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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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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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物呢?”我也等不及了,对着方晓兰伸出手。
    “礼物?那天小C葬礼的?”方晓兰指了指沙发的角落,我斜了一眼,那个袋子好好地放在沙发上。

    我冲过去打开了黑色的塑料袋,里面也是个枕头。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那天回来就扔那里了。”方晓兰坐了下来点燃了根烟,又扔了根给米军,米军眯着眼睛一头栽在沙发上,似乎很困。

    “全都是枕头,全都是枕头。”我抓着枕头喃喃自语。
    “废话,礼物当然是一样了。”米军骂了一句,接着从我手里抢了过来垫在自己脖子下面,“我都困死了,你们两个让我躺一下。”

    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使用那个枕头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方晓兰猛吸了一口烟,架着二郎腿疑惑地望着我。

    “有鬼,”我咽了口唾沫,“那枕头有鬼。”

    方晓兰半张着嘴,我看到烟圈从他嘴里飘了出来,当那个烟圈徐徐散尽的时候,方晓兰开始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手里的烟都没拿住掉在了地上。我就那样看着他捡起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好笑吗?”我问道。
    “你是不是最近失眠症又厉害了?你说那枕头有鬼?什么鬼?小C吗?”

    “我不知道,总之我觉得有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火车上的故事。

    “可是现在米军不正在用吗?他睡得可比你香多了。”方晓兰转过头指着米军。
    我也看了过去。
    米军的确睡得很熟,熟得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呼哧呼哧呼哧。


    我想都没想就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想朝着发出声音的源头砸过去,我什么也不管了,那声音实在太恶心了。


    方晓兰的反应很快,他一把就从我手里抢过了烟灰缸。


    “你疯了?他不就是睡觉磨牙吗?我睡他上铺四年都没想弄死他,你才四分钟,至于吗?”方晓兰一只手掐着我的手腕一只手放下烟灰缸,接着一脚朝米军的屁股踹了过去。


    “别睡了!脑袋都差点被砸开了!”方晓兰怒吼了一声。米军吓得一骨碌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爬上来的时候他揉着眼睛奇怪地看着我和方晓兰。


    “够了,老六,我知道你有严重失眠症,你肯定是出现幻觉了。我敢保证这个枕头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实在不相信,我们一起扔了这个枕头再去找个心理医生帮你看看。”


    “扔了也没用,下午、下午你们跟我一起回小C的家,带着枕头一起去,我要证实一些事。”我勾着头双手抓着膝盖。


    “什么事?”米军问。


    “嗯,关于小C是怎么死的。”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我们三个好像都是蜡像,安静得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米军扑过来把我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接着又扔在地上。地面上是冰冷的,不过我觉得挺舒服,米军把大腿压在我肚子上双手揪着我的衣领。


    “你疯了吧!你疯了吧!”


    在我看来,双眼通红的米军更像疯子。


    “我们说好一起保守这个秘密的。”方晓兰就站在旁边,我抬起头看着他低着脑袋俯视着我的样子,无比的陌生。


    “我受不了了,我以为葬礼过后看着他被埋在那一堆黄土里我会好点,但现在越来越严重了。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走到天台跳下去或者拿根筷子插进自己的嗓子里去。”


    “听着老六,那不是你的错!那是意外,是意外!小C一直都喜欢趴着睡的,他有严重的哮喘这也是谁都知道的,我们也告诉过他很多次,那天是他非要很我们喝酒,怎么劝都不听啊,所以这不是我们的错,更谈不上是你的错,你知道吗?”方晓兰将米军从我身上赶走,接着把我拉了起来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


    的确,那天晚上如果不是玩得那么疯,如果不是喝那么多酒,如果小C没有趴着睡,如果我没有因为失眠爬起来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找错了房间跑到小C的床上?为什么我就那样晕晕乎乎地躺了下去连被子底下还有个人也不知道?


    是我杀了他,我突然想起了火车上的人肉罐头。


    埋在最下面的,就是小C啊。


    “要不是我早上起来得早把你拉起来的话还真说不清了,现在不是挺好吗?大家都认为小C是喝多了导致晚上哮喘发作死的,这病死人再正常不过了,你干吗要和自己过不去?”方晓兰继续苦苦劝慰我,事实上自从那件事后他一直在游说我,用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那张经常在主席太作报告的嘴和舌头劝我。


    但是现在我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耳朵里全部都是呼哧呼哧呼哧的怪音。我的世界只剩一种声音了,方晓兰的话在我看来不过是舌头在口腔内的蠕动,像蛇一样蠕动。


    “等等。”我突然伸出手打断了方晓兰,他正说得兴起,突然被打断很不高兴,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腮帮子。

    “你干什么?”方晓兰很生气。


    “你的舌头,怎么可以卷起来?”我惊恐地看着方晓兰的嘴,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甩开我的手立即找到一面镜子自己对着看了起来。


    方晓兰背对着我,过了好久才放下镜子转过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记得我们三个都不能卷舌头的,只有小C可以。他还很得意。”米军在一旁颤抖着说。


    方晓兰一只手按在自己的下巴上然后看着米军。


    “吃过午饭就去小C家。”


    那一刻我稍微感觉到轻松一些,但是依旧无法睡着。


    午饭吃得很丰盛,方晓兰的女朋友回娘家去了,他从饭店叫了不少饭菜,但是我和米军都吃不下,三个人喝掉了四瓶啤酒。我以为可以舒服一点,但只是冰啤酒滑过嗓子的时候稍微有点凉意,没过多久变成尿排出去后我又觉得烦躁和头痛起来。


    我看着米军和方晓兰,他们的脸色也很难看,或许都差不多。小C的家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方晓兰有车,大概一点半的时候我们决定动身起程,当然也带着那三个黑塑料袋包着的枕头。


    午后的太阳很厉害,我即使拉上窗帘也觉得刺眼。


    “要开空调吗?”方晓兰在驾驶座上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了,开了空气太糟糕。”我回绝了。


    汽车在驶往郊外的路上颠簸着,我觉得刚刚喝下去的啤酒混合着少量的食物在胃里开始发酵起来。一路上方晓兰停下来好几次等我吐完,米军则蹲在路旁大口地抽着烟,

空洞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发呆。这条路很偏僻,基本没什么汽车经过,我也不知道家里这么有钱的小C干吗要跑这里来修一座宅子,难怪他平时周末也不太爱回去,以至于直到大二我们才知道原来寝室里住着这么一位非主流的富二代。


    汽车飞驰而过,不过后面的路况好了很多,最终我们在四点之前还是到了小C家。


    叫门之后接待我们的是小C家的老用人,她似乎有点认识我们,指着我们哆嗦半天说我们是小C的同学,方晓兰寒暄几句后让她赶快去找小C的母亲。


    “夫人在睡觉,我去喊她。”用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宅,并安排我们在客厅坐下休息用茶。


    小C家很安静,整个宅院空气流通很好,我们坐在客厅里感觉到一阵凉意,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小C的母亲走了出来。


    其实我们只见过她三次,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毕业设计后小C邀请我们来他家玩,他指着这女人说这是他母亲,至于父亲,小C轻描淡写地说过世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女人作为母亲来说太年轻了。


    第二次是在葬礼上,我们匆匆而来,行完礼就走了。我记得那次好像所有宾客都不在,我们三个是最后的客人了,那次这女人穿了一件黑色的素装,表情谈不上悲伤却非常肃穆,很像是那种举行庄严盛典的主持人一般,高贵不可侵犯的样子。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那女人面带微笑看着我们问道。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番后方晓兰站了出来。


    “我们其实是有点事,关于您送给我们的礼物。”


    “你说枕头?”


    方晓兰和我同时点了点头。


    你错了。”女人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钟,接着抬起头来。
    “其实这是很早以前小C为你们准备的,他说要在今年送给你们,但是没想到突然发病,所以我只是完成他的遗愿。”

    “他?他一早就准备了这个送我们?”方晓兰吃惊地提起了手里的袋子,我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米军,这家伙倒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茶具。

    “是的,是他准备的,准确地说是他亲手制作的,枕头都是他缝制的,我也奇怪这个孩子为什么喜欢做这种现在女孩子都很少会做的针线活。”小C的母亲的脸上闪过一抹略带鄙夷的表情,只是那么一下而已。

    “既然这样,我们也坚持不想要这个,要不我们把这个三个枕头还给小C吧?”我站起来说道,这时候方晓兰和那女人同时看着我。
    “还给他?”方晓兰问,“怎么还?”

    “当然是烧给他。”我面无表情地说。
    “你脑袋坏掉了吧?你以为这是清明中原祭拜啊?你听过烧枕头的吗?”方晓兰抖动着手里的袋子嘲笑我。

    “我觉得你可能理解错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在这么快又跑回来拒绝小C的礼物,但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孩子生前的性格就很阴郁内向,

但是他又有着超出常人的执着,所以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我把他生前经常念叨的愿望告诉你们三人吧。”小C的目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和方晓兰、米军也不由自主站起来。
    愿望?

    这家伙 有什么愿望可言,坐拥几千万资产,哪里像我们一样要为了后半辈子的安逸拼死拼活,他知道什么叫辛苦、什么叫劳累、什么叫忍受,明明才敢不如自己的混蛋靠着家世背景行贿送礼爬到自己头上再像使唤狗一样辱骂自己的痛苦吗?他永远也不会了解吧?

    “实际上,小C没有什么朋友,他毕业后就经常很不开心,我为他为什么,他说自己最高兴的日子就是和你们几个在寝室里,没有贫富地位的差别,大家都是同一种身份,

睡着同一种床铺、使用同样的工具甚至在同一个澡堂洗澡,那四年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充实感。但毕业后他又回到了以前的孤独日子,所以他很像邀请你们来这里住一晚,

后来他为你们建造了一个和以前寝室一模一样的房间,像偶尔回味一下在学校的日子,但他一直没办法开口,加上你们也都在为工作生计忙碌,三人同时有空的时候几乎是不可能,
他每次打电话邀请你们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但总是因为某人的拒绝又神情沮丧地把自己关在那间寝室一样的房间里。我实在不想看到这么大的家族生意让这样状态的他来打理,
所以那天特意让你们来这里住一晚,结果没想到他太高兴喝酒过多导致夜晚哮喘旧疾发作,本来他是打算让你们在他亲手准备的寝室里多待几天,结果没有机会了。”

    “上次来他没有提到有这样一个房间啊?”方晓兰疑惑地问。的确,小C死前的一天好不容易我们三个都有空受邀来这里,但是他的确没有提到过建了那样一个寝室房间。

    “他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们建造了这样一个房间,他害怕你们嘲笑他幼稚长不大,沉溺在过去的校园回忆里,所以他原本打算第二天再告诉你们,结果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三个枕头?”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应该是四个,他缝制了四个,希望和你们三个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一间卧室里度过一个晚上。”那女人终于说了出来。


    太他妈荒唐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浮现出小C微微驼着背勾着下巴的瘦弱身体和始终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像精神病人般喜欢喃喃自语的样子。这就是他的狗屁愿望吗?还是说不答应的话就这样缠着我们几个?


    “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睡到那房间里,用这三个枕头就可以了吧?”方晓兰晃了晃袋子。


    “我想应该可以让这孩子安心离去吧。”


    “那好,我们今天就睡那个房间。”我看着方晓兰坚决的眼神知道他打定主意了,回头看看米军,他依然双眼迷糊。


    “随便吧,能睡一觉哪里都行。”


    “太好了,我吩咐下人为你们准备晚饭。”小C的母亲微笑着朝客厅外走去。


    接下来的几小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度过的,三个人在小C家随便逛逛磨蹭到饭点,吃完晚餐后就闲聊到九点,然后在用人的带领下朝着那个小C亲手布置的房间走去。


    他们家大得出奇,感觉像是一个别墅年,互相之间可以连通,我也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前。门漆成了暗红色,果然和以前寝室一模一样,上面还挂着401的寝室号。


    “这家伙是来真的。”米军感叹了一句。


    打开房门后我几乎有种时光错位的感觉,整个房间真的和原来的寝室一模一样,两张高低床,中间的书桌,甚至连墙壁上的贴画位置都一样,还有厕所和阳台,墙角的饮水机,我真的恍若回到了几年前。


    “小C果然是个很细心的人,而且记忆力真好啊。”方晓兰抚摸着墙上的贴画说。


    以前在学校就是小C睡上铺,现在我的上铺则是空空如也。


    整理好床铺,小C的母亲站在门外向我们道晚安。


    “晚上最好不要离开,这里很大,我怕你们找不到房间,如果有什么事直接拿起墙上的电话就可以了,24小时有人值班。”


    果然是有钱人!


    说完以后她打开门伴随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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