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有失忆之前,他能理解得了吧,可是失忆之后,蝶儿告诉她的,并不多。
他不再有机会知道更多了。
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来,淡淡问道:“那蝶院呢?”
“你深埋在这黑森林之下,我八岁那年,正是从这个悬崖跌落下去,遇到山崩,而穿越的,实际上,这里,确确实实是我的葬身之地。”蝶儿还是笑着。
玄北月却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心下的不安越发的扩大。
蝶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淡淡道:“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好好地为千千万万月国子民守着这片故土。”
“傻瓜……”玄北月终于是忍不住心疼了,一把将蝶儿拥入怀中。
然而,蝶儿却是依偎了一会儿,便不着痕迹地推开他,还是笑着,道:“我带你下去吧。”
牵着他的手,轻点了足尖,就这么从悬崖下飞了下去,身影如谪仙一般。
“北月哥哥。”蝶儿淡淡唤道。
“嗯。”玄北月答道。
“蝶院里有数吨黄金,一部分还你为买下月国遗址所支付的钱,一部分,用来还原这里的一切,把这片山林,还原从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片幻象。”蝶儿淡淡说道。
玄北月惊了,根本就没认真听她后面的话。
数吨黄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这简直抵得上数个小国家!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
“好吗?你陪我还原了这一切,然后,你去忙你的事情,我也忙我的事情,好吗?”蝶儿又问道。
玄北月只点了点头,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正这里还原原貌了,我就在黑森林里养一批杀手,守着这里。”蝶儿又说道,已经不是说给玄北月听的了,而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尽她所能,恢复当年的一切。
宁愿活在人造的虚假世界里,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去面对现代社会更为虚假的一切。
终于,缓缓落地。
就落在一个小树林里,前面隐隐可见一座大殿,大门紧闭。
“就在前面了!”蝶儿说到终于有了一点点兴奋。
蝶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爹爹和娘亲,究竟留给她什么东西了。
玄北月任由她拉着,快步往那大殿而去。
这里的一切,完全是千年前的模样,没有一丝粉尘,干干净净,完好无缺。
蝶儿止步在门前,手有些颤,却还是举起,轻轻地扣了扣门。
如果,如果真的有人来开门,或许,巧合有人来开门,即便都是幻象。
即便是当年的,某一个场景的一而再千年重复,哪怕就是一个侍从,打开门来,就这么一个动作而已。
她就会留下来,永远地留在这幻象里。
只可惜,她已经敲了第十下。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这倔强劲又起来,力道也重了,一下一下,咚咚咚,咚咚咚!
“蝶儿,不过是幻境,不会有人的。”玄北月安慰着,正要伸手却推开大门。
蝶儿却是猛地将他的手打开了,怒声:“会有的!”
虽是怒声,却是满满的哭腔!
“会有的!再等等,说不定就来了!”
一如既往的固执,一声声地敲打,手背都通红了,还是不停。
“蝶儿!”玄北月蹙眉,拉住了她的手。
只是,蝶儿依旧甩开,依旧敲。
“爹爹,蝶儿回来了!你开开门好吗?”
终于开了口,一直一直哽咽在喉头的话,终于是喊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声,渐重的敲口声。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你们开开门好吗?”
“爹,女儿回来啦!”
“求求你们了,开开门好吗?”
……
怎样的撕心裂肺,才能形容这一声声凄然的哀求声。
玄北月静静地看着,心一点一点地疼着。
一晃十年,如今她十八岁了,他却才完全看透。
穆婉蝶,其一直一直都还只是个孩子。
永远没有长大,永远停留在八岁那年的孤儿!
扶着门,一寸一寸地下跪,最终完全地跪了下去。
“啪啪啪……”
拍,发狠地拍。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千年的沉默。
“我回来了……呜呜……我回来了……”
“开门呀,有人吗?还有人在吗?”
……
终于,玄北月再也忍不住了,一般狠狠将蝶儿拽了起来,随即伸手要去推门。
然而,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的时候。
这大门竟是骤然开了!
蝶儿的哭声戛然而止,玄北月的手就僵在半空!
只见走出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青衣,眉目清秀,双眸灵动有神,十分精灵。
脸上洋溢着笑容,欣然而出。
“青云!”
蝶儿脱口而出,猛地睁开玄北月扑了过去。
只是,却扑了个空,双手穿过那人影,任由她如何抱,都抱不住!
“青云哥哥!青云哥哥!”
明明知道是幻象,却还是忍不住叫唤!
而那身影,并没有停留,快步往前走,蝶儿步步紧追,一而再地扑空。
“不要丢下我,青云哥哥……青云哥哥!”
奈何,那身影却是渐渐地变得透明,渐渐地渐渐地消失不见。
蝶儿一脸泪水地站着,看着空荡荡的过道,泪一直一直流。
而玄北月却是朝大殿里看去,只见殿内,正对这大门的那墙上挂着一副图!
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身鹅黄的衣裳,梳着两个小髻,包子头,背后似乎是一座宅府花园,她就趴在石桌上,咧嘴笑着,好不开心。
如此栩栩如生,不正是小时候的蝶儿吗?
画虽然平常,那纸却一点儿都不平常,轻如蝉翼,几乎是透明无色,画上一切,如影一般,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隐隐。
【入蝶院(下)】
那熟悉了千年的身影,终究是消失了。
蝶儿的泪都流干了,只是傻愣愣地站着,看着空荡荡的过道,甚至,都没了表情。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下来,一辈子留下了。
在这座空城里,寻找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愿意用一辈子去换。
而玄北月已经埋入了屋子,那幅画像,那单纯可爱的笑容,那么甜美,那么干净。
熟悉感一阵一阵涌上心头,似乎曾经再哪里见过的。
拼命地想,拼命地回忆,拼命地头都疼了,修长的双手紧紧地捧着脑袋,俊朗的眉头全部都纠结了起来。
着了魔一样,一步一步朝画像而去。
近了,看得更是清晰,这笑颜,如此的熟悉。
记不得哪里看到,只记得是这十年来,不曾在蝶儿脸上出现的。
“丫头。”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瞬间,手也伸了出去。
“不要!”
蝶儿的声音骤然传来,声音放落,人已经掠到了玄北月身前,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
只是,终究还是迟了……
玄北月似乎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下顿惊!
只知道是毒,不知道是什么毒。
只触碰到了一点点,手指就这么黑了。
“蝶儿,这是怎么回事?”玄北月蹙着眉头,淡淡开了口。
蝶儿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指腹从手心里轻轻抚过,一路往那修长的手指而来,停留在指腹那老茧上。
那是常年用枪留下的痕迹。
“怎么了?这是你的画像吧,很久没有看你这么笑过了,笑一个?”玄北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渐渐沉重了起来,只是,还是勉强挤出了笑颜,打趣地说道。
然而,蝶儿还是没说话,更别说是笑了,清秀的眉头缓缓笼起,指腹轻轻划过,落在玄北月那黑了的食指上。
“丫头,怎么了嘛?”玄北月又开了口。
“没什么,这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蝶儿终于开了口,松了手,这才抬头朝那画像看去。
“这画像的材质?带毒?”玄北月狐疑地问道。
“不是什么毒,没事的。”蝶儿还是那淡淡语气,看着那画像,小脸安安静静的。
玄北月这才放心,没再多问什么。
而蝶儿在这画像前急这么站着,一站,竟是好几个小时。
“蝶儿……别看了……”
玄北月终于忍不住,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蝶儿的身子莫名一颤,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玄北月。
“北月哥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唤过这个名字了。
“嗯,我在呢。”玄北月原本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蝶儿却是冷不防,抱着了他,紧紧地,越来越紧,仿佛害怕再失去一样。
“怎么了啦?都到了这里,还不赶紧看看蝶院去吗?”玄北月笑着问道,却是不知觉往自己手指上看去。
良久,蝶儿才放开他,吸了吸鼻子,重声道:“好!”
说罢,认真了起来,环视起这空荡荡的大殿,不知道再寻找着什么。
玄北月不敢打扰她,静静地跟着她打量着周遭,不经意间又朝那画像看了过去。
此时,蝶儿也看了过来,淡淡开了口,道:“就在画像后面。”
说着,从一旁一个抽屉里取来了一副手套,银白的金蝉真丝手套,可御百毒。
玄北月看了那手套一眼,眸中一抹复杂掠过,很快,唇畔便泛起了一抹笑,无奈的笑。
蝶儿戴好了手套,这才缓缓收起了那副千丝纸画像。
果然,画像后面,洁白的墙壁上,是一只展翅的银蝴蝶,似乎是扣入墙壁里去的。
蝶儿一脸认真,小心翼翼地转动了那银蝴蝶。
轰隆隆的声音就这么传来了。
玄北月骤然转头朝右侧看去,只见那一堵墙壁缓缓地向凹陷下去,而地上,一个暗室的门清晰可见。
“就在那里。”蝶儿淡淡说道,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欣喜。
“嗯,”玄北月却是大喜。
终于找到了,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了。
蝶儿小心翼翼靠近,亲自打开暗室的门,玄北月随即打开了强光手电。
这是一条幽暗而深渊的密道,通往地下陵园。
蝶儿也打开了手电,走在了前面。
一步一步往下,仿佛是一步一步往千年之前走去。
陪伴她的,只有身后的玄北月和咚咚咚踩踏木板的声音。
一千年有多漫长呢?
一步一步,走到了尽头,当眼前金灿灿扑面而来的时候,蝶儿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已在千年之后。
压抑着复杂的心情,一一点燃了整个屋子的灯火。
这才看得清楚!
这是一个座深藏地下的别院,即便是一花一草都是黄金打造而成,完好无损地保留了当年的一切场景。
这是大堂,正对着大门是主座,一旁又长塌,摆放着茶居,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呢!
似乎有人正喝茶,突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了一样。
垂帘,桌椅,茶几,巨细都是金子打造雕刻而成!
而大门敞开,玄北月一脸惊叹地将手电强光照了出去,只见门外是一个花园。
蝶儿有些踉跄,急急快步而出,手电不停地扫,这果然是一个花园,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一样,急急往一旁小道走去。
“蝶儿,去哪里!小心点!”
玄北月连忙追上,跟着她到了后院来。
见蝶儿在一一点燃墙壁上的火把,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在建造好的黄金陵墓上又建造了一栋石室保护,石室上面覆盖了沙土,深埋地下!
当整个后院被点亮的时候,玄北月急这么怔住了。
简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后院的美丽!
金灿灿的黄金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美轮美奂,草坪上,蝴蝶翩跹而舞,那蝴蝶,虽然皆是金丝编制而成,却比真实的五彩斑斓的蝴蝶还要每一千倍,一万倍!
整个后院亮堂地几乎要流窜出金灿灿溢彩的流光了。
美,除了美这个字,怕是再没有词汇可以形容。
蝶儿的泪缓缓地流淌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又带笑,既是哭,也是笑,都不知道她怎么了。
一步一步才朝最前面那座金灿灿的衣冠冢走去。
玄北月跟在她身后,满脸的惊叹,坐拥无数财富的他,还是惊了!
突然觉得渺小,再大的成就,再多的财富,在这座坟墓前都会觉得渺小。
蝶儿止步在衣冠冢前面,看着墓碑上的落款,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
就这么冷不防跌跪拉下去,颤着小手,指腹轻轻得抚过那一行字迹,“爱女穆婉蝶之墓”,“父穆子寒,母尧瑶立。”
“爸爸,妈妈……”
喃喃出声,声音很低很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爸爸,妈妈,蝶儿回来了,蝶儿看到了……”
多么想嚎啕大哭,却还是扯出了笑颜来,淡淡道:“不哭,对吧,哪里有人会在自己坟前哭的嘛。不哭,嗯,蝶儿乖,不哭了。”
自言自语,扶墓碑,却是挣扎了很久才站了起来。
其实,早已一身无力,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阿泽,看到了吗?我们找到蝶院了,我们现在就在蝶院里,你看到了吗?”
这话,在心里一直一直重复着。
北泽,能听得到吗?
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了,他知道吗?
玄北月连忙上前搀扶住蝶儿,这个时候,他很清楚,他的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只静静地,不想多打扰她。
如果至今还有怀疑,还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便是彻底地确信了。
这个特殊的丫头,并不属于他的世界,并不属于千年之后。
先前那种恐惧感又一次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无法陪她到最后。
是不是突然有一天,她会走呢?会回到千年之前呢?
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而已呢?
正愣住,蝶儿已经缓缓推开了墓门,径自走了进去。
而就在墓室的入口处,一个石柱上,放着一本书卷,这是整个蝶院唯一一样不是黄金雕刻成的东西。
这是月国史册!
蝶儿急急大开一看,不过浏览了几页,就这么嚎啕大哭了起来。
玄北月还是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明明这丫头就在身旁,而这一刻,他却觉得她离他有千里,有千年之远。
他完全走不进她的世界。
蝶儿哭着,抱着那史册大哭着。
史册记载,她被追封为月国的郡主,同紫萱公主享有同样的特权,并得特许建造黄金陵墓,葬于月国西南,直面月国皇陵的位置。
死因不详,死时不详,尸骨也不存,这不过是一座衣冠冢。
一直而来的自我介绍,都是月国的郡主,百纳的小郡主。
然而,只有她心下清楚,月国郡主,这个头衔一直就没有被册封过。
爹爹这寒王爷的身份尴尬,她从小就懂!
史书如此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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