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沉吟片刻,遂命翠儿地下起来,语气稍缓,娓娓道之:“今日这事,我放在心里。你不用担心,也无需害怕,我不会告诉给别人,更不会告诉梅姐姐,只要你自己嘴紧,没人会发现你走漏了风声,泄露了秘密。这事儿,只在你我之间,翠儿,你明白吗?”
翠儿点头如捣蒜,她本在担心此事,若梅姨娘知道,怕不要怪她坏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也要赶她出去?毕竟这里日子还是比外头好过多了,再者,她家姐妹也多,她出去后,并不缺少可替代进来的人。
子规见她如此,更觉安心,于是轻挥手,慢抬脚,口中唤道:“瘦雪!咱们走吧!”
翠儿头也不敢抬,见子规二人过去,方才一溜烟地跑了。
子规边走边心里好笑,想着这真是无意间的收获。她本于花名册子上看出,梅香和翠儿娘家是一个姓氏,心里怀疑,正好有这个机会,便诈她一诈,不想竟真叫自己猜中了。
梅香啊梅香,你算盘打得不错,自己进来了,还想着再在安儒荣身边安插个眼线,如此看来,这府里你弄进来的帮手,一定还不少吧?
花厂子?子规想起梅香的娘家是做这个的,再看身边,一草一木,有荣有枯,心里便觉有底,当下嘴角略略扬起,一双盈盈秋水,这就放出寒光来了。
琼月楼内,梅姨娘正指挥众人安置桌椅,八面张罗,满场飞舞,口内叫喝声不断,正在得意之时,听得雁齿扶梯上有人笑语,声音好似子规,心里别的一跳,慌得上前来看,果然,瘦雪前头引着,子规后面慢慢跟着,上楼来了。
“唉呀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来了?大爷还没到呢!”梅香几步并做一步,赶着走近楼梯口,笑着冲子规喊道。
子规先不开腔,过后上得楼来,站稳身子,婷婷玉立其间,方才含笑斜睇梅香,回嘴道:“好姐姐,这 话说得唐突,难不成叫大爷去 请我,我才来得吗?”
梅香一愣,过会笑道:“妹妹错会我的意思,如今妹妹身子不好,又是雪后路滑,妹妹这样来了,万一有个闪失,大爷人又不在,我可不是就要担过失了吗?”
子规哦了一声:“如此说来,我现在稳稳站着,一丝儿事没有,可不是给姐姐办了件好事?姐姐可要多谢我才是呢!”
梅香笑得太过大声,引得楼上众人不住地拿眼譃她,又看子规。翠儿这时偷偷上来,借个眼错不见 ,悄悄躲到梅香身边。梅香张她一眼,口内小声骂了一句:“又偷到哪里去了?死也不见个影儿!。”
翠儿不敢回嘴,低头咕嘟了一句,梅香并不在意,也就混过不提。
子规眼内只作不见,微笑前行,走至雕窗前,向外张了张,口内赞道:“好个所在!雪后放眼,尽显幽静,也可算洗尽繁华气象。到处一片玉色琼光, 怪道叫个琼月楼呢!”
这时就听见有人接话:“青儿又长了不少学识!看来这位先生请得值当!”
子规一听这话,回眸展颜开笑,口中并无一句相迎的话,身子也只管立于当地不动。可儒荣眼里偏就只有那顾盼生娇的笑,和风华雅丽的身姿了,他无视身边梅香伸出来接的双手,径直就向子规身边走去。
“你倒过得来早!怎么,这里好不好?风大么?窗子不可打开,仔细受了寒气!”儒荣拉住子规的手,前几句全是问候,最后一句,却是吩咐,只是对着梅香说。
梅香心里忍着气,口内殷勤道:“大爷放心,这里不冷!地下三个大火盆拢着呢!才若不是为了青妹妹要看看景致,我就要叫拉下帷幔来了。
子规听见她将话推回自己身子,一时好笑,遂也接着说道:“其实何必?左右这里不冷,放下来看看外面景色也好,不然也白辜负了天公一番美意了!”
儒荣呵呵一笑,点头附和道:“青儿说得没错, 这里原是园子里景色最好的地方,高而致远,站于窗前向外展望,松柏满眼,梅蕊片片,湖面又闪银波,见之唯觉心旷神怡。”
子规眼见梅香眼里冒烟窜火星,便将身子倾向儒荣肩膀,半靠于他身边,低低笑道:“大爷这话说得雅中见趣,青儿答不上话来,且借大爷半边身子,避避羞吧。”
儒荣见子规含娇细语半柔情的模样,心里早酥融一片,当下搂她过来,又捏捏她的手,凑近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子规呸了一声,星眼微瞋,复又推开儒荣,走至梅香身边,口内不依不饶道:“姐姐你看看, 大爷没事只是拿我寻开心,姐姐咱们那头说去,别理他,叫他一人这里守着,自个没趣!”
梅香恨不能这就将子规一手甩到楼下去,可面上却笑得开心不已,亲热地拉过子规的手,点头道:“妹妹说得在理,来,姐姐带你看看桌上酒菜,对了,妹妹喜欢什么口味?”
儒荣不待子规开口,抢着回答道:“她只爱清淡的,你拣那起没盐没油水的,给她就对了!”
子规身子一扭,一双凤眼活泼泼地横飘过儒荣身上,半嗔半笑道:“大 爷又来!好吧,那就把那起放多了盐,放重了油的菜,都送至大爷面前!”
儒荣大笑道:“好,我就是那起没开眼,没见过荤腥的蝗蚋了,想发昨儿饿牢才打发出来,今天就上这儿来口吃食了!”
子规一本正经接道:“说得没错,我还有个号儿送你呢,就叫净盘将军!”
地下众丫鬟婆子听见儒荣与子规二人斗嘴,见子规最后将儒荣说了个口不能言,目瞪口呆,尤其净盘将军四个字一出口,皆背过身去,掩口大发一笑。
儒荣先是回不上话,过后边笑边摇头,又指子规叫其过来:“快来快来!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我笑得浑身都疼,你得替我揉揉才行!”
子规慢吞吞走过来,口中不在不服气:“说不过人就使唤人,好没道理的爷!”
梅香眼见儒荣与子规当着众人,相亲相睦,情周意匝的模样,简直就气炸了肺,怒烧了心,脸色渐渐灰白下来,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说来不巧,厨房里一个小丫头子,名叫七儿的,走过梅香身边时,正赶上梅香转身欲走开去,二人撞了个正着,七儿手上捧着的一盘子糕点,满满地泼洒了一地,人也被撞得坐到了地上。
梅香被撞得一个趔趄 ,好在翠儿正站在身边,一把将其拉住,这才不至于跟七儿一样,跌落下来。
可是不曾想这边梅香人刚站稳,转头她就冲到七儿面前,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她弯下腰去,出手就是狠狠二个巴掌,众人耳内只听得啪啪二声,再看地下七儿,左右两边脸颊瞬间就高涨红肿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七章 晴天乍响雷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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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晴天乍响雷霹雳
梅香这一巴掌,将琼月楼上所有众人都惊得怔在当地,动不得。儒荣皱起眉头,微微哼了一声,子规因见其不开口,自己也不好说得,又见旁人碍于梅香此时盛怒,皆不敢去扶地下七儿,见杜鹃这时正好上来,便冲她使个眼色。杜鹃会意,几步上前来,将地下七儿搀扶了起来。
梅香大怒,见是杜鹃,更为生气,只是当着儒荣的面儿,不好恣意妄为,心里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指住七儿道:“你这歪剌骨待死是不是!这里许多主子站着,你就不带点眼力走道?得亏撞得是我,若撞到青姨娘,她身娇体弱的,你就不知死不知怎么死去了!看叫外头野狗收了去!”
子规抬眼看看儒荣,后者见梅香粗鄙,心里亦是不耐,当下只好开口道:“算了!她不是有意,你也走得太急!大好的光景,何必跟个奴才计较,倒饶了许多清兴!”说到这里,回望子规,问了一句:“如今由你管家,青儿,你看如何处置?”
子规款步向前,自然先安慰梅香几句:“梅姐姐慢动气!她一个小丫头子,看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姐姐不喜欢她,那就叫她下去,别来这里伺候就是,说给管厨房的婆子,叫她今后好好看住七儿,别再莽撞了就是。梅姐姐,你看这样如何?”
梅香一听便知,这是有意宽待下人,做个白脸好人,就拿自己当个红脸的恶煞了。当下梅香脸色不太好起来,本就因儒荣与子规嬉戏,惹她得一肚子陈酸老醋,如今又见她趁势给自己没脸,火涌上心头,粉面烧得通红,憋不住心里郁气,转面直冲子规道:“妹妹倒是宽厚,我早说了,妹妹像个大家出身的,倒也宅心仁厚,只是这事儿不临到自己头上,那就做个好人也无妨的,反正人人都有一双眼儿,若以后有人开罪了青妹妹,指望也能这么好心,那才应在姐姐我眼里呢!”
子规听这话,心里隐隐一动,面上却是笑得更加光彩奕奕,袅娜婷婷地走到儒荣面前,莺声婉转地对其开口:“若有人得罪了我,我也就不管了,大爷这里站着呢,就凭大爷发落吧!”
尚不待儒荣回应,梅香眼见子规如此恃宠生娇,倚仗儒荣左右给自己难看,当下自气了个倒仰,又见地下众人皆笑意呈前,心里更是恨子规入骨,只愁不能上前一把将她撕罗下楼去。
“姿姨娘来了?”正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瘦雪眼尖,看见绮墨前头引着,棋姿抱这榴哥儿沿楼梯上来,便忙迎上前去。
子规回身,眼波流转,顾盼生妍,指着榴哥儿对儒荣道:“大爷看看,原来榴少爷倒长得这么大了,看姿姐姐抱得吃力呢!”
儒荣见了,果然如此,正好棋姿已走到面前,子规轻托他手臂,他心里明白,便顺手接过榴哥儿,抱其至窗前,口内喃喃道:“叫爹爹瞧瞧,我小榴儿脸上是不是又多长了肉?”
棋姿先对梅香问了声好,再看子规,见是通身气派不凡,便由衷赞道:“妹妹如今再不同以往,人说尊养德性,识长情致,原来是对的。”
子规低头,娇憨而笑道:“姐姐夸得我脸红了,青儿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了?再也越不过梅姐姐和棋姐姐去。”
梅香心里气结,这时抢道:“说起德性来,妹妹也太过自谦,这里许多人白站着,也就妹妹做得一句半句主。若说起来,也就是孤老院里的一个甲头了。”
儒荣明明听见这话荒唐可笑到不堪的地步,心里好笑又好气,也不转身,只背对众人,淡淡而述:“孤老院?说得哪里?敢情当我是不在了的。”
梅香这才惊觉失言,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见儒荣是听得真真的,恼也是恼得确实的,这就心里发慌,求援似的又看向棋姿,见其不理,只得又看子规。
子规自是鄙夷之极,不过面上浅浅一笑,对儒荣道:“这里娘们说话呢,大爷听见也只当没听见吧,还认真计较起来不成?”
儒荣便不再提,又笑着将榴哥儿抱回来,子规接过手里哄着,儒荣方道:“倒是沉得多了,你可小心,抱不动是小事,落到地上,看棋姿跟你拼命呢!”
子规口中哟了一句,梨涡浅笑道:“看爷今儿也琐碎起来,姿姐姐的孩儿,那就如同我自己孩儿一样,我再手松,也断不能叫他落了地吧?”
棋姿手里使劲,狠推了绮墨一把,口中笑道:“妹妹病后体虚,还是叫绮墨抱吧,大爷只得这一个血脉,自然这里众姐妹都是娘亲一样的。”
子规背过儒荣时,冷眼扫过棋姿身上,棋姿不觉就是一个寒战,子规却反又笑了,转身不理。
当下酒菜齐备,大家整齐归坐,儒荣先只命斟酒,后看看子规,笑而转头,再叫一人勺一碗子汤饮下。
棋姿好奇而问:“大爷这是为何?有何典故不成?”
子规望望儒荣,儒荣回望子规,二人于众目睽睽下,凝眸伫望,相视而笑不语。
棋姿掉过头去,给榴哥儿手里塞进块热糕,梅香手里紧捏方紫葡萄颜色四川绫手帕儿,心里直绞得出酸汁儿来。
众人正吃喝之际,长岭下头上来,附在儒荣耳边,低语几句。儒荣脸色大变,回望长岭,长岭微微点头,似在确定某事。
儒荣心头寒意骤起,瞬间便觉冷彻骨髓,不妙,大不妙。祁少宇没能杀死那头的那只恶魔,现在开始要反击了。
“你们只管坐着吃喝,我去去就来。”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儒荣急转身就下了楼,长岭几乎跟他不上。
子规心知必有大事发生,情急难耐之下,唤了长岭一声:“到底怎么了?外头又来人了?怎么好好的,连饭也不叫大爷吃完就走?”
长岭见其关切至深,只得含糊应道:“的确是来人,不过么。。。”、
子规紧逼一句:“哪里来的人?什么名头?就这么不讲理不成?”
长岭见混不过去,只得略提一下道:“说是河南来的,好像叫李汉。”说完这二句,再不肯开口,人便一溜烟地下了楼去。
河南!李汉!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子规心头炸过,应王的人!
见子规一时沉默不开口,梅香倒有些得意起来,又见儒荣去了,刚才心里的怨气便觉有些翻腾上来,这就冲着子规,不咸不淡地开了口:“青妹妹怎么不吃了?想是大爷走了,青妹妹就觉得没趣了?看青妹妹刚才急成那样,我是个没学问的姿妹妹你说,是不是能用上楚楚可怜四个字?”
棋姿并不开口接话,面上待笑不笑地,看向子规。
子规心里一波又波,风云跌宕,如云遮雾绕的迷境,她遍寻其中,却不得其解,这会子又听见梅香借机奚落自己,当下便将柳眉紧蹙,脸色稍微板起几分来道:“姐姐这话,子规不解。难道我们姐妹几个,不该时时事事以大爷为准?尊大爷为先?但凡女子,嫁为人妇后,难道不该急夫君所急,虑夫君所虑?不能替夫君解忧,已是大为不贤,若其烦恼郁结之时,再以玩笑之态待之,那就是不淑不良,甚至可谓不义了!”
梅香没想到,对方更长篇大论地教训了自己一番,心头恼怒起来 ,嘴上说话也不太好听了:“青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里玩笑了几句,妹妹就要叫大爷休了我不成?到了妹妹嘴里,竟成了个大道理,叫我作不义之人了?这大罪名梅香断断不敢就受,再不济,也得大爷亲自来对我说,要下堂,要赶出去,也得他老人家说了才算,别以为管家管家,就到家里人头上来了,别怪姐姐我说句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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