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瑞士防磁机械表告诉我自己——我们进入这里已经快十分钟了。
我和雅格布上校放下面罩,拎起电筒朝通向上面的楼梯走去。
第三层里没有动静,我们走向第三层的深处。
位于这个指挥舱第三层的两侧楼梯刚好在激光洞穿后的爆炸覆盖范围之外,在第二层和第三层间的楼梯自身另有一个小型闸门以便出入,而这个小闸门已经提前关闭了。
整个第三层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金属焊接的味道,即使我们躲在防护服里也无法逃过。
忽然,在远处的黑暗里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一下下应和着我们的心跳!
我和雅格布上校停下脚步,给离子手电筒拉上遮光罩,使自己不会暴露在未知的敌人眼中。
上校放轻脚步,潜近房间的拐角。在三层走廊和各房间里有新架设的数十处控制箱,负责动力的输送和电磁屏障的动态调整。我和雅格布上校从墙角后探头张望,看见离我们十多码远的墙边,有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们,一下下地用铁棍敲打控制箱上的锁,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音。
在这层应急灯的暗红色光线下,那个吸血鬼身上的大号电磁防护服好像涂满了血。
雅格布上校身高一米八四,而那个吸血鬼看上去比他还高两厘米,壮得可以去做奥运会国家拳击队的主力。
我和雅格布上校把离子电筒放在地上,悄悄撸了撸防护服的手套,还好,不算硌手。
电磁防护服的头颈处是软的,我对上校的手刀还是充满信心的。
雅格布上校无声无息地朝那人背后逼近,动作决不会比一只灵巧的黑猫更引起人注意。雅格布上校和那个吸血鬼之间距离逐渐接近,但当两人相距不到三米的时候,那个吸血鬼有规律的敲击声忽然顿了一下。
被发现了!
我和雅格布上校没有犹豫,迅速扑了上去,上校一掌切向那人的颈部。
我抄起脚边的一根金属管朝他抡去,那个吸血鬼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低头避过,转身一拳重重击向我的脸。
他的拳劲借着扭腰的力量在瞬间爆发出来,动作干净利落。
这绝对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近身格斗术。我在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马上把金属管扔在了一旁,侧身避开对方拳头的锋芒,在他发力完毕的瞬间。
雅格布上校双手一前一后绞上他的胳膊,同时伸出右腿,反身将那个吸血鬼壮硕的身躯背投了出去。
整个地板似乎都在这个吸血鬼重重倒地的同时震动了。
雅格布上校本人曾在西点军队中练习过各种格斗术,此刻几乎是反射性地选择了以柔克刚的招式来克制对方的可怕力量。
那个吸血鬼的灵活与他的身形极不相称,即使身上穿着累赘的防护服,还是迅速翻身爬了起来。他似乎意识到雅格布上校是个强劲的对手,没有急于站起来,而是蹲在地上,形成有效的防御姿态,从面罩后面观察着我和雅格布上校的动作。
对我和雅格布上校来说,流逝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们知道既然有存活着的吸血鬼,那么眼前的这个吸血鬼也许还有同党在这层楼的其他地方。
我的眼角余光扫到自己脚下那个吸血鬼掉下的撬棒,立刻拾了起来。入手却发现这件武器太轻了,只是根空心的铝管。但有武器在手总比空手强,我把手里的铝管抡成一个圆弧,朝那个吸血鬼劈去。
而那个吸血鬼在我弯腰取撬棒的一瞬间,也同时跳起来,以一个左钩拳击向我的下颚,他似乎看到我的比上校斗起来轻松些,想先解决掉我。他的动作没有多余的变化,却简单有效,充满着力量,每一拳都带动着全身的肌肉。
“噗”的一声,那个人的拳头击中了我手中铝管的中段。我感觉这一下就像劈在大树上一样,虽然厚实的防护服为那个吸血鬼抵消了一部分冲击,但他的拳头一定硬得像铁块一样,以至于在接了这一下后,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发出第二记左钩拳。
他贴得太近,我无法用武器阻挡,在我身旁的雅格布上校看到情况不好,只得帮我以右臂格开,同时上校下意识地扬起右臂,正好架住那个吸血鬼的左摆拳。
我借着两人双臂相交的力量退开几步,一边向后滑行,一边反手将铝管从下而上地撩击。
那个吸血鬼正抓住雅格布上校后退的时机冲上来,却没有料到我这种在退缩后再进攻的变化,下颚顿时被铝管的尖端击中,整个身体被撩得几乎仰面飞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防护服的头罩,他的下颚骨恐怕就在这一击中打成两半了。
那个吸血鬼向后倒去,一头撞在控制战舰空间屏障的控制箱上。
控制箱的箱盖已经被他砸得松松垮垮,一撞之下所有的铰链全部脱落,整块掉了下来。
我听见头罩里回响着自己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这几下虽然看似简单,但我已经用了全力。
我们走近倒在地上的那个吸血鬼,一人一边同时单膝跪下压住他的两只手腕,上校把他的防护服面罩掀开。
一张诡异的脸露了出来。
他不是吸血鬼。
……
我和雅格布上校认出了他。
亚特伍德中士。
在沙斯塔火山中人形机器爪下的受害者,当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撕碎。
但是现在他的脸却在这里出现了……
第039章 珊瑚葬礼
这个不幸的人,他的脸,被吸血鬼通过外科手术变态地移植到了人形机器的脑袋上……
当天,我们把已经快奄奄一熄、不成人形的亚特伍德中士抬进了罗得核避难所中。
后来我们才知道亚特伍德中士也是约翰·潘兴上将多年的老朋友。
第二天,我醒来头脑特别清醒。
享用完自己的早餐之后,我就去了指挥大厅,我知道雅格布上校一定也在那儿。
至于约翰·潘兴上将,他还没有出来。
所有的军官中,我只看见那冷冰冰的罗宾上尉。
他跟平常在罗得核避难所中一样,准时地、默不作声地负责给我们开饭。
我看到约翰上将和葛里菲兹在那里等着我,在我和上校把亚特伍德中士送回来的当天,这位中士在当天晚上因为吸血鬼做的外科手术后,所产生的强烈副作用下停止了呼吸,我们今天需要乘坐诺亚方舟去太平洋为这位可敬的战士送行。
三个小时后,我们的诺亚方舟,看起来还是跟往常一样,很安静,很神秘。
它行动很缓慢,现在正浮在太平洋的海波上面。
经历了那场人造地震之后,诺亚方舟的舰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发生。
雅格布上校用他那犀利的眼睛,注视着大海,这时我虽然看不到他内心的愤怒。
但是,我知道这位愤怒的战士已经把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底。
海上一片荒凉,这位战士又特别注意地看了看远处黑暗笼罩的天际。
仍然没有什么发现,海上既没有船只,也看不见任何岛屿。
这时海风呼啸,风掀起阵阵长lang,使得诺亚方舟明显地摇摆晃动起来。
诺亚方舟“电解”出大量的新鲜空气后,行驶在深度平均为二十米的水底下面,这样它可以很快地回到水面上来……
两点左右,我在客厅中,正在整理我的笔记,约翰·潘兴上将打开门进来了。
我向他行个礼,他回了我一个礼,一句话也没有说。
约翰·潘兴上将一声不吭。
我注视他看来他的面容好像很疲乏的样子:他的眼睛发红,睡眠没有让上将的精力恢复过来。
他的脸色表现出一种深深的忧愁,一种真正的痛苦。
这位海军上将在来回走动,坐下去,又站起来,随意拿起一本书,一会儿又放下,看看他自己所使用的各种枪械,但没有做惯常要作的工作记录,如此这般,他好像一刻都不能安静下来的样子。
约翰·潘兴上将和我一起来到诺亚方舟的后部,让我走进挨着水晶房间的一间小舱房。
约翰·潘兴上将的手抖起来,几滴眼泪从他的眼中流出来了,之前我以为这位上将的眼睛是从来不会掉泪的。
转瞬之间,我在房间的中央又一次看到这惨遭吸血鬼死后虐尸的美国士兵——亚特伍德中士。
他苍白的面色,由于有明亮的荧光照在亚特伍德中士的床上,更显得惨白。我看他的聪明头额部分有很多过早的皱纹,那是生活中的不幸或多年的贫苦给他造成的。他的头部还缠着血淋淋的纱布,用两个枕头垫着。
“谢谢您把我朋友的尸首带回来,孙先生。”约翰·潘兴上将这时对我说,“不然亚特伍德中士他死后都不能安息。”
“这是当然的……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我不带回来,雅格布上校也不会答应。”
——气氛很压抑,十多分钟后。
“孙先生,”他对我说,“您愿意今天去作一次海底散步吗?”
“海底?”
“没错。”
“去那里干什么?”
“你跟我去了后,就知道了。”
“我的几个同伴可以一同去吗?”我问。
“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一同去。”
“我们一定跟您去,上将。”
“请你们就去穿潜水衣。”
关于那个亚特伍德中士的消息,他再也不提。我到葛里菲兹、依诺船长他们那儿,把约翰·潘兴上将的提议告诉他们。
葛里菲兹和依诺船长立刻就答应去了。
时间是早上六点。
到六点半,我们穿好了这次散步穿的美国海军专用潜水服,并带上离子手电筒和呼吸器。
诺亚方舟平台上的那扇双重的顶门打开了,约翰·潘兴上将和跟在他后面的十来个美国海兵一起出来,我们到了水下十米的地方,我们的脚便踩在诺亚方舟悬停下来的海底地面上。
一段轻微的斜坡路通到崎岖不平的地面,深度大约为三十五米左右。
这地面跟我第一次去大西洲时看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没有细沙,没有海底藻类,没有海底树林,我立即发现这一天约翰·潘兴上将请我来的这个神奇地方是什么——这个地方是一个珊瑚的王国。
看到珊瑚应该是件很好的事情。
从前,古罗马人就认为珊瑚具有防止灾祸、给人智慧、止血和驱热的功能。
它与佛教的关系密切,印度和中国西藏的佛教徒视红色珊瑚是如来佛的化身。
他们把珊瑚作为祭佛的吉祥物,多用来做佛珠,或用于装饰神像,是极受珍视的首饰宝石品种。
我知道葛里菲兹以前有做过,关于这种奇怪植虫动物的研究报告。
现在我面前的珊瑚礁,就如同是神农架的大片原始森林。
对我来说,在这里参观大自然种植在海底下的一处石质森林,实在是一次很少有的机会。
离子手电亮了起来,我们沿着正在形成的珊瑚层走去。
这些珊瑚在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总有一天会把太平洋的这一部分海面给完全封闭起来。
路旁尽是错杂的小珊瑚树所形成的混乱的珊瑚树丛,枝权上遮满白光闪闪的星状小花。
不过,跟陆地上的植物正相反,固定在海底岩石上的珊瑚树的枝权,全是从上到下生长的。
诺亚方舟的生物光球在色彩很鲜艳的枝叶中间照来照去,展现出无穷的、美丽迷人的景象。
我如同是看见了薄膜一般的和圆筒形样的细管在海波下颤动。
正当我要去采它们那些像是棉花糖似的纤维状花瓣时——有的刚刚成熟,有的刚露头的时候,有些身子灵巧、尾鳍迅速摆动着的海鱼从棉花球里游了出来,像小鸟飞出鸟巢时一样,触动着它们。但是,一当我的手挨近这些有着活力的棉花团,这些有生命的海底含羞草的时候,珊瑚花丛中立即发出警报来了。
不过一会儿,粉嫩的花瓣缩入进它们桃红色的匣子中去了,花朵立刻在我眼前蒸发了,珊瑚丛随即转变为一大团朴实无华的石圆丘。
这次偶然的机会,把这种植虫动物中的一些最宝贵的品种,摆在了我面前。
我知道,这是桃色珊瑚,是一种水生群栖腔肠动物,群体呈树枝状。
它们的分枝扩展如扇,分歧甚细,它的表面生有许多的水螅体,也就是珊瑚虫。
这里的桃色珊瑚跟在地中海沿岸、俄罗斯北部或者西沙群岛海域采集到的,同样有价值。
像这种桃色珊瑚的价格可以卖到三千多元人民币一公斤,这还只是批发价而已;在这一带的海水里面实在是蕴藏有无数打捞珊瑚的人的财富。
不久,珊瑚树丛就紧密连攀起来,树枝分布增长起来,好像是真正的石质丛林和奇矮建筑的长廊在我们的面前摆开了。
约翰·潘兴上将和我们走在一条长廊般的黑暗过道,从这条倾斜的过道,我们到了一百米深的地方。
我们手电筒中蛇形玻璃管所发出的光芒,照在这些天然的凹凸不平的拱形隧道上面,照在像水晶烛台一般排列着的火星,这些火星点缀着隧道的天花板。
这些珊瑚堆,生物学家经过长久的讨论后,才明确地把它们列入动物类中。
但生物学家达尔文曾指出过——它们这些生命刚从无知觉的沉睡中挣扎起来,又还没有完全脱离矿物的特性。
走了两个钟头,我们到了海底百米深的地方,那地方就是珊瑚在上面开始形成的最后边界。
但在这里的,不是孤立隔开的珊瑚丛,不是低树林的丛木。
而是,广大的森林,巨大的矿物草木,粗大的石树,由那些紫色海藤,漂亮好看的羽毛草互相叠着罗汉。
这些奇妙的组合受到各种色彩与反光的点缀,让人感觉如登仙境。
它们在水中生活时色彩鲜艳,五光十色,把这一片的太平洋海底点缀得分外耀眼。
这一片深海石珊瑚区,就像坐落在海底的花园一般。
它们的高大树枝深入海水的阴影中不见了,我们就在下面自由自在地走过。
我们脚下有管状珊瑚,脑形贝,星状贝,菌状贝,石竹形珊瑚,形成一条花卉织成的地毯,现出光辉夺目的各种颜色。
多么难于描绘出来的景致啊!
为什么我们不能交换彼此所感到的印象?
为什么我们禁锢在这金属玻璃的呼吸器之中?
为什么我现在都只能目瞪口呆着在这里?
现在,我有些羡慕那些天生的双栖种们,还有美人鱼阿蜜莉雅了。
至少,他们能过上同水中自由来往的鱼一样的生活。
或是更进一步,过上两栖动物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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