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她觉得麻尔康的话重若千钧,她无法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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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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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户果然被竞争对手挖走了。
接待他俩的是对方公关部刘经理。刘经理三十七八岁,梳着一顶油光光黑亮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让人感觉没有一点诚实可信度。
麻尔康握着刘经理的手,热情地说:“刘经理,好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哈哈……”
刘经理也热情地晃动着麻尔康的手,说:“我们不行,老啦,老啦!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今后的世界是你们的啦。哈哈……”
两个人虚情假意地笑了一阵,麻尔康见对方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就自己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刘经理一边脸对着麻尔康,一边不停地觑着予潇。他说:“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美女的芳名,老弟还藏着一手呢!”
麻尔康哈哈笑着:“你是贵人多忘事啊!上次你们推出三种家用电器,打算在长假期间搞降价促销,半夜里发宣传提纲和广告方案的传真,来来往往的电话打了几十个,你知道那是谁给你们连夜处理安排妥当的?就是她呀,予潇,集团公司经理办主任。”
刘经理显然没有想到麻尔康在这里有话等着他,他不敢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接麻尔康的话说下去就会越说情越浓,情意浓就难分舍,最后还得把广告业务交到他们这里来做。所以刘经理尴尬地笑笑:“啊,啊,年轻有为啊!”
他一句夸奖,既维持了自己要脱离开麻尔康的原则,又续接上刚才夸奖予潇的话题。广告界这种语言交锋,是生意场上真正的较量。没有这样的语言过招,就很难达成一单生意。若使对手重视你,没有这样的语言功力,只能让对手瞧不起。
麻尔康见对手不进圈套,就接着明说起来:“哎呀,时间快得很呀!一转眼咱们两家业务合作都已经快五年了,五年走过来不容易啊。”
刘经理故意转移话题:“你喝茶,喜欢喝什么茶呢?”
麻尔康说:“对,要喝,不光喝茶,还有喝酒!为我们共同的五年干一杯!”
刘经理一脸询问的神色:“喝什么?铁观音吗?”他转脸对着予潇,“你喝什么茶?”
看他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麻尔康干脆又使出一招。
“我们今年年中盛夏季节,有这样一个打算,是专为你们这样的老客户制定的方案。机会难得啊!”
刘经理仿佛根本不为所动,他脸上挂着机械地笑容,对着他俩,一言不发。
麻尔康说:“你们和我们共同走过了五年,我们珍惜这个过程。所以,我们特地为你们推出了一个优惠活动,就是在我们过去八点五折的基础上,再打一个九折。这个幅度不算小啊。”
刘经理稳稳地坐着,微笑着听他说话。
麻尔康有些着急,他扳着指头给对方算账,让对方知道节省了多少钱。这个过程予潇看在眼里,心里对麻尔康的印象有所改变,她看出在他那个花花公子的外表下,还有一定的业务和谈判能力。
麻尔康见刘经理还是一言不发,他有些坐不住了,他说:“我们还有一个设想,这要我们共同商量着来。我想干脆给你们再赠送一些广告宣传。一是在其它媒体上互动起来,电视、报纸这两大传统媒体与其它广告互动,把你们的费用免了。再让你们免费享受我们的多媒体套餐,以一个CI联动所有的媒介,让你们在今年年中成为最大的广告赢家。怎么样?”
刘经理微笑着说:“听说,你们是给客户回扣最多的广告公司。你们这方面是怎样计算的?”
麻尔康尴尬地笑笑:“刘经理也是老江湖了,你肯定知道一句广告成语吧——羊毛出在羊身上。我都已经这么优惠了,这回扣就没有来源了。当然,刘经理是聪明人,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干?刚才那个套餐底价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往下该怎么干,就看你的了。”
刘经理假装糊涂地说:“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麻尔康的笑已经有些不自然了:“刘经理,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业务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样是不是不够朋友了?如果我们做得不好,或者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出来,我们服气。你这样有点调理人了。”
刘经理转回头,对着予潇笑呵呵地说:“他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您怎么称呼来着?贵姓?”
麻尔康用手拍拍刘经理的肩头,说:“刘经理,这样不好嘛,把兄弟我是不是不当人看呀?”
刘经理仿佛没有听到麻尔康的声音,他把一张纸推到她的面前。
予潇刚要说话,刘经理又掏出一只签字笔:“写下来,留下你的联系办法。有空我请您吃饭。”
予潇瞬间不知该怎么办。她接过签字笔,对着面前的那张纸发呆。
这时,麻尔康的真实一面终于爆发出来了。他一把夺过予潇面前的那张纸,嚓嚓撕成碎片,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扔。他眼睛里喷着压抑的怒火,指着刘经理的鼻子说:“你他妈是不是瞧不起咱爷们?他妈的过河要拆桥吗?瞧你这副**德行,装什么高深呢!”
刘经理一副不屑的表情对着予潇说:“呵呵,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就这水平,有什么好说的?”
麻尔康觉得受到很大的伤害,他对予潇大声说:“走!我们走!无非是不做这一单生意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予潇只好跟着麻尔康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对刘经理又叮咛了一句:“希望你们多考虑一下我们的优惠方案。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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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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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麻尔康默默地开着车,车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予潇想安慰一下他:“你不要这样,今天你表现得很优秀,是那个假模假式的刘经理不够意思。我们再想办法吧。”
车在繁华的大街上慢慢地挪着。予潇看了一眼汽车CD盘上面的电子时钟,已经18:16分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大街上人流和车流汇集在一起,整个马路被堵得纹丝不动。
麻尔康忽然大声说:“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
予潇本想回绝他,但一看他一脸悲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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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吃饭果然不同凡响。
BMWZ4左拐右拐就到了五星级假日煌大酒店,门童一看汽车就知道来头不小,他们毕恭毕敬地拉开汽车车门,待予潇走下车后,麻尔康潇洒地把车钥匙往门童手里一扔,和着车钥匙一起到门童手里的,还有一张五十元人民币。
餐厅的气势着实让予潇震惊。这里金碧辉煌的装饰,所有桌椅的考究,以及地毯带给人走上去的舒适,让予潇一瞬间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打工白领。因为这里的一切太容易让人忘记真实的自我,富贵所具有的不可抵抗的传染性,使人瞬间就成了一个病毒携带者。凡是携带过这种病毒的人,终身不能治愈,最多只能在某个时期潜伏下来,一旦条件具备,固态复萌。
麻尔康要了一个大包间,一百多平米的开间,只有一张长条形餐桌,烛台与空旷的天顶上垂下来的华贵吊灯相互辉映。长长的幕帘,将窗户非常气派地遮挡住了,一面临墙的等离子超大屏幕电视,几乎占满了一面墙。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穿着中式套装,恭恭敬敬地站立着。
所点的菜肴也是让予潇目瞪口呆的,所上的菜品予潇从来没有见过。就连打开的一瓶法国干红,也是让予潇听了要晕倒的天价。
一连干了三杯,麻尔康忽然痛哭起来。
予潇完全没有想到,他怎么会哭了起来。在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好默默地坐着,一任他尽情地哭泣。
之前她不能想象,一个花花公子会痛哭流涕!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大都没心没肺,什么事也不会让他伤心难过。予潇认为,他的胸腔里装的根本就是一块石头,所以,他不会真正动情。但是,此刻他却哭了,哭得她不知所措。
麻尔康哭了一阵,见对方纹丝不动,自己的哭声只好渐渐弱了下去。他抹了一把脸,长吁一口气,猛地又灌下一口酒。
他沉沉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予潇不知道,所以只好摇头。
“我是为你哭!”
予潇吓了一跳:“为我?我怎么了?”
“我今天就是希望在你面前把这件业务做好,我要向你证明我不是个花花公子,他们都说我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一个人的看法。可是,他妈的却搞砸了!”
予潇只好安慰他道:“很好的啦!你不要自责,这件事你做得老好了!”
“不!”麻尔康一摆手,“我还要继续努力,我就不信做不好。说句心里话,你相信不相信我?”
予潇沉默了好长时间,她不知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麻尔康用手潇洒地压了一下餐桌上的小铃。一个女伺走过来:“请问先生,有何吩咐?”
麻尔康手指点着:“来来那个……”
女伺者问:“什么?”
麻尔康有些发火:“你们上岗前没有培训过吗?叫你们领班来,让他当我面再培训一次你这个没规矩的。”
女服务生吓坏了,低着头不敢做声。
予潇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
麻尔康气呼呼地说:“为什么不放背景音乐?”
那个女孩立刻发现自己的失误,连忙说着对不起,马上转身去调试音箱。
麻尔康像个帝王一样的呼来喝去,予潇感到他这个人修养的欠缺,一点也不容忍下人,而且从他眼神里可以明显看出,他根本就瞧不起这些底层的打工妹。
音乐声起了。音乐都是古典的小提琴独奏,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非常的和谐优美。
麻尔康起身邀请予潇跳舞,她摇头不允。
他再三邀请,她一直在摇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但是这个环境加上这样的音乐,予潇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如果cc和她两个人一起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那才是她心底里真正的期盼呢……
为什么,只要有让她心动的环境或际遇,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cc,在她心里,cc的位置和分量是那么重要!
想到这,她的心口竟然有些疼痛。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传来麻尔康低低的声音:“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爱着你……”
她连忙抬起头来,惊恐地说:“不,不!不可能!”
麻尔康微笑着说:“爱是没有边界的,谁也阻挡不了我爱你呀?”
予潇突然嚷道:“回家!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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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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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那辆名贵的BMWZ4,予潇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自己的楼内。平时她完全习惯的住宅楼,此刻她却觉得肮脏不堪,台阶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小广告,有疏通下水的,有清洗油烟机的,有做假证件的,还有诚心购房,军转干部,中介免谈的。肮脏混乱,从金碧辉煌的五星级一下子走入了贫民窟,对这个她习以为常的家,竟然有些难以容忍了。
回头看看,车旁站着的麻尔康,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对自己也是一片诚心。看到大晚上他站在料峭的春风里,她竟然有一点点心疼。
她快速往家跑,忘掉,全部都忘掉!只有忘掉才能舒畅!
她跑到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一下子就拧开了门。刚要走进去,就觉得脸上窸窸窣窣往下滑落一件轻飘飘的东西,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动物尾巴。啊!予潇吓得不能移动脚步,她最怕老鼠,不会是老鼠吧!
那软软的轻飘飘的东西从她脸上落到了胸前。她终于鼓足勇气对着黑暗的屋里喊着:“快来啊!你在不在啊?”
他俩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她实在是怕极了,否则她还会坚持冷战下去的。但是,今晚这个软毛尾巴吓坏了她,她已经连走路的劲都没有了。
但是,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她明白他还没有回来,那就是说,再大的危险也要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了。想到这里,她竟然不再害怕。她转身把大门锁好,然后走到鞋柜前把门厅的灯压亮。这时她转身去看刚才落在自己脸上的软毛是个什么东西,只见地上有一张三十厘米长的黄纸条,她低头捡起来,只见纸条上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有点像字但又不认识,觉得也像图案,但也不是。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就随手丢在地上。
她换下了皮靴,趿着拖鞋就直接走进了卧室。她打算换上睡衣,然后洗洗就去睡觉。可是她刚打开灯,就把她吓了一跳。室内到处都是黄纸条,自己的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还装了一个大蚊帐,蚊帐里端坐着cc,他披着一床被子,像个精神病人似的。
在那一刹那,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失望极了。
她忍不住嚷嚷开了:“你做什么鬼啊!啊!把屋里搞成什么样子了?我在门口都快被吓死了,你连个声音都不出,你要死了吗?”
cc还是不出声。
她的那点酒量就开始往上涌。她一把扯下挂得歪歪扭扭的蚊帐,大声叫道:“现在春天还没有过完,你搞这个东西干什么啊?你是不是要把这么无聊的游戏进行到底啊?说话啊!”
cc见她把蚊帐扯了,就急得大声说:“你想骂就骂,你不要扯掉蚊帐。这个蚊帐是避邪的。你懂不懂啊?”
予潇感到委屈极了,她把蚊帐扔到地上,一边用脚跺着,一边哭道:“我不懂,我就不懂!我要把你这个破玩意踩破,我让你再胡搞八搞!”
cc没有办法了,他不得不从床上跳下来,一边从她脚下抢蚊帐,一边还嘴道:“财迷怎么死的?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现在我又见了那个凶猛的女鬼,她今天下午差一点就杀了我!难道你想让我死吗?”
予潇和他抢夺着蚊帐,一边抢一边哭喊着:“我就让你死!你个没本事的男人,你就会躲在家里。你给我买过高级化妆品吗?你带我去过高档酒店吗?你给我送过花吗?我今天就是让你死!你死了我就痛快了,你死了,我就解放了!”
听她嘴里这些昏话,cc气得血全涌到头上。他睁着怒目盯着她,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这几天你到底跟着谁?你这些鬼话从哪里来的!”
说着,他手一扬,一个耳光劈头盖脑地打了过去。予潇没有想到他会打她,一刹那间愣在原地。cc是第一次对她动手,打完之后,他自己也愣在那里,半举着的手,不知该不该放下,整个人像个雕塑似的,凝固在予潇对面,一动不动。
予潇慢慢地坐到床边,脸上冷冷地没有表情,她一言不发,任凭眼泪像绝堤的水,哗哗地往下流。
cc吓坏了。他虽然失手打了她,但是在心底他还是非常喜欢她的,他爱她,就像她爱他。但是两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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