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新月月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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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新月月无暇-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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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新月月无暇

作者:麦勒个姨

民国时期文章,不喜慎入
算是我码大文期间的一篇小插曲吧~

感谢在这个时候遇见这样的你。
若我能够再见你,我愿意与你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1。正文起
“初九!”眼前这个男人喊着这个名字。

这个男人是我爹,我仍依稀记得他的模样。我还记得他那日要把我卖给桃姨,去见桃姨之前还特地买了糖葫芦给我吃,那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有点硬又甜甜的冰糖包裹着软软酸酸的山楂果子,可好吃了。我还留着最后一颗准备回家给弟弟吃,结果爹爹催促我,然后我就依依不舍地把最后一颗果子吃了。

爹笑脸嘻嘻地对桃姨说:“这闺女跟着我从江南来的,跟北方的姑娘不同,呵呵,你看她那大眼睛,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声音又好听,嗨,别光说,你听听看,来,初九,叫声桃姨。”

“桃姨。”我很害怕,我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跟面前这个女人说这些话。女人听了我叫她以后,她只笑眯眯地说了句:“不错,不愧是江南美人儿。”然后她给了几张银票给我爹,就一把把我从我爹的手上抢了过去。

我爹立时转身就走,我哭着想要去拉他但是桃姨紧紧地抱住了我,温柔地对我说:“初九,你爹爹过会儿便回来接你了。”

初九,你爹爹过会儿便回来接你了。

结果这一会儿,便过了十年了。

那年我才六岁,脑后是出门前娘亲手帮我绑的两条辫子,还用红绳子绑着,很喜庆,只有过节娘才会给我绑红头绳的。北方冬天会下雪的,极冷,我不适应,脸上被冷得辣辣的红扑扑的。爹说要带我去城里,我说去干什么,他不说话。我说我不去,爹骂我,说你弟弟就要出生了,家里这般穷,定然是要去的!

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家里穷,跟去城里有什么关系。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里湿湿的,巴巴儿地道:“初九,我的好闺女,爹来带你走了。”他抹了抹泪,又道:“你娘生了你弟弟后便过世了,这年头又兵荒马乱的,爹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不想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冷冷地说了这句话。来了北方十载,也适应了这边的气候,即使是严冬,脸也不会遭疼了。小时候不习惯,风刮过的时候真像被刀刮那般,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忍着疼的。

他的样子并没有怎么变,就是黑了许多,以前黑浓的眉毛现在也掺白了。嘴唇被冻得发紫,龟裂得起了皮也没去打理,我便知道他现在生活得不好,那我回去又是何必呢?

我把我这十年来的积蓄拿了一半出来,给了他,道:“这些权当是我尽孝,你拿去做些小生意好,搁那儿省点用也好,总之我是不会走的,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新月,何苦来,十年一点一点存的积蓄,拿出去下半辈子不用干活了,也可以跟你爹好好享享福了。”桃姨拉着我的手,说道。

新月是桃姨给我取的名儿,她说初九不好听,乡巴娃子才取这么个名,然后就给我取了新月这名儿。

我捋了捋前些日子刚去卷的头发,又整了整身上那套银白祥云暗纹旗袍,道:“这情势,我惦估着,这仗也差不多要打完了,但正是这个时候才危险。好好待在戏班子里不好,偏要去外头作甚?哪天被个炮弹一轰而死,或者被掳去为奴,那我便真的要后悔了。”

“你就舍得你爹?”

我冷冷一笑:“他当年也没不舍得我。”

**********

连家是城里甚至全国最大的盐商,上至军官下至百姓,无人不用他家的盐。过些日子便是连家大少奶奶的诞辰了,连家便雇了我们戏班去贺寿,给出的订金和条件都非常丰厚,桃姨便应了下来。

这日,我们早早地来到了连家。与许多大户人家一样,连家也有举办宴会专门唱戏的戏台。布置好后,宴会差不多就要开始了。大少爷点的第一出戏是《桃花扇》,我知道了这个以后也是略略有些惊讶的,我原以为这连家大少会点类似《三岔口》这类的戏,不想他竟会喜欢《桃花扇》这种讲儿女之情的戏。

《桃花扇》正好是我所拿手的,我唱的是李香君。还未开戏,我掀起幕帘,望见了主桌上坐着连家老爷子,连家三位少爷,还有两位少奶奶。我打量了下大少奶奶,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袍,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不是特别的漂亮,笑起来却很好看。

唱完了一场后,台下响起鸣鼓般的掌声和喝彩声。第二出戏大少奶奶点的是《赏花时》,这时因我已经唱了一出,桃姨偏爱我,便不让我唱第二出了。我在连家特地给我们休息上妆更衣的地方换了衣服,刚出屋门,便见到了他。

“初九……”他的右手握着左拳,放在了腹前,好像在祈祷什么。他原是极高大的人,但十载不见,他的背也渐渐驼了,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上次他来找我的那件,头上戴着绒帽。他的脸色好像较上次要好了一些,但依旧是那般瘦。我的心一紧,口上却冷冷说道:“你怎么混进来的?又来做什么?”

“连大少奶奶生日,我是来送菜的……初九……跟爹回去吧……”

我不理睬他,转身就走,他却拉着我的手:“初九……你刚才唱的……真好……”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外头的戏唱得很大声。我不知是因为听了这句,还是听了他的话,眼睛红了起来,狠狠甩开他的手:“那也是拜你所赐,如果当初你不是把我卖去戏班,我也不会有学唱戏的机会了!我也已经把我这十年来的积蓄给了你一半,算是尽孝好,算是报答也好。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初九……!!”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打断了:“送菜来的,休要纠缠!”我前面走来了两个男人,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眉目与连老爷子有些相似,正是方才我在幕帘后见到的坐在主桌的连家三少,而说话的人则是站在他后面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我……”他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打扰了……初九,我走了……”

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只差点跌坐在地上。我稳了一下,走到三少前,欠了欠身:“多谢三少。”

三少笑了笑,道:“也不是帮了你的忙,只是送菜的老农,在这里留太久了还是不好。”

我点点头。他对后面的人说道:“张叔,先去忙吧。”等身后的人走了,他便伸出手,道:“李姑娘好,在下连烧。”

我怔了怔。我本是姓李的,李初九。我的脑袋混乱起来,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姓李?

他见我这副模样,又是一笑:“方才的李香君唱得不错啊,新月姑娘。”

原来他说的是李香君。我回过神来,笑了笑:“三少过奖了,新月学的第一出戏,正是《桃花扇》。”

来之前也听桃姨说过了,连三是庶出的,他母亲生下他后便过世了,今年大概二十岁左右。因为是庶出,所以他也并没有参与父亲和两位哥哥的生意,终日在家游手好闲,看上去文质彬彬,其实也就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他爹和两位哥哥倒是挺疼爱他的,他便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日子过得倒也挺惬意。

他点点头,又道:“新月姑娘学唱戏学了多少时间了?”

“十载了,六岁便开始学。”

“新月姑娘哪里人氏?”

“原是江南人,后来随着爹娘来到北方。”

“这样啊……”他思考了一会,又道:“方才那位……”

果然还是问了,我皱起眉头。他道:“若是不想说……”我笑着摇摇头,道:“正是家父,他想把我接走,但我不愿意。”

他摇摇头,道:“两父女不该有过夜仇。”

“我知道,”我笑笑,“我并没有怨他,只是不想走罢了。”

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方才唱戏也累了,出去外厅看看戏歇息一会吧。”

**********

连家送来了很多聘礼来戏班,说是要连家三少连烧要娶吉祥戏班的小旦新月做妾。现在这件事已经街知巷闻了,还登了报,报上还有一张我在连家唱戏的照片,街头巷尾无人不讨论这事儿。

“听说连三要娶那新月?好像已经下聘了,也不知答应没?”

“那新月虽然是名伶,但毕竟只是个戏子,虽然只是做妾,但也有享不尽的富贵了啊!”

“可不是!听说他们是在上次连大少奶奶生日的时候相识的,后来便频频见面了!”

“啧啧,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新月使了什么妖术,区区一个戏子,怎么就这样勾搭上人家连家三少爷了!”

……

桃姨很是烦心,为了这些谣言,更是为了这件事。她是不舍得我的,可是人家连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得罪不得。

我也是很烦心的,明明我和那连烧也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幕帘后偷看他们一家子的时候,第二次便是上次他帮我解围的时候,我对他非常不熟悉,只知道他是连家的三少爷,叫做连烧。

我出嫁的前一天桃姨来到我房里,她说很多年没有替我梳头了,于是用象牙梳子给我梳起头来梳了好久好久,终于掉了眼泪。

我倒没什么,我甚至觉得我的命还真好,连家是大户人家,连烧人似乎也不错,虽然是个纨绔子弟,虽然我嫁进去是做妾的,但是也不会没有好日子过。我安慰着桃姨,说我们以后定是有见面的机会的,她也听不进去,只管哭,哭到最后肿了眼睛,然后拿出一支很漂亮的凤钗,说:“这权当是桃姨给你的嫁妆吧,这支凤钗,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无儿无女,把你当作我亲生女儿了。”

我懂得她的心思,便收下了。

她又道:“想不想见见你爹?”

我着一身橘色双喜暗纹锦缎旗袍,并没有穿高跟鞋,只踩着一双与身上旗袍同样式的绣鞋,走在市集里。我想了想,又买了一袋水果。

我在这城里因唱戏出了名,现在又因为连三要娶我而更多人知道我了。市集人多,走到哪里都有人都望着我,闲言闲语自然是免不了的。

“她真漂亮……”

“漂亮是漂亮,但不过是个戏子,喏,嫁出去了,也就是个妾。”

“真可惜啊,嫁给我做老婆就好了。”

“死相!说什么呢!”

我也只能当作听不见,径自走到一个菜摊前。他正在收钱,身旁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娃正在吃糖葫芦,想必就是我那没见过面的弟弟。他并没有看到我,还是弟弟叫了我一声:“姊姊!”他才看过来,收钱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他摊前的客人见了我,也议论纷纷地走了。

“爹。”

他倒是很诧异,愣了半晌,才开口叫我:“初九……”

我笑笑,蹲了下来,放下那袋水果:“爹,我要嫁人了。”

他却笑不出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是啊,我知道,初九长大了,初九要嫁人了,初九……”

我的眼圈又红了,我别过头去用手绢试了试泪,才转过头来对他笑笑说:“夫君是连家的三少爷呢……爹你以后不要这般操劳了,你……和弟弟也该享享清福了,我在城南买了房子,你和弟弟搬进去住吧,房子离戏班近,有事便去找桃姨,再不行便来找我吧……”

他想要说什么,却被弟弟打断了。弟弟拍着手,高兴地说:“好哇好哇!爹!有大房子住了!谢谢姊姊!”

他的话便被硬生生挤回去了。

**********

虽然是妾,但连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三少爷娶妾,自然也是要风风光光的。连老爷子守旧,婚礼还是办中式的。吹曲的,抬轿的,都随着媒婆来到我们院子。桃姨给我梳好了头发,还特地把那只凤钗簪了上去,把我打扮的特好看,又打量了几番,才肯扶着我出去。

披着红盖头,我也看不清路,只被桃姨扶了出来,两旁都是戏班子的兄弟姊妹,有的笑着祝福我,有的哭着舍不得我。出到大门口,桃姨我把我的手交给了媒婆,媒婆便扶我上了轿。

连家这边也搞得很热闹,能跟上次大少奶奶生辰宴会媲美了。媒婆喊了一声:“新娘到啦!”大家都纷纷迎出门来,围在轿子的两边,只让出一条道来,让连烧出来。

连烧踢了轿门,我便被他牵了出来。

我想连家老爷子是不喜欢我的,或者是因为他的性格,拜堂的时候一直到我给他倒茶,他都板着一块脸。另一杯茶是斟给连大少的,他倒是一副长辈模样,笑着接过茶,还道:“谢谢弟妹。”

我在新房里坐了很久,很久很久。我一直静静地坐着,想了很多事情,想起小时候爹带我出城来,买糖葫芦给我吃,又把我卖给桃姨,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桃姨说你爹爹过会儿便回来接你了,我便傻傻在那等,一会儿好漫长,十年过去了,我十六岁了,爹才回来,春残秋至,早已物是人非。

连烧推门进来了。他一身酒气,但却神智清醒,脚步稳重。他缓缓走到我面前来,不知怎的我竟会觉得紧张,呼吸也乱了。好半晌,他才掀开我的盖头,我才看得清他的脸。他长得真好看啊,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子,但却都没有他好看。我想,至少这一刻,我是喜欢他的吧。

他对我笑了笑,道:“累了吧,睡吧。”语罢,转身躺倒到沙发上,便呼呼大睡起来了。

连家虽然守旧,但除了大厅,房间基本上都是房间主人自己设计的,连烧的屋是个套间,睡房会客厅房间更衣室浴室都齐全了,睡房也很大,除了放得下一张床以外还能放下沙发,茶几,衣柜,梳妆台等等,还有个露台。

我也懵了,新婚之夜,哪有新娘和新郎不同床而睡的?我知道他仍未睡着,便道:“好歹也上床睡,仔细冷着了。”

他睁开一只眼,道:“可不后悔?”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但我既嫁与你,虽然只是个妾,但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顿了顿,我又道:“即使你不想与我圆房,同床睡还是难免的了。”

他笑了笑,也不客气,便挤上来,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可能是因为新地方吧,我睡得不太舒服,天还没亮就醒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刚过了五点。我轻手轻脚起了身,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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