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把那弓箭扔在地上,吼道:“他人呢!我要见他!”
来人似乎是预料到,低着头垂手作揖,转身离开,再没多讲一句话。
我仰面看着那城楼,掌心般大小的雪花飘忽在天地间。而我要等的那点墨色,始终没有出现。
“洛子欺,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被一个人骗过。”我紧紧攥着手里的瓷杯,仿佛要捏碎了它我才舒服一般。
洛子欺皱了眉头,低头看着茶杯。过了良久,才忽而笑起来,他抬起头来,明媚说道:“我知道了。”
我被他这反应搞得有点来气,原本指望着他能同情我两句,可他那样子,却半点没有安慰的样子。我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情跟他闹,只是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他眯了眯眼睛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自己也有问题想知道?”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
我有点烦他这神神叨叨的模样,皱眉道:“快说。”
他便说道:“我是瞬水的一品医官,所以我为帝君也诊过病。连锡,这世上的五个国家,每一个国君都是天设的,没有那个帝君会病的。可那时候,帝君病了,我从未见过哪一个神,能伤成那个样子。”
“那时候?”我有点好奇。
他点点头:“就是十年前,算来应该是你刚变成昭水的时候。”
“他那时……病了?”
洛子欺继续点头,思忖着那时的情形说道:“据我所知,造神之术,造出的神,并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兽。”
我好笑道:“兽?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么,难不成你想说我是一头兽?”
洛子欺却并不笑,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便是症候所在。”
洛子欺喝了口茶,有些激动:“连锡,这每日一刀活剐似的的造神之术,是可以让人心性崩溃,堕入兽类的。而这一旦变成了兽,那战斗力更是无法估量的增长,一旦让这兽去攻打敌国,不要说是前线的胶着之势,就是整个暮焰也难逃此劫。”
“可我……”我心里一空。
“可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还是人。帝君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本来可以把你变成那样一头所向披靡的兽,可是没有。”
我已经意识到了点什么,目光呆滞,讲不出一句话来,听着洛子欺继续说下去:“我见到帝君的时候,他的神力散去了近乎一半。如今看来,他是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住了你身体里那些不可控的力量,才让你能够好好的活着,不至于堕入兽道。”
我头皮一麻,抖着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勉强稳住心神。
洛子欺却穷追不舍,凑近了问道:“连锡,你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做事像鬼打墙一样在原地绕圈真是麻烦啊╮( ̄▽ ̄〃)╭
《恃宠》竟然多了个收藏,真是不错呢。
广播剧也有着落了。
世界还真不错呢,推荐文艺网站:墨迹
继续各种求~
、阳谋:汀宁将军
我却已经没力气去回答洛子欺了,身子一软,倒在榻上,又想哭又想笑。
我恨了他那么久,自从十年前,我就逼迫自己忘记我曾爱过他,逼迫自己相信和他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只有毁灭之后的仇恨。
可如今,我突然没有了想要报仇的嚣张。
洛子欺伸手来拍拍我,继续道:“那年,的确是在你走后,帝君召见我的。也就是在那时,他精神涣散,无意中说出了千寒塔,我那时就感到疑惑,今日算是都明白了。”
我一把抓住洛子欺的手,他的掌心带着点温热,我哭道:“洛子欺,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洛子欺皱眉道:“我从前也并不知道,那昭水之神就是你呀!”
我转过眼去,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
故事并没有在造神之后结束。
那时,我坐上马车,回头看着瞬水的都城白邑,一点点渐行渐远。马车哒哒,马蹄入雪半尺,长长的车辙一直从帝都的城门迤逦到前线。马儿脖子上的铃铛一步一响,那是我此生最绝望的时刻。
我掀动车帘向外看去,天地之间那白雪皑皑,我从来没见过瞬水下过这么大的雪。车夫赶着车,向着每一分钟都是枯骨无数的前线前进。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风,抽打而来。
记忆中的前线,还停留在那时水君带我来的时候,那泛着水渍,却处处焦黑的土地,给我留下的极其深刻的印象。多年未见,那里更加惨绝人寰了。焦土的面积又扩大几倍,方圆几百里除了时常飞过的几只寒鸦,也再没有什么活物了。
“姑娘小心……”我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没来及站在原地感慨一番世事无常,就感觉肋下一紧,脚下生风,生生被人抱着拖拽上飞奔的马匹。
风景再度天旋地转起来。我身后那人身上浓重的杀伐气息,我听得见他急促粗糙的呼吸声。他温热的鼻息扑打在我耳畔,我想要躲,无奈因为是在马上,所以躲无可躲。
“你是谁?”我忐忑不安的喘了几口气。
“我是将军汀宁。”他牵动缰绳,问道,“姑娘,你怎么来前线这等危险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驰骋沙场,被第淼封过第一将军的汀宁。我们在马上驰骋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总之他环着我的腰,勒得我透不过气来。这种最亲昵的的动作,在第淼第一次说出去走走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奈何他只要随便招个手,就会有云朵载着千里万里也不打紧,一次骑马的机会也没有。这次感受到了,身后却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便低声说道:“我便是被帝君送来的昭水。”
“哦?”汀宁倒吸了口气,继而款款道:“末将冒犯了。”
直到飞速的马蹄把我们带到军营大帐,汀宁才把我放下来,一路上并没有多说话。我脸上的薄纱,从白邑到这里就没摘下过。我透过面纱看去,汀宁和我想象中的将军并不怎么一样,虽然是一身甲胄,但是却长得清瘦。和仇离完全不一样,与其说他是将军,我还更相信他是运筹帷帐的军师一些。所以,用深入战场的军师来形容他更合适一些。
“神女,战场危险,要小心。”汀宁恭恭敬敬把我放在地上,连头都没敢抬,唯唯诺诺。
“不允许叫我神女。”
“神女,希望您为瞬水带来福祉。”他仍旧低着头。
“你……”我环顾四周,从站在他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把刀来,直接架在他脖子上,“从今往后,你再叫一句神女,我就杀了你。”
“……”汀宁漠然抬头,看了一眼脖子旁边的剑,“是,神女。”
“你!”
他无所谓的拂开了我的刀锋,转身就走了。我扔掉了刀,木讷的看着刀上倒影出的我的奇怪而又扭曲的样子。
我哪里敢真的弄死他。
不过就是心里难受。
汀宁安排我在前线住下来,虽然在比较后方的营帐里,但前线毕竟是前线,时时都会有敌国暮焰的军队打来。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我真好奇这种天天被游记的前线,汀宁到底是怎么守下来的。
但是,我一出现,这种胶着的局面就开始逆转了。
本来么,第淼制造出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的。
当汀宁把我带到已然三拜九叩的士兵们面前时,我一如那日封神之典上居高零下望着点将台下数万将士。他们扬起头来,看着我,面目上带着一种近乎倾倒的期待和神往。自然不是因为什么美貌,只是这权势,这身份,这能力,甚至是在他们看来的这荣宠。
可我究竟是什么都不会,水君把我变成这样后,再没有半点温存,我站在这高台上。身后是汀宁的热切目光,身前是千万道热切的目光。
大约是在我来之前,汀宁就给他的部下们灌输了不少“神女一来,咱们就可以鸣金收兵了”这种思想,所以我看着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我,手头也松懈了不少。
可战争既非天灾,也非祸患,都是人作的。我这满身的伤,哪里是什么圣女,有哪里可以扭曲人的意愿,停止住这延绵了几十年的战争?
我苦笑了声,明白总不能在这前线还是仪态大方的笑一笑了事,只好无奈道:“等暮焰敌军来了,我去看看。”
士兵们自然欣喜,依旧三拜九叩,叩完之后,两眼放光,分明是虚脱了一样的轻松。我一回头,满面愁容被汀宁逮了个正着。究竟是将军,眼睛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我就知道我骗不了他。
“你当真是神女?”他眉目一冷。
我笑道:“怎么,刚才叫你别这么叫,你偏爱这么叫。现在还怪我骗你?”
他手已经按在了剑上,眉目越发的冷冽下去。我自觉无趣,同他作揖道:“在下确确实实是如假包换的昭水之神,虽不得帝君的心,但你若砍了我,帝君也不会饶了你的。”
这话说到最后,终于连最后一点底气也没有了。那一句“很重要的人”,终究也不过是有所企图罢了。我若真是造神之材料,我很重要这句话,倒是一点也没错。
汀宁舒展了眉头,无可奈何问道:“自然是水神,没有明确点的办法么。”
我摇头,淡淡道:“可以肉搏。”
汀宁眼睛一瞪,讲不出话来。我耸肩摊手:“要不先带我去看看交锋之处,如何?”
汀宁点头。其实他比我更清楚,一支军队的君心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他的军队完全寄希望于他眼前的这个水神。若这水神,三日之内可退兵,那不仅士气可以锐增,说不定还能就此鸣金收兵,归家修养。若这水神,三日之内不见进展,天长日久还是没有进展,那这士气不仅要锐减,还可能就此萎靡下去,再也没用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我,那时候,连自己已经拥有了怎样可怕的力量都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米娜桑我又回来了~ o(* ̄▽ ̄*)ブ
文虽烂,各种求 啊【望天
、阳谋:一无所知
汀宁带我去那前线交锋之处时,正逢暮焰一支军队大举来袭。汀宁大惊,勒住缰绳就要回大营布防。此时,我的身体里竟然出现了异样。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看见千军万马迎面而来,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甚至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那股力量似乎是从心脏里迸发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生来只是为了这一刻。那道无限的白光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往后再如何,已经不是自己的心性能够控制了。
我只记得我伸手一掌推开汀宁,自己拉过缰绳,往那奔腾而来的军队中冲去。汀宁惊恐地吼着让我回去,然后跌倒在地上,可是,我没停下来。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马踏流星,风似龙吟。耳边是风嘶声,有畜生坐骑的受惊声,有暮焰士兵刀刃划过的声。可似乎是隔着一层气障,刀光剑影在那虚无上砸出金属的声音来。我却确确实实如同着了魔,眼看着自己伸手一握,那力量就解开了最后一根弦。
一道白光从周身散开,那些近我身人,尽数人仰马翻,哀嚎惨叫一时四下而起。潮水一般的军队想来训练有素,见前排士兵倒下,便蜂拥上来。这一围,自然是和前面那些是一个后果。这一拨人倒下了,却还有更多的人踏着他们的尸体而来。
暮焰人和瞬水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一旦决定效忠,就一定会抛弃自己的所有。一如他们的血性,烈焰如火,不死不休。
我在那白光环绕中微微低头看着他们,彻骨的寒冷由心而生,仿佛这天地渺茫都在一念之间似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躯体都被那道白光一击而飞,等他们落地,我才看清,他们竟然全都捂着自己的眼睛。可因着心里的这股力量,我看在眼里,半点怜悯也没有了,冷眼看着,竟然还觉得很快乐。
我伸手放在眼前,看见手掌上竟然散发出弱弱的白色荧光来。这白色荧光,我只是在那次慕沙死时,护我一命的镯子上见到过,知道那是水君的力量。没想到,现在我自己也有了这样的光泽。
我坐在马上,四下望去,前一刻还是一支劲旅的他们,早就四下崩溃,人畜皆瘫倒在地上,扭曲拱动着异常痛苦。再过了片刻,他们竟然一个个都化作冥烟消散而去。
我嘴角微微勾了勾,看着满地的狼藉。很快,连尸体都化作冥烟散去,在地上留下些浓重的血迹。暮焰的血,在人死后,会渗入脚下的土地,人死虽无形,血却会长久的留着。一如他们坚强不屈的遵从性的信仰。
胯下那马似乎是受了那圣光的笼罩,半点也不受惊,一步一步笃定地带我越过瞬水与暮焰交战的界限。尸体还在堆叠着,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性,看着鲜血在眼前炸开一朵朵花朵,听着白色马蹄早就是蹚着坑坑洼洼的红血,走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来。
我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把脸埋进那柔软的白色中。却在这时,背后一阵急促而又剧烈的刺痛传来——这痛,再熟悉不过。是暮焰那种因为干燥而炎热对身体的侵袭,第一次感受着疼痛,还是那次与水君在朝夕集市上。
抬头一看,原来马蹄飞驰,我已然踏进了暮焰的领土。
在低头时,一切都明了起来。他在我快溺死时救我一命,是为了在今天利用我。他从小让我与他同住,是为了不让我出半点偏差,与其说同住,不如说是亲自看守。他教我《瞬水国鉴》送我去训练营,是为了今天能在这马上好好坐着,是为了能让我在前线存活下来。——那么他有没有爱过呢,也许没有吧,也许半点也没有吧。
那张脸似乎是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中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再也不见。
心中那股力量竟然随着身后疼痛的加剧,逐渐散去,心思也逐渐澄明了起来。回头看去,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迹斑斑。
我摊平了手,看我掌心的纹路,方才那些似乎是小梦一场。可回头看去时,那真真切切的鲜血却刺得我眼睛痛。一切都不是梦。
白马还在踏踏地往前走着,我这才发觉,士兵杀尽,站在我面前的是将军一人。他将手中长枪指着我,眼中是决绝,是一死方休的决绝。
看着他的面孔,我却觉得熟悉。力气用尽,手里一软,眼前一黑,滑到马下去。
眼前黑下去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浑身一抖——眼前这个人,有一张和水君一样的脸。
那一次似乎又是昏睡了很久,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照在眼皮上。那炙热的温度,骨髓都敲击着疼痛。不要说逃走,整个眼睛都挣扎出一身汗来。嗓子干涩,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挣扎了片刻终于平静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其实是没有天花板的,因为这里也是暮焰的前