”
“我早说过,你我再次碰面就是仇敌!别啰唆,动手吧!”于冰晨语气更冷,就如冰冻三尺的寒冰,叫人碰之则浑身冻结而亡。
于子耀后退了一步,剑眉深锁,如夜的黑眸中却尽是无边的哀愁。“五妹……”
“我不是你五妹,”于冰晨立即打断,咬唇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于子耀的五妹!”
说着,于冰晨就攻向了于子耀。
起先,于子耀不愿与她动真,处处退让或是躲避,但随着于冰晨一招狠于一招,招招直招呼他的要害,他反击的本能被激了出来。八十多招下来,两人虽未伤及对方,然而于冰晨渐渐体力不支,加之,心中早已悲痛之极,气血集聚猛攻,顿时她只觉得嘴中一热,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吐了出来,身体一个踉跄,退到了断日崖的边缘。
万丈的断崖上,她就如一只放在崖沿的花瓶,只要风一吹,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而这一阵风,便是于子耀惊慌之中没来得及抽回的直刺过来的剑气。
于冰晨本能地向后一退,瞬间消失在了惨光冷雾之中……于子耀神色惨然,跪坐在断日崖顶,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中那块薄如蝉翼的碎布,脑中一片空白……
夕阳过后,来临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方志宏赶到崖顶的时候,空寂无声。他蹒跚至崖边,徒见一黑影僵硬的跪着一动不动,以为是于冰晨,忙喜道:“晨儿!晨儿!”
然冷冷清辉下看清容貌后,方志宏心中慌了,“怎么是你,冰晨呢?你把冰晨怎么了?”
于子耀机械的回过头,满脸泪渍的看了看手中一方衣襟,木然道:“冰晨没了……”
闻言,方志宏胸口起伏不定,哇的一声吐起鲜血。待稍稍止住,他直起身,目光涣散的看着崖下,无力道:“没想到最后送她上路的人却是你……晨儿她好不值得……”说着,又是一口血喷出了出来,接着栽下了崖。
于子耀就眼睁睁的看着又一个人掉下了崖,他浑身冰冷僵硬至极,思绪被抽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又是一年春风过,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迷人眼,桃花梨花片片相衔,百花绽放,争奇斗艳。虽然去年年底朝堂暗潮汹涌,兵困京城,但京城百姓几乎已然忘却,一切依旧热闹如昔。它的繁华热闹和人气旺盛,并没有因为有些人的离去而颓败。
当值,五六月初夏时,京城大街小巷,尽是锦绣华服的王公贵族,手持折扇左右摇摆,带着家仆穿街过巷,好不潇洒风流。人声鼎沸的人群中,一辆酱色豪华的马车,缓缓的向着东城门行驶。
马车夫悠闲地挥着马鞭,不时的还望望来往穿梭的人,似乎看到了什么,眼中尽是的喜色,嘴中时不时地叨念着一句不明其意的话:“春光好啊春光好,载着人儿去交好……”
“这个阿忠,又在胡念什么?”席灵雅对着车帘瞪了一眼,好似那车帘就是她口中的阿忠一样。
席灵风摇着玉骨折扇,不以为然道:“我觉得很有市井百姓的生活风味啊!”
“我看是哥哥你没有品位吧?”席灵雅眨着大眼睛,巧笑着打趣。
“什么时候雅儿也谈品味了?”席灵风笑着向一旁的于子耀递了一个眼神。
席灵雅不服道:“怎么啦?就许你们能谈,我就不行么?谁规定的,真是的!”
说完很不屑地瞅过眼前的三人,又推了推于冰清,道:“清姐姐,你要说句话,怎么你也是女人,女人要帮女人,知道么?”
于冰清别眼看了看席灵风和于子耀,轻笑道:“所谓品味,先‘品’而后知‘味’,‘品’需要用神用心,用志用意,静心静意,‘味’当然是‘品’的所得……”
“停!”席灵雅头皮开始发麻,急忙打断,撅嘴盯着于冰清。“清姐姐,你这是帮谁呢?”
“我……我当然是要帮你的……”于冰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席灵雅搬过于冰清的脸,不可置信满脸不怀好意的恶笑,“帮我?想帮我哥就直说嘛,干嘛藏着掖着的!”
于冰清余光中看到席灵风一脸无害的笑容,不由得红起了脸,忙打掉席灵雅的手,低头不语。
“于姑娘不要介意!我这个宝贝妹妹从小就不爱读书,一见书就头痛,一听别人谈书就头皮发麻!”席灵风收起折扇,指着席灵雅,笑道:“她这会准是头皮发麻了!”
席灵雅像是做错事被人当场抓住一样,连“蹭”得如火烧云一般,火辣辣的。她极不自然地扯了扯嘴,支支吾吾道:“哪……哪有这回事!”
说完立即向席灵风抛去一个恶狠狠的目光,仿佛在说:叫你揭我的短,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一幕引来车中一片朗朗的清脆的笑声。
当然,除了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
很快,马车就出了城门,向着东边的桃花林驶去。郊外一路上,鸟声阵阵,花香袭人,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