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方哈哈大笑,向无畏发话了;
“像不像的不是判断的标准,我倒觉得年龄有点……”
“年龄又能说明什么?”向无惧毫不相让。
史大方向无畏相互看了一眼没在说什么。
此时三木小一郎在一旁只是陪笑。
向无畏把话题扯开,他指着三木小一郎问史大方:
“你肯定不知道他是谁?”
“什么人能和向小姐一路同行,肯定是向小姐的先生喽!”
三木小一郎听了很不自然,
“史大伯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真能开玩笑,他是我的老师,大学教授,大律师,信就是他转交来的,他还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史大方感到有点意外,他看了看三木小一郎,气宇轩昂非等闲之辈,他看一眼向无畏,向无畏也在看他,两人会意点了点头。
“失敬,失敬!欢迎!欢迎!”
三木小一郎极其敏感的神经觉察到什么,连忙说道:
“向小姐方才之言有些过誉了,见死相救,见义勇为,这算不了什么,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们就应该互敬互爱,做不到这一点就是魔鬼附身,灵魂得不到安宁。所以说您不必感恩戴德常记挂在心,我实不敢当。如今你也找到应接洽的人,我也放心了。我想回宾馆彼此都方便,我也应寻找我的亲人,故而该告辞了。我们何时见再连系。”
三木小一郎本不想离去,说此话的目的,要一下向无惧的态度。既表现了风度又知进退。不给人家添麻烦。
向无惧眼珠转了转态度很坚决:
“不,你又不是外人,既然结伴而来就应该留下。如果走我们一起走。”
史大方听了觉得不对头。便说道:
“二位,刚到此地还没谈上几句话就闹着要走,却是为何?想必我等有招待不周,慢待得罪之处,三木先生只管明言直说。”
“不,不是!我是觉得我是个外人,你们相聚,我夹在其中不方便而已,所以……人要知趣些!”
“三木先生此言差矣,我们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遍天下,您是日本朋友更是一衣带水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都是朋友我看就别见外了,请,请进小楼客厅一叙!”
在史大方盛情邀请下,向无惧、三木小一郎断难推辞,他们被主人让到前面先行,进了小楼直达会客室。
他们分宾主落座,一名小女孩是史大方家庭服务员,为每个人面前献上一杯上等热茶,然后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向无畏也不客气,端起茶杯闻了又闻,不禁赞道:
“好香的茶,清香怡人,一定是上等好茶。”
向无畏为了打破初次见面的尴尬局面谈起茶道。
史大方笑了笑接过话:
“是云雾绿茶。产地湖南石门壶瓶山,这壶瓶山有湖南屋脊之称,常年云雾缭绕昼夜温差大,无环境污染。”
“云雾绿茶?好茶,名茶!听说清明前的更好,我们在台湾很少能喝到;既便喝了也不地道,这可是土特产原汁原味呀!”
三木小一郎接过话题。
向无惧听大家这么一说,低下头去赶紧喝上一口。
“向小姐以为如何。”
向无畏没有直呼妹妹这让向无惧很不满。
“我?你……”她弯了一眼向无畏,天真无邪说道:“咳!第一口象猪八戒偷吃人参果囫囵吞枣没尝出味道不过口齿有余香。”
“品茶不是喝水,茶越品越有味道。”三木小一郎笑了笑。
“怪不得的,连喝两口,象灌土拨鼠似的哪能品出味来!”
向无惧的率真又一次把大家逗笑了。
在座的四个人当中,唯有史大方面孔表情凝重,偶然也能陪之一笑,但很快又恢复成凝重。
他是在思考如何进行下面的谈话。
他终于开口了:“这次到大陆来寻亲很顺利么?”史大方关切的问。
三木小一郎刚想说什么,向无惧立刻放下茶杯,抢着说:
“台湾那边不顺利,相当不顺利!我又说了没有三木小一郎帮忙,别说来大陆寻亲了,走出家门都不容易呀,跑出一回险些葬身海底喂了鲨鱼。”
向无畏听着,他不明白向无惧三番五次提起三木小一郎如何如何,她的用意何在?他注意到她,好像暗示着什么,难道三木小一郎……
“对了……听说现在台湾当局也放宽了政策,容许台湾到大陆,或者大陆到台湾,有直系亲属关系的人探亲还能安家落户。”
史大方还在和他们闲谈。
“当局是这么说,可是审查手续繁杂,有的申报一年还没批下来,还有黑社会势力捣乱,最近我们那里的渔村就有几个陌生人出没,讹取钱财,想走?比登天还难啊!”
向无惧说着扫了一眼三木小一郎,这一目光被向无畏捕捉到了。
“是这样?还有那等事!”史大方表示困惑接着颇有感慨的说:“咳,隔绝了四十年都盼统一呀,这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呀!有些人想逆潮流而动也是螳臂挡车可笑至极。
史大方说着俯下身去,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出几支烟分让大伙:
“你们谁抽烟!”他四处问了问。
向无惧和三木小一郎都摆摆手。
“无畏,你是抽烟的,抽吧!”史大方把烟送到向无畏面前,向无畏也摆摆手。
“好啊,就我有这个不良习惯,其实我也想戒掉,谈何容易!”
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喷出一团烟雾!
“向小姐刚才见面时,我的话可能不中听,可我喜欢实话实说,非是我等不好客,疑神疑鬼,有些事确实让人不能理解。”
“我也喜欢直来直去,请史大伯直言。”
“向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说你是向叔皇的女儿,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是解放前?可是你那么年轻……”
“当然是解放后,我才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向无惧回答毫不迟疑。
“这么说你父亲还健在?”
史大方坐直了身子,他看着前面快要散去的烟雾。
“这就怪了。”史大方收回目光,转向向无惧:
“恕我直言,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我是你父亲的战友,你父亲在宫海市的解放前夕,那是四八年就牺牲了”。
“这怎么可能呢?”向无惧不明白。
“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当时原以为他自杀。是啊,我承认,当时你父亲向叔皇没有完成那项重大任务,被我斥责批评一顿,背上了包袱……自杀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哪项重大任务?”向无惧想问个明白。
“夺取神秘号上的十万两黄金,当时我是行动的负责人,我很生气,并向他发了火,他的思想压力过重,后有人告诉我向叔皇自杀,对此我一直感到内疚。再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批斗我。说我双手沾满烈士鲜血,为这事我险些送了性命,他们说我是罪魁祸首,向叔皇是我迫害致死的。”
“这……很可能误传吧。”
“就算是误传,可是后来……在我生命悠关时刻,是隐姓埋名多年,也是当时的地下工作者尹玉环,不顾个人生死危险,挺身而出,说出当时事情真像。她说向叔皇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杀死向叔皇的凶手是混入地下党内部的日本汉奸国民党特务,原诚信银号经理钱而夫!”
“这?……史大伯,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向无惧瞪大惊异的眼睛。
“姑娘,我这么大岁数了,我干嘛要和你撒谎呢!”说到这史大方喝口茶,接着又说:“所以你的身份……我想你的养父,那个怪老头,宗又白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宗老爹一口咬定我是向叔皇的女儿,二十二年前扔下我由台湾回到大陆,我也问过他,老爸为什么丢下我,他就说孩子你还小,这个社会很复杂,不得已,奇怪的事多着呢!以后自然就明白了,老是说以后就明白了,可到现在我不但没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那听我介绍你应该明白了吧!”史大方说道。
向无惧想了想:
“不,宗老爹也不是糊涂老头,我想他坚持说我是向叔皇的女儿,也会有其一定原因,一定道理的!”
“那你是相信宗老爹呢?还是相信史伯伯呢?”
“我谁都相信,可又谁都不相信!”
此时向无惧感到委屈和失望,她痛苦地皱紧眉头,突然双手捂住头,女人的自尊心是脆弱的,她想哭,但竭力抑制住。
“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说的都是实际情况,我不想隐瞒,更不会编造。”
坐在一旁的向无畏看到向无惧痛苦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他想了想便安慰向无惧道:
“史大伯的话也不是铁板钉钉,事情总有个万一,也许有想像不到的特殊性,也许,可能,大概……向无畏想说更多的安慰话,安慰一下已是“梨花带雨”的,更让人生怜的向无惧,可是在向无惧面前却是有些笨口拙舌。
向无惧明白向无畏在安慰她,她感谢他的好心,用泪眼轻轻瞄了一眼向无畏,随后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史大伯!方才你说,尹玉环阿姨。情愿替你受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舍命这样做呢?”
史大方深情而又无限感慨的说:
“她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女人,我不否认和她有过一段深深的恋情”史大方说情变得很深刻很复杂他说不下去了。
他镇定了一下:“那……都是过去的事,还是不提了吧,那次她能奋不顾身站出来替我洗清罪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她的外甥女兰紫和我儿子史少方结婚!她把这条做为条件才答应站出来替我讲话。”
“那是为什么?”
“还不是怕我那黑狗崽子史少方连累她外甥女兰紫”
“这不可能吧,怕连累怎么还能替你说话!”
“当时我也纳闷,可事情就这么怪,不信你问向无畏,一切经过他都知道!”
向无惧看了一眼向无畏,向无畏连连点头:
“对,我知道,那是在文化大革命第二年。”
第九章文化大革命
一九六七年是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是文化大革命批斗走资派最残酷的一年,是造反派最疯狂的一年。
这一年秋季来得特别早,九月份寒流就不断袭来,朔风阵阵寒气凛人,十月份严霜已铺地,就是沟沿背风一侧,荒草蓬下的一点点绿色,也难逃厄运被霜打的蔫了头。
史少方穿着一身褪了色的军装,踏着严霜走在乡间小路上。深秋季节,多云天气,天灰蒙蒙的,大地一片枯黄衰败,满目萧然凄凉,他回头望去:天底下那块高坡上,歪歪扭扭的几座黄士房,挤在一块远看像是躲避肆虐的北风的牛群。
那些黄土房是省公安厅办的农场,走资派史大方就被关在这里接受群众批斗监督改造。今天史少方专门从城里来探望父亲的,他发现父亲史大方消瘦很多,头发又斑白许多,而且很长,很凌乱,满脸胡茬子看样子已有几个月没修饰了。他看见父亲吃的饭菜,像给猪狗吃的一样,苞米面窝头陈而硬,看去能打死人,说是白菜汤,其实只能算开水煮白菜,他知道年迈的父亲害有胃病,这饮食他能受得了么?长此下去他不敢想,可是做为儿子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想替父亲戴罪受过,可是谁又能容许。
他是强忍住泪水告别了父亲,当他走出农场发现父亲又被带去干活,望着远去的父亲背影,他再也忍不住,蹲在路旁失声痛哭,哭过之后他扪心自问:光哭能解决问题么?他坚信父亲是冤枉的,他要为父亲讨个明白,要为父亲平反昭雪而奔走,他要上访,找一个说理的地方,要到北京公安部,国务院,中南海找毛主席。想到这他觉得似乎有了希望就像黑夜见到曙光。
他一使劲把绿挎包顺到屁股后,大踏步往回走。他兜里虽然有几毛钱可以坐车,但他不坐,他要省下来留作上访用。今天来往四十里路程,他早做好思想准备,他要坐“11”号一步一步量来,再一步一步量去。
城市街道两旁的树木过早的凋零了,留下干巴巴的枝桠在寒风中抖颤,干黄的残破的树叶子聚集在潮湿的马路牙子下,下水道铁盖上,不时被西北风掀来掀去!墙角旮旯到处可见打着团正在旋转翻飞的落叶及草屑。
路面上,行人稀少,不知道是早寒的天气还是早寒的政治气候,路人都缩头抱肩行色匆匆。灯柱上,广告牌子上,各色各样建筑物上都糊满了大字板、小字报。远看象长了牛皮癣。
在宫海市公安局大楼,两侧搭有两处临时席棚子,席棚子上贴有大字报、漫画、寻人启事等五花八门,有的被撕毁可能被做临时上厕所用,有的被雨水淋的面目全非,通长看去,地面尚存屎尿痕迹。
走进公安局食堂大楼,一楼大厅正中,有一副醒目的大字标语从上而下直抵地面,上面写着斗大几个字:
“揪出牛鬼蛇神黑后台史大方。”
“史大方迫害革命先烈罪该万死。”
往日宽敞明亮的大厅,如今显得十分幽暗,几个大玻璃窗如今都被破木板钉死了,墙面因贴着大字报显得斑斑驳驳有的地方甚至发潮长了绿毛。大厅里摆放几个临时搭起的床铺。破桌子乱椅子七扭八歪、横七竖八,废弃的大字报、油印传单、满地,这里已成了公安战线的革命造反派总部阵地。
史少方从农场回到城里,他没有回家,他想到公安局造反派总部阵地,探探虚实,了解一下父亲的最新情况。
史少方从门口处探头探脑的进来,他发现屋里没人,便大着胆走进来,迎面他发现那特大号的标语,他驻足一看心立刻“砰砰”跳起来:“难道父亲真是像标语中写的那样?迫害革命先烈么?不可能!父亲忠心耿耿为党工作,他怎么能迫害革命烈士呢!”
史少方正在寻思,一名留着小平头,瘦瘦的戴一副近视镜的十八九岁中学生从大厅门口大摇大摆走过来,他戴着红卫兵袖标。看样子是个头头,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中学生,也都戴着红卫兵袖标横晃。其中有一个比较壮实的,长得虎头虎脑、招人喜欢被夹在中间,躲躲闪闪。那个为首的是钱兴发,他是钱而夫的儿子,钱而夫的侄子;那个躲躲闪闪的可爱小男孩是向叔皇的儿子向无畏。
钱兴发一眼就看见了史少方,便带领人来到他面前。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你,你看到了吧,你那走资派的父亲双手沾满了先烈的鲜血,你知道那位先烈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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