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还摆放着一只破口瓷碗,瓷碗里面,还有些许的馊馒头和剩菜。
老鱼头用讨来的钱换了些粗劣的薄酒,他就着瓶口,一口口慢慢喝,边喝边向北城门口的方向走。
待瞧见了小五,老鱼头咧嘴一笑,摇摇摆摆的走了过去,道:“小五,今日可抢到一品楼免费的肉包子了?”
小五盯着玉佩,连头也没有偏,便幽幽道:“没有。”
“唔,我忘记了,你是去看苏家的美少爷去了。”老鱼头略一仰头,又喝一口酒,瞥眼瞧见她手中的玉佩,便挑眉道:“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不会是你捡来的吧?”
小五闻言,眼角一弯,将玉佩伸到老鱼头的面前,笑意盈盈道:“这玉佩,是美少爷借我吃饭的。”
老鱼头哼哼一笑,一脸的不信,看也不看那玉佩一眼,道:“借你换
钱吃饭?”
小五摇头道:“不是,他说,要我拿着玉佩去一品楼要些吃的……”
顿了一顿,小五欢喜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她倏地一把拽住了老鱼头的胳膊,道:“可是,老鱼头,我不能去,我若是去了,饭后,楼里的小二定会将美少爷的玉佩收回。我不能去,我宁愿饿肚子,也要亲手将这玉佩重新送还给少爷。”
酒很快剩得不多,老鱼头索性便仰头对嘴倒,喝完之后,他将空瓶插在了腰间,道:“随便你吧,不过……我若是你,一定会将手脸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去还玉。”
老鱼头说的很随意,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苏家少爷将自己价值不菲的玉佩交到素不相识的乞丐手中,虽说苏子煜会叫一品楼的厨子,偶尔做些免费的肉包发给街边的乞丐,但那些都是个小钱儿小利,并算不得什么。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给了,也是用来打发像他们这种没有什么见识的乞丐罢了,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小五眼睛却一亮,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老鱼头你说得对极了,明日我一定将手脸洗得白白净净,然后才去见少爷。”
小五的脸上泛起了花,老鱼头却因为方才的酒嗝皱了皱眉头,他往残破的草席上一躺,歪歪斜斜,道:“得得得,赶紧收好你的玉佩吧,我可要睡午觉了。”
将小巧的玉佩,轻手轻脚的收入怀里,小五这才轻吐口气,全身放松的靠在了城墙边。
一缕轻柔的清风拂过,将嫣红的桃花瓣,吹落在她面前的破口瓷碗里。
忽然想起苏家美少爷发间带落花的情形,小五无声一笑,拾起那枚嫣红的花瓣,叼含在了嘴角。
软软的,香香的。
小五仰头,望着远处的蓝天,脑海之中,莫名其妙的浮现了一个大胆的好奇:不知那迷人少爷的唇瓣,是不是也如这桃花一般的芳香柔软。
“小五,你这个色胚,嘴里叼着花瓣,想什么好事呢,竟然想得都出了神。莫不是春天到了,你也跟着发情了?哈哈哈。”
闻言,小五微怒,偏头,瞧见了满脸坏笑的小蚊子。
“死蚊子,你来做什么?”小五眉头微蹙,冷哼一声,将口中红艳艳的桃花瓣吐了出来。
小蚊子倒也不在乎她的恶劣态度,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同样背靠城墙,笑嘻嘻的道:“
没什么,只是过来告诉你今日帮主投票的结果。今年丐帮的帮主,是我爹的了。”
小五听了,只觉得牙根痒痒,她睁圆了水眸,瞪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说,半个烧饼便将老鱼头的选票买走了,其他投票给你爹老蚊子的乞丐,是不是也是这样收买的?”
还未完全熟睡的老鱼头,朦朦胧胧中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这小五。
真是个小心眼儿的丫头,怎么总是拿着这件不光彩的事不放?
老鱼头不悦的悄悄撇撇嘴,翻个身,便打起了呼噜,继续假寐,装作无事人一般。
小蚊子并不答话,只是歪头一笑,冲着小五做了个气人的鬼脸。
小五瞪圆了眼,咬牙道:“你爹做了帮主又怎样,反正是一年一换的,死蚊子,你少在我面前臭显摆。”
“那还不简单。”小蚊子咧嘴一笑,忽然起身跑开了,待他跑远了,小五已经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他了,他才高声道:“小五,你是不是傻?我爹若是想做明年的帮主,到时再用烧饼收买不就好了?哈哈哈。”
小五急了眼,一跃而起,道:“死蚊子,明年还想让你当帮主?你这贪心鬼,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小蚊子见势不妙,急忙拔腿就跑,边跑还不忘边叫喊道:“小五,你这个小悍妇,你如此爱揍人,该不会是李员外家丢失的四小姐吧?啊?哈哈哈……”
李家的小姐,个个剽悍刁蛮,虽然貌美如花,但却是整个洛阳城未婚男子的噩梦。
洛阳城中未婚配的男子当中,便有那善良俊雅的苏子煜。
小五一听,心中微微的怒气便再也提不起来了,她愣愣的瞧着小蚊子跑远,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回过神,蹙眉低语道:“死蚊子,你才是李家四小姐。”
她不是李家四小姐,她是小五。
、倾心
3。杨管事,我是来还玉佩的
“煜哥哥,你回来了?”
苏子煜才走进老夫人的院子,便听得一脆如玉珠落盘的女声。
苏子煜偏头,在院门口那棵满枝红花的桃树下,瞧见了位身穿杏色春纱裙的女子。
女子站在桃树下,笑靥如花地瞧着他,浓密乌黑的发间还夹着一朵新摘不久的红色桃花。
桃树,红花,美人儿。
如此充满视觉冲击力的诱惑,此时,正摆在他的眼前。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苏子煜却毫不动心,他只稍稍扬眉,便轻笑一声,随意道:“三小姐又来
了?”
李盈盈娇柔一笑,赶忙提着裙摆,迎了上来:“煜哥哥,城外的柳树都发芽了,你陪我一起去踏青可好?”
苏子煜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抬脚绕过了李盈盈玲珑有致的身子,边走边道:“玉器店里的账目,我还未核实完,踏青此等悠闲的事,三小姐还是另寻他人吧。”
一抹轻浅的笑意,不深,却美,令李盈盈不由看呆了眼。
待李盈盈回过神,又急忙转身追了上去,挽住苏子煜的胳膊道:“那怎么成,煜哥哥,我喜欢的人是你,将来要嫁的人也是你。你若是忙着查账,我留这儿陪你便是。”
“谁说我要娶你了?”苏子煜停住了脚,斜挑眉,看着她一脸的娇羞妩媚,轻笑道:“若三小姐你以为我将来会娶你,所以才隔三差五的来缠我,那,三小姐,你日后便不必再来了。”
说着,他又莞尔一笑,手臂向后微微一抽,便脱离了她的触碰。
似是没料到一向温柔有礼的苏子煜,今日竟会如此直白的拒绝她,李盈盈一噎,硬是愣了足足小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地回过神,锲而不舍地的入了老夫人的房中。
“苏子煜,你这话是何意?莫不是,你已经有了别的心上人?”
屋内,苏子煜与老夫人正在品茶。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既不瞧她,也不理她,只是动作优雅端着青瓷杯,小饮了一口,看着老夫人,笑得温软,道:“娘,这是江南新采的碧螺春,是叔父叫人快马加鞭给您送来的,您喝着,可还中意?”
老夫人看了看面色难看的李家小姐,又看了看自家儿子悠然无事的神情,心中便多少有了几分
了解。
老夫人微皱起眉头,略有恼火地瞥了苏子煜一眼,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又欺负盈盈了……”
苏子煜却浑然如没瞧见一般,冲着老夫人勾起唇角,无辜一笑。
那笑容笑得天真无邪,笑得欺人骗世,老夫人见此,不由得也消了火,对他竟在也生不起气来。
拿自家的宝贝儿子没法子,老夫人只好无奈低叹一声,便朝着李盈盈招招手,温和笑道:“盈盈,过来坐,子煜就是如此气人,你大度些,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即使苏子煜已有二十,李盈盈身上有一万个不好,她苏老夫人也并未打算叫自家儿子娶她,可李盈盈终归是李员外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拒绝,也得拒绝得婉转些,苏家若是与李家因此结了怨,那便有些太不值得了。
李盈盈见有老夫人为她撑腰,刁蛮的小性子便立即涌了上来。
“姨母,您不知,煜哥哥他方才说,他不要娶我。”
她上前两步,就站在苏子煜的面前,她瞪着他,瞧着他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杏眸里不由闪过一丝隐约的泪光。
苏子煜扬眉一笑,衬着流光溢彩的美眸,笑得格外妖孽,他声音温润柔和,道:“三小姐,这姨母可不是随便喊的,你爹和我娘,可是没有一点儿关系。”
老夫人闻言,眉头蹙起,微微呵斥道:“煜儿,怎么这般跟盈盈讲话。”
“煜哥哥,你可是在外有别的心上人了?要不然,你为何总会刻意疏远我?”
为了彻底令眼前的刁蛮女子私心,苏子煜抬手,轻抿了口茶,随意地将青瓷茶杯放在了雕花木桌上,漫声道:“不错,是有了。”
“有了?”李盈盈瞪大双眼,声音也不由提高了不少。
同样吃惊的,除了李家小姐,还有一人,那人是谁?自然是苏子煜的母亲,苏老夫人。
眼看自家的儿子苏子煜,已经年满二十了,却仍旧没有娶亲之意,老夫人的心中自然是着急。
来说媒的何止成百上千,可他忙着打理苏府的店铺,根本就没有心思考虑娶亲。
每每催他成婚,苏子煜便推脱说外面的生意忙,也没有心仪的姑娘。
如今,她那清净寡欲的儿子,居然亲口说已经有了心上人,与李盈盈的发青的面色不同,老夫人的脸如一支
点燃的烟花般,瞬间笑开了花,道:“谁,是谁家的小姐?今年几许了?如何相识的?煜儿,快,说来给娘听听。”
“总之是有了。”苏子煜见已勉强糊弄过去,站起身子,朝着老夫人抬手行礼,敛眸温声道:“娘,玉器店的杨管事还等着孩儿查账,孩儿有事,就先去忙了。”
不待老夫人开口留他,苏子煜便转身快走几步,眼眸含笑着走了出去。
苏子煜竟然已有了喜欢的女子。
此刻,刁蛮任性的李盈盈再也刁蛮任性不起来了。
她不信,除非让她亲眼瞧见,否则,她李盈盈还真不信,这洛阳城中有哪个女子敢跟她抢相公。
**
在一品楼守了整整一上午,已经将手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小五,也没有瞧见那风姿翩翩的苏家美少爷。
奇怪了,莫不是他今日有事,没空来为乞丐发肉包子了?
小五记得,几月之中,总有那么几日,就算是苏子煜往常亲自发肉包的日子,在一品楼,也瞧不见他人影的。
听一品楼的小二说,他们家的苏美少爷忙着清查其他店的账目,所以,便没有功夫来打发像小五一样的乞丐了。
小五怀中揣着玉佩,整条街整条街地跑,她跑遍了苏家的酒楼、茶楼、丝绸店,最终,在玉器店打听到了苏子煜的消息。
小五跑得已经极累了,她扶着玉器店的门框,气喘吁吁地道:“这位小哥,我是来给苏少爷还玉佩,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有人说要找少爷还玉,伙计不敢自己做主,便喊来了店内的杨管事。
杨管事由楼上下来,从头到脚,大概地打量了小五一番。
眼前的女娃一看便知是乞丐,破破烂烂的粗麻衣服,小脸虽是洗得还算干净,但那头上那团鸟窝似的头发,还是令店内的管事忍不住皱了皱眉。
杨管事走上前,声音有些尖细地问道:“怎么,是你要找少爷?”
小五禁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杨管事的公鸭嗓,那怪怪的声音,简直就如宫内的太监一般。
安抚好起了鸡皮疙瘩的身子,小五连忙点头,道:“是,昨日少爷借了我一枚玉佩,今日,我是来还的。”
“玉佩?”杨管事眉头一挑,不信地道:“拿
出来瞧瞧,若真是我们家少爷的,我便放你进去。”
“不信我?”小五轻蹙秀眉,伸手将怀中的玉佩掏出来一亮,而后迅速地收回手,嘴角一撇,道:“管事的,您可看好了?”
虽是一眼,但已然从温润透亮的光泽,瞧出了那玉佩是由上好的和田玉制成。
杨管事嘴角往下一耷,有些许的不太情愿,瓮声道:“进吧。”说完,转身走了。
可以进去了?
小五眼睛一亮,急忙抬脚迈步,跟着杨管事,朝店内的楼上走去。
“进来。”
屋内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杨管事依言推开门,领着小五走了进去。
苏子煜坐在窗前的木桌前,用着算盘核算账目。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衣衫,领口及袖口都绣着十分精致的金色兰花,不同于往日的温雅,今日的他,刚毅英气,有了另一番迷人的魅力。
“爷,这位姑娘说拿了您的玉佩,今日来还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纤长的五指快速拨算着身旁的算盘,连头也未抬起。他身子的另一旁,是一摞厚厚的账本。
“是……”
杨管事嘴上应着,临走之前,还不忘偏头瞥一眼小五。那古里古怪的眼神儿,仿佛在说:臭丫头,偏挑我家爷算账的时候,你来打扰,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杨管事走时,关上了门,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小五与苏子煜两人。
四周很安静,黄花梨木大门,隔绝了玉器店内的买卖声,屋内,只有一串串的算盘声,清脆响起。
小五站在门口,不声不响,极为安静地偷瞧着桌前的苏美少爷。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年桃树的花枝,洒在苏子煜的侧脸及肩膀上,映照出朵朵白亮色的日光,斑驳,而漂亮。
小五当下便不由看呆了眼。
他相貌生得极好,五分男子英气,五分女子秀气。
这些结合到一起,苏子煜便宛然成了魅惑人世的半个妖物。
自己与他一比,用老鱼头的话说,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白云,一个是低贱在下的黑土。
算盘声暂停,他合上账本,伸手,将它放到了一旁。
r》苏子煜抬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便瞧见了盯着他花痴傻笑的小五。
、倾心
4。爱妻,一起去尝尝桃花糕。
杨管事走时,关上了门,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小五与苏子煜两人。
四周很安静,黄花梨木大门,隔绝了玉器店内的买卖声,屋内,只有一串串的算盘声,清脆响起。
小五站在门口,不声不响,极为安静地偷瞧着桌前的苏美少爷。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年桃树的花枝,洒在苏子煜的侧脸及肩膀上,映照出朵朵白亮色的日光,斑驳,而漂亮。
小五当下便不由看呆了眼。
他相貌生得极好,五分男子英气,五分女子秀气。
这些结合到一起,苏子煜便宛然成了魅惑人世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